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帶來的消息,不算是什麼好消息,不過也不算壞.
在李巍忙著籌建瓦斯台政權的這一個多月里,與瓦斯台相隔兩億公里的無人星球T1317(即T1317星系內第3顆行星)上,當初隨李巍一同來到T1317星系的,瓦倫迪派遣的那支工程隊伍,竟然已經在外圍軌道上搭建起了座施工平台.
太空時代的工程建設,與李巍從前那個時代所熟知的施工方式有著很大的不同,也有著許多相通的地方.
不同之處在于,工程設備更加先進,動力更加強勁核聚變甚至是反物質湮滅能成為廣泛使用的動力能源,同時,由于所需要的一切建築,組裝備都可以在外太空軌道上完成組裝搭建,這就要比在大氣層內,在引力圈以內進行要更加廉價和高.
但相通的一點卻在于,任何大型工程的建,都需要考慮到安全和便利兩個重要因素.所以,四百年前的人類用圍牆將施工區域包圍起來,而當前多數中高等文明的做法是,在施工星球的外層軌道上建立一個足夠龐大的工作平台.
一來,平台巨大的空間可以用來進行各種組裝搭建操作,既是整個施工的主要工作場所,又是儲存工程所需材料,設備和原料的倉庫.
二來,通常都攜帶有大型核聚變反應爐或是湮滅反應爐的這些平台具有足夠的質量和能源,可以為所有施工人員造令他們舒適的人工重力環境,使得外太空環境下的長期工作不會影響施工人員的健康,也令他們保持較高的工作效率.
這些道理,李巍之前也在熟悉和了解這個時代的過程里就已經聽說過.]但當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那座不比泰拉揚號體積小多少的巨型工作平台時,震撼和驚歎之余,也才對這些理論和常識了解加透徹了.
"什麼時候,瓦斯台的上空也能擁有這樣規模的大型平台呢."站在大型運載船的觀察艙里,透過防輻射隔熱的舷窗望著那座巨大的空間平台,李巍自言自語感慨著.
"一定會有的."雷琳在他耳畔說道.
"可是……那得需要多久呢?"李巍自己對此卻並不很有信心,"你看,這座平台的體積雖然不如泰拉揚號巨大,不過,它不是戰艦,不需要將大量的空間浪費在外殼以及一層又一層的隔離保護層上,所以,實際上它比泰拉揚號更加龐大和複雜……雖然它不如泰拉揚號的技術含量高."
"你說的是客觀事實."雷琳點點頭,卻又道:"不過,我更相信你能夠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試想下,從擁有了泰拉揚號開始,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在不了解內情的人看來,不都像是奇跡嗎?"
"那……只是我運氣不錯吧."李巍自嘲地笑了笑.
"我記得有人告訴過我一句話."
"什麼話?"
"運氣是實力的一種……只有失敗才會把一切都歸咎于運氣."
"這……也不無道理."李巍輕聲喟歎,"不過,我的好運氣把我一步步推到了今天這個位置上,卻也讓我沒辦法回頭……而我現在的任何一次失敗,都可能會給身邊的人,包括你和小雅,帶來滅頂之災.]所以,我的壓力比從前任何時候都大,我的想法自然而然會和以前不同."
"我還是那句話."雷琳雙手挽起李巍的一只胳膊,"我相信你是個能夠創造奇跡的人."
"希望此吧."
以涅格人古代神話中的商業和建築之神"圖特拉"命名為圖特拉建造平台內,受邀前來參觀的李巍一行走出了運載船外艙門,穿過上了紅毯的聯結通道,一路來到專為歡迎他們到來而布置一新的一處開闊的甲板艙.
"歡迎您,尊敬的元帥閣下."身材略矮的工程隊總監遠遠地便摘下帽子,向著正迎面走來的李巍鞠躬致意.
"你們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
"李巍笑道.
"我們與貴方是合作伙伴,整項工程又在貴國境內進行,當然要對貴國的事務多多關注了."
這位年輕的總監笑得很"外交",缺少一份足夠令人信任的感覺,而他的語氣和措辭,更是有種與他的外表年輕不符的過度老辣.
他用"貴方"來指代當初與拉奎瓦倫迪簽下租賃協議的李巍所代表的龍威傭兵團,而在提到瓦斯台時又用"貴國"的稱謂來加以區別,意思再明白不過不論你瓦斯台形勢如何變化了,與我們簽約的是傭兵團,只要傭兵團一天還主導著瓦斯台,那麼協議就一天不會失效.
"就算是瓦斯台的政體有變,我難道會找這種借口撕毀協議嗎?果然商人就是商人,自己的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李巍不禁在心里暗自皺眉.]
"請允許我自介紹一下,我是瓦倫迪泛銀河貿易集團星辰建公司第一工程隊的總監,我叫格瓦羅
."年輕的總監又道.
"格瓦羅……瓦倫迪?"李巍稍稍訝異,仔細將對方的模樣又打量了番才覺,這個身高明顯比一般涅格人高的多的小伙子,眉目之間卻和拉奎倫迪頗有幾分相像,或說,他更像是一個放大了的,英俊和年輕版的拉奎倫迪.
"那你和瓦倫迪先生的關系……"李巍忍不住詢問.雖然此人也姓瓦倫迪,不過,在整個河系,只要提及"瓦倫迪先生",所有人都只會先想到拉奎倫迪,基本上,這個稱謂已經成為了特指.
"總監他是瓦倫迪先生的兒子,在家族中排行第."格瓦羅身邊的一個助理給出了答案.
"原來此."李巍恍然,不過,這個答案顯然沒能解釋為什麼面前這位小瓦倫迪先生的個頭要比他父親高……雖然比起李巍來,仍然矮了大半頭.
那位助理似乎讀出了李巍眼中的疑惑,又補充說道:"其實我們總監和貴方的淵源頗深……總監大人的母親,是巴靈頓前王室的公主,于二十五年前嫁給了瓦倫迪先生,成為他的第三位夫人."
"哦?原來你是巴靈頓王室的後人?"李巍眼前一亮,隨即又覺得自己表現得有些失態,便強自抑制住自己的興奮和極度的好奇.
"可以這麼說吧……不過,我母親已經過很多年了,所以,我跟母親的家那邊其實沒有什麼來往.]"格瓦羅用略帶傷感的語氣說道.
"真是抱歉,我不知道……"聽說那位前巴靈頓公主已經亡故,李巍頗有禮數地表示了歉意.
"沒關系……我母親她走得很安詳,也沒有什麼痛苦."格瓦羅臉上的傷感倏的收斂不見,以致讓人懷疑剛才的那副表情是不是裝出來的.
李巍將隨行的雷琳,傑利和查理等人逐一為格瓦羅作了紹後,一行人便跟隨著格瓦羅一同來到了圖特拉平台的核心區域總控區.
超過五千名的施工人員(大部分為智能機器人),數十萬台大小施工設備,幾百處同時開工的工作區,此龐大繁複的工作,切的調度和指揮,便都是在這座圓形的控制室內進行的.
李巍對這種大型工程的指揮調度並不熟悉,也沒有太大興趣,在總控室內大略地轉了一圈下來,他便提出想去平台的邊緣區域去轉轉.
李巍是客人,又是合伙人,自然主隨客便.
格瓦羅帶著李巍一行又坐上了台內的高軌道車.在李巍的要求下,軌道車以11C的速度緩慢運行,使得他可以看清沿途不同功能,不同施工項目的工作區里的狀況.
高速軌道車以"龜速"一路繞行到了台最外圍的工作區內.
這里的工作區本身的設施還在組裝當中,因此還是一片雜亂的景象.
格瓦羅有些納罕,李巍這位客人的口味實在奇怪,看哪里不好,偏偏要看這種連施工環境都還沒完成搭建的地方.不過對于參訪的要求,他自然不會有任何反對的意見.]
四處碼放著組裝設備用的零部件,以及待加工的原材料,原本十分開闊的空間里,卻只能容得下兩個人並行其中.
李巍背著手,走在所有人前邊,似乎很是認真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每一個細節.
轉了圈下來,除李巍以外,所有人似乎都已經是興致索然,甚至是有些昏昏欲睡的倦意.李巍卻仍然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樣子.
"嗯……看也看不多了,不如,我們還是先用餐吧?"李巍倒也不客氣.
對這個提議,早已經無聊得想要打瞌睡的格瓦羅自然無比歡迎.
雖然格瓦羅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他外交官式的笑容,用小拇指也想得到,讓一位工程總監陪著自己這個門外漢,到處瞎轉,看的還盡是不值得看的東西,對方心里一定早就惱火了,說不定已經在心里罵自己"土鱉"罵了千一萬次.
不過,李巍自己卻做這個"土鱉"做的很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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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瓦羅不愧為河系富的九公子,在他監督下准備的這桌宴席,的的確確讓平日里在食物上馬虎慣了的李巍大開眼界.
像是什麼用原產自某火山星球的特殊火山岩烘焙出來的野生巨蛙肉,又有什麼幾百年陳釀的上品亞辛果酒……餐桌上的食物,超過九成都是李巍聞所未聞的,更遑論吃了.
不過,滿桌菜肴美酒,李巍也只對自己早在巴靈頓時就嘗過味道的亞辛果酒,以及一道相對普通的涅格特產椒炒深海蟹肉有些興趣.]
格瓦羅見李巍對這份蟹肉很有趣,又特意讓人吩咐廚房多加了一份.
李巍吃得雖然單調,不過環顧四周,卻要數他一個人吃得最開心,最肆無忌憚.
格瓦羅只能趁著起面巾擦嘴的時候,皺皺眉頭,以表達他對這位"元帥"大人的不滿……當然,也有不屑.
李
沒有捕捉到格瓦羅的小動作,但從他語氣語調的細:中,卻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態度的微妙變化.
縱使格瓦羅在待人接物上已經頗具乃父風范,已經抵得上一個閱曆年紀俱豐的年長了,一個人的心情和好惡,除非經受過特訓的諜報人員,又怎麼可能在表情語氣舉止上沒有絲毫的表露呢?
李巍現在已經可以肯定,自己的形象在格瓦羅心目中,已經定格為一個"土鱉,暴戶,走狗屎運一路飛黃騰達"的典型了.
當然,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宴會結束,李巍便提出自己想隨處走走,而格瓦羅想也沒想便一口答應了.
滿面通紅,帶著一身酒氣的李巍由雷琳陪著離開了宴會廳.
李巍手里著一份格瓦羅送與他的圖特拉平台空間布局圖,放到眼前,一點點的辨認著.
宴會廳的艙門再次開啟,一個穿著圖特拉平台工作人員制服的高個子中年人邁步走了出來,經過李巍身邊時,卻小聲說了句:"跟著我……別靠的太近."
李巍心里閃過一絲疑惑,但未等他多問一句,那人已經邁開大步走在了前邊.
李巍和雷琳交換了個眼神,稍等了會後,這才跟了上去.
兩人始終保持著和前邊那人至少有著幾十步的距離,而那中年人也總是在最恰當的地方稍作停留,讓身後的二人不至于跟丟了畢竟圖特拉平台是個比巨型戰艦內還要錯綜複雜的地方,一處岔口拐錯了方向,就可能導致走向完全不同的,相距極遠的區域.
最後,在一扇半開的艙門前,那中年人作了最後一次停留,待見到後邊的李巍二人出現在拐角,他便一頭鑽進了門里.
李巍挽著雷琳,面慢步走著,一面留意著周圍有沒有人.在確信無人後,人便快步走到那扇艙門前,也先後矮身了進去.
"元帥閣下,謝謝你的信任."中年人按下了遙控按鈕,關上了艙門,恭畢敬地站在李巍跟前道.
李巍不作回應,只是看了看四周.
這里似乎是個小型的繪圖室,到處都是大型計算和繪圖設備,而讓李巍確定這里是繪圖室的,則是緊房間一側牆壁的那台出圖儀.他曾見安雅在泰拉揚號上用過這東西,不論是新設備,還是當初嘗試設計高武器時,雅繪制圖紙時都會用到這東西它輸出的平面圖紙可以達到超越肉眼分辨極限的精細程度,是繪制平面矢量圖形的不二選擇.
"元帥閣下似乎對工程制造也很在行……"中年人見李巍的目光停留在出圖儀上,不禁拍起了馬屁.
"我只個外行……不過是碰巧認識這台機器罷了."李巍聳了聳肩,顯然對方的馬屁拍空了.
"哦,呵呵……"中年男子只用笑聲來掩蓋自己的尷尬,隨即又沉著聲道:"元帥閣下,我知道您對格瓦羅,甚至對整個工程都有所懷疑,而我就是那個可以為您解答疑惑的人."
"是嗎?"李巍的目光里帶著幾分懷疑,在中年人身上打量了番,"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你就不怕你估計誤,我把你現在說的話,回頭告訴你的老板格瓦羅倫迪先生嗎?"
"您一定不會這麼做."那人倒十分篤定,臉上顯出比之剛才明顯要鎮定和堅毅得多的表情.
"哦?怎麼說?"李巍背著手,在那人身邊慢慢踱著步子繞行.
"從您剛剛來到圖特拉平台開始,我就已經在留意您的一舉一動了……很顯然,您並不是來參觀的,而是想來找某些您心里早有懷疑的跡象."
"那你覺得我在找什麼?"李巍停步,正停在對方身後.
那人也不回頭,只是應答道:"具體在找什麼,您心里恐怕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不過,瓦倫迪先生用如此高昂的代價換來一顆無人星球的開使用權,您一定早就心存疑慮,今這麼龐大的圖特拉平台在您掌控的星系內被建立了起來,我相信,您心里一定只會有更多的懷疑吧."
"那我究竟有什麼可懷疑的呢?"李巍又繼續問道.
"您懷疑瓦倫迪先生要在這顆星球外圍建造空港和中轉倉是假象,背里要在您的地盤上做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我說的,應該沒錯吧?"說罷,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望著李巍的眼睛.
"唔……你還真是個聰明人."李巍點頭贊歎道,"看來,你是想用自己知道的情報,來換取點利益嘍?"
"您說話還真是直接."那人笑道.
"我就是這麼個人……說吧,你的條件."李巍乾淨利落直奔主.
"我想要的其實不多……"那人俯身在李巍耳畔輕聲低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