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對不起,我不加入

聽見沈洛年的話,葉瑋珊一怔,先是臉色發白,跟著白中泛紅,浮起一層薄怒,她輕輕一跺腳,一聲不吭,轉身往回走。
惹火她了吧?剛剛自己那樣說是有點無賴,但也沒辦法,如果讓她看到自己胸口只剩疤痕,那事情可更是沒完沒了。
她會不會就這樣趕走自己呢?畢竟她是這兒的組長……如果真把自己趕走,那也無話可說,只好麻煩懷真以後認真點當保鏢。
這時,走到樓梯中腰的葉瑋珊突然停下腳步,跟在後面的沈洛年不便超越,只好也停了下來,一面有點忐忑地等待接下來的發展。
“對不起。”葉瑋珊突然說。
咦?咦?咦?沈洛年呆在那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沒想到你這麼排斥……讓我看……”葉瑋珊有點委屈地低聲說:“但我只是擔心你的傷勢,沒必要這樣凶我吧?”
“這……”見葉瑋珊這麼說,沈洛年反而覺得有些對不起她,一時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葉瑋珊就這麼背對著沈洛年,也不吭聲也不往前走,兩人沉默了片刻,沈洛年只好認輸說:“是我胡說八道,抱歉啦。”
葉瑋珊轉回身,表情柔和了些,和聲說:“你至少答應我,今天別練了,好嗎?”
“不練、不練。”練不練沈洛年才不在乎,只要不看傷口,一切好說。
葉瑋珊倒沒想到這會兒沈洛年又這麼好商量了,她有些意外地說:“真有點搞不懂你,到底是好說話還是不好說話?”
搞懂我干嘛?沈洛年聳聳肩說:“看事情吧。”
“還有件事情,雖然聽起來討厭,但不得不說。”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說:“平常大家不用分什麼大小,但別忘了我畢竟是這組的組長,我關心你的身體狀況,是天經地義的……等你正式入門之後,退出宗派可是很嚴重的事,別隨口就說這種話,好嗎?”
到時候說不定是被你們趕出宗派呢……沈洛年畢竟自覺理虧,只好支吾兩聲應付過去。
“我們現在已有接近三人份的妖質。”葉瑋珊突然換了個話題說:“本想等搜集足夠之後,再讓你們四個一起變體,但因為昨天出了意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夠……半個月後的門派聚會,你們四人該可以正式入門,那時我和一心考慮讓你、添良、志文三個人先變體,你覺得呢?”
“讓宗儒先吧。”沈洛年愕然說:“他比我早加入啊。”
“他是很努力,但是……”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你受了傷,變體後傷勢會好比較快。”
“沒關系的,讓他們先吧,我不急。”自己還想混久一點呢,等他們發現自己變體無效,說不定會被趕出師門。
“這樣嗎?可是你……”葉瑋珊沉吟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沈洛年,過了片刻,她微微搖了搖頭,目光從沈洛年身上轉開,往地下室走去。
怎麼說一半不說了?沈洛年莫名其妙,正跟著走,卻見葉瑋珊剛打開門,又突然停下腳步。
莫非又有事了?沈洛年走到葉瑋珊身旁往內望,不禁一呆,卻見里面賴一心、侯添良、張志文、黃宗儒四人正圍著一個穿著短裙的女子說話,而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懷真。
“真的來了?”沈洛年忍不住自語,仔細看了看懷真,她這次的打扮比較休閑,上身是一件蓋到臀部的灰色長袖寬領上衣,衣擺下露出一片白色鏤空雕花皮短裙,掩住半截大腿,最下面則是一雙棕色翻毛中統寬靴,靴與裙之間,那不需要絲襪修飾就無可挑剔的雪白筆直長腿,讓人不免多看兩眼。
葉瑋珊停了幾秒,這才往內走,一面招呼說:“懷真姊。”
“啊,你們倆回來啦?”懷真笑說:“瑋珊,我可以來這兒玩玩嗎?”
“當然可以啦。”賴一心滿臉笑容。
“歡迎!歡迎!”侯添良和張志文則一起高呼。
葉瑋珊走到賴一心的身旁,這才微笑說:“懷真姊也想加入我們嗎?”
“不是這樣。”懷真搖搖頭,瞄了沈洛年一眼微笑說:“昨天洛年回家滿身是血,我有點擔心,如果不打擾的話,我想參觀一下你們的活動。”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葉瑋珊頓了頓笑說:“懷真姊是洛年的姊姊,不是外人,當然可以來。”
“那就太好了。”懷真對幾個大男孩微笑說:“你們在練功夫對吧?加油喔。”
美女在旁,眾人的干勁大幅提升,侯添良等三人馬上拿起武器,快手快腳地揮動,而賴一心更是打起精神,指點三人的動作。
已經答應葉瑋珊今天不練的沈洛年,在一旁沒事,正與葉瑋珊、懷真隨口閑聊,突然葉瑋珊手機響了起來,她對兩人道個歉,走到門外接聽。
沈洛年眼見周圍沒人,對懷真低聲說:“昨天不是說要加入?怎麼變成來參觀?”
“我想想還是算了。”懷真笑說:“變體對我也無效,加入干嘛?只有你一個無效還可以強辯,姊弟兩個都這樣怎麼解釋?”
“嗯,不加入也罷。”沈洛年說:“說不定他們宗長的能力過人,看得出你的原形。”
“哼。”懷真噘起嘴說:“你很看不起我呢,哪這麼容易被看出來?”
“這樣嗎?”沈洛年說:“反正不要連累我就好,你的身分可是我姊。”
懷真嘻嘻一笑,突然瞄著沈洛年低聲說:“你們兩個剛在樓梯口旁幽會對吧?還叫我別破壞他們兩人,你這口是心非的家伙。”
“我們只是說話而已。”沈洛年說:“她擔心我的傷口。”
“讓她多擔心一點,也許就會愛上你啦。”懷真笑說。
“胡說,剛才差點和她翻臉吵起來。”沈洛年望了望站在門口的葉瑋珊,不知為何胸口突然沉沉的,似乎有點郁悶。
“沒興趣就算了。”懷真覺得沒趣,轉頭望望正努力練功夫的三人,又瞄了賴一心一眼,突然笑說:“這易質的法門雖然傳了下來,不過失傳的應該也不少。”
“什麼易質?”沈洛年問。
“就是你們說的變體引炁。”懷真說:“我仔細看了看,那對小情侶雖然得了炁,卻似乎只會蠻用,有點可惜。”
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怎麼說?你能教他們嗎?”
“管他呢!”懷真甜甜地笑說:“反正只是暫時利用一下他們。”
沈洛年歎了一口氣,這話雖然沒錯,但總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要不要教人,自然是看懷真的意願,不能勉強。
這時葉瑋珊已經說完電話,走回地下室,她表情有點凝重,看著眾人突然說:“大家……請停手,我有事情要說。”

侯添良等人紛紛停手,回頭望著葉瑋珊。
“宗長說,你們四個的考核都已經通過,要我們現在馬上過去。”葉瑋珊說:“會順便舉辦入門典禮。”
眾人一愣間,賴一心詫異地開口說:“為什麼不等宗派聚會才辦?會不會太早了些?”
“我知道,但宗長似乎不願在電話里多說,只叫我們馬上出發。”葉瑋珊皺眉說:“大家快收拾,我們等等搭計程車趕去。”
眾人動作的時候,葉瑋珊望向懷真,有點遲疑地說:“懷真姊,不好意思……我們得回宗派一趟。”
“沒關系。”懷真微笑說:“我先回家。”
“真是抱歉,歡迎你下次再來。”葉瑋珊帶著歉意說。
“我交代洛年幾句就走。”懷真說完,走近沈洛年,湊到他耳畔說:“你有沒有好好體會原息啊?”
“啊?”沈洛年一呆說:“不是你在才能體會嗎?”
“一定要我說了才想到嗎?”懷真伸指彈了沈洛年額頭一下說:“你那沒用的時間能力,不是可以控制得住嗎?那前一個指示當然作廢了。”
誰知道?沈洛年皺起眉頭說:“練是沒問題,但真有用嗎?不然你提示一下,鳳凰怎麼攻擊敵人的?”
“不知道。”懷真眨眼說:“沒有人會找鳳凰戰斗,鳳凰會什麼誰也搞不清楚。”
“那還叫我練?”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總是一個變強的希望啊。”懷真瞪眼說:“我先警告你,下次再害我現形,浪費我的道行,我非揍你不可。”
“變形為什麼會浪費道行?”沈洛年不明白。
“現在的世界環境不適合現形,很傷元氣。”懷真認真地說:“之後變回人形的過程也很難過。”
那可就真有點不好意思了,沈洛年想想說:“你有空的時候,再試試解咒吧。”
懷真沒想到沈洛年會主動提起此事,微微一愣,上下看了看沈洛年才說:“當然好……你還真不怕死耶?怪胎。”
“啥?”沈洛年轉頭說:“不解算了。”
“別啦,要解、要解……”懷真撒嬌般地拉起沈洛年左手,捏著那圈OK繃笑說:“干嘛遮著血冰戒?”
“上學不能戴那種東西啦。”沈洛年一面說,一面反手舉起懷真細長無瑕的玉指端詳,心中暗暗贊歎,會變形可真好,可以變成最完美的模樣。
“你在吃我豆腐嗎?”懷真吃吃笑說。
“你這豆腐咬了會崩牙……”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不過真的挺好看,到底怎變的?”
“你被別人誤會我可不管喔。”懷真卻說。
沈洛年一驚,目光轉過,卻見其他人都已經收拾妥當、等在門口,正以疑惑的表情看著自己和懷真,沈洛年暗叫糟糕,忙放開懷真的手說:“怎不早說?走吧,‘姊姊’!”
懷真噗嗤一笑,這才向眾人走去。
眾人在校門口和懷真道別,之後走到大馬路,招下了兩台計程車,一路往永和駛去。
◇◇◇◇
兩輛計程車穿過中和,到了永和,不久之後,在一棟辦公大樓前停下,眾人下了車,在葉瑋珊和賴一心領頭下,往大樓左側一個往下旋半層的樓梯走去。
這種大樓的設計,是把一樓故意蓋高半層,因此到一樓得爬上半層樓梯,相對的,到地下一樓,也只需要下半層樓梯,因此地下一樓的大門有一半比路面還高。
這樣等于增加了店面的戶數,讓地下一樓也變成個擁有寬敞入口的營業店面,不過葉瑋珊帶著眾人去的地方,似乎並不打算做生意,雖然外面的鐵卷門是卷起的,但周圍沒有招牌,那看不透的深色玻璃大門,更是一點也沒有歡迎光臨的味道,看來就是目的地了。
葉瑋珊取出鎖匙,打開玻璃門讓眾人走入,門後是個以木料隔開、類似玄關的狹長空間,眾人隨著葉、賴兩人穿過一扇木門,里面是一片寬敞的空間,地上鋪著石質地板,最深入的地方,有著個類似演講台的長木台。
這空曠的大廳周圍,只有一些壁燈亮著,頗有點陰暗,眾人正四面張望的時候,上方的燈光突然亮起,整個房間光亮起來,也在這一刹那,眾人才注意到,在講台不遠處,站著一男一女。
那男子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壯年人,留著短短的西裝頭,穿著一身精致合身的黑色綢質混紡唐裝,唇上留著少見的八字胡,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正對著眾人點頭。
女子似是二十余歲的少婦,她穿著件仿旗袍短袖白色襯衫,下身是及膝窄裙,長長的頭發側分披下,在胸前繞出幾個大卷,一直垂到腰際,這女子臉上上著淡妝,嘴角掛著一抹溫和微笑,仿佛是個很溫柔和善的大姊姊。
男的也就算了,這姊姊也挺漂亮的,沈洛年一面打量,心中一面暗想,這宗派似乎專收美女,莫非那宗長與自己有相同的癖好?
葉瑋珊和賴一心,回頭對眾人打了個眼色,跟著鞠躬說:“宗長、黃大哥。”
媽啦!這大姊才是宗長?太年輕了吧?沈洛年等人一呆,連忙跟著鞠躬喊人。
“你們好。”宗長的聲音柔軟溫和,讓人聽了十分舒坦,她望著眾人,微笑說:“昨天去的是哪兩位?”
“宗長,是他們兩人。”葉瑋珊回頭,指著黃宗儒和沈洛年介紹說:“沈洛年、黃宗儒。”
宗長目光在沈洛年身上停留了好片刻,有點疑惑地說:“你就是洛年?看起來不像身上有傷?”
“那傷沒什麼。”沈洛年不知道對方有多少能耐,不免有點心虛。
“沒事就好了。”宗長微微一笑,望著四人說:“我叫白玄藍,是白宗二代宗長,這是我先生,他叫黃齊,也是白宗門人……你們應該知道,今天我找你們來,是打算提早舉辦入門儀式……也可能一並舉辦變體之術。”
“變體?這麼快?”葉瑋珊吃了一驚。
“我們存的妖質還不夠啊?”賴一心跟著說。
“不一定每一個人都會入門,不是嗎?”白玄藍微笑說。
眾人一呆,都沉默了下來,莫非還要考試?
葉瑋珊說:“宗長,你的意思是……”
“現在和過去不同了……”白玄藍說:“只要通過了品行查核,又願意加入,我們都願意收,但你們真的願意加入嗎?”

四人面面相覷,若不願意加入,跑來做什麼?
“你們跟我來。”白玄藍引著眾人往旁邊走,走入一間安置著幾排座椅的小廳,上面掛著個已經啟動的投影機,白色的光打在前方的布面上,不斷地閃動著。
“坐。”白玄藍指示著眾人坐下,一面說:“在你們決定之前,有個影片讓你們看看……這是今天下午才得到的影片,連瑋珊和一心也沒看過。”
難怪他們兩人也是一臉迷惑的模樣,沈洛年等人各自坐下,望著那大幅的布幕。
“這影片是大約一個月前……陰曆七月十五拍的,是用特殊的光纖長鏡頭拍攝,只有幾分鍾的時間,馬上就開始了。”白玄藍站在布幕旁解釋,她丈夫黃齊則走到眾人身後,關上燈光,啟動了放影機。
緊跟著畫面一閃,出現一個寬大的地下洞穴,隨著鏡頭轉動角度,可以看見洞穴四周高掛著強力的鹵素探照燈,把這洞窟照耀得如同白晝,在空地周圍,站著一圈十余名男女,他們穿著各異,但人人手中拿著細長短劍,沉默地圍成一圈,誰也沒說話。
“李宗的?”葉瑋珊意外地說。
“不。”白玄藍說:“這短劍護手並非一字,而是向下微彎,是何宗的。”
白玄藍這麼一說,眾人這才注意到,果然短劍護手往下微彎,和李宗的水平護手頗有不同。
“何宗和我們不是因為想法不同……很少往來嗎?”葉瑋珊問。
“嗯,先看吧,快開始了。”白玄藍說。
眾人注意力又集中到影片上,只見那十幾個人中,走出八個人,分站八個方位,同時舉劍往下,遙遙相對,這動作沈洛年並不陌生,昨晚李宗那兩人一開始就是這個動作。
這麼說,這地方也是個能“出妖”的地方啰?但昨晚三人施術加上自己,就弄出個麻煩的暴牙妖怪,這八人一起施術,會叫出什麼妖怪出來?如果這些人的功夫都和李宗那兩人差不多,恐怕會有點不妙。
沈洛年想到此處,不禁瞟了葉瑋珊一眼,見她一臉嚴肅,微微皺眉,似乎也有點擔心。
那八人停止動作之後,接下來應該就是等待了,在一片沉寂中,影片中只傳來發電機單調的聲音,畫面中也看不出炁息的變化,其實頗為無聊,沈洛年、黃宗儒還大概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但侯添良和張志文可有點坐不住了,兩人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又不敢抱怨。
突然間周圍燈光閃爍,傳出一聲氣爆,場中央倏然出現了一頭灰白色狼形巨獸,這巨獸身長四、五公尺,巨大的頭顱大概有半個人高,它在不斷閃動的燈光下,似乎有點迷惘,四面看了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緊跟著何宗那群人一聲叱喝,眾人舉起短劍,對著那巨犬攻擊,那巨犬挨了幾下,皮毛紛飛,它似乎有點詫異地低下頭,望了望眾人,突然往前一蹦,前方一個中年人上半身倏然被它咬入口中,巨獸一扭頭,中年人身子斷成兩截,血液四面飛濺。
周圍眾人大吃一驚,有人開始驚呼著後退,有人奮起攻擊,不過他們的攻擊力似乎不易對巨獸造成傷害,巨獸毫不在乎,一仰頭,嚼了嚼那半截身軀,只見血花倏然從巨犬的嘴角噴濺而出。
媽的!那家伙在吃湯包嗎?沈洛年瞪著屏幕,火上心頭,若不是不在現場,說不定他又沖了上去。
緊跟著巨獸輕快地到處飛跳,爪擊口咬,人們一個個倒下,不到三分鍾的時間,整個洞窟中血跡斑斑,死傷慘重。這時鏡頭早已胡亂滾在地上,畫面中只見幾灘鮮血和一些無法分辨的人尸肉塊,而周圍的慘叫、驚呼聲不斷地響起,不難想象正發生著什麼樣的事情。
倏然間屏幕一黑,影片結束了,過了幾秒,黃齊打開電燈,一聲不吭地走到白玄藍身邊。
此時六人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老實說,這若是電影,血腥暴力的程度一定被歸類到限制級,這六個沒滿十八的少年男女,還沒資格去看呢。
“昨晚,瑋珊告訴我發生的事故,我把這消息傳給了李宗和何宗,今天就收到了這個難得的影像文件。”白玄藍說:“這畫面中的巨獸,和瑋珊口中說的形貌不大一樣,但我還是想讓你們親眼確認,確實不同嗎?瑋珊?”
葉瑋珊緩緩地搖頭,一面說:“不一樣,昨晚的狗妖大很多,好幾倍,這只長得像狼,昨晚那只不大像,那只比較像……比較像……”
“狐狸!”沈洛年忍不住插嘴,否則葉瑋珊一直大狗妖喊下去,萬一給懷真聽到,葉瑋珊說不定會倒黴。
“對了。”葉瑋珊目光一亮,對沈洛年點頭說:“頭比較像狐狸,但身上的毛蓬蓬的……還是比較像狗。”
還是狗?我已經盡力了,沈洛年眨眨眼不說了。
“顏色也不同,昨晚的漂亮很多,是雪白的。”黃宗儒其實只看了半眼,但依然可以感覺得到兩者是不同的生物。
“我也覺得不同。”沈洛年跟著補了一句,他可是最清楚了,懷真那家伙的原形,可比剛剛那狼妖恐怖許多,那狼妖的頭不過半個人高,懷真腦袋可比車子還大,這狼妖要吃人,還得咬成兩截嚼上兩嚼,懷真可是仰頭一伸喉嚨,就把那高大的鑿齒給吞了下去,何況以懷真昨晚沖出來的速度來說,攝影機八成拍不到她的身影,兩者完全是不同等級。
話說回來,懷真身體到底是怎麼變大變小的?是像吹氣球嗎?還是連肉體也可以無中生有變化出來?下次可得找她問問。
“你們都這麼說,那麼應該是不同的妖物了……”白玄藍轉頭說:“齊哥,你先幫我回訊吧,說確定不同……我想李宗那兒應該也是相同的答案。”
“嗯。”黃齊的聲音十分低沉,他對白玄藍點點頭,溫柔地笑了笑,這才往外走出去。
白玄藍轉回頭看著六人,臉上露出苦笑說:“何宗傳影片來的時候,有提到幾件事,這次的事故,他們死了十二人,重傷四人,損失了大半的精英,而這只狼形妖,後來也不知所蹤……何宗宗長本來懷疑,你們昨晚看到的就是這只。”
“經過這件事,何宗的宗長……還在?”葉瑋珊遲疑地問。
“他並沒有參與這場戰役……事實上,他本來不知道有這次的活動。”白玄藍輕歎了一口氣說:“若是他在,就算不能擊殺狼妖,也該不會這麼慘。”
這話的意思是……何宗宗長在的話,能擋得住那狼妖?眾人不免有點吃驚,眼前的白宗宗長白玄藍,是不是也有這種能耐?
“何宗宗長一向認為人類終究不是妖怪的對手,和我們所持的立場不同。”白玄藍緩緩說:“他們門派中,有人對這個論調不服,不相信妖怪如此強大,所以找了一群想法相同的門人,在七月十五的時候,選了這停用已久的聚妖之地施術引妖……最後結果就是——何宗里面,現在已經沒有主戰的人了。”
沉默了片刻,白玄藍緩緩說:“加入道武門白宗,日後就要准備和這樣的妖怪對抗,未來甚至還有更強大的妖怪……而且只要宗派一聲令下,你們就得放棄家人、學業,成為人類對抗妖怪的先鋒……知道這些後,你們還願意加入嗎?”
侯添良、張志文、黃宗儒的臉上都有點發白,三人本來是半好玩加入的,而且雖說三人都碰過妖怪,但當時賴一心看來遠比妖怪厲害,三人根本沒有危機感,這時看到這血腥畫面,終于知道不是簡單的事情。
反而沈洛年不是這麼吃驚,雖然看到那場面也讓他十分震撼,但他畢竟被懷真吞下肚子過,也聽懷真提過妖怪的強大,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他卻一直沒有要和妖怪戰斗的使命感,若不是妖怪會主動在他身邊出現,他才不想加入這種危險門派。
當時是沒選擇,不參加就等于逼著懷真當保鏢,這些人本就想滅妖,借用他們力量也不算利用……不過現在該繼續留下嗎?
沈洛年正思考著,白玄藍望著賴一心說:“你也一樣……趁這機會,仔細考慮是不是要繼續下去,如果不想和妖怪戰斗下去,現在就退出門派,是一個好選擇。”不過她倒沒問葉瑋珊。
聽了白玄藍這番話,賴一心想了想,張口說:“宗長相信我們會贏吧?”
這人是瘋子嗎?看了剛剛的畫面還這麼問?怎麼可能贏?沈洛年突然發覺,自己對賴一心實在太不了解了,自己只是偶爾失去理性,這家伙似乎根本沒有理性可言?
“如果完全不相信,就該選擇何宗的作法。”白玄藍說:“既然我選擇對抗,就是認為雖然希望渺茫,但仍有一絲可能。”
“我也相信宗長!”賴一心露出開朗的笑容說:“我當然留下幫忙。”
“你這傻孩子。”白玄藍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笑著說:“你只是對我有盲目的信心,這幾個新人可就未必有了,我得做一些補充說明,瑋珊,你也覺得我們會贏嗎?”
葉瑋珊思考片刻才低聲說:“雖然我想不出來怎樣能打贏,但我也相信宗長……我想,宗長應該還有事情沒告訴我們吧?”

“瑋珊說的沒錯。”白玄藍望著四個大男孩說:“你們也許會覺得奇怪,剛剛那妖怪展現出來的能力如此強大,為什麼我還沒放棄希望?”
見四人點了點頭,白玄藍接著說:“你們知道‘道息’嗎?”
四人多多少少都從葉、賴兩人口中聽過這兩個字,但卻沒聽過解釋,所以同時搖了搖頭。
“道武門源自道家,道家認為,所謂的道,先分有無、後化萬形,道者無名、無形、無質,乃萬物之奧。”白玄藍突然說了一串大伙都聽不懂的話,看著四個小伙子直瞪眼,她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息就是一種最原始的炁息,雖然無以名狀、無法形容,卻掌握了天地之理、仙凡之聯系,道息更延伸變化出各種力量,如人、妖、仙的炁息,甚至萬物的生命力。”
聽起來很像渾沌原息?但似乎又有點不同,還是其實是兩種東西?
“據傳說,數千年前,不知道為了什麼,仙凡分離,道息漸散,造就了今日的世界。”白玄藍緩緩說:“但半年來道息卻逐漸增長,妖怪頻出,但也因如今道息不足,只能出現小妖怪,影片中這種意外出現的大妖,據猜測,很難在現在的環境下生存……所以雖然它殺了這麼多人後消失,卻沒聽過那狼妖為禍人世的消息。”
“那麼日後道息漸增,像狼妖一樣的強大妖怪,就能自由出現了?”葉瑋珊問。
“對。”白玄藍微微點了點頭,接著說:“但到那個時候,人體能引入的炁,也會相應增多,你們倆不覺得體內的炁息,比數月前增強許多嗎?”
“對呀,那以後就打得過了?”賴一心大喜說。
“這只是推測。”白玄藍頓了頓說:“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其他的密傳法門可以提升門人的能力,在過去的社會里面,那是不必要的,若日後真有需要……”
莫非就是懷真說的炁息運用之法?沈洛年暗暗點頭,如果只有引炁之法傳下,那也太奇怪了。
“不對呀。”葉瑋珊眉頭又皺了起來說:“若這麼說的話,昨晚出現的大白狗更強大,又怎麼能存在?”
還在大白狗?沈洛年暗暗好笑,回去一定要好好嘲笑懷真一番。
“這方面我們也不明白,若有白澤圖真本的話,也許可以分辨出是哪種妖物。”白玄藍沉吟了一下說:“但道武門總門已散,台灣的分宗也沒抄本,所以我打算請巧雯去一趟成都鶴鳴山探索道源,找看看有沒有傳下的古本。”
“要讓巧雯姊去成都?”葉瑋珊有點意外:“那兒不是變觀光聖地了嗎?還找得到嗎?”
“碰碰運氣,說不定可以遇到其他宗的傳人。”白玄藍想了想,回過頭對四人說;“總之,一切都是推測,兩界已分離數千年,故老傳說泰半誇張不實,妖怪的能力只能推估,誰也沒有十分的把握,未來的戰斗,一定會還有人犧牲……你們畢竟還年輕,不一定要冒險。”
見沒人說話,白玄藍接著又說:“因為昨天的事故,我們擔心有預料外的變化,所以如果有新加入的人,我們想提早讓他們變體……畢竟要完全適應妖質,還要兩、三個月的工夫,越早變體越好……如果你們四個都願意加入,欠缺的妖質,宗派可以先提供。”
“那太好了。”賴一心大喜說:“這樣你們可以一起變體。”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吭聲,過了幾秒,首先開口的居然是黃宗儒,他結結巴巴地說:“可……可以問問題嗎?”
“當然可以。”白玄藍微笑說。
“那個……聽瑋珊說,李宗……都是軍警特選出來的人,讓他們和妖怪戰斗,不……不覺得比較合適嗎?”黃宗儒說:“為什麼白宗會願意收我們這種學生?”
“我並沒有特別想找年輕人,不過本宗一向讓各組自主,瑋珊身為組長,她既然想收你們,我也不會干涉。”白玄藍微笑說:“不過你們確實太年輕了些……當初會讓瑋珊這麼早入門,有另外的原因。”
黃宗儒聽完,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深吸一口氣才說:“我膽子很小,但是……我願意加入,我想出一份力,不,我一定可以出一份力。”
張志文突然輕推了侯添良一把,低聲說:“怎麼樣?我們當然也加入吧?”卻是他見侯添良一直低著頭,有點意外。
“我本來以為沒這麼危險……”侯添良說到這兒,頓了頓苦著臉說:“我不是怕危險,是這麼危險的話,我爸不會准的。”
“對喔,你爸超凶的……”張志文皺眉說:“那怎辦?我們不加入嗎?連無敵大都加入了耶?”
“我也不知道。”侯添良皺眉說。
“添良!我幫你去跟你爸說。”賴一心聽到,拍胸脯說。
“嘎?”侯添良望著賴一心的表情一臉驚訝,似乎有些難以理解。
“各位……”一直也在思索的沈洛年,突然開口說:“對不起,我不加入。”
“咦?”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侯添良居然還是咦得最大聲的。
“我應該幫不上忙。”沈洛年說:“所以還是算了。”
“你怎會幫不上忙?”賴一心吃驚地說:“昨天要不是你,瑋珊就危險了。”
沈洛年目光不禁轉向葉瑋珊,卻見她也正看著自己,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有點意外。
賴一心看了看葉瑋珊,又回頭看著沈洛年說:“洛年,為什麼不加入?”
說怕死可能比較容易接受……沈洛年目光一轉,點頭說:“太危險了,我不想繼續涉入,昨天就差點死了。”
這話一說,眾人都說不出話來,葉瑋珊更是咬著唇垂下頭,似乎頗為自責,沈洛年看了不由得有幾分不忍心,他目光轉向宗長白玄藍,只見她溫柔地一笑說:“一切由你自己決定,大家也別勉強洛年。”
可惜沒機會欣賞這個漂亮大姊了,沈洛年暗歎一口氣,當下說:“抱歉,我先走了。”一面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出去。”賴一心追了上來。
他還沒死心嗎?沈洛年苦笑地看了賴一心一眼,但也不好堅拒,只好讓他陪著自己往外走。
剛走出那個視聽室,賴一心就忍不住捶著自己掌心說:“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昨晚被打昏了,也不會害你受傷。”
“你支撐很久,很厲害了。”沈洛年笑說:“別太介意,我是自己怕死。”
賴一心難過地說:“才不會,昨天要不是……”
“對了,那把匕首我沒帶在身上,明天再拿去還你們。”沈洛年說。
“那倒是無所謂……”賴一心說:“你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
“不了。”沈洛年走出大門,一面微微搖頭說:“你別送了,我自己回去。”
賴一心眉頭皺著,想了想才說:“我改天再去找你聊聊。”
這人似乎真不懂得“死心”兩個字怎麼寫,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但看著賴一心那一臉誠摯的模樣,又氣不起來,沈洛年終于苦笑搖了搖頭,揮揮手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