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幫你們解脫

還沒到傍晚,沈洛年已經到了板橋火車站,這一路從桃園、台北到板橋,倒是十分順暢,沒什麼人多看他半眼,此時他正自在地拖著行李走出火車站,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剛轉過巷口,前面站著一個中年人,正靠著牆低頭點煙。
那人看都沒看沈洛年一眼,但沈洛年卻忍不住打量了他兩眼,那人的氣味怪怪的,頗有點不似善類的感覺。
問題是對方並沒看著自己,也許那種氣味,是因為想到別人而產生的,總不能把路上每個有惡念的人都當成自己的對頭,沈洛年不理會那人,繼續拉著行李,從那人的面前走過。
剛走過沒兩步,後面卻莫名傳來噗的一聲,同時沈洛年後背突然一股刺痛,仿佛有什麼東西紮了進來,下一瞬間,那股刺痛又突然消失,整個背似乎變得有些麻木,跟著全身都有點酸軟。沈洛年一驚回頭,卻見那人手中持著一把類似手槍的東西對著自己,表情似乎頗為驚訝。
洛年手往後伸,從麻木的地方拔下一根短小的管狀物,卻是一支金屬針筒。沈洛年那股麻木感開始淡去,他怒瞪著那人說:“你干什麼?”
那人沒回話,只看著沈洛年,跟著退了兩步,似乎想轉身逃跑。
紮完了就想跑?沈洛年火上心頭,手中的針筒一甩,噗地一下擲到那人的屁股上,只聽那人怪叫一聲,又跑了兩步,突然趴在地上昏過去了。
昏了?這東西果然是麻醉針?沈洛年從被紮開始,全身血液一直加速流動,不斷排汗,這時已經恢複了正常,至于那個小針孔,大概早已自動愈合了。
怎麼回到台灣也有人算計自己?如果是妖怪也就罷了,這些普通人找自己麻煩干嘛?這時該怎麼辦?
對一般正常人來說,應該是報警吧?但報警的話,警察又會啰哩啰唆問一堆,自己什麼都不清楚,反而增加麻煩,如果現實的邏輯不適用,那麼按照電影或小說的邏輯,應該是該抓這人到旁邊逼供?或殺了以除後患?不然至少要搜個身。
算了,都好麻煩!真正的現實是——如果等會兒有人經過,看到自己站在這昏倒的人旁邊,說不定會變成自己有麻煩……當下沈洛年拉著行李,轉頭繼續往家里走。
這人埋伏在這兒,家里恐怕也不安全,要不是在云南也曾發生類似的事情,沈洛年還真會懷疑是不是找錯人了。
◇◇◇◇
回到家中,很幸運地里外並沒有其他埋伏者,沈洛年四面看了看,鎖好屋門,檢查了前後的門窗,想了想,他撥了一通電話給叔叔沈商山。
沈商山如果在工作中,是不會開機的,沈洛年照著老規矩,留了語音,告知叔叔自己會回來幾日,接著又想了片刻,還是沒撥電話給葉瑋珊,卻跑去洗了一個澡。
卻是昨日晚間,因為艾露的言語搞得沈洛年心煩意亂,于是沒打電話給葉瑋珊報平安,這時打過去八成會被罵上一頓,沈洛年想到就頭大,頗有點提不起勁。
洗好澡,沈洛年穿著條長褲套上血飲袍就沒穿別的了。這陣子沈洛年越來越喜歡這件衣服,因為穿著實在很舒服,加上又不會髒,已經變成沈洛年的固定內里,唯一的缺點就是外面不適合套上會透色的衣服,沈洛年最近正在仔細考慮,要不要試試只穿這件衣服出門。
他剛坐上沙發,正准備打開電視,突然家里的電話響了。
難道叔叔這麼快就聽到留言了?沈洛年有點意外,接起話筒,喂了一聲,卻聽到那端傳來帶著怒氣的熟悉聲音:“你到家了!昨晚為什麼沒打給我!”
“瑋珊?”糟糕,還沒想好理由就被逮到,沈洛年呆了呆才說:“忘了。”
“你明明答應……”葉瑋珊似乎很想發脾氣,但又忍著說:“回來路上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啊?”沈洛年一驚說:“你怎麼知道?保山、昆明、板橋都有人埋伏找我麻煩耶。”
“你馬上收拾東西離開家。”葉瑋珊說:“去人多的地方……嗯,火車站好了,然後在那兒打電話給我。”
“發生什麼事了?”沈洛年吃驚地說。
“來不及說了,快點。”葉瑋珊說。
“咦!”沈洛年突然說:“有炁息……四面都有,挺多的。”
“掛了電話快跑!是何宗的,快跑!有危險。”葉瑋珊大聲說。
“呃……”沈洛年連忙掛了電話,綁妥金犀匕,正想出門,他突然停下腳步,又回頭跑到行李箱旁,拿出了那本道咒總綱,還有葉瑋珊的衛星電話和自己的皮夾,跟著隨便抓了個沈商山扔在門旁的斜背寬帶皮質方包,一面裝一面往外跑。
對方可是在空中飛騰縱躍而來,十幾公里的距離不過幾分鍾的事,才耽擱沒多久,那些炁息感應已經近了不少,沈洛年急急忙忙順著樓梯往下躍,沿著道路飛奔。
以沈洛年變體後的力量來說,要在屋頂上跳躍並不是辦不到,但這可不是拍電影吊鋼絲,他沒辦法以內炁輕身、外炁托體,若用蠻力不管三七二十一猛跳,一個能跳過大馬路的爆發力,說不定會把爛點的屋頂踩穿,而雖然影蠱的妖炁對這方面大有幫助,但就算加上影蠱,應該還是比不上對方快,反而可能會因為散出的妖炁而被找到,不如不用。
沈洛年一面觀察著對方的來勢,一面沿著道路奔跑,這時天色還亮,不少路人看到沈洛年穿著件古怪紅袍高速飛奔,忍不住都盯著猛瞧。
跑了一段距離,沈洛年到了常常經過的小公園外,他也不找門口,直接翻牆就跳了進去,找了個還算隱蔽的地方停下。
按道理說,對方感覺不到自己的炁息,目標鎖定的應該是自己家,不會知道自己往哪兒跑,但沈洛年此時仔細一觀察,對方早已暗暗改變方向,正往這公園奔來,看來若不是有什麼高空衛星監視著,就是他們早已四面安排了人手,監視自己逃跑方位。
這時如果闖出去,恐怕會和對方碰個正著,還不如躲在公園里,就算有眼線看到自己往這兒逃,翻牆後總看不到吧?只可惜這公園太小了些……
對方似乎來了八個人合圍,且等他們都到公園後,自己再想辦法找空隙往外溜,或許有機會脫身。
沈洛年一面躲,一面觀察著,從炁息強度來看,那些人似乎都練過炁訣,現在身上沒煙霧彈,自己萬萬打不過,上次和他們宗長交手的拼命辦法,對方說不定也有防備,若一上來就先把自己手腳砍下,那可沒戲唱。
沈洛年躲避著公園里面的所有人,閃身躲到廁所和圍牆間的牆壁窄道,而對方八人這時已到了公園外側,其中三個人在這三角公園外面分占一點看守,另外兩個人不時騰空而起,在空中觀察,最後三個人則跳入公園,開始搜索。
這可有點麻煩了,自己若不動,對方一時還未必能找到,但若一動,八成馬上被逮……想上前偷襲,對方三人彼此呼應,就算偷襲得手,馬上就得應付兩人聯手,接著恐怕外面五個也會殺了過來,那可真是完蛋。
這公園能躲的地方也不多,對方搜著搜著,越搜越近,沈洛年暗叫糟糕,若當真被對方發現,只好借著影蠱的外炁托體,試試看能逃多遠了。
想到這兒,沈洛年心念一動,把影蠱往外送了出去,追著三人之後飄,影蠱有影無形,平時身上只有一絲極為微弱、連沈洛年都難以感應的妖炁構成虛影,那三人自然毫無感覺,很快地,影蠱停在三人身後十余公尺外。
這時,在沈洛年控制下,影蠱吞食一絲渾沌原息,接著將原息轉化,倏然放出了一股妖炁。
三人感到不遠處突然無端端冒出妖炁,都吃了一驚,同時回頭往後觀察,彼此互相交換著眼色。
“有妖怪?”其中一個青年低聲問:“哪兒來的?怎沒看到?”
“似乎是初級靈妖……小體型的。”另一個回答:“躲在樹後面?”
“先別管,專心搜索目標……聽說他是縛妖派的。”領頭的中年人說:“看到小妖怪的話順便殺了。”
三人繼續搜索著,但仍不時觀察著妖怪,畢竟對道武門人來說,妖怪距離這麼近卻不管,實在很不習慣,其實不只三人注意,連空中那兩人都在留神,他們明明感覺到妖炁,卻一直沒找到妖怪,也很迷惑。
沈洛年看得清楚,當下讓影蠱在附近暗影中晃動,吸引著對方注意力,自己則找機會往外繞,閃到三人搜過的地方。

雖然沒馬上被抓,但沒逃出去就沒意義,沈洛年借著影蠱掩護,自己小心閃避著空中的視線,一路往北邊的三角頂點接近。
看守著這一角的是個中年女子,她無視周圍路人的指指點點,倒提著何宗制式短劍,站在公園外圍牆壁的頂端凝視著公園。
沈洛年讓影蠱竄了過來,往女子接近,想吸引女子目光,但女子雖然目光動了動,卻仍定在那兒,而公園上下的五人,目光卻都集中過來,那三人更是轉往這兒奔。
弄巧成拙了,沈洛年暗罵一句,突然讓影蠱把妖炁散了,這下眾人都是一呆,動作又都慢了下來,四面張望著。
現在又該怎辦……看著圍牆上那女子老神在在的模樣,沈洛年就有三分氣,他心念一轉,影蠱無聲無息地沿著地面前進,從女子褲管探入,一路往上竄。
果然沒感覺,沈洛年暗暗得意,媽的,選個無關緊要的地方發作好了,當下沈洛年讓影蠱繞到女子背後,這才讓影蠱再度激引妖炁,從後面重重推了女子一下,順便把她背後衣衫爆開一個大洞。
影蠱的妖炁太弱,除了推一把之外,也傷不了已經變體的人,但對付衣服可沒問題,沈洛年本來只想讓女子分神,沒想到還有這意外效果,當下差點笑出聲來……知道厲害了吧?再追著不放下次就讓你難堪。
女子可真是嚇呆了,她驚呼一聲,轉身揮劍間,外炁亂發,快速疾旋查看,但影蠱如今妖炁盡收,更已被沈洛年收回,自是什麼也感覺不到。
沈洛年不禁暗暗得意,這東西雖然是最差的蠱術,但確實很適合嚇人。
女子這一亂,空中兩人和公園三人都集中了過去,眾人看到女子背後裸露了一片肌膚,都十分訝異,正四面張望,沈洛年卻已經鑽到了另外一角,那角站著一個青年,他似乎隱隱知道另一端有事,正忍不住打量著,但又不敢擅離。沈洛年對男人可不客氣了,影蠱派出,倏然把他屁股衣服炸飛,趁著男子遮著屁股找地方躲的時候,他覷個空,收了影蠱,逃之夭夭,總算沈洛年手下留情,沒炸他正面。
◇◇◇◇
到了火車站,沈洛年四面看了看,看不出有沒有人注意著自己,他買了電話卡,用公共電話撥給葉瑋珊。
只響了一聲,葉瑋珊就接了起來,焦急地說:“洛年嗎?”
“他沒事吧?”那端話筒周圍同時傳來好幾人的聲音。
“我逃出來了。”沈洛年說。
“太好了……”葉瑋珊終于松了一口氣,低聲說:“見面我再跟你算帳……你怎不把電話改GSM系統?”
“忘了怎麼改。”沈洛年說:“英文看不懂。”
“你……”葉瑋珊說:“有帶著嗎?我教你改成自動切換。”
“有這辦法怎不早用?”沈洛年一面掏那大皮包一面說。
“因為這樣可能會選到訊號較差的頻道。”葉瑋珊說:“快點!”
“好啦。”沈洛年照著葉瑋珊的吩咐,把那衛星電話做了調整,葉瑋珊還不忘吩咐他要記得改靜音,跟著才說:“你別等月底的飛機了,去和總統府聯系,讓他們安排你早點過來。”
“嘎?”沈洛年詫異地叫了一聲……自己還沒喘過氣呢。
“我擔心他們會拿你叔叔威脅你。”葉瑋珊說:“離開台灣,別讓他們找到,你叔叔反而比較安全。”
“威脅我干嘛?”沈洛年訝異地說:“他們不打妖怪就算了,干嘛找我麻煩?”
“這說來話長,我也是昨天才接到消息……你先到安全地方,再慢慢跟你說。”葉瑋珊說:“火車站並不安全,只是讓對方多點顧忌,你掛了電話之後,馬上和總統府第四處聯系,讓他們安排。”
“應該不用這麼擔心。”沈洛年說:“那八個人還在公園那附近亂轉。”
“八個人?”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沒想到居然派這麼多人,你怎麼逃開的?難道家里還有煙霧彈?”
“沒有,都在檀香山……”沈洛年說:“我先和叔叔聯系一下,再看該怎麼辦。”
“洛年,”葉瑋珊說:“萬一你叔叔已經被抓了,你馬上通知我們,然後躲好,千萬別和對方聯絡,對方找不到你就沒事,等我們回去再幫你救叔叔,知道嗎?”
“好啦、好啦。”沈洛年隨口答應了,掛上電話。
不會真的找上叔叔吧?沈洛年和沈商山兩人這幾年不常見面,說不上有什麼格外深厚的感情,但有人動他,沈洛年還是會有火的。他又撥了一通電話給沈商山,想要叔叔先避避風頭。
這次電話倒是打通了,沈洛年等了片刻,直到那方傳來喂的一聲,卻不是叔叔沈商山的聲音。
沈洛年微微一怔,暗叫不妙,沉著嗓音說:“沈商山嗎?”
“他在忙,你哪位找?”對方這麼說。
“我是他朋友。”沈洛年說:“他什麼時候有空?”
“過兩天吧。”那人說:“你明後天再打。”一面把電話掛了。
媽啦,叔叔有事才不會開電話……看來有點不妙,要通知葉瑋珊他們來幫忙嗎?
可是別說飛航至少要十幾個小時,飛台灣的航班也不是天天有,等他們來幫忙要等到什麼時候?沈洛年想了想,突然目光一亮,走出火車站,又往另一個方位奔了過去。
◇◇◇◇
卻是那八人似乎終于放棄了,分成兩組散開,分別往不同的方向走,其中六人似乎回沈洛年家里等候,另外兩人則往西方奔掠,沈洛年當即追著這兩人後面跑。
不過對方在空中飛跳,沈洛年沿著街道走,距離自然是越拉越遠,但也因為距離拉遠了,沈洛年後來大著膽讓影蠱運出妖炁托起自己,減輕重量,這麼一來,奔跑的速度倏然提高,總算沒被對方甩出感應距離之外。
一路上,注意到沈洛年異常速度的人自然不少,不過這段時間,媒體對變體者的宣傳已起了一定的作用,見沈洛年這種奔馳法,不少人自動避開,仿佛看到響著警笛的警車一般,還挺多人拿著手機猛拍。
但對沈洛年來說,這可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所以當他使用影蠱托體、大幅降低重量之後,當即跳上高樓,從上方追逐。
對方並沒有禦炁飛跳太遠的距離,剛到新莊,他們就收斂起炁息落地,但移動的速度卻只慢上一些,變成在地面彎彎曲曲忽停忽走,似乎是找了交通工具繼續移動,沈洛年怕對方注意到影蠱妖炁,只尾隨在數公里外,遠遠吊著。
這一追,就追到了中壢,那兒另有一名身具炁息的人正在等候,三人碰面後就停了下來,不再移動。
叔叔會不會被抓到那兒去了?姑且先接近後再看看狀況。沈洛年剛收了影蠱落地,卻見周圍馬上又一堆人望了過來。他渾身不對勁地走了幾步,這才突然想起自己穿著的血飲袍太過顯眼,連忙找間服飾店,買件薄外套包住血飲袍,還把多余的下擺部分塞到褲子里面。
這樣就像正常人了……不再被人盯著,沈洛年走動起來自在不少,他感應著方位移動,繞了幾個圈子,總算找到了目標建築物。

那是一棟樓高八層、半新不舊的小型集合型公寓大樓,整個住宅區看來頂多六、七十戶人家,入口處有個上了年紀的管理員,正戴著老花眼鏡看報紙,一面偶爾往外打量幾眼。
現在該怎麼辦?沈洛年可不是什麼受過訓的諜報人員,看著這陌生大樓,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遲疑的時候,那管理員突然接起對講機,一面說了幾句話,一面疑惑地看著外面的沈洛年。幾句話之後,他突然對沈洛年直招手,一面還喊:“小弟,過來一下。”
這是怎樣?被發現了?這時轉身逃跑好像也不大對勁,沈洛年見那管理員老伯並沒有惡意,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拿起對講機聽筒。
“你叔叔在這兒,我們只是想談談,上來吧,八樓之三。”對方旋即掛了對講機,里面傳來的聲音,正是剛剛接電話那人的聲音。
他們引誘自己來嗎?沈洛年眉頭皺起,卻見管理員笑說:“不知道是不是朋友家,怎麼不來問一下?快上去吧。”
叔叔既然被抓,總不能不管,上去看看再說。沈洛年眉頭皺起,在管理員指引下,乘上電梯,往八樓移動。
到了八樓,電梯門一開,一個眼睛微腫、眼角下垂、嘴巴挺大、身材微胖的短發中年人站在一戶門前,露出笑容說:“沈小弟,請進。”
“我叔叔呢?”沈洛年沒動。
“里面啊,我們沒有難為他,也答應他不會難為你。”中年人微笑說。
雖然沒感覺到有什麼惡念,卻也沒什麼善念,這人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觀察自己身上,反而看不出他心底的打算,沈洛年看著這人,只覺得越看越討厭,加上已經確定對方綁架了沈商山,他心底一股怒火漸漸冒起,腎上腺素開始分泌,腦袋也漸漸不大管用。
只見沈洛年突然沉下臉說:“這種行為很差勁。”
中年人一呆,干笑兩聲,正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沈洛年接著說:“不管你放不放我叔叔,我都不會和你們談。”
中年人還沒說話,身後站出一對男女,男子怒視著沈洛年說:“不識抬舉,你說這種話,不怕害了你叔叔嗎?”
這對男女,就是被沈洛年偷襲弄破衣服的兩人,看樣子是回來換衣服的,不過他們雖然懷疑沈洛年,卻也沒親眼見到是誰干的,本就憋了一肚子氣,聽到沈洛年出言頂撞,忍不住出來支援。
沈洛年目光轉過,看著青年說:“不關我的事。”
這話讓三人都一愣,沈洛年接著說:“你們要怎麼對付我叔叔我管不著,但是我會報複。”沈洛年緩緩取出金犀匕,目光掃過三人。
“這小子感覺好可怕。”女子皺著眉頭嗤笑說:“聽說你叔叔是導演,你以為自己在演戲嗎?”
“沈小弟,別忘了你並未引炁,真想和我們三人斗嗎?”眼角下垂的中年人笑問。
“看樣子你們不准備放人。”沈洛年拿著匕首往前走:“打起來有損傷,可怪不得我。”
“站住!”青年持劍一揮,一股淡淡劍炁往外對著沈洛年射,但到了沈洛年身前,那股劍炁卻莫名地失蹤了。
三人一怔的時候,沈洛年往前一撲,金犀匕對著那中年人就劃了過去,中年人沒想到沈洛年二話不說就打,他連劍都沒拿在手中,只好怪叫一聲往後退開,一面忙著拔劍。
而那青年不明白為什麼劍炁沒用,又發了兩發,卻見沈洛年眨眼已經奔近,他只好拿劍往前刺。
對方動作雖快,但攻擊來勢卻單純直接,沈洛年看得清楚,金犀匕全力一格,破掉對方劍上炁息的同時,金犀匕和那柄短劍硬生生一碰,鏗的一聲,那柄輕薄短劍應聲折斷。沈洛年趁著對方發呆的同時,金犀匕順勢一揮,把青年的右掌砍了下來。
男子慘叫濺血的同時,女子跟著變色驚呼,她慌張地連揮劍炁,並迫出大片外炁,一波波地沖向沈洛年,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對方若好好以炁息托體、移動攻防,動作應該都比沈洛年快上很多,但是誰也沒想到他一言不合就沖上來厮拼,而且老實說,這些人也許打過妖怪,但未必真有什麼和人類戰斗的經驗,大家經驗都不豐富的時候,就看誰比較敢拼命,或者說看誰比較瘋狂。
尤其陽台空間又小,兩方距離一近,比的就是快狠准,翻臉狀態的沈洛年,可不知道什麼叫作憐香惜玉,當下沖到身前,翻手一揮,把女子右臂也砍了下來。
這些人的功夫一大半都在武器上,右臂一斷,武器也掉了,那對男女都慌了,抓著自己不斷噴血的手臂,除了慘叫還是慘叫,仿佛現在只剩下喉嚨有功能。
沈洛年不理會兩人,繼續往內走,剛走入客廳,卻見那中年人短劍架在沈商山脖子上,正躲在他身後,一面詫異地說:“你……你怎能這樣做?我們沒做什麼啊,站住!給我站住!”
“你們可以綁架人?我不能砍人?”沈洛年不管沈商山擋在前面,也不管他脖子上架著劍,就這麼拿著匕首往前急撲,那中年人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惹到瘋子,他一看不妙,一推沈商山,將他撞向沈洛年,跟著往後急退,竄入房中,破開窗戶往外逃。
沈洛年根本不管沈商山,直接追到房間,見窗戶破了一個大洞,對方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他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回過頭,看著張大嘴巴發呆的沈商山。
“洛年!”沈商山吃驚地說:“放下刀,別沖動。”畢竟是叔叔,知道沈洛年的毛病,連忙安撫。
“媽的,這些家伙惹火我了。”沈洛年收起金犀匕,見那兩個男女還在叫,他皺眉說:“吵死了,還不快撿了手去看醫生?”
“你砍斷我的手!你砍斷我的手!”男子瞪著沈洛年,扯著喉嚨直叫,女子更是已經哭了出來,不斷地叫痛。
“媽的,死了就不會痛了。”沈洛年看到兩人那悲慘痛苦又憤恨的氣息就渾身不舒服,又拔出金犀匕說:“我幫你們解脫。”
“你……這瘋子……”這時誰也不敢再把沈洛年的話當玩笑,兩人連忙撿了手,連滾帶爬地往外跑,沈商山也一把抓住沈洛年說:“別這樣……他們對我也不算太過分。”
“有事直接找我!再碰我叔叔,我把你們何宗每個人的親戚朋友全部殺光。”沈洛年對著門外叫。
“洛年……”沈商山不禁歎了一口氣:“這樣威脅人是犯法的。”
“別碰叔叔就好了啊,綁架就該死!單純找我我還沒這麼生氣,關叔叔什麼事?”沈洛年帶著沈商山往外走,一面說:“這些道武門叛徒不知道為什麼想找我麻煩,卻連累到叔叔,叔叔你避一下吧。”
“他們似乎只是想找你談談。”沈商山卻皺著眉說:“這樣豈不是結仇了?他們會不會告你傷害?”
“管他的,他們還被通緝呢。”沈洛年說:“他們幾個綁架你、拿著劍等我,難道我要進去讓他們砍?”
“這倒也是,打官司的話可能打得過……”沈商山無奈地說。
兩人剛出電梯,管理員馬上有點驚慌地站起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剛那兩位受傷了?身上都是血。”
沈洛年搖搖頭,懶得理會,帶著沈商山往外走,管理員看沈洛年神色不善,剛剛場面又可怕,當下閉上嘴不敢多問,縮頭坐回去了。
沈洛年招了計程車,一面說:“其他六個人都來了……叔叔,你先坐計程車走,我想辦法處理一下,看能不能把問題解決。”
“你可別真的殺人。”沈商山忙說。
“沒這麼容易殺。”沈洛年頓了頓說:“剛剛是對方沒經驗發傻,他們要是好好打,我打不過的,說不定換我被殺。”
“那怎麼辦?加入道武門怎麼這麼可怕?”沈商山又吃一驚。

“總之叔叔你別管。”沈洛年叫了計程車,讓沈商山上了車,一面說:“我沒事了再打電話給叔叔。”
“我電話被他拿走了……你也沒辦自己的電話。”沈商山想了想,拿出紙筆寫了一個人名和電話號碼說:“打給這女人吧。”
“唔?”沈洛年接過,有點意外地看了沈商山一眼。
“這是常合作的劇務。”沈商山頓了頓,有點尷尬地說:“有時事情忙,我會住她那。”
“喔……”沈洛年抓抓耳後,收起紙條沒多說,叔叔老大不小了,有個女友也很正常。
“小心點。”沈商山也只能說這句話,讓計程車載著離開。
◇◇◇◇
那六人似乎已經和那中年人會合,正聚在數公里外,接下來他們會殺過來嗎?他們剛剛如果沒被嚇到,自己是打不過的,這次有了准備,應該難以得逞,可是如果繼續逃,又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干嘛……沈洛年看著不遠處一間國小,他心念一動,往那兒走去。
至于那七人,這時剛在樹林山區會合,卻是那中年人逃出中壢之後,擔心沈洛年追來,急忙打電話召集另外六人回返,兩方在樹林山區剛一會上,那眼角下垂的中年人馬上慌張地說:“二哥,那小子根本是個瘋子!”
“發生什麼事了?昌世。”另一面的中年領隊和這人長相相似,不過雖然相似,卻完全是另外一種精明的味道,他皺眉說:“你們三個人還對付不了他嗎?阿慶和小琦呢?”
“他們……手被那小子砍斷了。”昌世慌張地說:“那小子,沒說兩句話拿著匕首就殺過來,劍炁打在他身上沒用,拿他叔叔威脅也沒用,只顧著砍人,只一下子他們兩個就……”
“你居然扔下他們倆?”二哥眉頭皺起說。
“我……沒辦法啊,那瘋子追著我殺來,我若不……連報信的人都沒了。”昌世低聲說。
“我們快去幫忙,手若早點接上,問題不大。”二哥當即領著眾人飛騰,往中壢奔去。
七人一路飛騰,一面掠出山區,二哥一面說:“昌世,你剛說劍炁對那小子無效?怎麼個無效法?”
“就是一打上去,劍炁好像直接不見了。”昌世忙說:“沒有炁息互消的感覺,也不是用肉體頂下的,他連衣服都沒破。他媽的,那小子下手好辣,挺著幾下劍炁沖近,刷刷兩刀就把他們手砍斷了,我們對他很客氣呢,瘋子一個!”
“大哥以前好像提過……”二哥沉吟說:“說要是遇到內外炁無效的人,要小心別讓他近身,否則會吃虧……難道大哥也遇過這種人?”
昌世一怔說:“對啊,大哥幾個月前確實說過這事……”
“現在沒法聯絡大哥,我們只能自己處理。”二哥轉頭說:“你們注意了,要是沖突起來,別用劍炁,用劍直接砍削,而且動作快一點,一觸即退,別讓對方接近。”
眾人應聲之後,七人進了市區,何宗和其他兩宗不同,處于通緝狀態,一般來說,為了掩人耳目,接近自己據點時,他們不會繼續飛騰,但這時為了救人,可顧不了這麼多,七人穿過桃園市區,打算就這樣直奔中壢。
這時,昌世身上突然傳出電話響,其他六人一怔,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尷尬地拿出說:“這是那小子叔叔的手機,我馬上扔了……”
“等等。”二哥一比手勢,讓眾人停下,一面說:“我接。”
昌世一怔說:“會是那小子嗎?”
“試試。”二哥拿過手機,打開說:“喂。”
“我是沈洛年。”另一端果然傳來沈洛年的聲音。
“幸會。”二哥目光一厲說:“我們的人呢?”
“那兩個斷手的嗎?”沈洛年說:“我叫他們快點去醫院了。”
聽到這句話,二哥松了一口氣,但仍半信半疑地說:“你沒騙我?”
“印象中,我們沒仇吧?”沈洛年說:“他們阻我救人,我才動手,干嘛難為他們?”
這倒是合情合理,不過聽昌世剛剛的說法,這小子可未必是合情合理的人……二哥想了想才說:“我們並沒有惡意,你就下這種辣手,讓人很難相信你。”
“信不信隨你。”沈洛年說:“你們綁架我叔叔,當時那三個人我就算全殺了,也不會跟你道歉,不用騙你。”
這小子倒真是夠狠……二哥微怒說:“這也太過分了吧?”
沈洛年不理會二哥的抗議,冷冷地說:“你們一直說要談,現在還談不談?你是領頭的嗎?你們宗長呢?”
“當然談。”二哥試探地問了一句:“你見過我們宗長嗎?”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現在是你作主?”
“沒錯。”二哥說:“在哪兒見面?”
“其他人留在原地,你拿著電話繼續走。”沈洛年說:“你們那公寓的前面不遠有個國小……”
“信原國小。”二哥接口說。
“我們在大門口會面。”沈洛年說:“其他人留在桃園,我們談完前,他們最好別動。”
“明白了。”二哥掛了電話,回頭說:“我去和他碰面,你們在這附近逛逛。”
“二哥,危險啊,那小子是瘋子。”昌世驚訝地說。
“一個沒有引炁的人,動作快不到哪兒去,就算炁息對他無用,難道刀劍也殺不死他?”二哥哼聲說:“你們都留在這兒,等我電話。”
眾人無奈下,只好遵命,二哥當即繼續往前飛奔,赴沈洛年的約。
◇◇◇◇
沈洛年在信原國小門口沒等多久,二哥已經趕到,他遠遠望著沈洛年,速度放慢緩緩走近,背著手停在數公尺外說:“沈先生,我姓何,何昌國。”
那個一半禿頭的宗長似乎是叫何昌南,莫非是兄弟?沈洛年剛要開口,對方內外炁息猛然爆起,倏然欺身,隱在手肘之後的短劍也閃了出來。沈洛年一驚,連忙點地後退,但沈洛年以蠻力踢地的速度,本就不如對方禦炁之速,何況一個前撲一個後退,速度差異更大。
只不過一瞬間,何昌國的短劍,已架在沈洛年的脖子上,正緩緩地說:“小弟,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