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內憂外患

33 內憂外患



韓催畢竟掛念著母親.一路領著芸樺疾步進了她母親柳氏的院子.院子里頭甚是安靜,安靜的近乎寂寥.她不由的抿了下唇,柳氏這幾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原先管著的內院也早交了給她父親的妾室王氏,她所居的這個院子便也日漸寥落清冷.

腳步微微一滯,她輕輕歎了一聲,默默走到門前.還未及敲門,房門已從里頭被人打開了,迎出來的卻是她母親如今的大丫鬟玉茗.玉茗瞧見她,不由欣喜笑道:"二姐可回來了,夫人才剛忽然似是聽到您的腳步聲了,令我出來迎上一迎呢!"

韓璀心中一暖,笑道:"是麼,娘親如今怎樣了?可曾請了大夫?"

玉茗一面讓了她進去,一面道:"才剛吃了藥,正躺著呢!大夫隔一日來一回,昨兒剛來過,是已無大礙了,只是讓夫人再好好靜養幾日!"

韓璀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因嗔道:"早幾日也不叫我回來,到今兒無礙了.這才喚我回來,這算是個甚麼事兒.下回夫人再這樣,你可不許容著她!"她知母親必是怕自己擔心,又想著風寒之症,也並不是甚麼大事,若要染了給外孫,反倒不好.因此初病之時不肯叫她回來,直到如今,病勢大好,這才使人喚自己回來,陪她話兒,解解乏.

玉茗只是笑,也並不駁嘴.二人著話,已到了內室.

韓璀一眼便見著柳氏正強撐著身子半側在那張床上,瞧著自己微笑.她新病一場,雖是普通風寒之症,但畢竟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如今卻是臉兒黃黃,看著又比上次見時更憔悴蒼老了些.只那雙眼睛在瞧著自己時,仍是滿含溫柔與憐惜.

她只覺眼中一熱,幾乎落下淚來,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母親的手,嗔怒的叫了一聲:"娘!"

柳氏輕輕一笑,溫柔的拍拍女兒的手:"娘已好了,你不必擔心.今兒叫你來.只是想你了."她著,便往後看了一眼:"鄴兒呢?他怎麼卻沒陪你一道來?"

韓璀答道:"婆婆原使他同我一道來的,不過家里去人通知我時,他已出門去了.我記掛著娘,也等不及他回來,便領著芸樺先來了!"她著,便叫了芸樺將那只錦匣取了過來,打開來給柳氏看了一看,笑道:"這里頭的幾只參,是我來時婆婆特意囑我帶來的,要給娘好好補一補!"柳氏聽了便笑,低頭看了一看,卻見那幾枝參非但大,且都全須全尾,色澤光潤,顯然都是多年成形的老參了,也不禁點了點頭.

"如今這樣好參也不易得了,你回去時,可記得替我好生謝謝親家母!"

韓璀笑著答應了,便將匣子遞了給玉茗,令她拿去燉些參湯來.玉茗答應著,便下去了.這里母女兩個又了一回家常話,韓璀見母親神思不屬,心神似有些恍惚,語也多前不搭後語,不免有些擔心:"娘,您若精神不好,便歇著罷!我今兒不走,留下陪您幾日!"


柳氏被女兒這話一,倒驚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娘不妨事的!對了,這些日子季家的事兒似乎也不少,京里傳的頗有些沸沸揚揚的!"

韓璀聽母親提起這個,不覺苦笑起來:"可不是!我從前似乎曾同娘過寶親王廬山提親一事罷?"柳氏點了點頭:"是有過,可我記得當時親家夫婦並未答應!"

韓璀無奈道:"我有時真是不大能明白公公婆婆都是怎麼想的!"因將近些日子發生的事兒盡皆了,她與季竣鄴感極佳,季竣鄴遇事也並不瞞她,故此她對季煊夫婦對此事的態度一清二楚.待到得完了,她卻又忽然想起那日云定侯家所排的位次,因將那事也了.

柳氏默默聽著,眉目微蹙,過了半晌才搖了搖頭:"如今季家是大不如前些年了!"

韓璀聽了這話,心中不免有些不甚痛快,但也無法否認.頓了一頓後,她才道:"起這個,我便有些想不明白.娘是知道的,我那三叔竣灝原是穆老將軍的愛徒,早些年因去廬山,故此辭了虎賁的差事.回來後.我聽肅親王幾次邀他重回虎賁,他卻只是不肯,也不知在想些甚麼.二叔竣廷,滿腹詩書,卻總不肯參加科舉,也不求上進,公婆也不催他.我有時忍不住同竣鄴幾句,他也只是一笑,是咱家也不在乎這些,倒弄得我沒法再下去!"

柳氏緩緩點頭:"親家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些,他們是想等到大事抵定,塵埃落盡,圖個安穩.只是太過平穩,將來卻也只能看著別人飛黃騰達,自己黯然向隅!"

韓璀一聽母親這話,便不由的連連點頭:"這話,我也同竣鄴過,他卻只是一笑,仍是對我咱家並不在乎這些!我是真正拿他無法了.再荼蘼,我真是不明白,她便是嫁了寶親王,也不過是遠嫁南方.偏居島做個王妃,又怎及得上嫁給肅親王的遠景!"她與荼蘼不同,這些年她一直都留在京城,對于林垣馳這些年的風光權勢,自是了如指掌.相比寶親王林培之,她其實更願意荼蘼嫁給林垣馳,她相信那樣能為季家帶來更多的好處.

她這話一出,柳氏便微笑起來,一直略帶黯淡的眸中泛起了一絲精光:"璀兒,你也知道,娘這身子一向多病.一些病痛的,也不大願意喚你回來……"

韓璀蹙眉,正要責怪幾句,卻聽柳氏淡淡的續道:"這次叫你回來,其實並非娘的意思,而是你爹的意思……"韓璀微驚,當即凝眸去看母親.

柳氏平和道:"昨兒晚間,杜國舅忽然來訪,與你爹在書房中談了許久……"

荼蘼掛心著慧芝,在段夫人房里又坐了一會,陪兩個侄兒玩耍了一回,便也早早告退回了自己院子.她回來時,慧芝卻已醒了,只是頭暈無力,依舊靠在床上,懶懶的只是不愛動.荼蘼進了房,再替她把了一回脈,這才令明秀去取了自己的金針來,細細為她針了一回.

秦家的針灸調理之術果非可,一套針施得完了,慧芝的面色已好了許多,荼蘼便令她再睡一刻,慧芝應了,果真躺下睡了.荼蘼起身時,瞧見慧清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身後,不不動的,不覺蹙了下眉,想甚麼,心中卻又自覺煩躁,索性只做不曾見,只徑自回房.

她才剛回房,便見季竣廷正坐在自己屋里,見她進來,便對她一笑:"慧芝如何了?"

荼蘼笑了起來,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道:"無妨的.只是一些毛病!"


季竣廷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在高家中了邪祟之氣,怎麼轉眼卻又成了毛病了!"

荼蘼歎了口氣,神色郁郁.她對季竣廷的神通廣大並不意外,段夫人屋里服侍的人多,人多了嘴就雜,有些事兒,便是不打聽也自然能知道.她擺了擺手,不想提起這事,只問道:"二哥今兒來,不會是特地來問候慧芝的罷?"

季竣廷聞,不覺啞然失笑:"自然不是,我是想知道,昨兒肅親王都同你甚麼了?"荼蘼與林垣馳下去走了一回,再上來時,面色便有些不對.她對力持平靜,但面上細微的神變化能瞞得過別人,又怎瞞得了自看著她長大的季竣廷.只是當時不便多問,其後他又在高家應酬了一回,卻是到了夜半時分方才回了家,自也不便來問.

荼蘼淡淡道:"我與他能有甚麼好的!"林垣馳與她的話,她實在沒法子對家人,即便是親密如二哥,她也壓根沒法得出來,也無法解釋目下的況.

季竣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昨兒,我偶然間聽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你不想解釋?"

荼蘼一驚,一下子意會到了他的下之意:"二哥,你的消息可真是夠靈通的!"

季竣廷歎了口氣,道:"有些事兒,通常是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而與那事切身相關的人卻還一無所知.昨兒,我應酬的累了,便尋了一座假山,想稍事休息,卻不意外頭正有幾個人在談論著你手上戴的一串珍珠,皇室之中,叔侄爭媳……"他的很是緩慢,聲音也並不很高,但一字一句卻的格外清楚:"荼蘼,我不知你是怎麼想的,但這事,你做的卻太過了,你難道就不怕,不怕……"他有些不下去了.

荼蘼神色淡然的看著他:"二哥,我不想嫁給林垣馳!"她的語聲平靜,語氣卻是斬釘截鐵,毫無轉圜的余地:"二哥,我甯可永遠嫁不出去,也絕不嫁給林垣馳!"

季竣廷秀雅的眼角很明顯的跳了兩下,默默看了自己妹妹許久,他終于開口:"若這是你的心願,二哥自然不會多甚麼,不過,荼蘼,這句話,你可曾對長公主過!荼蘼,你不要忘記了,長公主是今上的親妹妹,寶親王的姐姐,肅親王的姑姑!有些話,你對她,其實遠比將這事傳的天下皆知要來的安全許多."

荼蘼抿了下唇,她不是沒考慮過,只是,她已怕了,也並不想過度的去依賴別人.

對于與林垣馳有關的事,她只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