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龍脈(三)

正當我苦苦思索郁不得解之時,洪屠戶突然開腔問道:“老三,知焉,你倆弄的都是些啥玩意?若是沒用,可莫要讓它耽擱了回關東的行程”

“有用是肯定有用的,不過……”,我一時也想不出如何描述,一時語塞就卡在那里。

“這不就是普通的山水麼?往吉林走,在不咸山麓附近有的是這些東西”,洪屠戶俯身朝下望了望,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山水倒是一樣的山水,但這山水的布局有點奇怪,而且我這書里還記載了它要表達的含義,就是一時無法理解”,我又答。

“算了,老洪,俺也覺得知焉說的有理,咱倆就不要亂攙合了,再說了,回大鴉山也不是一時兩晌能辦成的,早一天跟晚一天都沒有什麼差別。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讓他仔細想想,省的以後落下什麼遺憾”

“三叔,這奇書乃是高人盜墓所得,按理說絕沒有不應驗的道理。不過我就是想不明白,這第二條龍究竟去了哪里”

“依我來看啊,這第二條龍未必與頭一條並列盤臥,想了許久,我倒覺著山底下那趟長著綠樹的矮坡子有相似的形狀”

“哦?願聞其詳”

“知焉,你想啊。這個陣雖然名叫‘雙龍澤水’,但注釋講的卻是長尊同子嗣的關系。俺雖然沒你讀書多,但野史傳說什麼的我也知曉一二。按照皇朝貴族的規矩,皇帝倘若是一條成龍,那他的眾多晚輩就必須是遠小于成龍的幼龍,因為長幼尊卑的禮數擺在那,容不得人改變。既然如此,第二條龍就不可能與頭一條等大”

“言之有理”,我點頭稱道。

“其次嘛,按字面的意思,這陣仿佛是為了化解家族矛盾而設立的,因為原文提到了‘子嗣凡有忤逆’和‘廣施洪恩,以厚澤之’這幾個字”

“沒錯!”,聽完胡老三說完,我喜得一拍大腿,“我與三叔想的幾乎同出一轍,這陣的確是為了化解哀怨所設的。因為按風水學來講,那龍雖然飛騰在天,統治至地,卻是誕生于水。倘若將字面的意思翻譯過來,我認為是這樣的含義:‘後代子孫如果有忤逆不忠的,其實是社稷的王氣被堵住不暢通所致。若想捋順它,則應當將雙龍澤水陣建立起來,給忤逆之人施以洪恩,以德報怨,再行觀察忤逆者的表現。倘若他改惡從善固然是最好,但要是繼續一意孤行觸了大凶的黴頭,皇帝就應當鏟除他’”

“嗯…… 我同意你的理解。這個陣耗資巨大,倘若沒有重兵和眾多的勞工還真是建不起來,按我的理解,即使不是皇族,也必定是一方諸侯所為,但那諸侯又是誰呢?”

“關內諸侯絕不齒于到關外建陣,況且關外胡金游牧勢力過于強大,如此興師動眾也必將收到干擾,依我所說,最可能做這事的,應是滅金建清的滿人所為,畢竟古往今來,就數滿人在關東的勢力最為強大”

“言之有理,但滿人到現在也傳有十代之多,即使是在關外征戰過的也有四人,這陣究竟是哪位皇帝所建也難以確定。努爾哈赤?皇太極?多爾袞?抑或是順治帝福臨都有可能”

“首先能排除掉多爾袞和順治帝二人”,我略略考慮之後答道。

“為何刨掉他倆呢?”,胡老三仿佛有些不解。

“在去往云南途中,我們船上有一名熟讀正野史的老學究,他名叫獨孤璞。由于我亦喜好閱讀史料,所以這半年來我沒短了與他探討明清往事。多爾袞是攝政王,而順治帝是他手底下的傀儡,若不是多爾袞最終墜馬而亡,恐怕福臨還要多當許多年木偶,這個事件雖然沒寫入史料,卻是當時人人盡知的秘密。由于是傀儡,所以多爾袞實際掌握著福臨的生殺大權,隨便找個理由都能廢掉福臨,故而他根本沒必要在關外建這樣一個法陣”

“那這麼說……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太極與努爾哈赤啰?”,胡老三繼續問道。

“皇太極的施陣的可能性也極小,因為皇太極經曆了喪子之痛。他的八皇子不到一歲半就夭折而亡,其余的皇子還沒來得及忤逆他,他就已經升天了”

“這樣看來,就只剩下太祖努爾哈赤?”

“沒錯,依我的想法,這陣就是努爾哈赤布的”

“但努爾哈赤不是將皇位順交給四貝勒皇太極了麼?”

“三叔此言差矣,據我所知,皇太極雖然最終臨政,但決不是不是順交”

“哦?知焉,你快說,我願聞其詳”

聽到這里,洪屠戶也來了興致,一屁股坐在土丘子上看我白話。我從小就培養了一副爭強好勝的個性,再一瞧他倆這幅沉醉的模樣,虛榮心甚是滿足,便把獨孤璞與我說的清史一通道了出來。原來勇武的努爾哈赤在進關之前也經曆過數次殘酷的生存斗爭,這就導致他在大業建成之後對爭王立儲之事更為敏感和殘暴。

努爾哈赤本生在一個和諧之家,少年的他天真無邪,喜愛奔跑、弓馬、騎射等活動,與正常的同族孩童並未有什麼區別。但十歲時,疼愛他的母親陡然辭世,父親正在精壯之年,難免再續一弦,這突變有如晴天霹靂在他幼年的天空炸開了花。繼母的白眼、父親的冷淡使他無法接受現實的轉變,一氣之下他就獨自一人挺進不咸山去游獵抬參,在遼東的參馬市場自食其力生活。

時間一晃就過了五載,這一年努爾哈赤十五歲了,出于對父親的惦念,努爾哈赤又回到了原本屬于他的家。但父親已然是冷淡的,繼母依然是蔑視的,憤恨的努爾哈赤一怒之下領了胞弟舒爾哈齊一同去投奔外祖父王杲。

王杲當時任建州都督,是遼西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見兩個外孫投奔而來,想也沒想便收留了。但王杲其人匪氣太足,做事獨斷專行甚過深思熟慮,再加上明朝對關外的藩籬政策使得關東人心不合,諸強擁兵自重,使得扈倫哈達、葉赫部外加建州部四分五裂、各自為政。各部族之間為利而斗就不說了,即使是部族和大明之間也是摩擦不斷,芥蒂連連,這就給日後的暴亂埋下了伏筆。

在努爾哈赤進王杲營中第二年時,女真的一支部族為了打壓他家,對明朝的官員施以重賄。故而明朝借著馬瘦價高為由拒其入市。王杲氣不過,就挑頭鬧了事,努爾哈赤此時身在其中,戰斗之血腥首次燃起他心中對權力的渴望,自此之後努爾哈赤走上反明的第一步。

此時的明朝雖然內憂外患,但在兵力上仍然是占有絕對優勢的。傾力圍剿之後,李成梁消滅王杲所部,將其梟首示眾。努爾哈赤和舒爾哈齊作為叛黨的外孫理應也被處死,但他的祖父覺昌安又是明朝在關東的眼線,是幾世如一的大忠臣。礙于情面,李成梁沒有下手,但也沒有就此放過他們兄弟倆,思考許久之後,最終留哥倆在帳下做了小罕子○1。

古話講:福不雙至、禍不單行。正當努爾哈赤默默無聞在李成梁的帳下服役時,明帝的天相師算出關東有一個明朝的克星,他腳下張著七個紅痦子,如果此時不鏟除日後必將釀成大禍。明帝一聽這還了得?便速速令李成梁誅殺此人。說來也巧,不知道這天相師說的正著,還是事就趕到這了,努爾哈赤的腳底下就長著七個紅痦子,李成梁得知之後,連夜將努爾哈赤五花大綁准備次日押解到京城請功。或許是太麻痹大意,李成梁的愛妾喜蘭連夜潛入牢房,不顧自己的處境毅然放走了努爾哈赤,並且給了他一匹大青馬。李成梁得知之後,連夜派人去追,但傳聞努爾哈赤得天之助,就連烏鴉和喜鵲都來一齊幫他,李成梁的千萬軍馬楞是沒抓著他。之後,就像正史所說的,他與八位兄弟聚在一起潛入了不咸山系,抬出了八八六十四棵碩大的棒槌,用它們換來起兵的資本,又經曆了十幾年的拼搏才得意有與明帝分庭抗禮的資本。

注:○1小罕子,指勤務兵之類的雜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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