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夢?”
六月的上學路。眼神凶惡的少年,藤間大和正在向走在一旁散發著悠然感的少女,雨森穗波講述昨晚夢見的令人不快的惡夢。
“啊啊,該怎麼說呢,就是被大得愚蠢的野狗追著到處跑的夢”
“……反正又是在什麼地方欺負野狗了吧?”
“別在什麼都沒說的時候就決定是我的錯啊。說到底完全不記得見過那種和卡車一樣大得愚蠢的狗。”
“唔……那是很大呢。的確大到那個地步的話或許是很可怕……”
“然後,被那只狗吃了。”
“誒誒!被吃了!?”
“被吃了。不知道為什麼真的是亂鮮明的呢。該怎麼說呢,就是所謂七零八落?肉連著骨頭的…”
“咿——!快住口!”
穗波的眼睛變成了×狀並塞住耳朵,接著用泛出淚光的眼睛瞪過來。
“唔。大和好過分。明知道我不擅長應付這種話題……”
“只有我一個人夢見討厭的夢太不公平了吧。這只是分享。”
對著呵呵呵壞笑起來的大和,穗波鼓起臉頰表示抗議。
“那偶爾也分享一下正經的東西嘛。想一想的話我從大和那里得到的東西就要屬上小學的時候得到的山一樣多的蛤蠣,就因為這個原因留下了不能吃甲殼類的心靈創傷哦?……真白妹妹當作修學旅行土產買回來的生八橋也是被大和一個人全部吃掉了……”
“可是之後得了蛀牙,就說當是得失抵消了。”
“那是大和擅自得了蛀牙不是嘛。對我來說可是只有損失啊……”
“真是的,女孩子一開口就淨是陳年舊事,不說了不說了。”
“大和……?”
大和忽然停下腳步。
穗波隨著大和的視線,在前面發現了理由。
黑色的野狗正盯著這邊。
“……”
想起了昨晚所做的夢。
嘎吱嘎吱的肌肉被咬得粉碎的聲音,還有泛著粘糊糊光澤的內髒。
包附在如花枝一般的肋骨上的像是腹膜的東西。
甚至連內髒的結構和部位的顏色之類大和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都清楚描繪出來的惡夢。
……啊啊,該死。真是讓人惡心…………
說不定那個是現實,現在的景象說不定只是死後的夢境。會不會是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跌入奈落。這樣的錯覺正襲向自己。
感覺到情緒似乎不斷沸騰起來,于是用手抵住胸口。
但是穗波用身體咻地貼上了那只手臂。
並且像柔和的太陽一樣的表情作出了一個微笑。
“沒事的哦。”
撲通的,穗波的脈動和體溫通過手臂傳達了過來。
“……沒事的。我也在這里,我所在的地方也是大和所在的地方。”
早上的風輕柔地撫過穗波的流海。
流海之下,穗波額頭的左側的位置……有一道傷痕。
不仔細觀察就無法注意到的程度,有一塊僅僅是膚色有些發白的部分。
那道傷口讓大和想起了過去的……對大和來說最古老的回憶。
——遙遠的冬日。
——封閉房間內太陽光無法觸及到的角落。
——通過肌膚傳來的她的體溫與脈動。
“啊啊……沒錯。就如你所說。不可能是夢。”
感受著穗波脈動的過程中,喘息和惡寒就像霧一般消失了。
“……Thank you,穗波。但是我對野狗這種程度的東西就害怕了這件事能不能對其他人,特別是青磁那個呆子保密?絕對的?我可因為是你所以才說的哦。”
“我知道啦。嘿嘿。但是那個啊,大和就算身材長高了,也還是離不開穗波呢。”
對于看著令人操心的弟弟一樣的視線,大和選擇了無視。
“穗波,你才是到什麼時候才打算從我身上離開?用豐滿的胸部壓過來,打算從一大早就展開誘惑嗎?”
“……,~~~~~~~!”
穗波像是觸電了一樣放開了大和的手臂,把自己豐滿的胸部遮了起來。
“大,大和你H!”
“在對別人的成長說著說那之前,還是先好好看一下自己怎樣會比較好哦。畢竟已經不是小鬼了。”
“知,知道了啦,那種程度。就在最近罩杯還變大了一號來著……”
“……為什麼把這種事情說給男生聽可是完全不能理解。”
而且說起來,竟然還在變大嗎……真不是蓋的……
大和忽然對自己在某一點上缺乏自覺的青梅竹馬在各種各樣的意義上產生了複雜的心情。
◆
位于台東市南側的私立將星高等學校。那就是大河等人所在的學校。
在預備鈴響起的時候大河和穗波進入了2-C的教室並做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大河的座位是窗邊第二列的好位置,穗波則是在他旁邊。
“早啊,青磁同學。”
“喲,小穗早上好。喂,大和你怎麼了,那個亂發。”
他剛坐到位置上,教室里的高大男生就過來向自己搭話。
簡直就像從昭和時代的不良漫畫中跳出來的一樣站著的男生是豬塚青磁。
與大和有從小學生時代延續至今的孽緣。
“少啰嗦。我一直是以最真實的一面出現在這里的。而且這樣子是最美的。僅此而已。”
“哪里都不美。又亂又髒的,光是看著就連我都難受起來了。”
“我看你那時代錯誤的發型的發蠟臭味才更令人惡心。那算什麼。難道說你認為那種打扮很酷嗎?”
“你可別瞧不起大背頭!你這家伙,大背頭可是男人的靈魂,多有氣派!看吧,著燃燒一般的紅色和完美的光澤。很男人吧。”
“是啊,給那個紅黑色的大背頭打上馬賽克的話看上去就和那玩意兒一樣。”
“才沒有那種意思!”
“不管怎麼說,光是看著你那張悶熱的臉,體感溫度就甩開不快指數了。趕緊躲開吧。”
大和故意擺出一副不愉快的表情,趴倒在放到桌子上的書包上。
這就是藤間大和的日常。
早上,吃妹妹做的早飯……
和穗波一起上學……
和同班的朋友進行沒有意義的白癡對話。
這種毫無變化又毫無新意的例行公事一般的每一天。
不過並不壞。
大和很清楚這是無法提到的東西。
今天這種一成不變的日子也在繼續。這就是真正的幸福。
因此就和往常一樣想要利用上課鈴之前的少許時間補充一下睡眠,……結果注意到教室中的吵鬧和平時略有不同。
“……比平時更吵鬧啊。發生了什麼嗎?”
“啊啊。雖然是剛從常磐那里聽到迪,今天——”
響起的上課鈴打斷了青磁的話,班導的女教師進入了教師。
“打鈴了哦。快點回到座位上去,小鬼們。”
粗魯的用詞和眼睛下面濃重的黑眼圈讓難得的美貌全毀了的班導登上講台,代替青磁解釋了吵鬧的理由。
“呃,或許已經有人知道了,今天會有轉學生來到我們班。”
……轉學生?
“接下來介紹的時候可別太吵了。……請進吧。”
今天一整天,和平常一樣的日常依然會繼續。
在這樣想著的大和面前——那個過于唐突地造訪了。
在班導女教師的催促下,那名女生無聲地走進教室。
那副身姿讓教室中所有人都吞了一口氣。
當然,大和自己也是。
理由很簡單,因為那名女生的身姿距離自己等人的“日常”顯得過于遙遠了。
長及腰部的長發是有些病態的白。
制服的縫隙中可以窺見的肌膚同樣是初雪一樣的白皙,相貌如雕像一般美麗。
簡直像是雪之妖精穿上了人類的衣服一樣。
就是如此美麗,……沒錯——美麗到令人不舒服的女生。
像是被霜浸透一樣……被這樣的寂靜包圍的教室中,女生沒有發出一點腳步聲的前進並站到了講台的旁邊。
大和對她抱持的第一印象是……透明。
在陽光之下看到的她的姿態過于白皙,簡直如白晝中的幽靈一樣,仿佛隨時會融化與朝陽之中。
但是,但是正因為如此,她,冬云靜馬才是“異類”……
◆
“這位是轉學生的冬云靜馬同學。因為很漂亮可別多嘴給她添麻煩哦,男生們。”
班導的忠告完全沒有意義。
大家別說是多管閑事了,反而感受到靜馬放出的神秘氛圍之後說不出話來了。
所有人都傻傻地打量起站在講台旁的靜馬的姿態。
“我是冬云靜馬,請多指教。”
可是,她發出了聲音,說出了人類的語言,在證明了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類之後教室中的氣氛一下子發生了變化。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不得了!真不得了,那女孩是怎樣!超漂亮嘛!”
“像妖精一樣……”
“呐呐!你是從哪里轉學來的?”
“喜歡的男孩子類型是?”
“真是好漂亮的頭發啊,在用哪種香波?”
“呀!靜馬同學看這邊,請朝這邊微笑一下~!”
男生女生一起站起身圍住了轉學生。
結果還有發出尖叫並毫無顧慮就拿出手機咔嚓咔嚓拍照的學生。
“……真是的,淨是一群失禮的家伙啊。”
“這樣說著的大和要用那支手機拍什麼呢?”
“……切,真是眼尖的女人。沒什麼關系吧,拍個照片這種程度。”
實際上靜馬是不輸給當今電視演員程度的美人。
是男孩子的話,想要拍一張照片這種程度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哼。大和原來喜歡那種類型的女孩子啊。哼~~”
“為什麼你要生氣啊。”
“才沒有生氣來著。大和真是意外的不知好歹呢。”
……這部果然是在生氣嘛。
大和勉為其難的合上手機,穗波作出了一個稍顯認真的表情。
“那個先不提,大和——你注意到了嗎?”
帶著含蓄地問道。
因為相處了很長時間了,大和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在問什麼。
“是啊。”
像是松開氣球一樣的騷動。
之後洶湧而來的提問攻勢。
明明只是這種程度的事情。
“那個女人……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啊。”
靜馬從進入教室那一刻開始,表情就完全沒有出現過變化。
那副表情簡直就是面具。她的存在簡直就是幽靈。明明在這里卻又不在這里。
忽然靜馬抬起手。
“在提問前可以說一句嗎?”
“啊,抱歉,光是這邊一個勁的在提問。”
“可以哦,想說什麼就說吧,畢竟我們從今天起就是同班同學了嘛。”
以那副從進入教室起就未曾變過的無表情樣子,靜馬宣告到。
“很吵。”
一句話讓空氣死了。
“……那麼……問題是?”
靜馬環視著教室。
面對冰一般的視線,把靜馬包圍起來的學生們集體退卻了。
大和也無意識地向後仰倒。
……什麼,這個女人……好,好可怕啊啊……
轉學第一天的早上就承受如此多針對自己的詢問的話,不高興也是可以理解的。
到此為止是大和能夠接受的部分。
可是,這是任何一名轉學生都要經曆的類似于儀式的東西。愉快地接受或是微笑著帶過才是符合社交禮儀的做法。
“看來沒有問題了呢。”
……是沒辦法提問了吧,這種氣氛……
對于剛剛的失言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靜馬,反倒是一直在後方看著的大和伸出了冷汗。
“那麼老師我該坐在哪里?”
“啊,是啊……靠窗最後的位置還是空著的,就坐到那里吧。”
作為恰好就為與大和的正後方。
靜馬毫不在意周圍氣氛地跨出一步。
聚集在周圍湊熱鬧的人立刻就像遭到洗滌的油漬一樣退開了。
邁出第二步的時候道路已經為他讓開了。
靜馬在人們為她讓開的道路上悠然地朝著作為邁開腳步。
……簡直就是魔王的行進。
面對這幅景象,大和歎了一口氣。
那樣子當然會變成這樣了吧。
理所當然的。
大家今天是第一次見到靜馬。
在決定第一印象的場合吐出那種暴言的話,不論是怎樣的美人也不會有想要接近的挑戰者出現了。
像對待髒東西一樣,保持距離相處也是當然的了。
而且就算是大和也不例外。
大和雖然喜歡漂亮的女性,卻沒有無謀到想和如此麻煩的女人扯上關系的程度。
……那種程度雖然很清楚……
當靜馬從自己位置的旁邊通過的時候,大和為了不和靜馬對上眼而將視線別向窗外。
……不,是想要別開的。
但是忽然,真的是只有一瞬間,她的表情進入了視線范圍中。
那張臉本該是和自我介紹時一樣面無表情的。
——真是一幅難過的表情啊……
不知為何,大和產生了這樣的感覺。
那到底是從窗戶的晨光所做的惡作劇,還是刹那間從細節中看到的雨雪交加的真實呢。
從結果來說知道這個答案的時候是在不久之後的事情了,而這時候的大和則是……認為不能就這個樣子讓她到達座位。
大和注意到了,……靜馬是故意亮出鍵詞讓別人遠離自己。
想想的話就能明白這是很簡單的事情,做出那種自我介紹的話不可能不被敬而遠之,靜馬也不是連這種事情都不明白的年紀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除了故意為之意外絕無可能了。
高中的桌子是各自獨立的,也沒有把桌子拼起來一起吃飯的義務,在不主動要求的范圍內,附近的人也不會互相往來。
無論靜馬是何等的美人,只要她不和他人產生聯系,那就和不存在是一樣的。
被敬而遠之的同時還是漠不關心的孤獨一人。
沒錯……靜馬想要成為幽靈。就是注意到了這一點。
就這樣讓她走到座位上去的話,說不定就會在某一天消失在朝陽之中吧。
那樣子讓大和感到非常不愉快。
因為想成為幽靈這個想法反過來說,就等于對于靜馬來說大和等人就像是路邊的石子一樣是怎麼樣都無所謂的存在。
…………把人當傻瓜。
在意識到這個解答的時候,大和自然地采取了行動。
“嗨,提問。請告訴我你今天穿著的是什麼樣的內褲。”
教室中的所有人都被這過于出奇又極為失禮的提問而驚呆了。
在這沉默之中,一點點,真的只有一瞬間但確實的——靜馬的表情出現了動搖。
從無到驚,再到厭惡,接著再次回歸無。
……噢,這不是能露出那種表情嘛。
不知為何大和感到了安心。
同時激起了壞心眼的施虐心。
來吧,看你要怎麼辦面具女。對于我這個壞心眼的提問你要怎麼應對?
是徹底無視,還是展開怒罵?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無論采取怎樣的反擊,你化作幽靈的計劃都會被破壞。
普通回答的話那就會獨占男生們今天一整天的話題。
但是選擇沉默地無視的話,就可以解釋為穿著無法說出口的過激內衣,我也會這樣全力地進行煽動。
……呵呵呵,被路旁石頭絆住的感覺如何?
大和的嘴角浮現出下流的笑容。
“粉色的綁繩內褲。”
“啊!?”
但是下一個瞬間被嚇破膽的不如說是大和這邊。
靜馬竟然不光是回答出了自己內衣的種類,而且還在大和眼前撩起裙子,完全露出了內褲給大和看。
這家伙……!
更令人驚訝的是,靜馬放下了裙子之後,
“……感想是?”
“什————!?”
反手做出了不得了的反擊。
……這女人。
大和無言以對了。
這不是沒有道理。不僅漂亮的解決了自認為絕對答不上來的疑問,甚至還作出了反擊。
形勢逆轉。被逼上絕路的反而變成了大和這邊。
……糟,糟透了。一擊沒能致命結果被反過來抓住了把柄。
明明本來只是可以在班里以輕浮來戲弄一下轉學生的低俗玩笑的,對于這個反擊無論回答什麼我不都只是個變態嘛……!
大和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冷汗。
“是你想讓我告訴你我才說的哦。說說感想什麼的可謂情理之中吧?”
竟然在這之上繼續追擊!
仔細一看全班的視線已經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了。
……不行了,逃不掉。
……完全被看穿了。我太小看這個女人了!
咕,完全無法解釋了。……敗者就只能對勝者低頭了。
大和舉起了白棋,按照靜馬的要求開始老實的思考感想。
像是要將白瓷一樣的肌膚包起來似的粉紅色蕾絲……
會想起剛剛看到的場景,讓腦筋全速運轉。
————審議中————
“老實說,覺得還是黑色之類更加性感的顏色才更適合靜馬那成熟的感覺呢。”
“贊成顳葉的意見。要說女孩子氣的話……感覺不太適合是和她的氛圍。”
“喂喂,等一下啊頂葉,這才一半而已。只看了前面而已。就這樣作出判斷是怎樣,那豈不太過草率?不,那就是草率!”
“額葉依然是這麼笨蛋啊。不愧是額葉。但是我就是愛你這一點。作為日本男人不對自己所說的話負起責任可不行。也就是說——不以更多角度視奸一下的話就無法說出真正的感想。”
“唔,竟然針對這一點嗎,枕葉。可是……嗯。的確也有些道理。”
“那麼就采用額葉的意見————”
————審議結束————
“讓我看一下屁股那面。”
“明明去死就可以了。”
當然的,大和因為對剛轉學來的女生進行性騷擾的鬼畜行為而成為了班級的膿包。
◆
結束了一天課程的放學後。
大和和穗波與青磁,以及就像是體現了當今女高中生風采的少女,常磐京子四個人一起,為了排解一天的郁憤而來到位于學校附近商店街的游戲中心。
“常磐,十四不來嗎。”
大和和青磁正一邊以“AC北斗的拳骨”來決一勝負,一邊詢問起不在這里的朋友圈成員梶十四郎的所在。
正在擺弄著掛有大量掛飾的手機的常磐回答道。
“那個啊。阿梶說還有學生會的工作。”
“切,比起傷心的朋友更重視公務嗎。真是個不講義氣的眼睛仔。”
“但是啊,那個……我覺得是大和的自曝啊~……”
“喂喂,就連穗波都在說那種令人傷心的話啊。我明明以為是你的話一定能夠理解我對轉學生的那種硬派又自然的良苦用心啊!”
“我可不認為硬派是對初次見面的女孩子詢問內褲類型!”
“啊——是是,反正是我不對。切,女孩子在這種時候就是會立刻串通一氣呢,啊,青磁你這家伙,不是說過不能用托席的嗎!”
一邊發著牢騷,大和一邊用熟練地動作操作搖杆。
在選擇好角色開始對戰之後,身後的女子二人組開始了饒有興趣的對話。
“小京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拿著手機在看些什麼?”
“嗯~。這~個~是~,鏘鏘!就是今早拍下的靜馬同學的照片!”
“嘿……,哇,像這樣看照片的話真的就和模特一樣。腿又長,腰又細……真好啊。”
“是啊是啊!真是的,為什麼我就沒有這樣生下來啊。或者說為什麼不把我生成這樣啊,媽媽!”
“但是為什麼拍了這麼多照片?”
“嗯~在各種角度拍攝不同照片的話,我想總應該有一張可以拍到的喵~。但是無論哪張照片都很清楚,所以有點失望呢。”
“……可以拍到,是拍到什麼?”
“幽靈。”
……啥?
話題忽然出現了飛躍式的跳躍,大和也有意識地側起耳朵注意起背後的對話。
“小穗,——食人大宅的事情,你知道嗎?”
“啊,嗯。記得是台東市的鬼屋吧。台東市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沒錯沒做,就是那個。六年前,住在里面的人一夜之間集體消失之後至今仍下落不明,台東市七大不可思議之一,食人大宅。……但是啊,這個靈異地點還有另外一面,雖然不被人熟知就是了。那座大宅門牌上是有名字的哦。那就是——冬云大宅。”
“……冬云,和靜馬同學的姓相同呢。”
“就是這里啊,華生!冬云可是相當少見的姓不是嘛。有著這種稀有姓氏的人搬來了這座台東市。這是偶然嗎!對于這個疑問我可是呯的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說不定,靜馬同學是六年前在食人大宅失蹤的那家人的幸存者,而且背後會附著在食人大宅消失的人們的靈——”
“常磐。————就數到這吧。”
大和終于無法忍耐的,可以的用銳利的聲音對常磐說到。
常磐聽到這句話之後調整了一下呼吸,閉起了不謹慎的嘴。
“抱,抱歉,……如果真的是有關系的人的話,的確不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呢……”
常磐雖然是被人稱為“脊髓動物”的世貿女生,但是也有稍顯欠缺考慮的地方。
說是缺點也的確是缺點,不過她也擁有能夠反省的率直。
身後的穗波開始袒護起常磐來。
既然如此接下來交給穗波就好了。那樣子常磐也能更快恢複吧。
切換意識重新轉向畫面,正好看到大和的聖帝大人因為愛而斷氣了。
“太棒了!是我贏了,大和!按照約定牛排蓋飯就是你請噢!?”
大和無言地把機器踢飛到了對面。
“小指!!撞到小指啦!”
“那是因為你在胡扯吧。還只是一勝一負呢。”
“啥!?你看不著眼前的‘LOSE’嗎?”
“這樣就是我輸了一場,長相是你輸了一場。”
“決勝就用AC北斗名物的真人快打。”
“…………好吧,我明白了。雖然對長相比賽的可疑判定有很大的意見,但是用拳頭來決勝是最適合我的了。來吧大和!”
……真沒辦法啊,竟然如此輕易地就受到了挑撥,這家伙還真是個難得的朋友啊。特別是那張令人不爽到就算毆打幾百回都不會感到一絲一毫罪惡感的臉實在是了不起,愛你哦。
大和在心里一邊表達對青磁來說完全不值得感激的感謝一邊穿過自動門。
“嘿嘿,……大和的確是很硬派呢。”
對于穗波一邊目送著二人一邊笑起來的那副笑臉,大和不知為何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
但是走出店門進入小胡同的時候里面已經有人了。
是三名中學生,正圍著一名明明進入了夏天卻還是頭戴兜帽的男子施暴。
“喂小鬼。三人欺負一個可說不過去了啊!”
青磁大聲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轉向了大和他們這個方向。
“咕,將星的藤間!”
中學生的時候,能量過剩又調皮搗蛋的大和在這類混混之中算是相當有名的人。
同樣從小學的時候就一直搭檔的青磁也——
“那麼,那個紅色的就是豬塚嗎。”
“還真是大背頭嘛。好臭。發蠟的臭味!這個時代這樣打扮太難以置信了……”
“已經是超越了時代錯誤的變態了呐。真惡心。”
——其個性的外貌也很有名。
“竟然敢說我的‘氣勢’惡心!”
“冷靜點青磁。那些小鬼不是說你的腦袋感到惡心,而是在說你的存在本身惡心。哈哈哈。太好了啊,自滿的發型沒有被貶低。”
“一根毛都不好!大和你到底是站那邊的!”
“只有不是站在你這邊這一點比起那些糟老頭會在年末特別節目中酩酊大醉更不會搞錯。”
“對待前世開始的死黨就是這種態度!看來有必要和你好好談談了!?”
“不好意思,我沒把你當成朋友,誒嘿。”
“大和————!”
“糟糕,變態興奮起來了!”
“趁現在快跑!”
在青磁和大和斗嘴期間,中學生們就像小蜘蛛一樣開始逃竄。
“啊,死小鬼們給我站住!”
“住手吧,對方只是中學生而已嘛。”
“那怎麼行,那群家伙可是把我的“氣勢”叫做變態了。絕對不可饒恕!看我把那群小鬼吊兒啷當的卷毛從根上拉直!上面也是,下面也是!嗚噢噢噢!”
“所以說那已經完全是變態了——唉,走掉了。”
青磁已經為了追擊那群中學生而從道路上不見了蹤影。
留下的只有大和的歎息和摔倒在地的風帽男。
“喂,你沒事吧。對手只是中學生吧。連還手的力量都沒有嗎?”
可是,揮開了大和伸過去的手,風帽男站了起來。
“喂喂,就算是被看到丟臉的樣子也沒必要這麼不給面子吧?”
男子沒有回答。用搖搖晃晃的虛浮腳步通過大和身邊回到了大路上。
在錯身的一瞬間,大和看到了男子的相貌。
恐怕是流浪漢吧,長長的黑色流海胡亂垂下,下面的臉也滿是髒汙。
看到那副和乾淨無緣的臉,大和不知為何一瞬間……
——和靜馬很像……
這樣想到。真的……只有短短一瞬間而已。
“啊嘞?大和,青磁同學呢?”
從店里追著大和二人的穗波和常磐出現在眼前。
“……才不知道啊,那個笨蛋。”
丟出這句話之後抬頭仰望起天空。發現茜色的天空已經開始染上深藍色。
“那種笨蛋就放著別管了回去吧。因為最近有些不太安全。”
大和的這句話成為了開始。
回去的時候,大和再一次……看向了那名風帽男子離去的方向。
並沒看到男子的身影。
男子消失在了在夜色開始的街道中。
……如同溶解在深藍之中。
◆
始于惡夢的無聊一天的最後。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
大和從義妹真白那里拿過水壺之後離開家進行跑步。
這是他每天的功課。
“果然,完全沒人啊。”
就算在街道的路燈下奔跑,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
本來在這個時間會有幾個同樣出來跑步的人出現,但是從剛才開始看到的活物就只有野狗程度的而已。
人類不見了之後城鎮里的狗就會增加可以說是自然的法則吧。
因為得到了穗波的鼓勵,雖然不像早晨那樣會感覺到恐懼,但是會感覺到不痛快這一點還是沒變。
台東市全城都被這樣一股淡淡地不快包圍的原因,就是最近在這個城市中發生的事件。
台東市連續獵奇殺人事件。
綜藝節目堂堂打出了這種字幕來介紹這個事件。
已經出現了三具,腹部被十字切開,如開放的花朵一樣的獵奇尸體。
被害者全都是女性。
有可能出自有特殊性癖的變態之類,由于是這種晚飯時極其不懂風情的內容,所以大和印象很深刻。
“哥哥。事件告一段落之前還是少在晚上出門比較好哦……很危險的吧?”
送行的時候,真白雖然以這種理由加以阻止,但是對于大和來說沒有打算因為這種程度的事情就中斷每天的例行功課。
一天偷懶,想要補上就要多花三天。
所謂鍛煉就是這個樣子。
跑了一段時間後,大和來到了位于能夠一覽台東市的小山上的神原神社。
那是坐落于並立的針葉樹木以及淡淡的霧氣之中,到處散發出駭人氣氛的神社。六年前發生的神主怪死事件以來,經常來這里的好奇之人幾乎就沒有了。
但是,對于大和來說這里是從小就有深厚緣分的場所。
恐怕在這個城市中,這里是除了自己家之外自己的味道最濃的地方了吧。
大和總是趁著每天例行功課的時候來到這里。
登上令人厭煩的漫長台階,走向鋪著卵石的境內。
在這里大和停了一下,深深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明明是夏天,不過因為泥土很多的緣故這里一直都很涼爽,對于讓思緒清晰起來可以說是正好不過。
接著架起了帶在身上的木刀,揮開黑暗。
伴隨著撕開空氣的聲音撕開夜色的劍閃又快,又利,充分反映出了他的技量與修煉的程度。
說是當然也的確是當然的。因為大和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一直在義父的推薦下,跟隨這座神社的神主,把自己稱作天狗的名為神原天童的老人學習劍術。
劍,雖說如此卻不是隨處可見的“劍道”。黑暗中揮舞的太刀套路並不是劍道的東西。
名為神原一刀流。
重點放在斬擊的速度上,不是作為教養的誤導,而是為了在戰斗中打倒對手的戰斗術……也就是所謂“劍術”。
由于是相當脫離常規的流派,所以其修行也是嚴苛至極。
日複一日的訓練就不用說了,一段時間內每天都被要求食用的藥草粥的難吃程度甚至可以讓人昏迷。特別是在小學四年級時的合宿中,在背後綁上生肉和熊厮殺那件事鮮明地刻在了大和的記憶上。
不過大和對于這些劍的修行並沒有感到辛苦。
因為有資質。雖然有這個原因。不想輸給師姐。恐怕也有這一點。
可是其中最大的理由是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在養父的帶領下和神原老師相遇時對自己說的話……
“人啊,只要或者無論是誰總會遇上不得不去戰斗,或者想要去戰斗的時刻。那個時刻來臨的時候,為了不因你的無力而痛哭,為了不輸給你自己……就盡可能的變強吧。”
大概是這句話,讓自己想到了什麼吧。
◆
“該死。都是因為那女人結果今天弄得亂七八糟。”
今天的鍛煉告一段落之後,大和坐在神社境內,用真白特制的飲料滋潤喉嚨。
柑橘系的口味舒服地消除了疲勞。
但是從得到滋潤的喉嚨中說出的盡是對于今天一天的抱怨。
“班里的家伙們不約而同地用蔑視的眼光看我,像是我只要作出什麼不軌行為就會怎樣是的。”
說到底那是因為大和經常隨手不是抓起別人的便當就吃,就是和青磁一起逃掉掃除值日,等等平時的搗蛋鬼行為導致失去了信用才是根本原因,但是想不到這一點的正是藤間大和這個男人。
對于今天一天遭遇的抱怨爆發了出來,最後到達的思考就是對于身為大和抱怨原因的轉學生,冬云靜馬的考察。
——食人大宅。台東市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一。別名,冬云大宅。
就如常磐所說,冬云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
和那個食人大宅有同樣姓名的女孩搬到了這座城市。
這真的是偶然的一致嗎。可以理解常磐在意這一點的心情。
雖然認為那樣子光明正大地吹噓是那里弄錯了,但是大和也有在意的地方。
“幽靈……嗎。”
實際上,大和在年幼的時候曾經踏入過食人大宅。
一段時期在那附近的孩子們之中,和台東市七大不可思議之一的“幽靈小區”並列為有名的試膽地點。
不過實際上只是單純的廢墟就是了。
可是印象還強烈的殘留著。
普通情況下,無論怎樣的場所都會染有人類的氣味。就連墓場之類的地方都會殘留著人類的氣味。
但是,那個場所真的是“什麼都沒有”。
簡直就像用湯匙漂亮的挖走了一樣,……任意一種感覺都沒有。
所以這種對比鮮明的不快給大和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不可能有那家伙自身就是幽靈這種事情吧…………”
對著自己的思考作出苦笑。
太荒唐了。那種事情不可能存在。不僅有影子而且有迷人的氣味。
由于思考開始轉向奇怪的方向,大和拍了兩下臉頰之後站起身。
……回去吧。回去洗個澡睡覺。
拿起木刀,走下石階,朝著家跑了起來。
雖然從神原神社到大和家有一段距離,但是對于從孩提時代就經曆過連續跑過三座山這種訓練的他來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距離。
從靈山離開,來到街上。
依然看不到人影。
只有狗而已。
忽然意識到。
傳來一道遠吠。
時間剛好是凌晨零點。
在和昨天同樣的時刻,城市中的狗開始騷動起來。
“……”
大和回想起了夢境,記起了胸中如蟲子爬過的惡心感。
打算逃跑而向雙腿注入力量。
可是卻感到狗的遠吠正在逐漸接近。
不光如此。
更感覺到從剛才起擦身而過的狗全都用那雙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喂,白癡嗎我。”
在夜路上擦身而過的動物會會看向人類的方向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著神經質起來的自己作出苦笑。大和干脆用力地,踏向柏油路面。
在想要繞開狗的遠吠而奔跑起來的過程中,已經來到了沿川的散步道。
隔著河川看到的聳立在松原市辦公區的摩天大樓,由于關閉了所有的照明而導致看上去就如墓碑一般。
對于為什麼不偏不巧的選擇了這條令人感到不快的路線感到了後悔。
接著大和忽然感覺到一種針刺般的既視感。
————啊嘞,說起來……夢中的我在被黑犬吃掉之前,是不是也走在這條路上來著?
奔跑著,奔跑著。可以聽見狗的遠吠。
奔跑著,奔跑著,奔跑著。狗的遠吠正在接近。
不斷奔跑,到達了已經迎來末班車的電車高架橋下的時候,大和遭遇到了。
腹部被撕裂的肉之花,以及俯視著那個的——卡車一樣巨大的黑犬。
◆
“——”
感到一股類似貧血時的暈眩感覺讓雙膝產生了顫抖。
對于眼前的世界無法直接產生認識。無法做出理解。
能夠聽到的只有飛蛾撲進街燈中觸電的聲音,以及狗的粗重的喘息。
……這個,是現實嗎?
我不會是在不知不覺間迷路在了昨天的夢中吧?
現在醒來的話就可以回到昨天早晨,吃真白做的飯,和穗波一起上學……
在進行著這種逃避現實的思考的過程中,不經意的,穿過高架橋下隧道的風鑽入了大和的鼻孔。
“——!”
一下子的,如同喉嚨里面被抓撓一樣的嘔吐感冒了出來。
過于濃密的,血的味道。
……記得。
——我記得這個味道。
“…………”
搖晃了一下,將馬上就要飛散的意識,大和咬緊了牙關喚了回來。
……振作起精神來藤間大和!
對著自己大喝了一聲,再一次看向眼前的光景。
……這個,是現實。
眼前這簡直就像惡夢一樣的光景全都是真實的。
大和可以確信。
昨晚的夢是天啟。……是某種預知夢。
可是,這一次不再是夢了。那樣子難看的被殺死的話,這一次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不想辦法擺脫的話。
大和摒住了氣息,對狀況進行確認。
潛藏在高架橋下,浮現在隧道照明中的黑犬身體乍看上去是ラブラドールレトリバー。
倒在嘴邊的人體……已經是沒有生命活動的單純物體了。
已經遲了。一眼就可以明白。
即使救也沒有用的話,這里就應該考慮如何自救才是。
這樣作出決斷。雖說是決斷……卻也略顯太遲了。
明明立刻逃跑就好的情況卻停下來了。
這樣子運氣就到頭了。
額頭上因為跑步而滲出的汗珠流過臉頰,接著從下巴尖端滴落。
叮
瞬間,黑犬的脖子咕的轉了過來,在黑暗中用那雙紅色雙眼捕捉到了大和。
“——————”
如影繪一樣的黑色輪廓中漂浮著帶有紅光的魔眼。
被那個盯住的瞬間,唰的,伴隨著如同蜈蚣爬上來似的厭惡感,腦內最古老的記憶被喚醒了。
六年前……神原神社深處發生的,“超常”的記憶。
是啊,大和接受了。
一樣的,和那個時候。
雖然姿態不同,眼前的“超常”和那個時候的“超長”是類似的東西。
這樣確信了之後,……大和的手腳開始顫抖起來。
糟糕……
就算想要抑制,顫抖也停不下來。簡直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一樣。
明明本能在大聲叫著要逃跑,身體卻因為蔓延而上的六年前的恐怖記憶而顫抖,因此無法聽從命令。
即使如此,總算是踏下一步,大和就這樣對著視線向後退了一步。
接著黑犬也踏出一步,逼近而來。
“啊……”
黑犬的一步足以趕上大和的五步。
這個樣子可越來越不妙。
回退逃走是不行的。那干脆就轉身全力逃跑的話…………
“!?”
這個時候,從背後傳來了聲音。
轉過身可以看到遠處發光的車頭燈。以及摩托車的引擎聲……!
“————這個笨蛋!”
黑犬也注意到了。
將目標從大和轉移到摩托車上,以爆發似的加速度奔跑起來。
選擇了從大和的身旁竄過,對偶然路過的,僅僅是運氣不好的路人發動襲擊的路線。
可是,多虧了這樣道路打開了。
趁這個空隙徑直逃走的話,大和就可以脫身了。
明明可以逃走了,
————該死,太不走運了!
……沒錯,太不走運了,這個時候大和忽然這樣想到。
明明是黑犬的目標從自己這邊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卻從心底感到不走運。
瞬間,拋開了思考的身體采取了行動。
“快逃——————!”
對著打算從自己身旁通過的黑色暴風的側腹部,全力的揮出一刀。可是
————好硬!?這硬度太不尋常了!
實在難以想象這是生物。
傳來如同木刀敲到鐵塊似的手感讓骨髓都陷入了麻痹。
可是野獸的突進沒有停下。
將大和識別為敵人,決定了加以排除。
……這樣姑且是實現了這邊的打算。
“快逃!會被殺的!”
大和對著疑惑地停下的摩托車燈光發出怒吼,同時躲過逼近而來的利牙。
大和身後沿路非法丟棄的廢車如同鋁制品一樣遭到撕扯,被犬牙從上下要穿。
……不是開玩笑的吧。吃了那一下的話可是即死啊。
可是因為恐怖讓腳下動作都遲鈍起來的話就真完了。
————集中!
隨著血液集中到眼球的感覺,集中力也被研磨通透。
似乎是牙齒勾在了車體上,黑犬無法把車從口中放開。
現在正是機會,大和向前跨出瞄准黑犬的前腳卯足了打了下去。
無論是何種生物,腿被打斷的話機動力都會嚴重下降。
“~~~!”
可是粉碎的卻是木刀這一邊。
全力揮出的一擊被彈開,沖擊返回到了大和兩手的骨骼上。
嗶哩,骨頭裂開的感觸。
骨骼碎裂的疼痛讓大和的行動出現了些許遲鈍。
這個瞬間被發出紅光的魔眼捕捉到了。
黑犬就這樣口中咬著車子的姿態,將其當作大錘揮向大和。
“嘎————!?”
大和的身體如同人偶一樣被砸扁並飛上高空。
就這個樣子在空中失去速度,朝著高架橋上的線路開始下墜。
在受到如交通事故一樣的沖擊而瀕臨中斷的意識中,雖然想要想辦法進行受身,但是卻注意到身體無法順利使上力氣。
全身的神經都沒有回應。
是大腦死了,還是身體死了。
……怎麼說呢,被車子撞飛就是這種感覺嗎。
感覺下墜速度過分緩慢。
大和把意識轉向高架橋下的道路,摩托車已經不在那里了。
————太好了。
對于自己的行動沒有白費感到了安慰。
這下子就這樣撞上去送命也不錯。
因為狗而送命還真是一點也不有趣。(譯注:送命的日文是“犬死”,算是個冷笑話吧。)
“嘎噗”
下墜的感覺消失的瞬間,大和全身感覺到的是堅硬石子鋪設的地面的感觸。
雖然在墜落的沖擊同時全身的感覺都回來了,但是卻只能因為迸發出來的劇痛而痙攣。
打算想辦法站起身,用右手撐住地面,但是剛一用力手臂就折斷了。
……這也太難看了,真是的。
咕呼,伴著一口血作出苦笑。
大和就這樣仰面朝上地仰視夜空。
視野中出現了陰影。那並不是意識開始變薄了。
多虧了半吊子的血氣和體力,還有對疼痛的耐性,意識還依然算是清楚。
出現的影子是屬于跳上高架橋的黑犬的。
……到此為止了嗎。
雖然不想死,但是很清楚自己對于逼近而來的死亡完全束手無策。
那麼,與其作出無謂的掙紮不如干脆地選擇接受。
……不好意思了,穗波,真白。
對腦中浮現出的二人進行道歉,大和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沒有閉上眼。
知道要被殺死,所以希望至少要見證自己是如何被殺死的。
這個地方除了自己之外什麼人都沒有。
那麼至少應該由本人來見證自己的最後。
…………本該什麼人都沒有的。
突然,黑犬胡亂的揮舞利齒,……開始後退。
發生了什麼?
冒出這個疑問和得到答案幾乎是在同時。
本該不存在的一個人,在大和視野的前方,黑犬與大和之間現身了。
戴著安全頭盔的女人。
————喂,這個女人……!
唰的,全身的寒毛感覺到了令人戰栗的憤怒。
沒錯,她就是大和剛剛,挺身而出讓其逃跑的摩托車女。
……為什麼又回來了!
想要這樣對她怒吼,
“咕嚕……咕”
注意到黑犬的樣子有些奇怪。
黑犬發出了示弱的聲音,似乎感到害怕而開始後退。
不對。正確的說是戴頭盔的女人揮舞的東西讓黑犬感到了怯懦。
乍看上去像是刀子,但那時骨頭。用骨頭加工成的樁子一樣的東西。
對著狗擺弄骨頭不如說會引它咬上來,但是黑犬正明顯對其尖端感到恐懼。
終于黑犬轉身朝右面逃跑了。
漆黑的野獸融入黑暗中消失。
線路上剩下的,就只剩下半死的大和和戴著頭盔的女人兩個人。
……這家伙,是什麼人。
像是要回答大和的疑問,女人轉過身,摘下了頭盔。
瞬間————因為太過驚訝而忘記了呼吸。
被舉起來的安全頭盔。
從里面出現的,是絹絲一般纖細的數萬跟銀發。
不輸給月光的白發傾瀉而下,將夜晚的黑暗清楚地切開。
這個女人,大和也認識。
冬云靜馬。
靜馬任由頭發在晚風中飛舞,用那雙如同人造物一樣美麗的眼睛在眼前一步的位置俯視著大和。
對于這幅姿態,大和不可思議的沒有感到違和感。
沒有感覺到違和感的余力。
並不是因為現在就要死了這個原因。
他……在這個瞬間,對于眼前這名女子的美麗發自心底地被迷住了。
靜馬是超凡脫俗的美人這一點,從認識的那個瞬間就明白了。
但是,在此之上並沒有更加在意。
那大概是在陽光下看到的靜馬實在是過于透明,就如同隨時會融化在朝陽中的歡迎一樣吧。
可是……現在以夜空為背景佇立的靜馬,仿佛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耀發光的劍一樣散發出清澈透明的存在感。
綺麗得令人忘記呼吸……
接著大和注意到了。
大概這就是真正的靜馬這一事實。
自己現在,初次和名為冬云靜馬的女孩邂逅了。
“晚上好,藤間大和同學。”
邂逅于夏季的月下。
從日常跌落之後到達的,發狂的夜之底。
如花朵綻放的靜謐之中,二人的開端。
◆
“比起晚上好,果然還是永別了更符合現在的狀況吧?”
靜馬那形狀嬌好的眉毛不滿的皺了起來,側頭說到。
……這可一點也不好笑還請高抬貴手……
可是就算想要說出這句話,嘴里只有鐵鏽味的液體噴出來,卻完全無法發出聲音。
這下內髒都破裂了……
“…………無視?明明本小姐向你搭話,竟然選擇無視著實在是萬死不足。”
就算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因為墜落時候肺部破裂了而無法成聲啊!
用視線提出抗議,結果靜馬“啊啊,原來如此”地理解了。
“肺部破裂而無法出聲了是吧。”
沒錯沒錯。意外擅長弄清狀況——
“失禮了,訂正一下。明明我向你搭話結果肺卻破裂了實在是萬死不足。”
這是為啥!?
喂喂,這個女人原來是這種角色嗎!
“說起來還真是淒慘的樣子啊。藤間同學。你變得像番茄沙拉一樣了哦。”
到底怎麼了啊!?我的身體。
等等,別這樣傻傻看著至少幫我叫一下救護車啊,雖然說不定是沒意義的但普通來說應該這樣吧,人之常情吧?
“那麼。普通情況下這個時候至少應該叫一輛救護車來才對。”
就是啊,快叫啊,請叫啊。
“今天早上,對于遇上內褲被看到這種人生最大級別的恥辱的我來說,認為應該有在特等席欣賞藤間同學正要斷氣的場面的權利才是,對于這個意見有何不滿嗎?”
被記恨了!
而且不滿大的很!當然會有吧!看到內褲是怎樣的重罪啊!不,說來給我看的不是你自己嗎!
“看來沒有不滿呢。”
知道不能說話就來這招!?
鬼啊,這家伙是鬼啊!
偽妖怪的狗終于走了沒想到卻招來了地獄之鬼啊!
大和絕望了。
……已經不行了。我似乎果然會死在這里。
對不起,真白。你六歲的時候,雖然拿尿床狠狠嘲笑你結果把你弄哭了,但是實際上那是在你睡著的時候用我的床單偷偷調包再換上試衣服而已。再去見閻王之前先向你道歉,抱歉。還有,把你的豎笛偷偷賣給同級生的也是我。對不起。另外在你要進去洗澡的浴缸里裝滿從穗波那里收繳來的小龍蝦的也是……喂,我其實是個相當糟糕的哥哥不是嗎?真奇怪啊,明明想要成為替妹妹著想的好哥哥來著……
“…………嘛,不過姑且是想要救我而挺身而戰了,早上那件事就特別饒了你吧。”
大和如走馬當一樣進行懺悔的時候,靜馬取出了一枚紙簽。
細長的之前中心畫有陰陽五行星。
包圍在周圍,空白處寫著大量如同蚯蚓一般的手寫體拉丁字母。
該說是和洋折中嗎,還真是隨便又無節操的紙簽。
將其拿在手上,俯視著大和的靜馬蹲下身。
垂下的白發觸碰到大和的臉頰並滑過。
靜馬的嘴唇緩緩地靠近動彈不得的大和的嘴唇。
但是,靠近而來的水靈靈的櫻色嘴唇並沒有碰到大和滿是鮮血的嘴唇,停在了近在咫尺的近前,就這樣子橫向移動到耳邊低語起來。
“讓我來救你。”
————因為要救你,
“給我忍著。”
瞬間,
噗哧地,
靜馬將拿這禦劄的左手插入了大和腹部裂開的洞中,
撥開變得亂七八糟的內髒一直到手肘一下全都伸了進去。
“~~~~~~~~~~~~~~~~~~~~~!?”
對于無法理解的事態連陷入錯亂的時間都沒有,新的劇痛襲向了大和。
靜馬將手肘以下都伸進去的手臂用力拔了出來。
腦袋如同鑽入鑽頭的劇痛讓肌肉開始痙攣。
“嘎,啊!”
但是下一個瞬間,大和的身體被更進一步的變化襲擊了。
那是凌駕于疼痛之上的壓倒性的熱。
身體中,靜馬的手觸及到的地方傳來像是燒熱的石頭被移植進來似的灼熱。
之前的禦劄似乎在身體中燒起來一樣發出熱量。
“咿,咿————,咕,呼——,啊啊啊。”
像是從身體內側膨脹並破裂了一般。
超過容許范圍的疼痛讓意識遠去了。
或許,靜馬是想要殺了自己也說不定。
在不如干脆就這樣死了更好的痛苦中忽然冒出了這樣的疑問。
大和注視著靜馬的表情。
……但是,在那里的是一副認真的表情。
人偶一樣的瞳孔中,清楚地映出了大和的影子。
那雙眼睛帶著令人恐懼的認真……
大和在內心砸了一下舌。
這是給思考著可恥事情的自己的侮蔑。
————好吧,我明白了。就隨你喜歡嗎。
下定了把一切都交給靜馬的覺悟,和意識的開關因為疼痛而關閉幾乎是在同一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