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龍脈(七)

洪胡二人見我臉色旋即改變,連忙追問我事情的究竟,我見無法隱瞞,便將剛才所見所聞與他們說了一遍。洪屠戶聽後忍不住大笑道:“知焉,這明明就是一把禿毛笤帚,它怎麼就變成一個老太婆呢?你不是想女人想瘋了吧?”,胡老三聽了洪屠戶的一席話也差點笑岔了氣,說道:“知焉,你放心。等俺把四哥救出來,俺肯定給你務色一名國色天香的女人,讓你折騰個夠,老太太你就不要想了”

聞聽此言,我鼻子差點兒讓他倆給氣歪了,連忙回應道:“你倆這老不正經的,怎麼但凡個風吹草動都能聯想到女人身上?那老太的確是我親眼所見,容貌和衣著都記得清楚。不過旋即便走得無影無蹤了”,見他倆依舊不信,我又補充了句,“可能是我太累了,生出了幻覺”。

聽到這里,前方牽馬的老者回過頭來,面色凝重地說了一句:“幻覺?我看未必。與公子同樣的經曆在半年前倒也發生過一回,後來便不了了之了”

“哦?老伯,還有如此的事情?您詳細說說”

“那差不多是今年正月的事了,有一對河北的祖孫倆闖關東途經我家門前。俺見外面天寒地凍的,就招呼他倆進屋暖乎暖乎,誰知那小孫兒就是不敢進來。我與他爺爺刨根問底追問了半天,他才告訴我說,在我家房前有一個面貌凶惡的老太,時不時地還朝他呲牙。聞聽此言我連忙向四處尋找,其實哪里有什麼老太,就連我自己的老伴也在十多年前就病故了。但那爺爺就是不相信,總認為其中必有蹊蹺”

“那最終究竟怎樣了?”

“祖孫兩人沒敢在這久呆,稍微歇了歇腳便繼續朝前走了,我也不好開口挽留,因為按老一輩人呢的話講,孩子與大人的眼睛不同,在他們長成以前許多大人看不見的東西他們都能看見,尤其是那些‘髒東西’”,老者說到這兒,朝我比劃了一下,臉上一副驚恐的表情。

“之後便這樣不了了之了?”

“沒有。因為當時正是數九寒天,外邊冷的連鼻涕都成了冰碴兒。不出所料,幾天後,我在去往馬場的半路發現祖孫倆的尸身。不過有一點我始終鬧不明白”

“前輩,有什麼蹊蹺?”

“這祖孫二人的死態竟是十分安詳的,仿佛是生前受了極樂之事,絲毫沒有任何痛苦之感”

“那可真是太怪了”,我說。

“是啊,冰凍是最殘忍的死法。倘若突然暴斃有這樣的死相倒可以接受,但凍死我是絕對不能相信的。但最後我們實在摸不清頭腦,便發了些善心將他們倆人掩埋了。現在此事已過去半年,不是公子你再次提起我們都快將它遺忘了”

胡老三聞聽忙過來搭腔道:“對,凍死之人是絕不會一副歡樂相的,俺在二龍山的那些兄弟就有被凍死的,都是一副扭曲猙獰之態”

“那既然這麼邪性,咱們今晚還住不住這兒了”,洪屠戶問道。

“知焉,你說呢?”,胡老三也沒了主意。

“三叔,我才不怕那些邪門歪道的東西。而且這附近的風水我也看過了,並沒有什麼地煞之相,依我來看剛才那東西定然是幻覺無疑。可能是我太累了,咱們歇歇便也沒事”,說到這兒,我索性把行李撂在院中,跟隨老者進了屋。

不得不說,老者的草屋實在是太過簡陋,不僅從外面看破敗殘舊,進到屋里也是一副翻覆零亂的景象:喂馬的干草摞在走廊一側,旁邊的木頭架子上散放著幾口水潭,也不知道是人用的還是馬飲的。我見了心中不禁一軟,便問道:“老人家,你這日子過的甚是清苦啊”

“咳,有啥辦法!俺們這些闖關東的不比坐地戶○1,勞作一天能混口飽飯吃就不善了。小老兒我仗著在關里學的一點相馬的本事,頂多能混一個溫飽,錢是攢不下來的。這不,俺就這一個獨子,到了成親的年紀,俺還拿不出幾兩銀子備點兒像樣的彩禮出來”,說到此處,老者眼角眉梢現出一絲淡淡的哀愁。

“那您兒子現在在哪兒呢?”,我問道。

“去遼西收馬了,已走了快有半月還沒個信兒”

“咳!前輩,這點兒銀子你先拿著,等他回來給他張羅張羅親事吧”,我于心不忍,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顛了一顛,約莫有個七八兩重,旋即遞給了老者。

“這怎麼好?這怎麼好?”,老者受寵若驚,嚇得急忙推脫。

“這有甚麼不好?闖關東不容易,能活著過山海關就難過登天了,況且我們能在此處相遇,也不失為一種緣分,老人家,您就不要再推脫了”,見老人不收,我連忙上前將銀子塞入他的懷里。

老者激動得熱淚盈眶,含淚說道:“小老兒此生都沒摸過這麼些銀錢!您們真是當世的菩薩,下凡的觀世音啊。幾位大爺出手如此闊綽,但不知您們是在哪行發財的?”,還沒等我說,胡老三搶先說道:“俺們是以前二龍山的胡子,這位年輕的公子是俺們的二寨主”

“啊?”,老人聞聽驚得差點坐在地上。我連忙扶住他說:“前輩莫怕,我三叔平生都喜好詼諧,他剛才說的那一番話都是戲言,其實我們是撫松的參客,剛去膠澳賣完了棒槌回來”

“哦……”,老者似乎仍然驚魂未定,用惶恐的眼神掃視著周圍。我忙補充道:“前輩,您不用害怕,別說我們不是胡子,就是真的胡子,您這里既沒有銀錢也沒有女人,我們又有何欲求啊?”,說完,我又掏出一些散碎銀兩說道:“這還有幾兩銀子,我們這幾天行路行得肚中空虛,您拿去到附近去換些酒肉可好?”

“好,好,小老兒即刻去辦”,說到這兒,他又指了指里間屋說道:“這間大屋是我存貨之所,列位要是不嫌棄,就把那些箱櫃移開,騰出一片空場入住吧”,三人點頭應允,老者揣著散碎銀子歡天喜地地走了。我們借此機會安頓好了行李,又按老者的交代,將馬廄的干草移進屋內,鋪了一層厚厚的干草墊子。待一切做完了,柴門之外馬蹄之聲響起,老者拿著酒肉回來了。

四人聚在一處,用老者加簡陋的盆盆碗碗將肉盛住便肥吃豪飲起來。關東人是最不缺乏的便是激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關東人引以為傲的做派。四個人交杯換盞、你來我往直折騰了幾個來回才算了解。

鬧騰約有一個時辰,席上的酒肉所剩無幾,幾人也都返回各自的屋中休息。老者獨居一間小屋,晃晃悠悠進了房間倒頭便睡。我三人由于剛翻越了大頂山都顯得勞頓疲憊,故而腦袋剛一沾草葉,鼾聲便在屋中此起彼伏了。

“哐哐哐”,也不知過了多久,幾聲清脆的聲響自窗外傳了過來。我渾身困乏難當,也無心觀看,翻了個身便又沉沉墜入了夢鄉。

“哐哐哐”,那聲響不知過了多久竟再度從原處傳來。這次我稍稍清醒。扭頭瞅了瞅身旁的洪屠戶,只見他仰臉朝天睡得正憨,根本沒有任何察覺;而胡老三也在一旁側臥著,輕微的鼾聲亦不斷自鼻息中傳出。我無奈地把頭扭到窗戶跟前,一個細瘦的身影在我面前輕輕一晃便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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