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我是榮惠

當天下午,我便又病了,按照太醫院首席大夫李太醫的說法,皇後娘娘是憂心過度,舊疾複發,伴有間歇性昏迷,既然要病,當然是不能出去,四周的窗子都被掩得嚴嚴實實的,提防追星的“偷窺”,不過就算他膽子再大,相信也不敢潛入我的寢室之中吧,無聊之下,本來是想練練琴技的,但想到我正在“昏迷期”,只好做罷,第二天一早,太後便滿懷“憂慮”地前往坤甯宮看我,當太後帶著張德海站在我的寢殿之中時,我,也就是“重病”的皇後娘娘正趴在桌子上寫大字。

見到太後,我歡喜地抓住她的手說:“皇額娘總算來了,您再不來,兒臣就要悶死了。”

太後走到桌前看了看我寫的字,笑道:“我就知道你悶,這不一大早就來了嗎?我給你帶了兩本書,你無聊時可以看看。”說著張德海便將一個精致的朱漆小盒放在桌上,我打開看了看,里邊有兩本經書,一本是《金剛經》,一本是《四十二章經》。

我看著《四十二章經》,臉上表情古怪至極,不知道這里邊有沒有藏寶圖。強忍著將它拆開的沖動,我苦著臉道:“不會吧?皇額娘?兒臣都要悶死了,您還讓我看佛經?”

太後笑著將翻開一本經書,書中滿是工工整整的瘦金體小楷,太後道:“這兩本經書,是皇上先前抄給我的。”

“皇上?”我挨到太後身邊,看著上邊的字體,果真字如其人,字體十分清俊。

太後說道:“兩年前有一次我與皇上因為朝中的事情吵得翻了天,後來我病了,皇上性子拗,又抹不開臉,一直沒去看我,後來去了,一句話也沒說丟下這兩本佛經就走了,我當時還氣這孩子不懂事,打開一看,卻不再氣他了。”

我問道:“因為皇額娘認出這是皇上的字?”

太後點頭道:“這字兒,是我找師傅教的他,我又豈會不認得?後來才知道,皇上知道我喜佛,他為了給我抄這兩本佛經,整整三天晚上沒有合眼。”太後說話時臉上帶著笑容,眼中滿是感動。

聽著太後的話,我心中也小小感動了一下,孝順的男人,一定是個好男人!

太後看著我道:“這兩本經書是我的寶貝,你知道為什麼我今日會將它送給你嗎?”

我低頭看著那本經書低聲道:“皇額娘是希望兒臣看到皇上的好,不要輕易放棄皇上。”

太後笑著點頭道:“不錯,我原本十分擔心,不過,”太後環視了一周道:“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便不擔心了。”

“皇上……最近有沒有去慈甯宮請安?”我有些擔心他們的關系。

太後淡淡地道:“去過兩次。”

我微皺著眉道:“皇額娘可還記得兒臣的話?”只要太後接受烏云珠,相信她與順治的關系能很快好起來。

太後點點頭說:“我自然記得,不過不知為什麼,想到董鄂氏,我就心里不舒服。”

我心中不禁苦笑,你想殺她卻沒有殺成,現在想起她當然會不舒服,不過,這件事卻是因我而起,我內疚地道:“都是我錯了。”

“不,”太後坦然地道:“不是錯了,是敗了,在這紅牆之中,沒有對錯,只有勝敗,就像這次的事情,我明知是佟妃弄出來的動靜兒,但卻不能將她怎麼樣,不為別的,只因她勝了,雖沒大勝,但終究是她占了先機。咱們第一場敗了,但不要緊,人生如戲,一場接著一場,只要堅持,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看著太後,我心中激起了強烈的戰意,太後看著我,又笑道:“你不用擔心我與皇上,皇上想讓我接受董鄂氏,主動權便在我手中。”

“皇額娘這麼說,兒臣便放心了。”我又看向張德海,問道:“海公公,不知來喜的傷勢如何了?”


張德海道:“勞煩娘娘記掛了,來喜並無大礙,只傷了皮肉,沒傷到筋骨。”

我有些擔心地道:“還請公公多照顧來喜。”沒傷到筋骨,大概也傷得不輕,否則他應該早就跑過來看我了。

太後道:“你不用擔心,自個的徒弟他怎麼會不上心。”

我想了想,也是。

“皇額娘,”我有些沒底地說:“皇額娘見到董鄂妃了嗎?”

太後輕輕點了點頭:“見過一次,皇上帶著去的。”

“那,皇額娘覺得我還有希望嗎?”我心里有些不安。

太後笑著朝張德海說:“你給皇後說說。”

張德海躬了躬腰道:“奴才奉太後之命巡視後宮之時,發現追星大人從坤甯宮方向出來,奴才好奇之下跟著追星大人,才知道是皇上派追星大人去探望娘娘。”

聽著張德海的話我心中甜絲絲的,我果然沒有猜錯,但還是有一點失落,他既然心中掛著我,為什麼不自己來看我?我又低頭看著桌上的佛經,這個順治,還真是要面子呢。

太後一臉笑意地望著我說:“不能小看別人,更不能小看自己,我希望能再從皇上臉上見到那麼開心的笑容。”

我盯著太後的眼睛說:“太後相信我嗎?”曾經她警告過我不要過多地接觸順治,現在她終于接受我了嗎?

太後握著我的手說:“你是榮惠,是麼?”

我一愣,隨即笑著說:“是,以後,我只是榮惠。”

“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太後笑了笑,頓了一下又緩緩道:“既然你是榮惠,你就要知道,順治帝的後宮,不是屬于太後的,也不是屬于佟佳念錦的,更不是董鄂烏云珠的,是屬于你博爾吉濟特•;榮惠的。”

我看著太後,眼中閃過一絲堅定,雙腿微膝,輕輕下拜:“兒臣謹記皇額娘的話。”從現在起,我只是榮惠,大清國的國母,順治帝的帝後!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說:“那個宮女,你打算如何處置?”

她問的是滄海,我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太後輕聲道:“把她放出宮去也好,省得留在宮中煩心。不過以後要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

為什麼不說第一句?“那害人之心呢?”我輕問道。

太後看著我認真地說:“該有的時候,是不能心軟的。”


我看著太後平靜溫和的臉,當初那麼混亂的爭斗,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太後接著又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勝就是勝,敗就是敗,沒人會去追究為何勝,為何敗。這是一條荊棘之路,一不小心便會將你刺得體無完膚,你准備好了嗎?”

我深吸了口氣,笑道:“兒臣已經在這條路上了,雖沒有萬全的准備,但兒臣不打算回頭,亦不會後悔。”我自小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稍遇挫折,便想著回頭,但此時我卻無比的有勇氣,因為我要爭的,不是別的,而是他!我的愛人!

太後欣慰地道:“你能這麼想,我便放心了。”

太後又笑道:“行了,我也該回去了,你還是好好‘養病’吧。記得十五那天早點到慈甯宮給我請安。”

這邊太後剛出去,襲人便端著一碗藥進來,襲人每隔一個時辰便會送進一碗藥來,當然,全給我屋里的盆栽喝了,當我端著藥碗專心地給盆栽“澆水”的時候,襲人略帶疑惑地問:“主子,您既然己經好了,為什麼還要做出大病不愈的樣子?”

“你覺得呢?”我反問,襲人不能只做我的應聲筒,我要培養她獨立思考的能力。

襲人開口道:“奴婢覺得,主子是想繼續示弱,讓她們都輕瞧了主子,然後主子再出其不意地反擊。”

“嗯,”我點了點頭,“還有呢?”

“還有……”襲人偷瞄了我一眼,小聲說:“主子是想讓皇上擔心?”

干嘛說那麼小聲?我好笑地看著她道:“怎麼?是不是覺得這個目的完全沒有達成?”

襲人以極快的速度點了下頭,然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那,我笑道:“你怎麼知道皇上不擔心?”

襲人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很低落:“主子病了半個月,皇上……一次都沒來過。”

“皇上的人沒來,可他的眼睛來過。”不理襲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又道:“接著猜,還有呢?”

“還有?”襲人想了想說:“奴婢不知道了。還有什麼?”

“嗯,”我摸了摸鼻子道:“皇後被禁足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如果沒有病,只是單純地被困在坤甯宮,那些個長舌婦不知要如何嘲笑我,以後見了她們,皇後的威嚴何在?但是我現在病得快死了,她們說起我時就會將注意力從‘禁足’上轉移到‘重病’上,不至于那麼丟臉。”

襲人感歎道:“主子果然想得周全。”

“呵呵,一般一般,全國第三。”話一出口,我便覺得不好,果然,襲人一臉迷茫地問:“主子為什麼是第三?第一第二是誰?”

“嗯……第一第二當然是……是皇上和太後了。”我還真是個“急智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