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四章 父親匪號血手人屠(下)

陽光從云端灑下來時,常綠闊葉林的葉子還在風里嗚咽,山間尚看不出冬日的痕跡,不遠處的球場上,一群少年人攆著只灰色足球在跑,正爭奪得激烈.

甯曦坐在山坡間傾倒的橫木上,遠遠地看著這一幕.

華夏軍中武風興盛,自竹記時期開始,員工間的一大娛樂項目就有第一高手的擂台爭奪賽,到得融化了武瑞營,正式轉化為華夏軍後,各種內部比武,蹴鞠大賽便更加豐富起來.竹記的宣傳部門嵌入了甯毅的惡趣味,一方面輸出武俠故事,一方面在內部外部搞"十大""百大"高手的排名,為了爭奪這類排名和福利,軍隊在這方面上上下下都熱鬧得很.

甯曦在十三四歲的少年人中也算得上是運動健將,但此時看著遠處的比賽,卻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一來他的搭檔多數在和登,集山這邊,雖然也有幾個認識的,但來往畢竟不密.二來,此時他心中也有煩惱之事,無心其它.

兩天前的那場刺殺,對少年來說震動很大,刺殺過後,受了傷的初一還在這邊養傷.父親隨即又進入了忙碌的工作狀態,開會,整肅集山的防禦力量,同時也敲打了此時過來做買賣的外來人.

自父親回到和登,雖然未有正式在所有人眼前露面,但對于他的行蹤不再過多遮掩,或許意味著黑旗與女真再度交鋒的態度已經明確起來.集山方面對于鐵炮的提價一時間引起了騷動,但自刺殺案後,收緊的風聲和氣氛壓下了一部分的聲音.

生逢亂世,女真的搜山檢海,肆虐天南只在幾年之前.黑旗縱然有兩年的雌伏,低落期,最初在涼山落腳時甚至顯得忍氣吞聲,但到得此時,稍稍褪下因生意而來的溫情面貌後,人們還是會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這支曾在西北正面對撼女真而不落下風的勢力,不是開玩笑的.

但對甯曦而言,平素敏感的他,此時也並非在考慮這些.

他心中困惑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受傷的少女,這幾天想來想去,其實也未有所得,一時間覺得自己往後必回遭到更多的刺殺,還是不要與對方來往為好,一時間又覺得這樣不能解決問題,想到最後,甚至為家中的兄弟姐妹擔心起來.他坐在那橫木上許久,遠處有人朝這邊走來,為首的是這兩天忙忙碌碌未曾跟自己有過太多交流的父親,此時看來,忙碌的工作,告一段落了.

他站起來,恭敬地行禮請安.走過來的甯毅擺了擺手,拍著他的肩膀在橫木上坐下.甯曦與父親的上一次分別才只九歲,那時的印象中,父親的身影頂天立地,此時重逢,才發現父親在一種綠林高手中,身形算不得高大壯碩,但他沉穩,隨意,有山一般的從容.這讓甯曦頗為羨慕,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能這樣,或許便不怕區區刺客了吧.

"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坐了片刻,甯毅笑笑開了口.

"啊?"小甯曦微感疑惑.

"過去幾年,我不在家,為了保護你們,你娘,你紅提,西瓜姨娘,杜伯伯這些人,是費了很大力氣的.我們本來已經做好了你……甚至你的弟弟妹妹,遇上意外的可能性……"

父親平靜的說話在風中飄過,甯曦一開始還只是疑惑地聽著,待到甯毅說出"你的弟弟妹妹"這句,他低著頭,雙拳才陡然握緊了,甯毅看著遠處,話語未停.

"但後來,己方都還算克制,有幾次事情,還沒有波及到你們,就被消滅了.這是好事,也未必算好,因為這些東西,你終究是得體驗到的."

他說完這些,話語停下來,甯曦也沉默片刻,抬起頭看前方:"爹爹,我不怕."

甯毅笑了笑.過得片刻,才隨意地開口.

"你不一樣會接下我的班."甯毅看著身邊十三歲的孩子,摸了摸他的頭,甯曦望向父親,神情里,看來對此倒也並不介意:"如果有一天,你要拿著刀槍上戰場,我和你娘也會放你去的."

他說起這事,甯曦眼中倒是明亮且興奮起來,在華夏軍的氛圍里,十三歲的少年人早存了上陣殺敵的豪邁志氣,眼下父親能這樣說,他一時間只覺得天地都寬廣起來.

甯毅端詳了少年的表情,隨後才轉頭:"但是,生與死都有價值.我的兒子有一天也許不會成為華夏軍的領導者,但我希望,他能成為一個能為身邊人負責任的男人.哪怕照顧不了整個華夏軍,照顧家里人,照顧你娘,照顧你的弟弟妹妹,是你推卸不了的責任."

甯曦握著拳頭坐在那,沒有說話,微微低頭.

"我們大家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但面對的處境不一樣,一個強大的有智慧的人,就要學會看懂現實,承認現實,然後去改變現實.你……十三歲了,做事開始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你身邊跟著一群人,對你區別對待,你會覺得有些不妥……"

"我沒有."少年開口反駁,"其實……我很尊重杜伯伯他們的……"


甯毅抿了抿嘴:"嗯,那……這樣說吧.現實就是,你是甯毅跟蘇檀兒的兒子,如果有人抓了你,殺了你,你的家人自然會傷心,有可能會做出錯誤的決定,這本身是現實……"

"我不會讓他們抓住我."

"那如果抓住你的弟弟妹妹呢?如果我是壞人,我抓住了……小珂?她平時閑不下來,對誰都好,我抓住她,威脅你交出華夏軍的情報,你怎麼辦?你期待小珂自己死了嗎?"甯毅樓主他的肩膀,"我們的敵人,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這件事對你們不公平,對小珂不公平,對其他孩子也不公平,但我們就會面對這樣的事情.如果你不是甯毅的孩子,甯毅也總會有孩子,他還小,他要面對這件事--總有一個人要面對的.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你要繼續變強大,便厲害,變睿智,等到有一天,你變得像杜伯伯他們一樣厲害,更厲害,你就可以保護身邊人,你也可以……好好地保護到你的弟弟妹妹."

甯曦坐在那兒沉默著.

"有些事情我們想不通,可以慢慢想.弟弟妹妹先不說了,甯曦,你不是有些虧待身邊的朋友了?"

"啊?"甯曦抬起頭來.

"初一受傷兩天了,你沒有去看她吧?"

"我……我看過的……"

"嗯,好像說你沒去啊……"

甯曦低著頭,不想說他是裝作路過遠遠地瞄了一眼.

"我記得小的時候你們很好的,小蒼河的時候,你們出去玩,捉兔子,你摔破頭的那次,記不記得初一急成什麼樣子,後來她也一直是你的好朋友.我幾年沒見你們了,你身邊朋友多了,跟她不好了?"

"不是,初一她,她畢竟……不同……"

"怎麼不同了,她是女孩子?你怕別人笑她,還是笑你?"

甯曦臉色微紅,甯毅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目光卻嚴肅起來:"女孩子不比你差,她也不比你的朋友差,早就跟你說過,人是平等的,你紅提姨,西瓜姨她們,幾個男人能做到她們那種事?集山的織造,女工很多,未來還會更多,只要她們能擔起她們的責任,她們跟你我,沒有區別.你十三歲了,覺得別扭,不想讓你的朋友再跟著你,你有沒有想過,初一她也會覺得窘迫和別扭,她甚至還要受你的冷眼,她沒有傷害你,但你是不是傷害到你的朋友了呢?"

"如果你……不再希望她跟著你,當然也可以.但是你們一起長大,也跟著紅提姨娘一起學武,你們如果能一起面對敵人,其實比跟其他人聯手,要厲害得多.而且,氣量拿出來,她是你朋友,有什麼可芥蒂的,你是男孩子,將來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你當然要比她更成熟,你是我跟你娘的兒子,你當然要比其他孩子更成熟更有擔當!你覺得會有風言風語,擔起責任來娶了她又有什麼關系……"

甯曦的臉霎時間紅透了,甯毅原本還在說:"我和你娘就給你們訂個娃娃親……呃,好了,先不說了."

父子兩人在那兒坐了片刻,遠遠的看見有人朝這邊過來,隨行人員也來提醒了甯毅下一個行程,甯毅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站起來:"男子漢大丈夫,面對事情,要大氣,別人破不了的局,不代表你破不了,一些小事,做起來哪有那麼難."

他說完,與隨行人朝遠處過去,方書常靠過來時,甯毅跟他感歎兩句:"唉,為了小孩子操碎了心……"方書常不以為然:"我覺得,你是不是有點婆婆媽媽了?"這年月里父親權威至上,或者拳威至上,跟小孩子談心實在是件奇怪的事:"我家幾個小子,不聽話就揍,現在都好好的,沒什麼操心事.而且揍多了皮實."周圍有人暗自點頭.

甯毅撇了撇嘴:"說得輕巧,現在這些小孩子,一腦子熱血,什麼時候蒙頭上了戰場,嚇死你個王八蛋."

"遲早也是要曆練一番的."

"那也要磨練好了再去啊,腦子一熱就去,我老婆哭死我……"

"弟妹很大氣……不過你剛才不是說,他想去你也答應他……"


"當然先穩住陣腳,有他上的一天,至少二十歲以後吧……"

"心魔真是名不虛傳,對兒子都是坑蒙拐騙一整套."

"何止,我還心狠手辣……人死如燈滅,傷心的是活人,總希望小輩活下來的機會大一些……"

一行人說笑著前行,對話到後來,反而嚴肅起來.事實上,走到這一步的高層人員,誰又沒幾個已然在戰亂中死去了的親人朋友,甯毅心狠手黑,身邊的執行人員在做事,算計時也大都冷酷,無非是知道這些疏忽的代價罷了.

大人們漸漸遠去,送別父親之後,甯曦坐在那橫木上想著這些事,遠處那幫少年人踢著球,大聲喧鬧,過得一陣,幾個人撞在一起,爆發了口角互相打起來.應該都是軍人家庭,動起手來頗有架勢,打了一陣,又被眾人鬧哄哄地拉開.

十三歲的少年從橫木上下來,伸了伸雙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又想了片刻,才開始舉步朝城區那邊過去,身後有兩道身影隨意地跟上來.

陽光從天空斜斜灑落,少年的步伐倒也算不得堅定,他在城市的街道邊猶豫了片刻,然後才走向市集,去買了一小盒芝麻糖拿在手上.這樣一路快走到初一所在的屋子時,前方有人走來,一臉笑容地跟他打招呼,卻是在這邊管事的文興舅舅.

"過來看初一?"

甯曦向蘇文興請安問好,對于這個問題,倒是沒好意思回答,舅甥倆一面說話一面走了一程,眼看著時間到了中午,甯曦辭別蘇文興,到附近的食堂吃了午飯--他被這插曲弄得有些想打退堂鼓.

中午過後,甯曦才去到了初一養傷的小院那邊,院子里頗為安靜,透過微微打開的窗戶,那位與他一道長大的少女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床邊的木櫃上有茶壺,杯子,半只橘子,一本帶了圖畫的故事書,閔初一讀書識字不算厲害,對書也更喜歡聽人說,或者看帶圖畫的,幼稚得很.

甯曦走進去,在床邊坐下,放下芝麻糖.床上的少女睫毛顫了顫,便張開眼睛醒過來了,看見是甯曦,連忙坐起來.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能好好說話,少女局促得很,甯曦也微微有些局促,結結巴巴的說話,不時撓撓頭,兩人就這樣"艱難"地交流起來.

等到一道從集山回去和登,兩人的關系便又恢複得與從前一般好了,甯曦比往日里也更加開朗起來,沒多久,與初一的武藝配合便大有進步.

在和登的日子談不上清閑,回來之後,大量的事情就往甯毅這邊壓過來了.他離開的兩年,華夏軍做的是"去甯毅化"的工作,主要是希望整個構架的分工更為合理,回來之後,不代表就能拋開整個攤子,許多更深層的調整整合,還是得由他來做好.但無論如何,每一天里,他終于也能看到自己的妻兒,偶爾在一起吃飯,偶爾坐在陽光下看著孩子們的玩耍和成長……

時間過去這許多年里,妻子們也都有了這樣那樣的變化,檀兒更為成熟,有時候兩人會在一起工作,閑聊,埋頭看文書,抬頭相視而笑的瞬間,妻子與他更像是一個人了.

小嬋管著家中的事務,性格卻漸漸變得安靜起來,她是性格並不強悍的女子,這些年來,擔心著如同姐姐一般的檀兒,擔心著自己的丈夫,也擔心著自己的孩子,家人,性情變得稍稍憂郁起來,她的喜樂,更像是隨著自己的家人在變化,總是操著心,卻也容易滿足.只在與甯毅私下里相處的瞬間,她無憂無慮地笑起來,才能夠看見往日里那個有些迷糊的,晃著兩只馬尾的少女的模樣.

云竹更為嫻靜溫柔了,時光如水一般的在她身上沉澱下來,也總能感染他人.她教著孩子,寫些東西,曾經住在那河邊小樓里的她,青澀而局促地想要嘗試回到兒時那片破損的天地里去,到得如今,堅韌和溫柔終于在她身上定了下來,她在家中照顧孩子,提小嬋分擔些事情,往日里檀兒,紅提工作太晚,也總是她提了東西過去,叮囑一番早些回家,如果曾經的那位官家小姐不曾經曆家破人亡,有一天,或許也會漸漸變成今天的樣子吧.

唯有錦兒,依舊蹦蹦跳跳,女戰士一般的不肯停歇.

還有性格柔順的紅提,為"民主"大業奔忙的西瓜,跟在甯毅身邊擔任秘書的娟兒……

有時候甯毅閑下來回想,偶爾會想起曾經那一段人生的過往,來到這里之後,原本想要過簡單人生的自己,終究還是走到這忙忙碌碌不可開交的境地了.但這境地與曾經那一段的忙碌又有些不同.他想起江甯時的風和日麗,又或是那時覆蓋天地的柔和大雨,在院內院外行走的人們,紅牆黑瓦,乍乍乎乎的少女,那樣美好的聲音,還有秦淮河邊的棋攤,小樓,擺著棋攤的老人.一切終究如流水般逝去了.

一切終將如流水般逝去,只是距離可以駐足的未來還有多久,他也無法計算得清楚.

外界的訊息也在不斷傳來.

就當黑旗這頭龐然巨物在山中醒來,緩緩舒展身軀的同時,中原大地,王獅童率領的餓鬼勢力也終于也卷起巨浪,掀起了滔天的災難.

自八月始,王獅童驅趕著"餓鬼",在黃河以北,開始了攻城掠地的戰爭.此時秋收剛過,糧食多少還算豐盈,"餓鬼"們放開了最後的克制,在饑餓與絕望的趨勢下,十余萬的餓鬼開始往附近大肆進攻,他們以大量的犧牲為代價,攻下城池,劫掠糧食,**擄掠後將整座城池付之一炬,失去家園的人們隨即再被卷入餓鬼的大軍之中.

兩個月的時間里,餓鬼們在黃河以北連下大大小小的城鎮八座,城池盡毀,死難者無數.平東將軍李細枝派出五萬大軍試圖驅散餓鬼,然而在兵力膨脹的餓鬼群的前仆後繼下,軍隊被饑餓的人海硬生生的壓潰了.


黑旗軍留在北地的負責人私下里與王獅童又有了一次交涉,試圖盡最後的力量,然而已經沒有意義.

瘋狂的鬼王惦記著他的初衷,不斷膨脹的災民群在黃河沿岸蔓延,隨後渡過了大河.這個時候,雪已經開始落下.

災民們攻下相對較少的城鎮,搜刮***洗劫一空後點起大火,在火中取暖,然後又在大雪之中逐漸被凍餓致死,沒有人知道,這場大雪過後,黃河兩岸會有多少尸身腐爛.

天災延緩了這場**,餓鬼們就這樣在寒冷中瑟瑟發抖,大量地死去,這其中,或也有不會死的,便在這雪白之下,等待著來年的複蘇.

北面,扛著鐵棒的俠士跨過了雁門關,行走在金國的漫天大雪之中.

赤峰山的"八臂龍王",曾經的"九紋龍"史進,在傷勢痊愈之中,解散了赤峰山剩余的所有力量,一個人踏上了旅程.

對于人與人之間的勾心斗角並不擅長,赤峰山內訌瓦解,他又敗給林宗吾後,他終于對前路感到迷惑起來.他曾經參與周侗對粘罕的刺殺,方才明白個人力量的渺小,然而赤峰山的經曆,又清晰地告訴了他,他並不擅長當頭領,澤州大亂,或許黑旗的那位才是真正能攪動天下的英雄,然而梁山的過往,也令得他無法往這個方向過來.

我這一生,價值已經不多了……他這樣想著,便又回到了周侗的路上.

那便去金國,刺粘罕.

此時,距離周侗對粘罕的行刺,已經過去了漫長的十年時間.

一路北行,途中他也曾遇上幾個同行者,一位名叫方承業的油滑男子與他倒是相談甚歡,只是在同行不久之後,快接近雁門關,對方也離開了.

--方承業多少有些懵逼.

他在澤州策劃了針對虎王的那場大亂,後來與師父甯毅重逢,甯毅給他建議了兩個方向,第一,當餓鬼大軍經曆了足夠的戰爭,嘗試干掉王獅童,接手餓鬼,第二,幫助九紋龍重建赤峰山.如今餓鬼凶焰滔天,看起來是真的失控了,也不知道雪災之後還能有幾個活人,九紋龍則甩手不干,只身赴死.這些事情,也讓他實在有些不知所措.

與此同時,沃州的小衙門里,化名穆易的男子也正在享受難得的安逸生活,他有妻子,有兒子,兒子慢慢地長大.

"要是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了."

他時常這樣說著.

西夏,名叫赤老溫的蒙古將領率領軍隊在金國邊境與術列速率領的金**隊發生了三次碰撞,蒙古騎隊來去如風,金國也嘗試了剛剛列裝的大炮,雙方謹慎交手後,蒙古人終于放棄了攻打大金國的試探.

即便是好戰的蒙古人,也不願意在真正強大之前,就直接啃上硬骨頭.

西夏已經滅亡,留在他們面前的,便只有遠道西進,與斜插東南的選擇了.

武建朔八年的冬天逐漸推過去,除夕這天,臨安城里燈火如織,載歌載舞,沖天的花炮將大雪中的城池點綴得格外熱鬧,相隔千里外的和登是一片陽光的大晴天,難得的好日子,甯毅抽了空,與一家人,一幫孩子結結實實地逛了半天街,甯凝與甯霜兩個三歲大的小女娃爭相往他的肩膀上爬,周圍孩子吵吵嚷嚷的,好一片溫馨的景象.

過完這一天,他們就又大了一歲.

建朔九年,朝所有人的頭頂,碾過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