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我們先從最簡單的亡靈生物開始，就從這頭骨蛇好了，它一共由七十五塊骨頭組成。” 老狄帶著何若智來到戰場邊緣，一條骨蛇一動不動地僵硬在戰場上。 “這條骨蛇被光明魔法一下子奪去了靈魂，而身體還完好無損，所以非常適合當成教材。你的課程就是將它所有的骨頭都拆開來，一件件看個仔細，然後再重新拼裝回去。 “這，這麼困難？” 何若智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骨蛇，沒想到這東西實在脆弱不堪，稍稍一碰骨頭就像散了架一樣掉落在了地上。 “糟糕！”何若智沮喪地望著七零八落的骨頭。 老狄蹲了下來，雙手戴上皮質手套，緩緩道：“看仔細了，我先用慢動作給你示范一遍，然後再用快速的手法完成整套動作。” 何若智點點頭，瞪大眼睛看著老狄的手法。 老骷髏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淡黃色的鬼火刹那間縮成了一個小點，隨後猛地爆炸開來。 “開始！” 老狄的雙手好似化作了一團灰色的霧氣，完全分不清十根手指的具體方位，只聽骷髏骨架咔嚓咔嚓幾聲又清又脆的響聲過後，整條骨蛇又出現了！ “這……就是‘慢動作’？”何若智愣住了。 老狄十分誠懇地點了點頭。 “能不能再慢一點，用超超超超超慢動作好了，拜托你了老狄！” …… 老狄走後，何若智對著散落一地的骨蛇，開始了慢慢的思索。 老狄閃電般純熟的動作還在他腦海里回蕩著，令他產生了難以言語的崇拜。 要知道在機械維修這個行當里，無論理論知識多麼豐富的學者，也比不上一個手頭功夫過硬的老師傅，這種實戰經驗豐富的前輩，絕對是何若智這種後輩學習的榜樣。 何若智從小到大見識過那麼多技能高超的機械師，他們或者能控制大型的電子儀器，但單論手速的話，絕對沒有人能夠超過老狄！ 老狄後來又演練了五遍，一直到最後何若智才勉勉強強看清楚老狄的動作。 按照老狄的說法，這已經是他最緩慢的極限了，無論意識怎麼控制，身體都不可能再慢下來。 何若智心頭燃起了一團火！ 如果能夠掌握了這種方法，那麼回到人間之後，便可以成為高超的機械維修師！ 這可比學什麼骷髏武技要來得實用得多！ 所以何若智片刻也不休息，只是皺起眉頭緊緊盯著骨蛇。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了三天三夜，中間連站都沒有站起來過。 七十五塊骨頭的大小、色澤、硬度和位置已經牢牢地印在了何若智的腦海里。 何若智忽然伸手將骨頭全都弄亂，堆成一團，然後慢慢地放回原來的位置。 居然一塊都沒有差錯！ 何若智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始進行艱難的拼裝過程。 他先從簡單的脊椎和尾巴開始，把整條骨蛇分成十多個部件，每個部件由五六塊小骨組成。 先把小骨頭組成簡單的部件，隨後把這些部件再拼接成完整的骨骼。 聽起來十分簡單，但真到做的時候卻不那麼容易，因為骨骼和機械不同，機械在拼接的時候可以使用鉚釘或者焊接之類的方法，而骨骼之間卻全靠結構上的彎曲而互相連接，稍有不慎就會全盤散架。 幸好何若智有的是時間。 反正在這片峽谷里什麼事也不能干，而機械維修正好是自己喜歡的東西，何若智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了小小的骨蛇之中，每天除了吸收一些怨念之外就是拼裝骨蛇，連睡覺也顧不上了。 “應該是這樣……這塊骨骼起到了連接上下身的作用……但是如果在這里再摩擦一下的話，應該會增加身體的摩擦力，提高爬行的速度……” 何若智並不知道，當他醉心于骨骼拼裝的時候，骨龍傑拉特曾經醒來過兩次。 這頭暴躁的骨龍並沒有發怒，它看著正在刻苦鑽研的何若智，鼻腔里悶哼了一聲，無聊地扇了扇翅膀，又垂下腦袋睡著了。 真是愚蠢的人類，真是……勤奮的人類啊！ 兩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何若智的雙手上已經長滿了老繭，指紋都被摩擦地不太看得出來，那上面的皮膚不知道被擦去了多少次，又不知長出來多少次了。 那條骨蛇終于完成！ “老狄，老狄——”何若智有些羞愧地開始召喚老骷髏。 老狄弓著腰從土地中爬了出來，笑眯眯地問道：“年輕人怎麼了，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年輕人現在就把自己召喚出來，按照一般的常例，從未接觸過骨骼維修術的學徒要完成一件骨蛇修複，大約要花三年的時間，就連老狄自己，因為有著打鐵的經驗，當初也足足花了一年時間才完成自己的第一件作品。 何若智低著頭說：“抱歉啊老狄，我沒有辦法用你的方法完成骨蛇。” “哦？”老狄說，“別灰心嘛小伙子，第一次總是特別困難的，要不然我再給你示范一次看看？” 何若智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說：“嗯，事情是這樣的，我實在沒有辦法用七十五塊骨頭修複骨蛇，因為我覺得這些骨頭並不足以支撐骨蛇以最有效率的方式運動，所以我對其中一些骨頭進行了打磨，又把另外一些骨頭丟掉了，然後我在戰場里找了些合適的骨頭改裝了一下，所以一共用了一百二十七塊骨頭才完成最後的拼裝。” 何若智紅著臉將最後的作品拿了出來。 “什麼！” 老狄徹底呆住了，全身的骨頭都不敢相信地打著顫，他哆嗦著接過了何若智的作品。 這條骨蛇看起來狹長凶猛，和當初老狄拿出來的時候相比，更加呈現出一種流線型的輕盈體態，在關節處分別加裝了不少輔助骨骼，使得最終的運動更有效率，對身體的保護也更好。 原本只有兩枚牙齒的口腔被改造成了陰險的三角形，口腔中一共八枚利齒閃閃發光，如同鋸齒一般鋒利。 老狄也是行家里手，自然看得出其中的門道，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驚訝叫出聲來。 太完美了！ 老狄將一縷靈魂之力送入骨蛇體內，骨蛇立刻變得閃閃發亮，在沙地上飛快地爬行，連聲響都微弱了不少，很適合暗中刺殺。 老狄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何若智見老骷髏悶聲不響，還以為老狄對自己非常失望呢。他非常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老狄，我從小就不太聰明，這麼簡單的東西做了兩個月都沒有辦法完成，實在是辜負你的期望了……” 老狄苦笑，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老狄歎了一口氣，郁悶地收回了靈魂之力。 “現在你試試把它拆開，再重新組裝一邊如何。”老狄要看看何若智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哦。” 一到了實際操作的階段，何若智就興奮起來。 他凝視著僵硬的骨蛇，雙手好像凝固了一般靜止在半空中，連呼吸都微弱了不少，好似一具僵死的尸體。 完整的骨蛇在他眼中，已經逐漸分解，分解……化作了一塊塊獨立的骨頭。 半分鍾過去了，老狄正要出聲詢問，何若智忽然輕呼一聲，雙手猛然出動。 他的動作沒有老狄那麼熟練快速，但姿態卻格外輕柔細膩，好似手底下並不是冷冰冰的骨骼，而是情人溫暖的肌膚。 如果說老狄的動作是一場令人眼花繚亂的疾風驟雨，那麼何若智的動作就只能以輕柔的微風來形容。 看不見摸不著的輕風，卻在不經意間拂過每一片枝頭的樹葉！ 完成！ 僅僅用了三分鍾不到，骨蛇就被拆卸成了一片片獨立的骨塊。 現在老狄看得更加清楚了，很多骨塊都和原來大不相同，有些經過了打磨改造，有些則被更加合適的部件所代替。 老狄驚愕道：“你這些方法都是從哪里學來了？” 何若智不好意思地笑道：“這都是學校里教的一些辦法，平時我都不認真聽講，學到的不過是些皮毛，現在才知道其中的樂趣所在。” 對何若智這種性格內向的人來說，無生命的骨骼和機械，要比爾虞我詐的現實世界來得更加吸引人得多。 老狄繼續追問道：“為什麼你的動作那麼……那麼輕柔？” 何若智摸了摸後腦勺：“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每一塊骨頭都有自己的靈魂，只有用溫柔的手法令他們結合在一起，這些骨頭才會心甘情願地發揮所有力量。” “每一塊骨頭都有……自己的靈魂？” 老狄失魂落魄地重複道，忽然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每一塊骨頭都有自己的靈魂，這才是骨骼修複術的最大秘訣，我明白了！” 他眼中鬼火一閃，也學著何若智輕柔的動作，將散落一地的骨骼重新組合起來。 這一次的時間卻比原先慢了許多，老狄靜靜地體悟著骨骼和骨骼之間的溫度和感觸，完全放開了自己的靈魂之火，令骨骼們自然而然地組合在了一起。 骨蛇再次出現！ “好厲害！”何若智忍不住叫出聲來。 這條改裝版的骨蛇，老狄只看自己拆卸過一次，居然便能憑借自己的經驗完全組裝起來，半點都不差，可見他確實是當之無愧的能工巧匠！ 老狄微微一笑：“既然骨蛇這個課程已經完成，那麼下面我們就來一點更加複雜的東西吧，骨犬出來！” 一頭少了一條腿的骨犬出現在老狄身前。 “你今次的任務就是將這頭骨犬完全摸透，然後用那邊廢棄的骨骼重新為它制造一條合適的後腿，看清楚我的拆卸過程，示范只有一次！” 老狄的雙手再次高速運作起來。 于是，何若智再次進入了骨骼改造的奇異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