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天後,我終於出院了。
爸媽迫不及待地已經幫我整理好行囊將我丟回進學校宿舍,千叮萬囑還是那句永垂不朽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卻只有從一所監獄壓解到另一所監獄的感覺,雖然他們也對我細心體貼,每樣東西儘量照顧完美,可我似乎從未聽到過一句真正的關懷。
幸好,還有玖渝她們,一群女生居然在宿舍裏準備了小PARTY來慶祝我康復,我們像十年未見的老朋友般瘋狂玩鬧,將小小的宿舍玩得翻天覆地。熄燈後,等待巡視的老師過了去,躲在被子裏假睡的我們又紛紛跳下床,小聲地繼續瘋狂。
玖渝那丫頭居然笑嘻嘻地捧著兩手蛋糕爬到我床鋪上,將其中一塊塞給我:“姑奶奶,今天盡興否?吃了這蛋糕,該足以彌補奴卑犯下的滔天大罪吧?”
我“哼”了她一聲:“算你知道錯!以後再有異性沒人性,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奴卑不敢!” 玖渝假裝誠恐誠慌地連連應聲。
吃著水果蛋糕,腦海裏卻不禁想起不愛吃甜食的他。上次陪著我吃了N個月餅,才知道他比我更不愛吃甜食,只吃得痛苦難耐,卻不告訴我。一想到如果塞這麼一大塊蛋糕過去,不知道向來撲克臉的他會出現如何表情……
“傻笑什麼,笑得那麼甜?”玖渝幹完了蛋糕,扔下盤子,環住我笑道:“說!是不是在想我以外的男人?”
我“嘿嘿”傻笑兩聲:“才沒你那麼花癡呢!”又沒法律條文明確規定一定要承認。
玖渝眼珠子一轉:“我告訴你哦,這學期新來了一個實習老師,長得很帥呢,咱班上的花癡群已經湧起來,準備組後援會了……”
“沒興趣。”我撇撇嘴。
玖渝看著我,慢慢收起笑容,眼裏居然溢出幾絲擔憂:“你沒興趣,是因為……你現在就在戀愛中吧?你是不是和……”
玖渝的話讓我猛然害怕起來,沒等她說完,我一翻身便將她壓回在身下,學著電視裏的流氓勾起她的下巴,極盡邪惡得笑:“嘿嘿,我當然沒興趣,因為我喜歡的是夫人您啊!這位夫人,趁您家官人不在,今天就從了我吧,反正他遠水救不了你這近火……哼哼哼……”
玖渝“咯咯”地在我身下笑起來,突然歎口氣:“我也真想知道,究竟有哪個男生可以馴服你這匹悍馬。”
“呸!我哪里是悍馬了,別亂用詞,我可是很正常的!”
“你正常?你要正常那火星人也叫正常了!哈哈,你自己想想,你曾幾何時將一個男生當過是男生來看待的……”
“我不正常?好,我不正常!我今天就一定要讓夫人你成為我的人了,反正咱倆可是同床這麼久的關係,哼哼哼!”
“喂!你不要扭曲了事實啊,‘同床’是我上鋪你下鋪,可不是……”
“沒有扭曲啊,反正確實是‘同床’嘛!嘿嘿!”
正當我極盡所能地積極演繹著一個笑容猥褻的色狼角色時,被我甩到了床腳的手機卻發出了意外的短信鈴聲,幾乎是本能地,我撲過去,打開短信。
-今天回到學校,一切順利嗎?
簡單的問句,簡單的話語,沒有任何超越普通朋友的甜言,為什麼,眼裏卻有點兒濕?
好像又見到了他那種理所當然的淡淡微笑。
玖渝爬到我身邊,倚著頭,輕輕說:“我就知道,肯定是這樣。”
那看破一切的眼神,讓我有些心虛:“沒那回事,只是隨便問問。”
她無可奈何得苦笑,拍拍我的頭,跳下床。
“怎麼樣的男生可以馴服你呢……怎麼樣的男生……”
她輕喃著,似自問自答,甩著手走開了。看著手機中簡單的資訊,心裏好像吞了黃蓮的苦澀。
真是的!為什麼要搞得見不得天日一樣呢!
回到學校日子只是每天重複著機械性得規律,除了正常上課外,我還要額外惡補欠下的課時。女生們又看中了帥帥的實習老師,總是聚在一起偷笑,想方設法去套老師的資料。我本來人緣不錯,現在反而有點不合群,我對她們的話題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我只想見他。
見他就要找藉口,我總是說出很多不是理由的理由來見他。我明明有很多同學、朋友,偏要找他陪我去買東西,偏要騙他我心情不好,要他陪我。
我反復跟自己說,只是朋友而已。
是的,只要我不說出來,那麼就只是朋友罷了。不要讓他知道,偷偷得,就當作一輩子的秘密,絕不能讓他知道。
那麼,就只是朋友了。
美麗的月光茶會,和現實世界是不同的。他是一個不能聽不能說的人,無論笑容再怎麼溫柔,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這就是現實。
然而我好像陷在流沙中,只要我想,一抬腳馬上就可以離開,但我反而不斷往中間走,讓自己下沉得更快。
只因為,流沙的中心有他。
時間久了,我開始越來越瞭解他,他也有很多奇怪的習慣。

比如說,上周他發燒了,原本約好去他家看新租的影碟,結果我只好揮筆一書,改成了——探病。
這是我第一次到他家,站在屋子門口緊張得不得了,小心臟忐忑不安地狂奔。我曾經在醫院裏遠遠望見過他父母,可從沒打過招呼。不知道一會兒見面第一句話要怎麼打招呼。
而他,又會怎麼介紹我呢?
我覺得此刻在屋門口緊張得又蹦又跳,足足十分鐘不敢按門鈴的自己簡直腦子灌水了。最後一咬牙,拿出壯士斷腕的決定,還是按下了門鈴。
奇怪,怎麼沒人開門?
我又使勁兒按了按。好半天,門終於打開了。
“阿姨你好……”張大的嘴巴擺出一臉獻媚的笑容僵硬在門口。搞什麼啊!為什麼是他開門呢?
我不解地張望一下屋子裏,居然沒看到其他人。而頂著一臉紅通通的他,開完門就不理我直接往房裏晃。我忙關上門,掏出準備好的紙筆。
*你爸爸媽媽呢?
他看起來精神真的不太好,迷迷糊糊地接過我塞上去的紙,看了看,然後閉著眼睛就一輪搖頭,接著自動爬回上床。
搖頭?意思是不在?
我松了口氣。可氣還沒松到一半就身體再次僵硬了,看著躺在在床上皺著眉頭的他,我嚇得險些跳了起來——天啊!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冷靜點兒!別緊張!
看他現在那病奄奄的模樣,估計連一隻蟑螂都打不贏,根本就不具有任何殺傷力嘛!
我這次徹底放下心,再抬頭一看,哇?!這小子是開書店的呢,房間占了整面牆的超級大書架,上面塞著滿滿的書,太嚇人了!天啊,還有好多以前的絕版和限量版啊,他是在哪里買到的!這傢伙太人不可貌相了!回頭偷他幾本絕版書回去都能小發幾個財啊!
他的房間其實很簡單,傢俱基本上都是黑白兩色。除了最顯眼的大書架,其次是角落的畫架,以及斜靠在牆上一堆釘在畫板上或裱了起來的畫,臺子上還有一台電腦,卻沒有音箱。看來聽不到東西的人也有好處,至少可以節約了音效卡和音箱的錢。
我拍拍自己的臉,現在似乎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再看看病床上臉色發紅的他,又有些心痛起來。
*吃了藥沒有?
雖然知道此時不該騷擾他休息,可我實在很擔心。他看來起來真的很不舒服。
沒想到這欠扁的傢伙居然真的沖我搖搖頭,我忙寫下新的疑問,還帶點兒責備的語氣:*為什麼不吃藥?白癡!不吃藥病怎麼會好啊!
他看完後又搖搖頭,這次我實在看不懂了,於是他接過我手裏的筆:-藥不能亂吃的,反正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那一行話看得我兩隻眼珠子險些掉下來。不行不行!他現在可是生病中啊,可不能提起他的衣領揍人啊!努力要自己冷靜,然後我深吸口氣,展露出寬懷的笑容,連哄帶騙得喂他吃藥。
可這臭小子居然無論如何都不肯吃藥!我說好吧,西藥不該亂吃,那給你喂點兒中藥總無害了吧!
結果他更是臉色大變,直接裹被子裏不肯出來了!
我知道他很怕苦藥。像是涼茶,廣東人幾乎每個人都是從小喝到大。和他吃完M記後,我要他喝涼茶去熱氣,撲克臉的他居然立即泛上天地變色的表情,拼命搖頭。
可連生病了都固執不肯吃藥,就太混帳了。氣得我真想一拳打昏他,把藥直接灌進他嘴裏。
最後還是我威逼利誘,使盡手段,才終於讓他吃了一顆退燒藥。為了讓他吃藥,還專門煮了一小鍋白粥。本大小姐人生中的第一次下廚房啊,你該感動地五體投地跪下來叫我女王才對,不許把我的粥吐出來!不許嘔吐!全部給我吃光光!
知道看見他吃完藥和粥後乖乖睡著了,我才離開。
雖然態度強硬了些,可硬逼他吃藥也許是好的。第二天一早他就發資訊告訴我,退燒了。
我對著手機笑得五官變型,得意地寫道:*你看,幸好有我的愛心白粥和退燒藥吧!下次不要在拒吃藥了,小朋友。
沒想到他這次居然等了很久才回復我,打開短信,只有一句話:-如果可以,我意思是如果你不生氣的話,下次,請不要再煮粥了。如果方便,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煮了,謝謝。
混蛋!意思是我的粥超級難吃嗎?
可惡!以後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也不會再做給你吃!
儘管打算擺出點臉色給這個沒有鑒定美食水準的傢伙看看,可每次一見到他那若有似無的微笑,就能輕易將我擊得個潰不成軍。他大爺倒是笑得輕鬆,完全不顧慮一下別人的感受。真可惡!聽不見也不能這麼享有特權啊!
當耶誕節和元旦也是和他一起渡過後,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近到一抬眼,就能看到那條我無法跨越也沒膽量跨越的界限,就在我的腳邊。
我也開始學會注意很多小細節。
租影碟和看電視一定要有清楚的字幕,如果有他喜歡看的東西卻沒有字幕,我就會在心裏不斷咒?中國官員對殘疾人缺乏關注。音樂、戲劇、相聲這些節目,我們都不看。我發現能看得實在很少,難怪他喜歡看書。
我沒有告訴他,看電視或影碟時我都會把音量調到靜音。當他看得不明白問我時,我也是同樣不明白。他狐疑得看著我,我就在紙上罵編劇是低能。
我儘量陪他去買每一樣他要買的東西,因為他不會講價。
每次看到他過馬路,我都會心驚膽戰,好像在看恐怖片。

只有當他父母不在的時候我才敢去他家。現在的科學昌明,有很多新鮮東西方便有缺陷的人,比如他總拿在手上的其實是門鈴感應器,只要有人按門鈴就會震動。可是也有一些東西無法改變。每次電話響了,他都不為所動,直到電話轉為答錄機狀態,我聽到他父親的聲音。
我幻想著他如果能出聲是否也是如此,低沉又有磁性。
雖然我永遠都聽不到。
-怎麼了?
他發現我一直盯著後面,卻不知道我在注意電話。
*沒什麼。
我知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早就知道,還是無法一時適應彼此生活習慣上的差距。
有時候我會突然從後面抱住他,把他嚇一大跳。這事很容易,因為他聽不見,不管我在他背後碰倒幾個花瓶,踩到什麼狗尾巴,他都不知道。
其實我不是真的想嚇他,我只想是給自己找個可以公然抱住他的理由。
也有時候,我會在他背後突然大叫一聲,然後看著他一動不動沒有反應的背影。這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比較像從非正常人類研究所裏跑出來的精神異常者。叫多了,我的眼睛就會開始濕濕地。
我只是希望有一次可以看到他被嚇一跳,然後回過頭。
可是一次都沒有。
我跟他說我去學手語吧,被他拒絕了。
-學手語很難的,而且要學很久。
*可總是用筆談不方便啊!
他微笑:算了,你沒有必要去學,用筆談就可以了。
為什麼沒有必要學?因為我們還只是朋友嗎?那麼如果我們不止只朋友呢?
我不敢問,我看到那條我一直不敢逾越的界限,黑黑的懸崖下面深不見低。
我從未聽他抱怨過命運不公,可我經常在心裏抱怨:地球上有那麼多人,為什麼一定要是他?
-要說我從來不曾抱怨過,那是謊話。但我小學時候發生過一些事讓我改變的。
*是什麼事?
-我讀小學的時候,發現同班有許多同學都是孤兒院來的,我才知道原來很多父母在生出有殘缺的孩子後就拋棄他們。可我爸媽沒有這麼做,他們很愛我,也很照顧我,為我花了很多心力。這樣小小的我在班上很驕傲。我想神還是比較公平的,雖然我少了一些東西,但我也會比別人多一些東西。
我無法回復他,因為我總在抱怨,為他抱怨。
我又問:*什麼都聽不見究竟是什麼感覺?
他反問我:那麼你先告訴我什麼都聽得見是什麼感覺?
*就是吵吵的感覺。
-吵吵的感覺是什麼感覺?
*就像很多蚊子蒼蠅圍著你不停轉的感覺。
-很多蚊子蒼蠅圍著你不停轉的感覺是什麼感覺?
*就是
我沒辦法,把本子舉到頭頂:
*我投降了!對不起,我再也不問這種白癡問題了!
他笑笑,把手放在我頭上摸摸我頭髮。好像老師稱讚學生一樣,不過我從未被老師稱讚過,所以他是除父母外第一個摸我頭的人。
也許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大哥哥和小妹妹、老師和學生的感覺。
那我是有非份之想的小妹妹和小學生?
我知道我和他之間有些東西在萌芽,可我不敢去澆水灌溉,不敢去種它,我怕開出來的花並不像我所想的那樣,也許會種出意想不到的東西。
我本來是個想到什麼就馬上去做的人,現在反倒被束縛在原地不敢動。我不知道我怕的到底是他還是我自己,又或者是我們之間那條窄窄的只要一步就能跨越的界限。
我開始自我厭惡。
元旦過後,很快就準備步入期末考試和寒假。考試那段日子,我又開始抱著佛祖的大腿瘋狂親吻的行為,九頭牛都拉不開我的懷抱。玖瑜要拽著我一起去參加“猜題協會”,我卻夾著大大小小的課本和復習資料,沖到他家。好歹他也是個本科學歷,英文水準又高,雖然聽力考試和太專業的科目幫不了忙,但基礎課他可是高手啊!
他倒是無所謂,讓出小書桌給我復習,復習英語的時候直接成了我的私人家教。當他坐在我身邊能感覺到他的每一下氣息時,我才覺得一直以來所有的顧慮仿佛都消失了,前所未有的安心。然而玖瑜的一個電話卻驚得我心神不定。

一拿起手機,就聽到玖瑜那大嗓門子:“死丫頭,瘋哪里去了?叫你去猜題還溜了,你知不知道這‘猜題協會’的會長是出名的猜題大師,我好不容易用到賄賂加威脅手段才要來兩個名額,你小子居然還敢溜!”
“我……我在……在……”我焦急地抓腦袋,看看旁邊若無其事放下筆表示我可以慢慢打電話的他,居然有絲心虛:“我當然是在復習功課啦!不然還能怎樣,難道你以為我這非常時期還有空出去散個步唱個小曲勾引個把姑娘不成?”
“哼!”聰明的玖瑜似乎永遠有辦法從不擅長說謊的我這裏看出任何蛛絲馬跡:“勾引姑娘量你也沒這膽量和本錢,就怕你是勾引……哼哼哼!現在本姑娘忙得很,不和你細說,回頭再找你算帳!你自己好自為之,小心當了要重休!”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就直接掛了電話。真不愧是玖瑜,果然有俠女風範。
不過現在好像不是佩服的時候。我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望望旁邊不明所以的他,寫下:*好了,可以繼續下一題了。
-有事嗎?看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沒事沒事。哈哈,放心啦!
為掩飾心虛,我還佯裝開朗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結果反而害他連連咳嗽起來。
-下次,請輕一點兒。
我尷尬地點點頭,又糗大了。
儘管惹得玖瑜有些不爽,不過恐怕我平日好事做得還不少,佛祖大人挺賣面子的,再要加上某人的耐心教導,期末考總算勉強全部PASS。好不容易熬完假前最後一天的輔導,我已經累得快趴在地板上偽裝瓷磚了,剛準備回宿舍打包行李,玖瑜忽然叫住我。
“去學校後面的喝一杯,我們談談。”玖瑜一幅不容拒絕的表情,我唯有跟在她後面。那架勢仿佛黑社會相約出來講數。
快放假了,學校後門到處是三三兩兩的學生,忙著買東買西的,忙著準備兩個月後鵲橋再會的,熱鬧地不得了。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個角落位置,點了兩杯熱飲。
“幹嘛?這麼臉色嚴肅的?難道你有科目被當了?”我笑笑,她的表情嚴肅度之高讓我懷疑自己是撞到了她的雙胞胎姐妹。
玖瑜瞪著我,一直都沒開口,忽然冒出一句:“你和他在交往吧?”
“啊?他?”我險些被一口果汁嗆死。呸呸!差點兒就要上明天新聞頭條了:某大學女生寒假第一天被果汁活活嗆死,死前遺言“別……動……我的果汁”!
“別裝了!就是學期初醫院那個聾啞人!你經常三天兩頭不知道跑到哪里,又很晚才回來宿舍,其實是去找他吧!”
我第一次見到向來笑盈盈的玖瑜居然會吼叫,不禁愣住了。好半天才低聲說:“不要叫他聾啞人,他除了聽不聲音不會說話外,和普通人沒有兩樣。”
“那你就承認了?!天啊,曉旋,你瘋了!那是一個殘疾的有缺陷的人,你……你平日挺聰明的,怎麼這麼重要的事反而犯糊塗了!我不早跟你說過了,那人是不能談戀愛的!”
我沒看激動的玖瑜,反而低著頭攪拌杯子中的果汁:“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個鬼!你要知道就不會和他在一起!你……你真是氣死我了!”玖瑜對於這個過於冷靜的我有些惱怒。看她的表情,已經恨不得抽我兩巴掌再一腳踹我出銀河系了。
我靜靜看著杯中的果汁隨著吸管的攪動而旋轉,再旋轉,越來越慢得旋轉,直到水流停止時,我才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向來無話不說的好友:“可是,我喜歡他。”
“那麼多男人給你選擇,你喜歡個殘疾的!”
“我就是喜歡他。”
“你這是一時衝動!你有沒有考慮過,和這種人一起,以後未來要怎麼辦?!”
“我還是喜歡他。”
“你以為你們真的可以一直下去嗎?你很快就會覺得累的,最後也只會鬧個不開心收場而已!到時候你就知道哭了!”
“我知道。可就算這世上還有其他更好的男人,就算沒有以後,就算會很累很累,就算他不喜歡我,”我注視著玖瑜的雙眼,也注視著自己內心的最裏面:“我也只喜歡他一個人。”
拜託,請給我一點兒勇氣。
只要一點兒就好。
讓我,跨過那條黑暗陰沉讓人恐懼的界限吧。
玖瑜沒再說話,而是一直盯著我,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最後終於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我投降了。隨便你喜歡吧,以後痛苦了別和我哭訴。”
“玖瑜!”我笑著摟住她撒嬌:“我就知道你是對我最好的人。”
“少來!別在我身上蹭來蹭去,噁心死了!我警告你,我並不是贊同了,只是拿你無可奈何而已!這件事我還是堅決反對!”
“說起來,是你找我出來的,這杯飲料怎麼都應該是你請客吧?”
“你做夢!害我為你這麼擔心,應該你來請我才對!”
“可是,這位夫人,馬上要放假了,我手頭很拮據啊……”
我“嘿嘿”地傻笑著,然而今天的對話何嘗不是讓我心驚膽顫,如臨戰場。
是的,關於戀愛。
我們都很需要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