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遭陷

第四章 遭陷

“嗚嗚嗚……”,伴著幾聲幽怨的嗚咽聲,我的神智漸漸清醒過來。我搖了搖如同漿糊一般的頭,睜眼向四周觀看,只見我的眼前乃是一間紅彤彤、綠油油的一間小房,小房的桌上擺著許多用畫布縫制的小老虎、小娃娃。循著聲音我又扭頭往左一瞧,在我身邊竟然躺著一個赤裸的女子,她見我醒來,用被子緊緊地捂住下身放聲大哭,在她腿下露出的那襲白被單上,兀自留下一灘豔紅豔紅的鮮血。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門‘哐當’一聲被踢開了,為首沖進來的正是白昱思的母親,只見她滿臉驚容,一把就將被單中的女子抱在懷中痛苦道:“依桐,我那可憐的兒啊,我還想把你許配給昱思呢,我對不起你死去的母親啊……”,她這一番哭鬧之後,尾隨他又來了七八個人,先是白君源和歐陽兄弟,之後又有白老爺子和四爺,靜玉和白昱思等幾個女仆走在最後,我一見他們到來,剛想解釋自己渾然不知,卻不知自己仍然赤裸著身子,于是趕忙在旁扯了一條麻褲將私處遮住。

白君源一見眼前情形,上前一把將我脖頸掐住,罵道:“畜生!全他娘的是畜生!我們白家上輩子是欠你們文家怎地?怎麼老畜生才作踐完小畜生又來作踐?”,他邊說邊掐,二指緊緊箍住我的喉結,幾乎將我掐得窒息,白老爺子一見連忙制止道:“君源,你先別下死手,待把事情弄得明明白白再說也不遲,倘若真是這孩兒做了壞事,諒老夫也不會饒了他”,白老爺子說罷,將頭扭到一旁,問旁邊的柳依桐道:“桐兒,爺爺問你,這此中究竟是怎麼一個經過?”,柳依桐此時在白昱思母親懷里已經哭成淚人,無論別人問話均是不答。歐陽谷明從後邊小聲說道:“師父,桐兒姑娘剛剛飽受蹂躪,他現在哪有臉面敘述此中的經過?不如問問其他的知情者吧”,白老爺子點頭稱是,又問白昱思:“昱兒,你平時不是和他形影不離麼?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昱思從靜玉身後擠出來道:“爺爺,昨日我和劉兄談得高興,便決定到後山洞中去拜把子,我滿心以為,老一輩的恩怨能在我們少一輩人中化解。于是便席地而坐,借著余興痛飲幾倍,不過劉兄不勝酒力,喝著喝著他便醉倒在地,我尋思外面天氣寒冷,長久在洞內休息難免受寒,于是便與表妹一起將他攙回了江門。剛剛江門之後,母親喚我進屋說要給我納一雙新鞋,要我去比比鞋樣,于是我就讓表妹一人送他回屋,之後孩兒就不知道了……”,白昱思說罷聳了聳箭頭,做出一副與他無關的模樣。

“傻種!”,白君源低罵了一聲,“爹爹從前沒跟你說過麼?文家人都是笑里藏刀之徒,不管擺出一副怎樣的善面,你都要堤防著十二分的小心。你這小子不僅沒有記得爹爹的話,反而和他結拜成什麼兄弟……這下可好,你這是自己把表妹往火坑里推,糊塗呀,糊塗!”,白君源說罷,一甩袖子將臉扭到一邊生氣。四爺忙從後邊過來問:“知焉,你實話告訴四叔,你是當真做了這般丑事麼?倘若做了,四叔偏袒不了你,殺剮存留都要任憑白老爺子處置;不過你若是被冤枉的,你現在大聲地說出來,四叔絕不會讓你,也不會讓我們文家蒙羞!”,四爺一番話落,靜玉也在他身後焦急地催促:“知焉哥,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我不絕信你能干出這種事來”

“我……”,一見眾人一齊發問,我被迫得幾乎窒息,抱著腦袋思考了良久我才緩緩答道:“昨日我與白兄弟結義之事的確是有,依桐小姐也送來香爐,但是後來我只喝了幾倍清酒就醉倒了,自打醉後我一覺就睡到今天……剛剛蘇醒,白伯母就闖進來了……”,我邊說邊向四爺方向觀看,只見四爺對我又是眨眼,又是搖頭,施了五六個眼色。白君源聽我說罷一攤手笑道:“如此來說,這個劉公子還是對昨天的事供認不諱,只是換了一個說法,將那些丑事一筆帶過而已”,歐陽谷亮聽罷也不失時機地從後面躥了上來,訕笑道:“看來俗語講得不假:‘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既然老子不是英雄好漢,兒子自然也不能生出什麼善根出來。師父,您看對這個劉知焉要怎麼處置才好?”

江門老祖白老爺子歎了一口氣道:“怎麼處置也要聽官府來判決才行,我們這些人怎能定奪得了?”,白君源忙跪倒上前說道:“爹爹,萬萬使不得啊!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況且依桐的親娘已經作古,她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說千萬要照顧好依桐,我們這次疏忽已經是很對不起她,倘若這丑事再傳將出去,我以後怎麼有臉下去見她?爹爹……您萬萬要三思啊!”,江門老祖又道:“孩兒啊,可是不經官府,事情的原委卻也審查不清,這樣蓋棺定論難免有些偏頗。我闖蕩江湖四五十年閱人無數,也經曆不了少被人陷害的事情,方才我見劉公子敘述的神情非常自然,根本不像是撒謊,所以為父才上前阻攔你們”

歐陽谷亮聽完又上前說:“師父,劉公子辦了丑事自然不會主動去說,我們不如待桐兒姑娘恢複平靜之後好好問問她這原委。倘若桐兒姑娘一口咬定就是劉公子所為,那麼我們既有證據,又人贓俱獲,諒他文景鴻想抵賴也不能容他,您看行不行?”,江門老祖歎道:“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景鴻,你看如何?”,四爺點頭應道:“師父,我就聽您的,依桐小姐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她斷然是不會血口噴人的,我們不如就在此地待她”,四爺說罷,一行人均覺得此法熨帖,便一齊搬了凳子坐在屋內,我穿著麻布褲子,眼瞅著靜玉在四爺身後雙頰流淚心中甚是難受。待又過了半個多時辰,依桐哭累了,嗓子也啞了,情緒終于也有點恢複,白君源的妻子緊緊抱著她問:“桐兒,我的兒啊,姨娘問你,壞你名節的……是不是這位劉知焉劉公子?”,依桐姑娘聽罷先是一愣,轉頭用雙眼緊緊地盯著我,我心中有愧,也不敢直視于她,依桐看我許久,臉上顯出一副欲語還休的表情,白昱思連忙說道:“表妹,你心里怎麼想口中就怎麼說,你別怕,即使以後真沒人娶你了……表哥也要你!”

依桐聽罷白昱思一席話又是一場放聲大哭,旁人見她已近崩潰誰都不敢再問,等了良久,依桐終于從她姨娘的臂膀中坐起,顫顫巍巍地說道:“昨夜辱我清白的,就是……就是這位劉知焉公子”,此話甫落,我宛如中了晴天霹靂一般,木愣愣被擊得發愣,我本盼望依桐姑娘能夠替我開脫,還我清白,沒想到事情竟然越走越遭。我急忙揮手說道:“我沒有做,我真的是沒有做!”,白君源操劍指道:“劉知焉,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趕快將手腳伸來,老夫要砍斷你的手筋腳筋為桐兒姑娘泄憤”,他一言說罷,挺劍就要前刺,我只見眼前銀光一閃,心中自知不好,把眼睛一閉就想等死。

“嘡啷啷啷……”,一聲巨響自我面門不遠傳來,我睜眼一看原來是四爺抽出歐陽谷亮鞘中的寶劍上前一擋,白君源一見怒道:“姓文的,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若再想庇護他,老夫就和你玩兒命!”,四爺搖頭答道:“大師兄,你不要誤會,我在先前說過:我信柳姑娘不會血口噴人,柳姑娘說是,我就承認它是”,白君源怒道:“那你為何還要擋我?”,四爺道:“子不教、父之過。劉知焉是我的女婿,清理門戶這種事情理應是我做才對!”,白君源問:“清理門戶?殺人才叫清理門戶,難道你有膽殺他?”,四爺回道:“大師兄說得沒錯,這種孽障即使留在世上也只能繼續作惡,與其讓他苟延殘喘為害世間,還不如直接送他去見閻王好了,我今天就在眾人面前擺一擺我文家的家法,讓各位也都見識見識”

四爺一席話落,只見靜玉從後面緊緊抱住他像瘋了一般喊道:“爹爹,你不能殺知焉哥,你不能殺知焉哥啊……”,四爺回身將她按在凳上答道:“好閨女,你知焉哥做了錯事就要等價償還,這是江湖規矩,誰也不能打破”,歐陽谷亮此時朝靜玉左右的下人怒了努嘴,下人會意,一左一右緊緊將靜玉的雙臂按住。四爺長歎了一聲,道:“知焉啊,莫怪你四叔心狠手辣,要怪就只怪你自己太不檢點,闖下了彌天大禍。女婿!徒兒!咱們來生再見……”,四爺這個‘見’字剛一落地,雙掌掛風直朝我面門擊來,我只覺得頭內一股劇痛,顱中喀嚓一聲,眼前立即變為渾黑一片。

“大師兄,你看怎樣?”,四爺的聲音依舊在我耳邊大聲響徹著,我自覺面上生風,似有一只手掌橫在我的面前,過了許久,那聲音才說:“果然沒了呼吸……”,我一聽正是白君源的聲音,白君源說罷又招呼歐陽谷亮道:“五師弟,你再過來探探?”,歐陽谷亮也把手掌放在我的面上,又捂鼻子又掐脈搏,過了許久才說:“的確不是一個活人”,歐陽谷亮一句話落,只聽見靠後的靜玉放聲痛苦,歐陽谷亮回身笑道:“文姑娘,世上好男人多得是,就憑你這幅相貌,找個知縣知府也不是件難事啊,你這是攤上了一件幸事,一件幸事啊!”

四爺見二人無異便說:“師父,師兄,人既然我給殺了,我現在也沒有什麼理由繼續待在江門。我將馬上起身將知焉的尸體背回吉林,將他安葬起來,入土為安”,江門老祖長歎一聲道:“造孽,造孽啊…… 景鴻啊,你既然急著回鄉埋尸,為師也不再挽留你了,記得以後沒事就常來師父這里看看”,“是!師父”,四爺規規矩矩答道。江門老祖說到此處又道:“君源,黑龍江到吉林這一路十分漫長,你去買一口棺材將劉公子的尸體成殮起來,再找個下人套駕馬車送他們回去,記住一定要找辦事牢靠的人做!”

“是!爹爹”,那邊又傳回白君源的聲音,“依兒來看,此事不如就交予我五師弟去辦好了,五師弟做事心細如發,有他一路護駕,劉公子的尸身定定能毫發無損地回到吉林入土為安”,四爺聽罷忙阻道:“師父,不用如此麻煩,我只要一車一馬足矣!”,白君源冷笑道:“二師弟,瞧你嚇成這樣,難道你還怕劉公子半路詐尸嚇到五師弟不成麼?”,白老爺子也說:“景鴻,你們都是多年的師兄弟了,還謙讓個什麼?此事就這麼定了,此行就派谷亮隨你回去!”,白老爺子一番話落,我只覺得有幾個人拽著我的手腳將我抬起,靜玉如瘋了一般撲在我身上嚎啕大哭,我雖然耳朵也能聽見,心里也很明白,可就是一動不能動,任憑靜玉的熱淚大滴大滴落在我的面上。

“哐當……”,我被幾人七手八腳撂在地上,耳邊又傳來白君源熟悉的聲音道:“二師弟,棺材鋪的掌櫃死了,現在一口棺材也買不出來,你看劉公子是不是就地葬在這里算了?”,四爺答道:“棺材暫且不用,我只需要車馬一駕,只要這些東西一到,我立刻就向吉林方向出發!大師兄,你這次不會說江門附近所有造車養馬的都死絕了吧?”,白君源哼了一聲,大踏腳步地走了。過了一會兒,我漸漸聽見鑾鈴之聲,緊接著是馬喘息的聲音越來越近,幾個人七手八腳又將我抬到馬車之上,只聽四爺說道:“師父,師兄,我走了!對此行給你們造成的諸多不便,景鴻心中甚感不安,待我回去埋了這個孽障再回來向諸位賠罪”,白君源道:“你還要來?你每來一次,江門都要扒一層皮!”,江門老祖連忙阻道:“景鴻,你休要聽君源胡說,賠罪倒不用了,師父歡迎你有空時經常過來”

眾人又寒暄了一番,我躺著的馬車終于開始搖晃。我在車上沉思許久,終于悟到此種的一些端倪:四爺知我沒有糟蹋依桐小姐的名譽,他此前給我頭中擊中的一掌不僅不是要我性命的殺招,反而是救我性命的妙棋。他一定在尋找某些機會甩開歐陽谷亮的監視給我解穴吧,想到此處我心中竟漸漸安穩起來。

馬車就這樣超前行了兩三天,我在顛簸之中就如同是個死人似地一動不動,說來也怪,自打進入這個狀態以後,我的神智在整天十二個時辰都是異常清醒的,根本用不著睡覺,也用不著閉目養神。一路上歐陽谷亮不住冷嘲熱諷地挖苦嘲笑我和四爺,四爺也懶得反駁,任由他一次次地信口雌黃。每到深夜,我都能發覺歐陽谷亮趁著起夜解手的間隙偷偷摸到我的身前,探指頭去感應我的鼻息,去捕捉我的脈搏,說來也巧,事情的結果總是那樣地相似:每次他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當我們行到第四天的時候,我依然躺在車上裝死,而靜玉也依然一天兩三次到我身旁撫摸哭泣。這天傍晚,眾人剛剛將馬車安頓妥帖,我只覺得面門好似有風吹過,絲缰上套著的兩匹大馬竟然驚恐地嘶鳴起來,趕車的老板急忙喊了一聲:“歐陽先生,怪物來了!”,隨即‘噗’的一聲,我臉上被濺上許多鮮血,歐陽谷亮‘唰’一聲按繃簧拔劍上前相迎,哪知他的劍還未揮一下,自己卻傳出一聲駭人的慘叫。我只聽得有一聲人熊般的巨聲說道:“嘿嘿,孩兒,隨爹回家吧”,旋即,自己如同一只小雞樣地被人拎起,飛也似地被人扛在肩上跑了。

我被那人扛在肩上,穿房越脊,直跑了兩三天也未曾停下歇息,我在心中暗暗奇怪,究竟是怎樣的怪物能夠有如此的腳程耐力,竟然能夠連續如風穿行從不停息。待到了第四天的頭上,那人終于將我放下,說道:“孩兒,你媽媽就在山上,待為父給你解開穴道帶你一同上去,咱們一家吃一頓團圓飯”,此人話畢,將我的麻布衣服扒光,在我身上的‘靈台’,‘大偁’和‘焦俞’穴上戳了幾下,在他的擺弄之下,我只覺得渾身極度舒服,翻滾幾下之後竟然能夠扶地坐起。

我趕緊睜眼向四周觀看——這幾天實在是太怪了,我心中的疑團愈積愈大,強烈的好奇心督促著我,想將背我疾行的怪物看個一清二楚。或許是我久未睜眼的緣故,當我乍一睜眼時,強烈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我趕緊下意識地又將眼睛合上,但是在恍惚之中,眼前的東西還是給我留下了一絲恐懼的印象。

緩了許久,脆弱的眼睛終于漸漸適應了外界的強光,我趕緊向黑影方向觀看:只見在我眼前正盤膝坐定一個身形極其高大的人——其實之所以說他是個‘人’,是因為他長著一張巨大的人臉:從上到下‘眉’、‘眼’、‘耳’、‘鼻’、‘口’一樣不缺,他的頭發很長、又很髒,擀氈的小辮兒一綹一綹地飄灑在脖頸左右,讓人看起來就像一頭剛睡醒的獅子。怪人見我醒來,也不顧我滿臉的驚異神態,笑道:“怎麼?見到爹爹不敢說話了麼?”,我一聽他說“‘爹爹’二字”,心中驚道:“難道是我的親爹虎神來救我?他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經作古了麼?”,想到此處我趕緊問道:“敢問您是……父王虎神?”,怪人聽罷哈哈大笑道:“傻孩兒,什麼‘虎神’、‘豹神’的,我是你爹爹‘塞北邪神’郭沛天啊”。

此言一出,我被嚇得連汗毛根兒都差點兒豎立起來:傳說此人乃由一只母獅所生,他自小在林中茹毛飲血,四五歲的時候就能一掌擊死蠻牛,尤喜生食黃牛內髒。後來他長到七八歲,因為食牛成癮,常常趁著夜色潛進塞北的農舍中偷牛,他偷牛的方式極為奇怪,既不一次將牛擄走,也不將牛當場吃光,他只吃牛的‘心肝脾胃腎’幾種內髒,其余的好肉就留在當場扔掉。他的出現,讓塞北的農民們異常惱怒,在一兩年里,塞北經他禍害的黃牛足足達到了七八百頭,後來農戶們實在無法忍受,就自發用渾鐵鑄造了一只鐵網,又買了四五十頭黃牛作為誘餌才最終將他誘捕進來。捕到當日,氣憤的農戶拿獵叉去捅他的肚子想要把他紮死,哪知鐵叉紮到他的身上就像是紮到鐵砧一般,絲毫沒對他產生任何影響。就在農戶想要將他用火燒死之時,山上突然下來一個道人,這道人的言行舉止極其奇怪,當聽說完郭沛天的事跡之後,他愣是要扔下幾百兩銀票將他買走,並保證他再也不回塞北去食黃牛。農夫們一見有錢,也就不再堅持,連人帶網一起賣給老道。

二人走後的幾年,再也沒誰前來偷食黃牛,塞北的農民也舒服地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後來時間又過了四五年,聽說在八年一度的武林大會上,名不見經傳的‘塞北沙鷗’郭道臨也不知從哪兒帶來一個年輕的徒弟,此人年紀雖輕,但卻魁梧異常,就連山東最強壯的力士都扳不倒他。他在比武大會上出盡了風頭,以一些奇招怪式接連挫敗了中原知名的二十七位高手,但凡被他挫敗的對手,每人身上都被他留下屈辱的印記:有的臉被他尖利的指甲劃開,慘遭破相之苦;又有的胳膊腿被他像掰樹枝一樣活活拽了下來,眾英雄見他十分狠毒盡管非常惱怒,卻是均不敢言,到最後九九八十一門的總門長褚逸柏終于看不下去他,破天荒親自去斗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二人直大戰了三四百個回合,褚門長才用了一式反敗為勝的險招將他踢至台下。能與總門長交戰幾百回合,此人是雖敗猶榮,經過此役,他一舉成名,為江湖所有門派所知曉。當有人問及徒弟姓名之時,郭道臨哈哈大笑,答道:“此人乃是我的義子干兒,我給他起名叫做郭沛天,至于綽號我卻沒起,望求眾位賞他一個”,眾人聽罷七嘴八舌地議論許久,最後郭道臨選擇一個‘塞北拳神’才滿意地帶著土地回家。

所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從郭沛天在武林大會中一戰成名之後,郭道臨先前在塞北門可羅雀的‘金沙門’瞬時變得炙手可熱,大批在關里學藝的年輕人為郭沛天武藝慕名而來,大筆大筆的銀子被郭道臨收在囊中,金沙門上下一片歡騰之色,塞北的尚武之風也達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按理來說,以郭沛天的資質和水平,倘若能潛心修煉正道,練習到二十七八歲時,他就能被推舉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自然而然地接替八十一門總門長的位置。不過,少年總歸是少年,鋪天蓋地的贊譽之聲襲來之後,他就被無限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漸漸地,當他二十以後,江湖上竟屢屢傳出他的惡聞。

在之後的十余年里,江湖上對郭沛天的評價就只有一個字:‘邪’。或許他在少年時期太過揚名,殺人之類的刺激對現在的他來講已然提不起任何興趣,闖蕩幾年之後,他漸漸對那些褻瀆權威、毀人尊嚴的事情大為喜愛:光緒十一年時,‘梅嶺七俠’在當地舉行壽宴,正當宴會舉行得最熱烈時,他突然從天而降,一把將七位老俠的銀須活生生揪下拿跑,還沒等在場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過了三五日後,下人意外發現,七人的胡須竟然被做成一把刷子掛在門上;光緒十三年時,隱居金陵的‘蜀山神劍’薄老劍客因為女兒生得漂亮,一時求親者過多不好選擇,于是在金陵城外搭建了一個擂台比武招親。那一次的招親擂台可謂是江南曆年辦得最熱烈的一次,正當擂台上幾位俠士斗得不可開交之時,他又不知從何處落下,先是三拳兩腳將比武人推下台去,又一手扯破撕爛姑娘的外衣,臨走之前他還出手抽了薄老劍客幾個耳光才悠然飄去,滿擂的老少英雄竟然無一人能夠碰到他一根汗毛。

在此之後,郭沛天不停地出現在各種莊重的場合之中:壽誕上壽星的酒中被兌尿者有之,官宦人家給家人立的貞節牌坊被推倒者亦有之,總之愈是莊重的場合,他就愈喜歡從天而降,肆意褻瀆凌辱一番之後飄然而去幾乎是每次鐵定不變的節目,就這樣郭沛天在江湖中折騰了十好幾年,漸漸惹得江湖人士談之色變,每每有什麼壽宴婚娶都不敢聲張。久而久之,他的綽號也由原先的‘塞北拳神’改成了‘塞北邪神’。又過了五六年,郭沛天或許是玩膩了這種游戲,在光緒二十年後竟一度銷聲匿跡了。

郭沛天一口氣隱居了五年,在光緒二十五年的時候,據聞廣東十虎在廣州為武館剪彩之時,他又出現在人群里面。廣東十虎是何許的身手?洪拳大師梁坤、醉拳泰斗蘇乞兒、鷹爪王陳鐵志、鶴陽拳潭濟筠、七傷拳黎仁超、軟綿掌周泰、無影腳黃麒英、鐵砂掌蘇黑虎、龍拳黃澄可、俠家拳王隱林個個都有驚人的武藝在身,但縱使是這種有名望的拳師,三五個摞在一起上來依舊不是郭沛天的對手,這些人惡戰一日,當戰到傍晚之時,據說二里之外有一間包子鋪剛有包子開鍋,才引得郭沛天反身而去,搶了十幾屜包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在此之後,再也無人見到郭沛天,江湖上也鮮有他的傳聞。就是一個這樣的傳奇人物,沒想到今日竟然意外地搭救與我,又怎能不讓我驚異?

郭沛天見我發愣膽寒,不禁笑道:“你親娘也不知是不是在誑我,這種畏畏縮縮的膽小鬼怎能是我郭沛天的種兒呢?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是橫霸天下無敵手的人物了”,我聽罷依然懵懂,忙問:“我娘?我娘在哪?”,郭沛天一指頭上,道:“你娘她就在上面,等我帶你跳上去看看”,我順著郭沛天的手指往上一看,心中驚呼‘我的娘啊’,原來頭上盡是一片陡峭的懸崖峭壁,在二三十丈高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石台沉浸在云霧繚繞之中,這種高度別說是跳,即使有飛抓鐵鏈這些攀山工具,尋常人也不敢貿然嘗試。郭沛天見我遲疑便道:“小子,你若害怕就將雙眼閉上,省的呆會兒嚇尿了褲子還要呲在我的身上”,他一語落下,也不管我答是不答,一把將我擄進懷里,像提著一只小雞似地騰空而起,他的身形在空中升起了兩三丈後,便翻身向兩邊交替踩踏,每踩一下我二人都能借力向上躍起一丈多高,我在他手中看見身子底下的山梁越來越小、越來越飄不禁膽邊生寒,就在他踩了二十幾下之後,他腳下稍稍一用力,兩人竟飄落在那個看似不可能到達的小石台上。

郭沛天道:“小子,這里是你爹爹的安樂窩,滿世界除了禿鷹之外,再沒有其他活物能登上此峰”,我忙接道:“我素聽人說你喜好熱鬧,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難道你不寂寞嗎?”,郭沛天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倒也蠻懂風情,像我這樣的風流俠士久居于此當然會寂寞。不過此地結有的曠世奇藥‘血紅花’,此種紅花每十年才開一次,每次只開一天,凡人若能咀嚼一朵花瓣,便能提升幾成內力,你爹爹自從服食之後更是功力大增,為了這好東西,我當然不能害怕寂寞了”,說到此處,他又指著前面說道:“你娘就在前面那座山洞里面,待我帶你過去,讓你母子團聚,咱們一家也好盡享天倫之樂”,我一見山高路陡,一時也無法逃脫,便只能隨他一同向前行進。

不得不說,這山生得十分奇怪,它三面懸空,只有一邊靠著一堵石壁,壁面極其光滑陡峭,即使壁虎爬蟲也無法在其上面爬行,在五六丈的高處又懸著一個石台,在石壁正中鑲有一個很大的山洞,隨著山風,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腐爛之氣迎風吹來,郭沛天一聞這股臭味兒,大罵一聲:“壞了”,急忙拉我進入其中,借著昏暗的日光,只見洞內的石床上側躺著一個女人,女人體態非常豐腴,她的上身裸著,在腰際覆著一張白色的毯子。郭沛天一見女人三步並成兩步將她翻攏過來,我一見女人的面目,正是此前去白府逼婚的徐三娘子。

郭沛天拼命地搖晃著徐三娘子的身子,但此刻的徐三娘子卻像一只系線木偶般地一動不動,在她的小腹一側有一處異常凶惡的劍傷,那劍傷不知怎麼已然化膿,此前的惡臭味道正是從那膿里發出來的。我一見這情形再結合郭沛天此前說過的怪話終于尋思明白:原來那日徐三娘子逼婚不成,被歐陽谷亮擊傷逃走之後,定然是跑到了郭沛天的領地求援,而郭沛天聽罷徐三娘子一番敘述之後,竟然誤把待押歸返的我當作他的親生兒子,至于黑衣少年究竟是徐三娘子與魏大俠生下的名門之後,還是跟郭沛懷下的野種,我卻難以得知了,總之徐三娘子與郭沛天二人,必定發生過令人不齒的淫亂關系。

一見我站在一旁,郭沛天怒道:“小子,怎麼你娘病成這樣你還愣在旁邊看熱鬧?看來幫忙”,我聽罷如夢方醒一般,趕緊將徐三娘子立在床沿上,郭沛天也不多言,坐在徐三娘子的背後,只見他雙掌合十,屏息聚氣,不消片刻,寬闊的山洞內竟然尤里向外刮起一陣旋風,我在心中暗道:“好強的內力!”,郭沛天將雙掌分開,盡按于徐三娘子的兩扇肩胛骨上,將真氣一股股注入到徐三娘子的體內,徐三娘子由于受了幾股真氣,身體開始大幅地顫抖著,我見此時郭沛天正運得起勁,也脫離不開,便忙將雙眼的視線轉到地下。

郭沛天注了一會兒真氣,徐三娘子終于‘咔’的一聲咳出一口渾黑的淤血,我一見徐三娘子蘇醒,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閃在一旁。這時高大的郭沛天將徐三娘子緊緊地摟在懷里,將她的後背對向我,像抱著一只小貓似地關切問道:“婷兒,這劍上有毒你為何不告訴我?”,徐三娘子哼了一聲,顫巍巍回道:“我怕你擔心我,耽誤去救我們的孩兒”,郭沛天又答:“傻丫頭,我已經把他救回來了,對了,他……當真是那日我做下的種麼?”,徐三娘子一聽此話氣道:“姓郭的,老娘何時騙過你?你說這話卻是什麼意思?咳……咳……咳……”,她這一動怒氣,胸中經脈再次混亂,自打鼻口小腹開始絲絲滲出一股一股的血液出來,郭沛天掄起大手直扇自己的嘴巴罵道:“是我該死!是我該死!我不該再質疑你……婷兒你莫要生氣……”,扇著扇著,他懷中的徐三娘子氣若游絲,片刻之後頭一歪歪,便氣絕身亡。

郭沛天一見如此,直氣得仰天長嘯,他那如雷一般的吼叫聲在這山洞里幾乎能把我耳朵震聾。我急忙捂住耳朵蹲在角落里,心中卻像是一塊大石般地砰然落了地——徐三娘子死了,我那假冒的身份在這莽莽山嶺之中自然再無人能夠識破,因此短期來看我的命算是保住了。不過依照郭沛天的烈性,這仇肯定不能不報,他若再回到江門尋仇,指不定就遇見了真的黑衣少年,到那時我的李鬼身份萬一暴露,這條小命就算交代在這里了。所以我現在的任務就是盡量拖延他的行動,絕不能再讓他回到江門去。

塞北邪神哭了一會兒,又抬手將我也喚了過去,我為了不被識破身份,也只好跪在徐三娘子跟前跟著他抹了幾把眼淚,二人哭了片刻,郭沛天將牙咬得咯吱吱直響,便向我道:“小子,雖然我至今仍然不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種,但我郭沛天念在你娘在十八年前對我情深義重,以後也得把你當作半個兒看。你且告訴我,究竟是誰用毒劍刺中你娘,為父要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我聞聽此言,頭腦不禁飛速地轉動著,尋思究竟要把誰推到這風頭浪尖上為好。我本是十分憎恨歐陽谷明、歐陽谷亮這兩個奴才相的兄弟,不過要殺他倆還需再入江門,故而此法極不可取,我只有現將這份怨念暫且轉嫁到他人身上,待日後有機會的時候再殺他倆也不遲。

郭沛天見我想了半天,便問道:“小子,你以為你老子沒膽去報這血仇麼?告訴你,在這武林之中,就是九九八十一門的全部掌門都在場,老子也能愛殺誰就殺誰”,我聽罷故作驚異,又問:“我娘以前和我說你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當時我還懷疑來著,難道你真像說得這麼厲害?”,郭沛天一聽我提徐三娘子贊揚他,悲痛之中略略有些安慰的意味,道:“婷兒雖然嫁給那個姓魏的,但始終還是沒忘記我的好,我郭沛天有此一位知音,也不枉活了一世”,就在他大發感歎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四爺在去年教我習武的時候曾經和我提到過:在山海關的西麓,曾有一伙的極其龐大山賊團伙,這群山賊自稱為‘金狼幫’。他們之所以為江湖人所不齒,是因為打劫的目標不是達官顯貴,而是往來闖關東的窮人,他們作案的目的也不是劫富濟貧,而是搶掠財物,糟蹋姑娘。正是因為‘黑狼幫’的胡作非為,江湖人士對他們的評價都很鄙視,不過黑狼幫仗著人多勢眾,又占盡了地利的關系,所以若沒有五個十個幫派相互聯合根本沒能力將他們連根鏟除。故而這些年來,江湖上一直是雷聲大雨點兒小,譴責多于剿滅。

一聽郭沛天問起殺害徐三娘子的凶手,我靈機一動,便決心將此事轉嫁到‘金狼幫’的身上,借他之手鏟掉這個魚肉窮人的惡勢力。想到此處,我便答道:“當日我們去江門時,有一個自稱為‘金狼幫’的總轄大寨主,在言語之中對我娘十分不敬,我娘十分生氣就和他動起手來,哪知道戰了幾十個回合之後,這人不敵此人,被他刺中了腹部……”

“哇呀呀呀……”,郭沛天氣得嗷嗷暴叫,罵道:“好你個‘金狼幫’,我‘塞北邪神’的女人竟也敢殺,好好好!這次我就連你這個江門一起蕩平,為婷兒報仇!”。“慢著”,我忙上前阻攔,郭沛天一見便問:“小子,你又有什麼話說?”,我忙答:“殺我娘之人只有‘金狼幫’的寨主,而與江門無關,而且此刻他早就回到了山海關旁的老家了。你若先去江門顯然會撲個空,耽誤時間不說,如果不幸再殺些無辜的好人,就更要給你的威名抹黑了”,郭沛天一聽精神為之一振,扭頭對我說:“小子,你別說,聽你這幾句話說,爹爹還真覺得你有我年輕時的幾分機智。婷兒啊,婷兒,或許真沒有騙我,搞不好這小子就真是我郭沛天的種”,我一聽此話,心中暗暗高興,起碼他不會再去江門,而且開始逐漸相信我的假冒身份,這樣的話,我就能暫時保住性命,待以後再找尋機會逃走。

一見郭沛天一副篤信不疑的神態,我又在心中私下盤算:既然我第一步險棋已經走成,那就不如趁熱打鐵再套點話題出來,想到此處,我故作癡態地問道:“老伯,你總說我是你的種,可你姓郭,我親爹姓魏啊”,郭沛天一聽哈哈大笑,將滿頭的小辮子甩得在頸旁飄來飄去,道:“爹爹實話和你說吧,我並不是什麼好人,這幾十年來,就光我糟蹋過的黃花閨女,也要雇幾十輛馬車來拉了。但是你娘不同,你娘是我的初戀,二十年前,我云游至徐家莊的時候,恰恰趕上徐家莊的老少爺們兒們在斗一群外來挑釁的綠林人,那時候你爹我年輕氣盛,最看不得誰在我面前猖獗忘形,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將那些匪幫擊得如鳥獸散,有的人的頭顱被我生生拔下,有的人胳膊腿被我劈得粉碎生不如死。此事過後,徐家莊老少性命得以保全,我也被徐家莊的村民們像供奉天神一樣被請進莊內慶賀了三天。在慶賀的途中,我發現有一個風華絕代的姑娘混在其中——那時你爹我不像現在這般髒兮兮地,雖然比不過你這般利落,但也算是一個孔武英俊的年輕人。我與那姑娘雙眼對視,那姑娘也不逃避,我兩人你一眼,我一眼互相瞅了十七八眼才不舍地分開,自此之後,你爹的魂兒就像被勾走似地,總想去見那位姑娘。

于是我向徐家莊的莊主描述一番,偷偷打聽那位姑娘的底細,莊主也不回避,告訴我說:“那乃是本莊財主徐銘城的獨女,名叫徐婷兒,因為在家排行在三,所以又叫徐三娘”,莊主見我有意,便偷偷將徐銘城家宅院的方位告予我知。揮別眾人之後,我沒事就在徐家附近的一棵大樹上盯著你娘的窗戶。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次一次的等待之後,我終于在徐家門外的大樹上等到了她開窗放花,在這個間隙里,她瞥見了我,我也看到了她,我二人就這樣你一眼我一眼,看了三十六七眼,為父見他不怕,終于按捺不住,飛身過去便躍進她的繡樓,我將她抱在懷里,她也不怎麼抵抗,只擔心在此地說話容易被人聽見,要我呆呆便走。我又怎能錯過這個機會,飛身便將她帶出徐宅,之後我兩人就在徐家莊後山的小溪旁邊攀談了一夜,直到四更天時,我才將她安然送回閨房。

自此之後,我倆的感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每個月我都要挑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去徐宅接她出來,起初她十分高興,次次都要互相表達對彼此的愛慕之情。直到有一個夜晚,我見她一路悶悶不樂緊鎖眉頭便問其原因,你娘說道:‘咱倆的事情已經讓我爹知道了,我爹素來以名門正派自居,絕不同意將我許配于你,倘若我敢與你私奔,他老人家就和我娘一頭撞死,決不讓我給老徐家臉上抹黑。為此,婷兒十分煩心,雖想聽爹爹的話,但心中對郭郎又難以割舍’,望著你娘滿臉愁容,我心中甚是難過,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在此之後,我倆每每再一同在深夜閑游,你娘都是一副愁容滿面的痛苦模樣。

這種狀態維持了兩三個月,終于有一天,我最怕的事情出現了。你娘和我說,你外祖父為了斷掉我們這樁情緣,已經在‘飛劍門’中給她找了一個根正苗紅的夫君,此人姓魏,是飛劍門二掌門的公子,雙方父母明日就要來訂親。我問你娘,是不是決定嫁給魏公子,你娘含淚點頭,又對我說難以割舍這段情誼,臨別之前你娘伏在我懷里痛哭流涕,道:‘郭郎,從明算起我就是魏家的人了,作為魏家的兒媳,我須要恪守婦道,再也不能和你單獨出來夜游賞月,不過今夜我依然是無主之人,為了彌補對你的傷害,我決定將閨女之身獻給你’,我聽後忙道:‘婷兒,那怎麼行?倘若我毀了你的貞潔,你將來的夫君又怎能容你?’,哪知你娘苦笑道:‘這事一來算是給你感情的彌補;二來也是對我爹阻斷我倆姻緣的一個報複,我不敢違抗我爹的旨意,但我要告訴我爹,我對這樁婚事非常不滿’,婷兒說罷,將頭深深埋進我的懷里,我熱血沖頭就……就和你娘干了那事……,自此之後我恪守之前的諾言,再也沒踏進徐家一步。在此之後,我雖憑著絕倫的武藝在江湖從未吃虧,但因為婷兒之事,我心中還是非常郁悶。為了忘記你娘,我漸漸喜歡制造惡劇,去嘲弄權威、褻瀆威嚴。失掉貞潔是婷兒對他爹的報複,而種種邪舉,則是我對整個江湖假仁假義的鞭笞。只有看著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驚慌失措丑態百出的慫樣,我才能暫時忘記失掉你娘的苦痛”,郭沛天愈說愈加動情,竟掉了幾滴傷心的眼淚。

郭沛天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六七天前,我在山上閉目養神,忽然聽見山下的師兄師弟在給我頻發暗號,我本以為他們又要邀我去哪里作惡,沒想到他們竟帶來了你娘。我倆見面之後,你娘二話不說,只告訴我當日她身懷了我的種,而今我的親生兒子就在江門被俘,求我馬上去救他。我見她救子心切,將她帶到山洞內給她上了點刀傷藥便走了,哪知道那歹人的刀上竟然有毒,婷兒啊……婷兒,你在天之靈別散,待天哥給你報仇去”,郭沛天說完此話,回頭對我說道:“我兒,爹爹我現在就去山海關蕩平那‘金狼幫’,而你娘的尸首,就由你來葬在洞後吧”,言畢,他用雙手撫住洞內的石牆,向左右兩邊輕輕一掰,說來也怪,此前光滑無暇的石牆竟然從中間裂出一道細縫。郭沛天在細縫里摸出一個把手,伸手一拉眼前竟然多了一扇暗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