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戎邊· 一 臨安的朝議6

棲霞寺,一間靜室之中,兩個僧人正在對奕.一個是光衍,另一個則是智空.

智空拈起一粒棋子,輕輕放到了棋盤上.道:"師兄,鄧王請了你幾次,你為什麼都拒絕了呢.難到你對鄧王有什麼成見嗎?"

光衍拾起一粒棋子,正在沉呤,聽了智空的話,笑道:"師兄,我對鄧王到是沒有什麼成見,只能說我和鄧王並不對路,所以我並不想和鄧王來往."

智空苦笑了一聲,道:"師兄,我知道你和楊炎的交情不錯,難道你是以為楊炎會比鄧王更有機會成大事嗎?"

光衍輕輕把棋子放在棋盤上,道:"師兄還以為鄧王是能成大事的人嗎?"

智空拈了一粒棋子,正要放下,聽了光衍的話之後,又將手縮了回來,苦笑道:"說實話,我現在才發現,鄧王似乎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賢明.上一次宗天極出現在臨安,他的做法也未免太冒失了,結交宗天玄到是沒錯,但也不該做得如此露骨.我暗中勸過他兩次,可惜他都沒有理睬."說著還不住的搖頭.

光衍微微一笑道:"物以群分,人以類聚,你看看鄧王身邊都是些什麼人,不過只是誇誇其談,阿諛奉承之輩,平日里固然是口若懸河, 滔滔不絕, 值真正到了有事的時候,卻一個也沒有用.任用這樣一些人的人, 怎麼可以成大事呢?"

智空點了點頭,把手中的棋子放到棋盤上,道:"師兄說的是.唉!還是師兄目光如矩,一早就看出了鄧王非成大事之人."

光衍道:"所以鄧王現在看似離皇位很近,但想要成事,唯一的機會就是太子在沒有生下世子之前亡故,否則他絕無成功的機會.何況就算鄧王能夠饒幸登基, 就算不是昏君,也不過是一個平庸之輩, 這樣的人, 不理他也罷."

智空忽然道:"那麼師兄認為楊炎的機會會比鄧王大嗎?他現在也不過才是一個承宣使啊,資曆並不算深,雖然是楊沂中的孫子,但根基也不牢固,只要皇帝一道聖旨,隨時都可以把他貶為平民,去年不就是這樣的嗎?"

光衍搖搖頭,道:"師兄,你可不要忘了,楊炎今年才二十二歲,縱觀我大宋這二百余年以來,有幾個大臣官員能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到達承宣使的地位,當年的岳飛在這個年齡時,也不過是一個'效用士’而己."

智空微微一怔,但又搖了搖頭道:"如果是以用兵之道而論,目前我大宋到是確實無人能出楊炎之右.不過楊炎的用兵的能力再強,也只是武將,更何況與永甯公主成親之後,更為宗室,跟本不可能執掌朝政,又如何能成大事呢?"

光衍呵呵笑道:"武將又如何?太祖皇帝當年不也是武將出身嗎?他能成大事,楊炎為何不能?"

智空搖搖頭,道:"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太祖當年正好恰逢周室幼主登基,人心不定才正好有機會乘虛而入.但現在大宋統治穩定,當今的皇帝雖不說是有雄材大略,但也算得上仁毅英明,而旦又正當盛年,人心思治不思亂,那有乘虛而入的機會."

光衍微微一笑,道:"我到不這麼看,正是當今天子正當盛年,我才認為楊炎才有機會.趟若是當今天子正當少年,反到沒有機會了."

智空想了一想,這才明白光衍的意思,道:"師兄的意思是說,等到當今天子百年之後,便是楊炎的機會了嗎?"


光衍道:"不錯,當今天子雖然正當盛年,但畢竟年近五旬了,就算還能在做二十年皇帝,楊炎到那時也不過才四十歲,以他的能力,到了那時,權勢必會達到頂峰,那時新君登基,人心必然不穩,正好有可乘之機."說著又低頭去看棋盤.

智空又搖了搖頭,道:"師兄你這話不對,二十年後,太子也有四十歲了,完全能夠執掌朝政了."

光衍道:"我見過太子幾次,他體弱多疴,並非長壽之像.而且性格懦弱,無甚主見,偏偏又娶了一位悍妻,一但繼位,必會出亂子,到那時可就自然有機可乘."

智空點點頭,道:"師兄你說的到是對.不過據我看來,楊炎這人並非熱衷權勢之人,他未必就肯取大宋而代之."

光衍哈哈大笑,道:"若是黃袍披到楊炎身上,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智空聽了,也哈哈大笑起來,正要再說,這時從靜室之外走進來一個小沙彌,道:"光衍大師,外面有楊檀越求見."

智空聽了,呵呵一笑,一揮手將棋局掃亂,道:"師兄,你的貴客來了,我就不打擾了.先行告辭了."

光衍隨著小沙彌出去,一見楊炎,便雙手合什,道:"楊檀越,恭喜,恭喜啊."

楊炎也學著光衍的樣子,雙手合什,道:"多謝大師."

光衍微微一笑,道:"檀越,請到老納的禪房來奉茶,說話."

楊炎點點頭,跟著光衍來到他的禪房落座,小沙彌奉上茶來,飲完茶之後,光衍才笑道:"檀越不在忙著迎娶公主?怎麼有空到老納這里來呢?"

楊炎從懷中掏出一張大紅燙金的請柬,道:"在下是特意來請大師參加在下的婚禮,只是不知大師是否肯賞臉光臨."

光衍呵呵一笑,接過了請柬,道:"承蒙檀越看重,老納屆時一定前往."

楊炎又雙手合什,道:"那就多謝大師了,在下就告辭了."

楊炎離開了棲霞寺,又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向下一個目標——大理的使團,因為大理使團是他護送回臨安的,加上劉仁先也算是他的舊日同窗,而且他也以經被確定擔任援助大理的主將,于情于禮婚禮都應該邀請大理的使臣參加.


楊炎看了看懷里揣著的請柬,歎了一氣,這幾天為了發送請柬,簡直令他疲于奔命,只覺得比領軍出征辛苦得多.

來到館驛附近的地方,忽然迎面一個撞了個滿懷,只見這人步履踉蹌,一身酒氣,手中還拿著一個酒瓶,竟是劉仁先.幾天不見他竟變得二目無神,滿臉胡子邋遢,十分頹廢的樣子.

楊炎忍不住道:"劉兄,你這是怎麼了."

劉仁先淒慘的一笑,道:"她昨天以經進宮去了.我以為我能夠承受著住,可是她昨天走的時候,或許以後永遠都見不到她了,我才發現,原來我真的受不了."

楊炎知道他說的是段燕珠,心里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他,只好先把他扶住,進了街邊的一家酒店中,找了一間小間房坐下.

剛一坐下,劉仁先立刻道:"店家,上一壇酒."

楊炎苦笑道:"劉兄,你以經喝得夠多了,今天就不要再喝了."

劉仁先苦笑了一聲,一抑脖子,將瓶中的酒一口飲盡,道:"你不要攔著我,就讓我喝得大醉,什麼事都不會去想,什麼事都不記得才好."

楊炎沉默良久,終于才道:"劉兄,你不能在這樣下去了.你還擔負著有很重要責任,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劉仁先垂下頭,頹然道:"責任?我還有什麼責任?我現在還能做再什麼事情?"

楊炎一把抓住了劉仁先的衣襟,一字一句道:"你錯了,不要忘記還有大理,現在朝廷雖然同意出兵,但能否戰勝高建銘和交趾的聯軍還尚未可知,還必將經過一番浴血奮戰,而且大理也不能永遠依靠大宋的援助.還需要你們這些人的努力,才能使大理重新強盛起來,如果你繼續這樣消沉下去,那麼你和秀玉公主的犧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劉仁先全身一震,緩緩抬起頭.雙眼之中散亂的目光,也漸漸凝注起來.

楊炎見他似乎有些振作的樣子,心里也十分高興,接著道:"你現在一定要重新振作起來,努力的打敗高建銘和交趾聯軍,恢複大理.我想這也是秀玉公主現在最希望的見到的.而且我想她更希望你能盡你自己最大的努力,扶佐大理的幼主,重建大理.我想你這樣做了,秀玉公主心里也會得到一些安慰的."

劉仁先緩緩的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楊兄,多謝你了."他又抓過酒壺,給一人倒了一碗,道:"只喝這最後一碗,從未以後,我就滴酒不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