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 醋火·告別



“看起來挺清高的,骨子里也不過是個狐媚,我早就看出來了,兩個大王都中了她的媚術。”聲音里的尖酸刻薄讓蘇莫如不敢相信這是那個這些時日悉心照顧她的小丫鬟,那她滿是討好純善的表情也是假的……

“你怎麼知道?北院大王是寵她沒錯,可是南院大王……?”另一個滿是酸澀卻多了些疑惑的聲音。

“哼,那日我可是親眼撞見她光著身子跟南院大王躺在一起,那浪蕩的模樣還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呢!”

……

若是在現代,蘇莫如一定會上前給那個表里不一的丫鬟一巴掌,然後再狠狠的與對方質罵一番,可是如今,她只是轉過身去,匆匆離開,再也不願聽到任何更難聽的言語。

她說的,也是真的,不是嗎。

低著頭,垂下眼眸,蘇莫如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加快了自己離開的腳步,卻撞在迎面走來的人身上,身著戎裝,一手拿著頭盔,一手握著馬鞭。

抬起頭來,蘇莫如怔住,他,回來了。

耶律休哥的臉色鐵青,濃眉糾結在一起,眼神里透出憤怒危險卻又帶著一絲痛楚的光芒,他全身僵住,一動不動的盯著她,顯然是聽見了那兩個丫鬟的談話,也發現了她的默認和不甘。他的眼神讓她想起真宗,在得知她和陳堯叟相互愛慕的時候,那個向來自恃冷靜的皇帝也曾用相似的眼神望著她,又要開始了嗎,為了拆散和得到,陰謀,背叛,威脅………紛至遝來。不要,不要,……

眼淚一瞬間溢到眼底,無助彷徨,她該何去何從。

半月前他接到了親信的飛鴿傳書,在得知蘇莫如和耶律斜軫的事時,他因為震驚而難以呼吸,他不信,不信,不信,雖然為了不給她壓力,他什麼都沒對她說,但是他的真心,他為她所做的一切,瞎子都能看的見,她怎能,怎能………

丟下一切軍務,飛快的趕了回來,剛進回廊卻撞見了這麼一出,證實了信里所說的一切。望著她無措無助的模樣,陰鷙的眼神還是漸漸放柔,可是痛苦的卻在心里肆意糾結。

“只要你說你們什麼都沒有,我就願意相信。”這是他第一次做自欺欺人的事情,痛楚在心里慢慢糾結,嫉妒,憤怒,已經把他燒得一絲不剩,可是只要她說沒有,他就真的相信。

她低頭不語,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不想傷這個男人,是他救了自己,並且真心善待,如果沒有他,她早就死在那一場大雨中了,可是,自己對他,真的只有感激,再無其他。

“你說啊,你說沒有,你說啊,”男人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使勁的搖晃,手上的力度像是要把她捏碎,幾近瘋狂朝她大喊,“還是你是被逼的,我去替你殺了他”………耶律休哥已經紅了眼睛,早已不記得那個人是他最近的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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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替你殺了他。

一句滿是陰險和決絕的話讓蘇莫如從混沌的世界里驚醒,死死的摟住轉身正欲離開的耶律休哥的腰,“不要,不要,我是心甘情願的,不要,不要…。”,耶律休哥怔住,然後憤怒嫉妒又襲上心頭,她怎麼能這麼對他,怎麼能,………“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閃著狠毒的陰眸把她逼到角落,她驚懼的望著他,突然他一把抓住她,俯首霸道激狂的吻她,滿是肆虐蹂躪味道,“放開,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任她怎樣的哭喊掙紮,他還是停不下來,只想把這個背叛他的女人狠狠的撕裂,理智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你這個瘋子,放開她!”背後先是傳來一聲怒吼,隨即又是一掌,掌力之大讓他吐出鮮血,哼,耶律斜軫,他最好的族弟,“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兩人的眼睛里冒出邪惡的綠光,同時使出招數,開始厮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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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云雨過後,蘇莫如和耶律斜軫沉沉睡去,直到黃昏時丫鬟推門看見這一幕打翻了手中的湯藥,然後關上門匆匆離去,可是碗碟破碎的聲音還是驚醒了他倆。

蘇莫如醒轉過來,意識漸漸回到自己的腦海中,他們,她和他,……

耶律斜軫看著臉色越來越鮮豔的蘇莫如,這個小女人尷尬無助的模樣更是吸引人,渡到她耳邊,輕咬她的耳垂,“還是昨夜的你比較可愛,一直在我身下哭喊,求我給的更多,”蘇莫如的小臉瞬間變成熟透的番茄,狠狠斜睨他一眼,使勁推開他,“你這個王八蛋”,他怎能,怎能說出這種話。

下床穿妥衣物,打開房門迅速離開,為什麼,為什麼心跳的這麼厲害,他們不過是一場男歡女愛而已,為什麼……?她捂住耳朵,不敢再去想心里的疑問。

原本追著她離開的耶律斜軫卻在半道被前來求見的侍衛攔住,又是八百里加急,他的眉頭一陣糾結,拂袖而去,罷了,自己一定速去速回,這個女人是他的,自己和她都休想逃掉,就算失信與耶律休哥,甚至兄弟二人反目,他也絕不後悔。莫如,你等我。

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完軍務,再一次策馬連夜趕回來,卻在回廊撞見耶律休哥輕薄她的一幕,怒火終燒,就算是他大哥也不行,批出凶狠的一掌。

“別打了,求你們別打了,別打了,別打了,………”不管蘇莫如怎樣哭喊起來,都始終制止不了兩人的爭斗,閉上眼,突然沖到兩人中間,“啊!”,耶律休哥收不住凶利的掌風,她吐出一口鮮血,耶律斜軫接住快要癱倒在地的蘇莫如,驚恐的大聲呼喊,“莫如!莫如!”………耶律休哥愣住,震驚的望著痛苦虛弱蘇莫如。“對,對,對不起”,蘇莫如心痛的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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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杵在床邊如困獸般的男人也已經在床榻前不眠不休的守了她兩天兩夜,布滿血絲的眼睛,凌落的胡渣,蠟黃的臉頰,耶律斜軫緊握著她的手,他要她醒過來,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恐懼。

大夫說如果她能熬得過第三天,也許還有治愈的可能。

那日耶律休哥失手傷了她之後,耶律斜軫抱著蘇莫如離開,對著因一時無法接受事實而怔在原地的耶律休哥決絕的說了一句“你我兄弟情誼到此為止。”

再後來,他就一直守在蘇莫如的身邊,再也沒離開一步。


她緩緩醒轉過來是第三日的清晨,睜著不再晶亮的眼睛,無神的望著他。

從那以後,蘇莫如不再和任何人說話,像是隔絕了與任何人的牽連。不管耶律斜軫怎樣努力,對她說什麼,她始終面無表情,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所動。所幸她的身體漸漸的恢複,臉色不再那麼蒼白。

一周之後,她已經可以下床了。

半月之後,她身體已經幾近痊愈。

幾乎所有的人都驚異于她恢複的程度,那個曾經給她看病的大夫被耶律斜珍奉為“神醫”,一時成為大遼國最出色的大夫。

只有蘇莫如自己清楚,她只能盡快恢複,才能有力氣逃開,逃開又要無聲襲來的愛戀,逃開因為她而造成的兄弟反目,逃開世俗流言,逃開……

其實在她醒來的那日耶律休哥便曾趁著耶律斜軫出去的時候看過她,他一直沒有離去,只是躲在房門外,在寒冬中靜靜等著她醒來的消息,他的樣子一點都不比耶律斜軫好,甚至更糟,而他告白讓蘇莫如只能望著他流淚,直到他黯然離開。

“我已決定向皇上上奏駐守邊疆,很快就會離開,莫如,對不起,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請你原諒我,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只要,只要你原諒我。你曾問我為什麼救你,你還記不記得在宋國的一場燈會上和你相遇的大胡子,我就是那個人,也許你不相信,我從看見你的那一刻,便知道你是我這一生會永遠留在心里的姑娘,一直以為和你重逢只能是在夢里的事情。”一個向來冷靜果敢的契丹北院大王在望著她的時候,眼里是那樣觸動人心的溫情和痛苦。

“我沒想到還能在遇見你,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可是看著你憔悴的模樣,我在心里默默告訴自己,我一定要讓你好起來,一定不再放你走,只要能留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願意,可是,當我知道你跟斜珍………”她看見他緊握了一下拳頭,卻又無力的放開。

“是我瘋了,我一定是瘋了,我居然傷了你,………”一道晶瑩的液體順著他的臉頰留下,他居然哭了,這麼一個男人,居然為她哭了,驚異,心痛,她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可是,這世上,除了你,我沒有放不下的。但是我也知道經過這件事我也不能再守在你身邊”,他無法原諒自己,而不能再見她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

“你和斜軫,如果,如果哪一天他負了你,我一定會替你殺了他。”蘇莫如刹那間明白他和耶律斜軫的兄弟情誼也因為她走到了盡頭。

“莫如,你,你對我可曾有過一點動心?”這是他最想知道卻又從未問出口的話,看著她,只要她點頭,哪怕她對自己只有一點點的情意,他也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蘇莫如流著淚低下頭,什麼都說不出口,他越是深情,她越是不能欺騙,只能任淚水模糊自己的視線。

半晌,他和她都沒有說話,他高大的身軀變得不堪一擊,“莫如,珍重。”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蘇莫如的淚水徹底決堤,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在心里一句句默念的對不起變得那麼微薄,她知道他對自己的鍾情,只是沒想到這麼深,可是她給不起他要的,愛與被愛,她都不想要了。

于是她把自己封起來,對耶律斜軫視若無物,因為她發現自己心底又一次波動的漣漪,她只能隱藏,藏的最深,她已傷了很多人,也被很多人所傷,她不能再與他有太多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