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變話 駿河惡魔 001-004

001

接下來我打算說一說有關神原駿河是個笨蛋的故事,可是也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否願意聽。怎麼說呢,畢竟那只是一件無關重要的事情,在這里說出來也實在有點對不起各位,當然不能勉強大家聽我說下去。但我還是希望大家能聽一聽,這就是我的率直想法了。

不過我想就算聽了也是沒有意義的。

完全沒有。

雖然“她”應該會加以否定,不過我並不同意諸如“說出來會讓心里舒服一點”、“說給別人聽了之後會好受一點”之類的說法,就算感覺上真的是好受一點,那也一定只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人們正是渴望著能獲得這樣的錯覺,而且是打從心底里渴望著呢——“她”也許還會這樣說吧。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盡管內心的某處對這種說法抱有同感,但還是有一種難以接受的感覺。

不對。

恐怕只是因為“這是她說的話”,我才會覺得難以接受吧——決定我能否接受的關鍵因素,並不在于這個意見本身的內容如何,而是提出這個意見的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還真是過分。

“問題不在于說了些什麼,而是說出這些話的人是誰”這樣的思想,完全可以說是一種歧視性的想法——然而如果把這種想法看成是我這個人的特點之一的話,也不能徹底否定我現在的這種心情。

如果人能在不討厭任何人的前提下活下去該多好啊。如果人能在不憎恨任何人的前提下活下去該有多幸福啊。

這種心情我也很理解。

而且理解得非常透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

但如果真的能做到那種事的話,世間早就天下太平了。

我至今為止討厭過各種各樣的人,也憎恨過各種各樣的人——老實說。能問心無愧地拍著胸口說出“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討厭過任何人”這種話的人,真的存在嗎?

至少我——神原駿河,就認識許多令我討厭的人。

向且——

我也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

自己的黑暗面,我早就看到過無數次了。

甚至幾乎到了要殺人的地步。

……因為我並不善于思考,說白了就是一個笨蛋,所以在這方面並不怎麼明白,大家究竟是如何從中找到一個適當的妥協點的呢?

我想大家都應該不會認為生活在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非常喜歡自己的、擁有最優秀人格的存在吧——無論是對性格、人生還是其他方面,人總是會對自己的某方面感到不滿,也會對自己的某方面感到厭惡,甚至陷入自我厭惡的狀態。

同時也會一次又一次地對自己感到討厭。

但是盡管如此,自己還是要繼續活下去的吧?

在那時候,大家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妥協點、並且對其賦予什麼樣的意義呢——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大家告訴我。

我實在無法做到。

正因為我無法做到,才會求助于惡魔。

就像截然不同的存在似的,把自己的黑暗面切離出去——然而到頭來,那樣做也只不過是把自己改造成惡魔而已。

那個時候,我找到了自己內心中的惡魔,並且還對其加以培育——只是這麼一回事罷了。然而正因為只是這麼一回事,人們都會或多或少地做過類似的事情吧。

盡管我的罪孽絕對不會因此而得到分毫的減輕——而且我也完全沒有考慮過要逃避罪責。

但是我還是會這麼想——

大家究竟是怎麼處理這方面的問題的呢?

……為了知道這一點,我接下來打算談一談自己到底是個蠢到了什麼地步的笨蛋。因為我覺得要向別人請教事情的話,首先就應該把自己的事情說出來,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不對。

我其實並沒有想過這樣的事。

把這些禮儀教會我的人——果然還是“她”。

所以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同時也是有關“她”的事情——也就是關于我和“她”的事情了。

我很希望大家聽一下。

然後如果可以的話,也請在聽完之後也把你的事情告訴我吧,那樣我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就像個笨蛋似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而你又是以什麼樣的方式過著自己的生活呢?

002

“當不成良藥的話就變成毒物吧。否則的話你就只是無色無味的水而已。”

母親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我想她大概不能算是一個好母親——至少是一個跟尋常世間的“母親”形象有著很大差別的人。

當我在電視和書本上看到“母親”的時候,當我作為知識了解到“母親”這個存在的時候,我甚至對她產生了某種遠遠超越違和感的詭異感覺——她就是這樣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當然,像“當母親就一定要像聖母一樣”這種主張也只不過是把舊時代的守舊觀念強加給他人而已,況且所謂的母性本能也純粹只是後天教育的成果,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覺得她相當異常。

她真的是一個有異于常人的母親。

“駿河,你的人生一定會過得比別人麻煩。又累又煩,同時也很無奈。但那並不是因為你比別人優秀,而是因為你比別人弱小。你一輩子都只能懷抱著這種弱小活下去——但願那種‘麻煩’會成為你生存的意義吧。”

她總是喜歡說著這些讓人似懂非懂的話來唬弄別人——雖然那同時也是她沒有把我當小孩子看、而是將我看作一個成年人的證明,但是不把孩子當孩子看的母親,也的確是個相當奇怪的存在。

對父母來說,孩子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依然是孩子——本來應該是這樣才對。

然而對她來說,我似乎只是一個“在身邊的小家伙”而已。

即使向朋友打聽有關父母的事情,最後也只是讓我再次確認到“她果然是有異于常人”這個結論。

不過她畢竟是我的母親,對我來說那已經是理所當然的狀況了。

理所當然。

然而,盡管內心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我確實是在這種理所當然的狀況下生存和成長至今的。

我一直都對父親究竟喜歡她的哪個地方感到奇怪——不過我那時還很天真地深信著“因為互相喜歡對方才會結為夫婦”這樣的觀點,所以這也許只能算是一個可愛的小插曲罷了。


如果要追問的話,本來就不該問父親為什麼會喜歡上那樣的人,而是應該問她為什麼甯願選擇私奔也要跟父親結婚這件事吧。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相信她是一個那麼有熱情的人。

她說自己吃過不少苦頭。

因為要跟神原家的長子在一起,她經曆了各種各樣的艱難困苦,無緣無故地受到別人的歧視,在遇到多次挫折之後,最終選擇了私奔這條路——

過著有如逃亡一般的生活。

即使用最含蓄的方式來描述,那也不能算是一次幸福的戀愛吧。

至少也是一場沒有得到他人祝福的戀愛。

簡直就是跟幸福背道而馳的戀愛——如果光注目于這一點的話,也許會得出“她果然是我的母親”這樣的結論。然而,我卻認為自己和她之間存在著某種難以接受的巨大差異。

當然,也許這只是我單方面的願望而已。

——希望存在著這樣的差異。

或許真的只是這麼一回事吧——不過,也許實際上不希望跟我混為一談的人反而是母親。她多半是不想跟我這種稍微懂得識時務的人混為一談吧。

總而言之——

在兩人一起遭遇交通事故而加入了鬼籍的那對夫婦之間,恐怕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哪怕是身為他們女兒的我——能夠介入的余地吧。

我是這麼想的。

我從以前開始就這麼想了,到了最近,這種想法更是變得越發強烈起來。

父親和她死了之後,我就被父方的祖父祖母收養了——至于母方的外公外婆是否存在,我根本就不得而知。雖然這麼說好像很奇怪,但我總覺得她是“哪個人的孩子”的可能性非常之低——順便一提,對祖父祖母來說,她就是一個把重要的兒子搶走然後跟他同歸于盡的女人,所以一直都對她恨之入骨,雖然並沒有在年幼的我面前說什麼壞話和怨言,但是他們對母親所懷抱的惡劣感情也是不可能完全掩蓋住的。

所以我就想他們干脆直接跟我說就好了。

那樣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談得很投契呢。

我是這麼想的。

“從當上我的女兒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被詛咒了。當然那並不是僅限于你的情況,在‘從人類體內誕生’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嬰兒都是被詛咒的。而且,從人類的身體中生出人類這種事,難道你不覺得惡心嗎?雖然當今世界都把生命行為看成是美麗神聖的存在,但你難道不覺得這只是神賦予我們的一種類似詛咒的束縛嗎?難道這只是我的錯覺?不對不對。‘我覺得你很可愛’這種想法,並不是我自身的意志,我想一定就是神的意志吧。”

因為她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雖然不太確定),所以反過來說也可以認為,她應該也曾經以她的方式對我懷抱過“可愛”這個想法。

說起來,父親還說過“那姑娘是代替神活在世上的啊”這樣的話。把自己的太太稱呼為“那姑娘”這一點,現在想起來雖然是一件令人露出會心微笑的往事,但我卻無法接受這個意見。

我決不能盲目聽信這句話。

怎麼說好呢,對了,如果讓我來描述的話——

她簡直就像是惡魔一樣的人。

“神和惡魔都是一樣的——就算搬出各種冠冕堂皇的說法,人類說到底也只是他們手中的玩具。你就別整天都想著這些早成定論的事情——”

她是這麼說的。

我的母親。

神原遠江——舊姓臥煙遠江,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趕快醒過來吧,笨女兒。從今天開始就是令人心動的新學期了啊!”

“!”

在她的大聲喝斥下,我猛然醒了過來——當然那只不過是夢里的聲音,可是那帶有強烈的真實感回響在頭腦中的斥責聲,卻令我在一瞬間內就清醒了過來。

如今明明還是四月初的寒冷早晨,然而我的全身卻霎時間被汗水濕透了。

“……嗚哇啊、嗚哇啊、嗚哇啊。”

這樣子醒過來真是太糟糕了。

簡直是神原史上最糟糕的睡醒方式。

我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掉了——阿良良木學長每天早上都被兩個可愛的妹妹叫醒,還常常為了這件事發牢騷,不過我想無論是被什麼樣的方法叫醒,總不至于在睡著的時候被人用凶器襲擊吧。不管怎麼說,也不會出現我這種伴隨著強烈的恐懼感醒過來的情況。

啊啊,太可怕了。

……當然,今天也是因為我做惡夢的緣故。而且我已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沒有體驗過“心情愉快地醒過來”的感覺了。

我一邊看著自己的左臂一邊這麼想道。

看著被膠布緊緊地捆綁在房間的柱子上的——自己的左臂。

“……呼~”

我用右手徒手扯斷了那些膠布,在這一如往常的習慣性動作中,又逐漸恢複了平靜。

心跳聲也開始安定下來了。

因為左臂被緊緊固定在一動不動的柱子上,所以我睡覺時也沒有辦法轉身,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是很難進入熟睡狀態的。但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在睡覺的期間也不知道會闖出什麼大禍來。

就算用手銬或是其他的東西加以固定,我也很可能會在無意識中把鎖解開,所以我才會用上膠布。這樣一來,就算我在深夜里像夢游似的穿上雨衣到外面游蕩,在外出的時候我也不得不以無法修複的方式使勁扯斷膠布,就算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的夢游病發作,至少也能知道自己曾經外出過的事實。

可以知道自己的罪行。

由此可以避免犯下無知的罪過。

雖然這樣我完全無法熟睡——但跟無知相比的話,這樣自然是要好得多了。

自從那個五月以來——

自從那一次在睡眠中的恍惚狀態下襲擊了阿良良木學長以來——自從被惡魔附身以來,我就一直持續采用著這種愚蠢的束縛措施。

至今為止,也不知道白白浪費了多少膠布。

不,也不能說是浪費吧。

因為每天早上起來,當我看到在卷著重重繃帶的的手臂上面,還緊緊地纏卷著一層層膠布的時侯,我就可以松一口氣拍拍胸脯安下心來——太好了,看來我昨晚也沒有對任何人做出暴力行為。

所以,這也不能算是白白浪費。

“哈哈——知道自己在無意識中的破壞沖動還真是痛苦呢,駿河。無知明明不是罪過,而是救贖嘛。人類的本性就跟猴子和其他野獸沒什麼兩樣——這個事實,本來大部分人直到死的那天也不會知道。你還真是不走運啊。不,或者說是注定受折磨吧?當然,我當初也並不是為了這樣才把‘猿猴之手’留給你的。不過你可別問我‘那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個問題哦,因為提問就意味著你認輸了。”

感覺從某個地方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但是我並沒有理會那個聲音,只是開始進行出門的准備。

在這個季節光著身子睡覺,還是會感到有點寒冷。

盡管我起來的時候渾身是汗,但身體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打顫。

總之先把被膠布弄得粘乎乎的繃帶換掉再說吧——我的早晨就是這樣開始的。這種算不上裸體圍裙的裸體膠布裝扮,我想還是挺有味道的嘛。

難道這麼想的人就只有我一個?

003

“早上好。”

我來到大廳,發現早餐已經准備好了。

我對家務事一竅不通,無論是料理還是打掃衛生都完全不行,甚至連一根草也種不活——但是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作為我監護人的爺爺和奶奶有著極其認真的性格、對我的照料已經達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所造成的。

從各種意義上說,我並沒有從父母那里得到過什麼好處,但是從爺爺和奶奶那里得到的好處卻是多得數不清。

不過,他們只是為我准備了早餐而已,奶奶已經去了洗衣服,而爺爺就在庭院里照料花草。對普通家庭來說,早餐應該是全家聚在一起吃才是最理想的,不過這方面卻總是沒能湊准時間。

這並不是因為老人早上起得太早。

反而早起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因為我每天早上都會習慣性地跑上十公里×2的晨跑。

今天也一樣,剛才我已經到外面跑了兩趟回來。

在我心情爽快地跑著步的期間,爺爺和奶奶就已經吃完早餐了。為了能跟爺爺和奶奶一起吃早餐,我每天早上都在努力提高強度來趕上他們的時間,可是——嗯,要是不把時速提高一倍的話,就根本無法做到。

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啊。

“不過要是說‘不在一起吃飯就不算是家族’的話,那也太粗暴了吧——對了,你反過來看看那個叫羽川的孩子的家,每天雖然都在一起吃早餐,但根本就沒有在一起的感覺吧?那與其說是聚在一起,倒不如說是堆在一起吧。對了對了,我以前基本上也是跟你一起吃飯的,怎麼樣?你有沒有感覺過我是你的家人呢?雖然我是你的母親,不過,究竟能不能算是你的家人呢?”

傾聽著從頭腦的某處傳來的這樣一番話,我吃完了早餐。跑步時消耗的卡路里得到了充分的補充,我總算吃飽了。

不過今天的幻聽現象真是太嚴重了。

難道是什麼麻煩事即將發生的前兆嗎?

還是說有什麼還沒有解決的問題?

……也許只是因為今天要開始新的生活,導致我的精神平衡出現了一點紊亂吧。

真是的。

我一個人真的是不行啊。

我一個人簡直是完全不行。

我一邊這麼想,一邊拿起爺爺和奶奶已經讀過的、看起來有點皺巴巴的當天報紙,在餐桌上攤了開來。

然後我就瞪大眼睛,對報紙上的每個角落進行了仔細的檢查——也就是搜索著昨天世界上發生的各種各樣的事情。因為是地方報紙的關系,對這個城市附近的事情記載得比較詳細——而那些事情正是我重點關注的對象。

刺殺事件,以及暴力事件。

發生的時間,發生的地點。

對于這些情報,我都進行了逐一的確認。

然後把這些信息整理成時間表,跟我昨天一整天的時間安排相對照,回想一下自己是否有不在場的證明。

“……呼~”

讀完報紙後,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沒問題。

我昨天看來是沒有干過什麼犯罪的事情。

004

回到自己房間後,我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長得有點長了。雖然也不是說不注意的話就會有什麼嚴重後果,但是這種事一旦發現的話就會感到非常在意。

“指甲刀……”

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環視著周圍。

我想應該是在這里的。指甲刀應該就在這個房間的某個地方,而且還不止一個,至少是兩個或者三個。

駿河,指甲刀用完就要放回到原處哦——因為奶奶經常這麼跟我說(或者應該說是這麼斥責我),所以這個判斷絕對不會有錯。但問題就在于要找到那個指甲刀的話,卻需要進行一番極其認真的發掘作業才行。我的房間“稍微有點”凌亂,要找到想找的東西實在不太容易——阿良良木學長曾經用“地盤下沉”這個詞來形容我房間的凌亂狀態,我想了想倒也覺得十分貼切,而且非常絕妙。他在用詞的藝術性方面確實有著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唔——

如果現在才開始找指甲刀的話,上學就絕對會遲到。

順便告訴各位,阿良良木學長把在我的房間里找東西比喻成“尋寶”,這個說法也同樣非常絕妙。的確,在這座“發生了地盤塌陷的大山”里面,我實在沒有信心能找出像指甲刀那麼小的東西來。

簡直就跟在沙漠里找一支針沒什麼兩樣。

如果告訴奶奶的話,我想她應該還是會把別的指甲刀借給我的吧,不過到時候肯定又會被她狠狠教育一番,我就不由自主地在心底里打退堂鼓了……

我可不想惹她發怒。

唉……

為什麼指甲會長起來呢。

“對指甲的生長感到惡心的人並不適合生存。因為這就意味著那個人討厭成長。”

我的母親曾經在為年幼的我剪著腳趾甲的時候說過這樣的一句話——雖然那好像並不是對我說的話,而是她的自言自語,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又覺得也許那真的是對我說的話。

雖然她的視線沒有朝向我這邊,但那也不意味著她的內心沒有朝向我這邊——反過來說也是一樣。但是——

眼睛注視著我的人——

並不意味著那個人的內心也在關注著我。

于是,就在我想著要不就懷著被責罵的覺悟去奶奶的房間,要不就在上學途中到便利店買個新的指甲刀的時候,第三個選擇卻突然間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里所說的突然,正確來講應該是——我剛把昨天洗好送回來後用衣架掛在牆上的校服拿下來,卻發現標牌還留在衣服上,于是就用剪刀把它剪下來的那個時候。

唔。

只要將就一下的話,指甲也是可以用剪刀來剪的吧。


我忽然間察覺到了這個事實。

簡直是完美的臨機應變,人類恐怕也是通過不斷積累這種微細的小發現來實現新的進化的吧。對,就像牛奶瓶的蓋子那樣。

不過最近的牛奶瓶好像已經沒有蓋子了吧。

總之,我在用某樣東西代替別的東西這方面,的確是有著出人意料的天賦。

也不知道這究竟應該說是擅長利用身邊的事物,還是應該說思維善于轉彎。

以前也曾經有過這樣的體會。

那一次我買了一台電器產品,可是被店家捆包送來的那個東西,卻由于方便運輸的原因而被牢固地捆上了一圈圈的封口膠帶。

那時候我身邊正好沒有剪刀。

在沒有剪刀的情況下是很難把封口膠帶切斷的。

那麼,神原駿河在那時候靈機一動想出來的主意究竟是什麼呢?

“用手表來切吧。”

——就是這樣一個想法。

只要借助杠杆原理,利用手表扣子側面的銳利邊緣來切割的話,像封口膠帶這種東西還是可以輕松解決掉的吧——簡直是一個英明的決斷。

不,既然用到了鋒利的邊緣,就不應該稱為英明的決斷,而是稱為銳利的決斷才對吧。

你要問我結果怎麼樣?

嗯。

創新性的想法沒有獲得預期的結果,這種事也是經常會有的。結果,封口膠帶還是安然無恙,而手表帶上的扣子卻被我弄壞了。

沒想到封口膠帶還真厲害的啊。

這一次我算是見識到了封口膠帶的團結力量的強大之處!喂喂,這麼說一點也不好笑吧!(自問自答)

咦?

我明明是想說自己思維善于轉彎的……沒想到卻錯把自己的失敗經曆說了出來。

等一下,我得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例子……

……嗯。

看來用剪刀代替指甲刀來剪指甲這個主意,還是暫時放棄算了吧……?

可是今天畢竟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我還是希望自己能懷著全新的清爽心情去上學,所以還是決定要好好稱贊一下想出這個主意的自己。

然而這樣的心情,卻只維持到了我用纏著繃帶的左手剪完右手指甲的那一瞬間為止。

我是個左撇子,所以我拿的是設計成便于左手使用的剪刀,所以要是用右手拿的話就會變得很難用。

因此,我沒有辦法剪左手的指甲。

剪不了那解開繃帶後露出來的、猴子左手的指甲。

“……真失敗。”

這種思維的轉彎真是太糟糕了。

與其說是擅長,倒不如說是特異(一點也不順口)。

不過也算了。

反正左手到最後還是要纏上繃帶的。

現在已經把長出來的指甲剪掉了一半,心情也確實是舒暢了一點(雖然也不能說是舒暢了一半)。接著,我就順手拿起被別的東西埋在里面的鏡子,把跑完二十公里後洗過澡再用吹風機吹干也還是沒有變得服貼的頭發的翹起部分剪掉。

喀嚓的一聲。

看來連頭發也長了不少。

雖然我也想過不用這種一點點剪的麻煩方式,干脆一口氣把頭發全都剪光算了。但還是沒有勇氣下這個決心。

大概我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吧。

雖然這可能會有違大家對我的印象,不過這才是真正的我。

優柔寡斷。

總是把做決定的時間往後推延的——優柔寡斷。

不,既不優秀也不溫柔的我,大概也配不上這個四個成語吧——所以還是應該用貪得無厭來形容。

是貪婪大人。

想得到一切,卻失去了一切。

最喜歡戰場原學姐的——貪婪大人。

最初得到了一切,可是到最後卻什麼都沒有。

那就是我——神原駿河的人生了。

實際上,我也把指甲刀弄丟了——當然,要是把房間的凌亂狀況跟那種宿命般的人生觀混為一談的話,可能也會被戰場原學姐和阿良良木學長責備吧。

我不想被人責備。

真的不想。

然而,當我想到這里的時候,卻突然醒悟過來。

那兩位值得敬愛的前輩已經不會再責備我了——因為,他們已經不在了。

因為他們已經不存在了。

雖然現在也感覺到他們就在身邊,但那只不過是錯覺而已。

在對自己的戀戀不舍感到無奈的同時,我換上了校服,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朝著阿良良木曆和戰場原黑儀已經不在的私立直江津高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