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破冰之旅(六)奇跡
從快餐店離開後,李巍原本是打算立刻回酒店的,不過,當他經過街心公園時,卻又一次聽到了從公園里傳來的嚎叫聲.
因為距離的關系,這一次,他聽得極為清楚,並且從音色上基本可以斷定,那是來自于某種體型較大的生物.
聲音一出現,周圍的路人無不驚惶,心理素質差些的嚇得拔腿就跑.看樣子,這聲音也是近期才出現的,連附近的居民也並不全都知道它的存在.
"這種事,應該是由秩序同盟的人來管的吧?"李巍在心里想著.
不過,當他剛准備掉頭離開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卻從他心底響起:"你自己不也是同盟的一員嗎?難道只是在有求于人,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的時候你才會承認自己的這層身份嗎?"
"就當是為了報答蘇德拉也.好……這個閑事,不妨管一管好了!"
李巍自嘲地笑了笑,轉身走向公園.
公園沒有圍牆,只有一道象征性.的圍欄.因為是純粹的社區公共設施,任何人進出這里都是自由的.不過,現在已經是凌晨,正常作息的人早已經沉入夢鄉,而那些流連于夜生活的人,也不可能有閑情逸致來這種小公園.
李巍輕輕一躍,單手在柵欄上.稍稍一撐,翻進了公園里.
里邊很靜,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李巍也有意放輕了腳步,盡量不發出明顯的腳步.聲.
在特勤部隊學到的靜步潛行的基本功,他還沒有.荒廢掉.
公園的主要部分,是一片呈環形分布,環繞在一.座小型人工湖周圍的樹林.
進入樹林後,李巍開始放緩腳步.
前方隱隱約約傳來一些古怪的聲音.
李巍慢慢靠近聲源,腳步愈發地小心謹慎.
到了樹林邊緣,.當倒映著月色的湖面已經隱約就在眼前時,李巍終于看到了大約五六十米開外,在樹林另一側的幾個人影,和一輛輕型卡車.
"可惜,出來的時候沒有帶上窺探機器人,否則在這里就能直接監視了……"李巍暗自惋惜.
李巍開始一棵樹一棵樹地繞行,自始至終讓自己的身體盡量掩藏在樹後.好在達卡拉所有綠化培植的樹種都是生長力極其旺盛的,幾年時間就能長到一抱粗以上,這里的樹,樹干都足有一人多寬,讓李巍得以完全隱匿自己的身形.
一路繞行到距離那幾個人影不足二十米的距離上,李巍開始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一窺究竟.
一共有四個人,三人站立著,一個以近似大猩猩的形態,兩手支地,用四肢來爬行.
"不對,不對!還是不對!"站立的三人當中個頭最矮,體型也最肥碩的一個大搖其頭,又將猩猩一般爬行中的那人扶了起來,讓他保持住正常的直立姿態,然而一松手,那人仍然是四肢落地,形狀如初.
"這真是我見過的最糟糕的實驗體了……"矮子抱怨起來.
"人體試驗?"李巍心里暗暗吃驚,想不到,這種在99以上銀河系國家都被明令禁止的瘋狂行為竟然在這種地方堂而皇之地上演.
不過仔細想想,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在這種公共場所,又是夜半凌晨,倒也是干這種勾當的好地方,好時間.
"唉,今天就到這好了……再折騰,他又要發狂了,他再這麼嚎幾次,我怕我們的實驗沒成,大家先失聰了."旁邊站著的另一人忽然又道.
"也是……我看,今天就到這吧."
三人小聲商議了一陣後,似乎是作出了決定,打算要撤了.他們將一支小型自動注射器紮進了那個明明應該是個大活人的所謂"試驗體"身上,不到十秒鍾,"試驗體"便萎頓倒地,又被三人抬上了旁邊那輛卡車的後廂.
從三人抬人的動作上,李巍已經可以斷定這三人的身體素質相當普通,甚至比起稍有鍛煉的普通人都不如,只是不知他們身上是否藏有武器.因為之前是要去秩序同盟總部,李巍身上是並沒有攜帶武器的.
不過,眼看對方關好卡車後廂,走向駕駛室,李巍知道不能再耽擱了.
"你們幾個站住,否則我要開槍了!"
李巍突然跳出來大聲喊著,並作出瞄准開槍的姿勢.
三人吃了一驚,齊刷刷回過頭來.不過,僅僅在呆立了半秒鍾後,三人又一起轉身竄向駕駛室.
李巍如此"打草驚蛇",正是為了試探對方是否攜有武器.由于達卡拉上空云霧較厚,月色暗淡,從對面三人的位置望過來,是不可能看清李巍手里是否真有武器的,而此時如果他們手中帶有武器,又害怕事情曝露的話,必定會選擇先下手為強.而以李巍反應速度,在有一定距離的情況下,倒是不必擔心有太大危險的.
當然,一旦對方真地帶有武器,他也就只能知難而退了.
然而現在,三人一心只想逃跑,李巍自然也就多留了個心眼,預備稍後出手時有所保留.
三人倉惶跑向駕駛艙,李巍也以驚人的速度沖了上來.
三人當中,矮個胖子跑得最慢,又不巧距離駕駛室車門位置稍遠,很快被李巍追上,一把按倒在地.
李巍原本打算制住一人後立刻跳車,做好在對方發動車輛的情況下強行逼停的准備,不過,當被他用膝蓋頂了一下腹部的胖子發出一聲慘叫後,已經上車的兩人竟然高舉雙手跳下車來.
"別傷害我們……我們投降!"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這下,反倒輪到李巍詫異莫名了.稍一分神,手上沒有控制好力道,被反扣雙手的胖子又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
這一聲的威力,在近在咫尺的情況下,實在不遜于之前聽到的那幾次尖嘯.李巍一時被震得有些耳鳴起來.
一番盤問下得知,原來這三人來自T星區一個小國的研究者,三人正在從事一項大腦功能開發和腦損傷康複方面的項目研究,而之前李巍見到的那個"試驗體",是他們托了不少關系,從黑市上買來的,對他們的研究極其有價值的一個**試驗品.
這種明顯違背銀河系人權公約,以及多數國家法律的行為,也僅僅只有在達卡拉這樣的地方才不會在被逮捕以後處以極刑,按達卡拉的慣例,最多也就是個驅逐出境,永遠不准入境而已.也因為如此,三人才拋下在故鄉的優渥生活,跑來達卡拉做起了見不得光的"地下實驗".
"遇到你,也算我們不走運.不過,做這事,我們早就做好隨時可能被逮捕的准備了……"沒有被李巍反剪雙手,矮個胖子這會口齒也伶俐了起來.
"逮捕?"李巍聳聳肩,"我只是個管閑事的,既然碰上了,你們的'試驗體’我肯定是要帶走的,至于你們……我並沒有把你們送交治安署的打算,反正頂多不過是遣送出境罷了."
三人齊齊驚訝.
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驚天的好消息.
試驗體沒了,還可以再買,反正三人還有些積蓄……就算沒錢了,只要去給達卡拉那些患有大腦或者精神疾病的富豪們做幾回檢查,隨便忽悠一通,也就什麼都解決了.只要不把他們驅逐出達卡拉這個天堂一般的自由之地,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三人正暗自盤算著,李巍卻又道:"你們可別想著下次再買一個試驗體這類的事了!因為,我會很快通知同盟總部,在達卡拉嚴查這種齷齪的黑市交易."
三人瞠目結舌,表情尷尬萬分.
"好了,去把後廂打開!"李巍在胖子肉呼呼的屁股上踢了一腳.
"鑰匙卡在他手上!"胖子滿臉委屈,抬手指著自己一個同伴.
手握鑰匙卡的那人立刻知趣地跑去打開了卡車後廂.
"你們三個上去,把人給我抬出來!"李巍吩咐著.
三人先後爬進車廂.
待他們抬起"試驗體"後,李巍卻又突然喝道:"等等!把人放下!"
三人面面相覷,但也只能立即乖乖照辦.
李巍一躍跳了上來,猛虎撲食般撲到了"試驗體"跟前,撩開那叢又雜又長的頭發,看著那張削瘦的臉,一時不由得驚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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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巍做夢也沒有想到過,林哲居然會還活著!
"試驗體"就是林哲!
尸體失竊事件,根據三個腦科學研究者所說,應當是同盟總部的內部工作人員監守自盜導致的,而林哲的尸體作為腦死亡的冷藏尸體,幾經轉手被賣到了這三人手里.
這自稱"瘋子三人組"的三人,倒也不愧于他們"瘋子"的綽號,在腦損傷康複,甚至是對死亡大腦的修複上,的的確確有著自己獨到的一面.
對于像林哲一樣的腦死亡者,只要在死後立刻被封凍起來,他們就有可能令得死者的大腦重新複蘇.
不過,林哲已經是他們買到的第四個"試驗體",前面的三個均以失敗告終,尸體最終被他們悄悄掩埋了,而這第四個的成功,實在有著很大的偶然性.
另一方面,對于其他的"試驗體",即便大腦複蘇成功,也只能是一個活在營養液里邊的植物人,因為他們沒法讓死者的軀體重新回複活力.然而對于林哲這樣一個全身僅有大腦是自然器官的改造人而言,大腦的複生,也就意味著整個身體的複活.這對"瘋子三人組"來說,一度也是個讓他們喜出望外的結果.
當然,對李巍而言,能夠看到一個活著的林哲,這已經堪稱奇跡了.
不過,林哲雖然是活了過來,但限于"瘋子三人組"目前的實驗也僅僅在初級階段,他們只能做到讓死亡的大腦複蘇,並重新開始發揮功效,卻無法恢複死者的記憶,甚至根本沒法恢複死者應有的智力水平和基本的自我意識.
現在的林哲,就像是個長著一顆人腦的動物,一舉一動只憑自己的本能意識,根本毫無邏輯性可言,"瘋子三人組"已經努力了幾個月,仍然無法令他學會基本的語言,甚至連站立行走都辦不到.
然而,林哲終歸是活了,而不再是那具冰冷的尸體.
李巍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作出了一個自私的決定——他要先帶著"瘋子三人組"和林哲返回瓦斯台.他要讓"瘋子三人組"在持有"天書"的安雅,以及有著單體計算能力足夠排入銀河系前五位的葉莎協助他們早一天找到回複林哲記憶,或者至少是回複他正常人類大腦智力水平的辦法.
對"瘋子三人組"來說,李巍所承諾的,也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研究環境——不用發愁資金,在其他學科有得力的人幫忙,再加上一個超級計算機……對他們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完美的呢?
三人一時對李巍感激涕零,紛紛拍著胸脯保證,一定盡心竭力,要讓林哲真正康複起來.
當然,李巍的這個決定,也並非是不顧一切的魯莽想法.他計算過來回的時間,在自己辦完這件事後,只要直接奔赴圖薩羅,也還是來得及趕上教宗誕辰慶典的.
李巍帶著三人回到了酒店,又把剛剛才睡下的肯帕給叫醒了起來.
以最簡短的方式敘述了林哲的遭遇,以及這次奇跡般的"複生"經曆後,李巍也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肯帕.既然是決定,他當然是無意去聽肯帕的意見的,他需要的是肯帕先于自己,先去圖薩羅作好准備,以盡量挽回自己晚去了一些日子給整件事造成的倉促局面.
略有點出乎李巍意料的是,肯帕居然十分贊同,甚至是很欣賞李巍作出的這個似乎有些自私的決定.
兩天後,安排好肯帕去圖薩羅的一切事務後,李巍便和他分頭前往各自的目的地了.
肯帕帶上了李巍從蘇德拉那里拿到的,以秩序同盟總部的名義送給星門教教宗的賀辭和賀禮.賀禮並不算特別貴重,只是一個出自名匠之手的,以星門教傳說故事為題的原水晶雕塑.
不過,這也正符合星門教一貫戒奢戒貪的傳統,再加上秩序同盟這個送禮者本身的不同尋常,這樣一份禮物,想來在慶典上也必然是會受到重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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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李巍即將返航的消息,整個泰拉揚號像炸開了鍋一般.
由于心情急切,李巍在透過星域網絡發給泰拉揚號的消息中並沒有言明自己返航的原因,而在航行途中,他又沒有再向泰拉揚號發送任何訊息,使得眾人紛紛猜測起李巍返航的原因.
而所有的猜測,不外乎兩類說法:一種是認為李巍尋求秩序同盟協助沒有成功,無功而返——這是最簡單和直接的想法;而另一種則是認為,李巍自己臨時改變了主意,有了別的計劃,因此才這麼快就放棄了——這也十分符合李巍的性格,在倔的時候不顧一切,一倔到底,一旦作了決定,又絕不拖泥帶水,說回頭便回頭.
最終,當李巍帶著林哲,和連自己本名都已經忘掉的"瘋子三人組"回到泰拉揚號的時候,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像雷琳和安雅這樣知道林哲遭遇的人,自然是和李巍當初一樣又驚又喜,而其他不了解內情的人,也紛紛向旁人打聽起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而看著一個活生生的"複活者"就在自己面前,所有人都顯得有些激動.
不過,李巍卻並不願意現在的林哲在眾人面前拋頭露面,這會讓他覺得自己的兄弟像個寵物般被人擺弄和參觀.他吩咐葉莎去調出一個實驗室來給"三人組"作研究之用,又給他們分配了三間副水手長規格的生活艙,還親自帶著三人熟悉了生活艙的設施,以及實驗室,餐廳等其他的艙體.
幾乎一整天的時間,李巍都在做這些原本可以讓船上任何一人替代自己的,也與自己元帥或者艦長身份嚴重不符的事.然而,自始至終他臉上都難掩興奮,仿佛一個得到新年禮物的孩子般,渾身上下透著用不完的精神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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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雷琳的歎息聲一聲接著一聲,兩手托著下巴,似乎有滿腹煩惱.
"你又怎麼了?"安雅放下手頭的演算程序,走到自己的好姐妹身邊,關切地問.
"唉……"雷琳轉臉望著安雅,又是一聲歎.
安雅輕輕搖頭,莞爾一笑.
對于雷琳這個"姐姐",當她在瓦斯台的山谷里保護自己的時候,當她在嚴格要求自己的每一次體能訓練時,安雅都覺得,她就像是自己的親姐姐,也是這個世上除李巍以外最能給她安全感的人.不過,當這個"姐姐"遇到感情問題的時候,卻總是表現得像個未經世事的***似的.
或許是因為雷琳從小就在軍營里長大,也一直過著同其他男兵沒有多大區別的生活,在男女感情方面,她是實實在在地遲鈍和天真,相比起曾經有過一段在外漂泊流浪,甚至是逃亡經曆的安雅來說,在很多方面她實在是顯得木訥太多了.
在安雅的一再追問下,雷琳才吞吞吐吐地說出了自己的"煩惱",而這個"煩惱",也讓安雅更加忍俊不禁.
原來,雷琳是看著李巍對林哲的事如此緊張,用心的程度比對自己還要多得多,心里覺得有些"不踏實".
見安雅發笑不止,雷琳更是羞窘.
安雅也就不再笑她了,想了想後,抬頭問她:"琳姐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那句話大概是這麼說的——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這句啊……"雷琳滿臉地不以為然,皺皺眉頭又道:"可我聽說過另外一句話,說的是'男人為了兄弟可以兩肋插刀,為了女人可以插兄弟兩刀’!"
"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
雷琳驚訝地回過身,卻見李巍立在實驗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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