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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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第五十四章終于結束了之前枯燥的海上旅程,也把含炯的身世,以及方家異變的來龍去脈交代

清楚,忽隱忽現的脈絡又開始清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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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我對方含琢以這種身份出現在我面前感到驚奇和不悅,但為了顧全大局,我也只能聽從燕叔的勸告,隨他返回大廳詳敘。

含琢依舊低著頭不肯說話,我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嫖男人竟嫖到自己親夫頭上,真可謂是賽過蘇妲己,氣死潘金蓮。任哪個會演戲的女人也斷然沒臉再與我搭話。當然,燕叔他們還不知道我被含琢下迷藥放倒,之後與她發生了那種關系。為了保全她所剩無幾的一點兒臉面,我決定讓這件糟事兒徹底爛在心底。

見我和含琢誰都沒有說話的意思,燕叔朝獨孤璞使了個眼色,獨孤璞心領神會,立刻回身把含炯領到外邊去玩,屋里只剩下我們三人。燕叔首先開口打破僵局:“方姑娘,你好容易找到日思夜想的親夫,怎麼一見面反而放不開了?不是老夫礙了你們的大事吧,如果真是,老夫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含琢的臉騰一下就紅了,忙阻攔道:“老前輩,您別多想,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救了我弟弟含炯,又帶著焉郎不遠萬里來送,我不但沒有以禮相待,反倒劫了你們的船,殺了你們的人。即使你們能夠既往不咎,我也再沒臉面面對你們”,說完,她鼻子一酸,竟生了幾滴傷心的眼淚。

燕叔借這個機會趕緊把我推到前面,對 說道:“劉公子,你還在這兒楞著干嘛?趕快把方姑娘哄高興了去”,我下意識地頓了一下身子,心里揣著一萬個不情願,只能在他的大手之下乖乖就命。安排完我,他又轉過臉對著含琢說:“方姑娘,你別看劉公子不解風情,其實他人好得很,規矩得很,老夫敢用人格向你擔保,在你們離別的這幾年里,他肯定沒碰過一個女人”。含琢聞聽此言,臉臊的更紅了,低著頭不敢看我。我一見形勢不好,忙上前解圍,心想再這麼說下去,指不定哪句就要露餡,到時候我要怎麼跟靜玉交待,怎麼跟四爺交待?

打定主意,我急忙把燕叔拉了過來,笑著說道:“燕叔您就放心吧,把這里交給我,倘若晚輩不能把方姑娘哄好,回頭您老人家打我罰我都行”。

“誒,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行了,你們小兩口嘮吧,我不在這兒攪和了”,燕叔一邊壞笑,一邊退出了正廳。送走了燕叔之後,正廳只剩我和含琢兩人,兩人誰也不知從何開始打破沉默,屋內氣氛變得愈加尷尬。

“焉郎”,見我沒有說話的意思,含琢首先捱不住面子與我搭話。

“唔”,我也不知該說什麼,胡亂地應了一聲。

“該看見的你也看見了,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我現在變成這副德性,全都是咎由自取,唉…… 事到如今,我也不妄想你能原諒我了,不管我在外面怎麼禍害你的名譽,你始終都是我的親夫,要休要殺,就悉聽尊便 我沒有一句怨言”,含琢倒也直接,毫不遮掩地道出了她的內心所想。

按照原來的想法,我還真想諷刺挖苦含琢幾句,出出憋在心中的惡氣。可她這一服軟,我反倒不能按原來的計劃行事了。想到這兒,我暫時壓下心中的怒氣,和顏悅色地和她說道:“逢上亂世,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你我做主的。你家出事我也有責任,既然你已是劉家的媳婦,我就應該在去東北之時帶著你,而不應該把你丟在京城之中。只是還有一事我不能明白:你是怎樣變成這幫毛賊的老板娘的?”

含琢聽我提到這個問題,一下就觸到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撲進我懷里就嚎淘大哭起來。

原來方家在躲避八國聯軍,准備逃離京城之時,在郊外遇見了河北最大的山賊團伙三山幫,山賊們不僅打劫了方家的所有財產,還喪心病狂地奸汙了方家所有女眷,含琢小時候跟隨哥哥含甄一起練過幾年武功,當然無法忍受沒齒難忘的侮辱,趁他們不注意時,一腳踢進三山幫總轄大寨主的褲襠里,廢了他多年的修為。大寨主火冒三丈,恨得他牙根兒癢癢,為了折磨含琢,他沒有一刀給她一個痛快,而是采用了一個極其折磨人的方法:命人用小刀一下一下把含琢的臉劃得稀爛,待含琢被折磨到只剩一口氣時再將其致死,正當他們執行完第一步即將處死含琢的時候,恰巧有一隊官軍經過救了方家人的命。老頭子方唯清恨得對天發誓,言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之後就帶著剩下的家眷投奔云南過命的老友去了,含炯就是在這時趁亂逃回京城與家人失散的。

來到云南,方唯清也不做茶葉買賣了,借著老友的人脈,他成功轉行為軍火商人,由于心中懷著刻骨的仇恨,他和大兒子方含甄做得比誰都要努力,都要賣命,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年以後,憑著無敵的殺氣和魄力,方家滅了身邊所有的競爭對手,成了云南一帶的軍火霸王。之後的一年里,方唯清拼命接單賺錢,一心要回到河北,擒到三山幫的幾個頭目凌遲處死以泄私恨。哪想到回來的探子卻稟報說:三山幫的幾位寨主在與官軍作戰之後被俘,由于上面有人保護,不到半個月就被釋放出來,這些山賊不但不思悔過,反而在出獄的頭一天就肆意去到青樓尋歡,結果卻撞見以前的死敵對頭,被人家一頓亂刀死,這其中還包括那個總轄大寨主,那個被含琢踢爆的廢人。

得知了這個消息,方唯清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大呼老天不公,不給自己手刃仇人的機會,讓他們輕易的就見了閻王。一股急火上來中了風,半邊身子差點兒癱掉。自此之後他再也沒有奮斗下去的動力,整天借酒消愁,郁郁寡歡。

痛定思痛,方唯清最後把這筆爛帳算到了清政府頭上,認為是朝廷的無能導致了他的家庭悲劇,慢慢的竟然和孫中山,黃興等革命黨聯系到一起,後來公然給予他們軍火支持,成為革命黨的忠實後盾,當然也成了朝廷緝拿的一級要犯。

含琢在來到云南以後,整天被十幾次地安慰,曆經半年的時間才恢複了情緒,在他父兄的激勵之下,她決心把一生的精力都投到了報仇血恨中去,她抓緊每一個能抓到的機會,跟著哥哥苦學槍法武藝,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習得一身好武功,為了以後能夠躲避陸路的緝查,經水路返回中原報仇,她又與廣西的怪人“船聖”張茗然學了一年的駕船技巧,張茗然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怪人,從記事兒開始就沒爹沒娘,一生無子無女,從八歲開始就隨叔父出海駛船,積累了大量的寶貴經驗。他天生不畏強權,不愛錢財女色,甯可自己偏安一隅,獨自研習駕船技巧,也不願意出山去享受一年幾千兩的好處。想當年,有無數的船員水手,擠破了腦門想要拜他為師,無論帶來真金白銀還是跪在門外十天半月,全都被他擋在門外。這次是被含琢悲慘的遭遇所打動,才答應收她為關門弟子,船聖傾其所能,用了一年時間,挑最精華的部分進行教授。含琢也真爭氣,不僅天賦異稟好又肯吃苦耐勞,師徒倆一個誠心教,一個誠心學。含琢在一年多一點兒的時間就練到了張茗然的六成修為 —— 別看只有六成,卻有資格在兩廣、海南、山東地界傲視群雄了,連使了一輩子船的徐老板都被她耍的團團轉,被帶到了雀鱔陰陽陣里丟了性命,由此可見船聖張茗然的功力有多高強了。

正當含琢的武藝、槍法、船技練得日漸精益,正要打算返回中原報仇雪恨之時,自己切齒的仇人,三山幫大寨主在青樓暴斃的消息傳到了她的耳中。聞聽此言,含琢的精神立刻崩潰了。人生最過于慘淡的,不是你根本就得不到,而是本該得到的竟無故的沒了。自此之後,含琢徹底陷入了怨天尤人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張茗然作為師父,見的多,看得也淡,對含炯苦苦相勸,無奈不管如何解釋和安慰,含琢都沒法恢複情緒。最後氣得老頭子直接把含琢攆出廣西,了斷了這份師徒之情。揮別了師父,含琢不想回家,更不想面對千千萬萬個同情的眼神。在外漂泊的途中,她在饑寒交迫的中昏倒,醒來時發現自己又差點兒被人販子賣到山里去當童養媳,接連的命運不公更加奠定了她心中“好人沒好報”的偏激看法,仗著自己的能力,她殺死人販子,在海口和廣西的交界處慢慢以打劫為生,籠絡了一大批流氓地痞和亡命之徒,成了一個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女魔頭。為了報複男人,她又尋到一個隱藏在海邊的二百歲老道,用自己的身體為賭注,苦學海上布陣,以及研習采陽補陰之術,我們在之前所中的雀鱔陰陽陣,就是其中最為惡毒的一種。

聽完含琢的哭訴,我不禁感慨萬千,作為她的親夫,我既為她的命運不公而感到憐惜,也為她之後的種種逆行感到憤怒。命運就像一盤殘棋,讓人一步走錯,步步走錯,最後只能走到無可挽回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