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是濫情、只是多情

“洛年先生。”阿白低聲說:“我之前是狼妖王的……其中一個妻子,剛好你朋友和狼妖起了沖突,我就趁這機會化形為人,想和他們一起逃跑,真的沒有歹意,請別見怪。”
“你身為妖仙,若恢複原形,那些狼妖哪是你的對手?”沈洛年低聲說。
“洛年先生高估我了,化形和隱息本就是仙狐族的強項,我離妖仙還有一段距離……”阿白頓了頓又說:“而且我不想和他們起沖突……”
只要對賴一心等人無害,沈洛年也不想多追究,而且他其實對仙狐一族反而頗有親近之意。沈洛年看了看阿白,輕歎了一口氣說:“仙狐族以采補之法修煉,畢竟是天性……我雖然不贊成,也不好多說什麼。”
“就像蚊子吸血一般,我們也沒辦法,只能……”阿白頓了頓說:“相處時盡量讓對方感到歡愉,算是一種補償。”
“可是也有仙狐完全不采補,還能修煉為九尾天仙,不是嗎?”沈洛年說。
“沈先生當真十分清楚,傳說中,是有這種先祖……”阿白有點黯然地說:“但那真是十分困難,尤其年輕的時候……仙狐動情時若不及早宣泄,喜欲之氣漸漲,最後必引來妖獸親近,道行未精之際,怎能抵擋?能度過一次次難關修到天仙的,那真是少之又少,就算當真成為天仙,這缺點還是纏在身上,甩也甩不脫啊。”
沈洛年沉吟了一下說:“聽說到了那時候,萬一破戒,不只本身修為被毀,對方也會死亡?”
“你怎會連這也知道?”阿白對沈洛年了解得這麼清楚,十分訝異,走近兩步低聲說:“這種事是我們這族的秘密……若傳了出去,對修到天仙的仙狐老祖宗不是好事。”
這話說得沈洛年一驚,自己也太輕率了,確實不該隨口說出這種事。沈洛年點頭說:“我不會再對別人提起的。”
“修為也就罷了……聽說有的先祖,遇上了喜歡的人,終于忍不住動情。”阿白低聲說:“在那唯一一次的歡喜之後,就只能看著油盡燈枯的愛侶慢慢死去……那才更是一種煎熬。”
懷真狀況倒有點不同,她倒黴之處在于有咒誓的束縛,自己死了她得跟著死,否則自己體內是最純粹的道息,讓她吸干了自己不過一死,倒不會害了她。
想著想著,沈洛年突然一怔說:“你剛說慢慢死去?既然油盡燈枯,不是馬上死嗎?”
阿白一愣,詫異地說:“有區別嗎?不過就能多說幾句話而已,長輩都這麼說……我也不知道原因。”
沈洛年思考了片刻,不再多提此事,望著阿白歎口氣說:“你們仙狐一族,就這麼到處采、到處逃嗎?這樣不會……太辛苦嗎?”
“也不是這樣……”阿白說:“我們每次采的量並不多,除非相隔太久沒找到對象,吸引力增大,才容易讓對方感覺到受害……其實我們每次選擇的伴侶,大部分都能相處很久。”
“那狼妖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問。
聽沈洛年提到狼妖,阿白遲疑了片刻,終于低聲說:“他突然想生孩子,跟我商量,打算等我下次動情就……但我……我不想幫他生孩子,若不走的話,無法交代。”
原來如此,但這麼一來,也難怪狼妖群又追了上來,沈洛年皺眉說:“既然當他是伴侶,生孩子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阿白委屈地說:“他老婆這麼多,我怎知道會選上我幫他生……而且狼妖壽命不長,我總有一天得離開狼族,那時孩子萬一知道媽媽是狐,那該怎辦?還不如提早離開……”
這樣說來,似乎也怪不得阿白,沈洛年正不知該怎麼發落,突然覺得不對,他回過頭皺眉說:“小睿,又干嘛?”
原來吳配睿正悄沒聲息地湊了過來,她見沈洛年發覺,嘟起嘴說:“洛年,你和阿白姊談什麼?阿白姊好像很難過?”
“關你屁事!”沈洛年說:“去挖洞啦。”
“沒禮貌!臭洛年!”吳配睿忍不住好笑,頓足說:“這麼久沒見了,開口就屁屁屁!現在瑪蓮姊在挖啦。”
沈洛年其實也覺得好笑,自己平常說話已經不怎麼好聽,但不知為什麼,對吳配睿說話又更難聽了些……也不是討厭她,但看到她什麼都想問的八卦個性,就很想罵上兩句。
“洛年、洛年。”吳配睿上下望著兩人說:“你和阿白姊,現在才認識吧?”
“怎樣?”沈洛年說。
“那為什麼你們剛剛臉貼臉湊這麼近,好像在說什麼悄悄話?”吳配睿瞄著兩人說:“難道這就叫一見鍾情?你也覺得阿白姊很漂亮吧?”
沈洛年正想罵人,那端瑪蓮突然怪叫一聲,從那已經挖了好幾公尺的岩洞中蹦下說:“一心你先替一下。”
“啊?”賴一心一怔。
“那邊有好玩的,先幫我挖,等等換回來。”瑪蓮一溜煙趕了過來,湊到一旁說:“有八卦!我也要聽,洛年要對不起懷真姊了嗎?”
“喂!”這兩人的個性永遠不會改變嗎?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只是問問狼妖……還有這山洞的事啦。”
“是啊。”阿白露出笑容說:“我和洛年先生只是隨便聊聊。”
“那……那個小純妹妹呢?”瑪蓮擠眉弄眼地說:“好個黛玉型小美女,真是我見猶憐啊。”
“要是你們願意照顧她,我很樂意交棒。”沈洛年聽到剛剛的事情,心情有些紛亂,搖搖頭說:“不聊了,我要想想事情。”一面一個人往旁走開。
瑪蓮見沒得玩,只好嘟起嘴轉身回去挖洞,吳配睿則繼續纏著阿白,想多問點消息出來。
“輕疾。”沈洛年走到一旁低聲說:“既然被吸干了,為什麼不會馬上死?是真的嗎?”
“真的。”輕疾說:“仙狐采補之術無法取得精智力,所以生機雖然斷絕,仍可支持片刻……這又如何?”
“沒什麼。”沈洛年搖搖頭,正思索著,突然身旁有人輕聲喊,跟著輕疾翻譯:“人類先生、人類先生。”他一怔轉頭,這才看見一個毛族人駕駛著那古怪工具接近,正喊著自己。
這些毛族人妖炁太弱,沒注意時倒不易察覺,他蹲下說:“有事?”
“請問,您知道為什麼祝融神要推動陸塊嗎?”毛族人很有禮貌地問。
“因為有種會排斥道息的土堆成一座島嶼,底部正混入岩漿中。”沈洛年簡略地說:“祝融不喜歡,所以要推動四面陸塊集中,把那個島嶼拱起來。”
“息壤嗎?這世上有這麼大片的息壤?”毛族人似乎有點驚喜地說:“那麼沒有妖怪嗎?”
沈洛年一怔,明白了毛族人的意思。他們這種族十分孱弱,大概也很怕其他妖怪,如果有個沒妖怪的地方,自然也挺吸引他們……沈洛年想了想說:“那島的最東方高原區,幾乎沒妖怪,但是有人類……你們不是討厭人類嗎?”
毛族人說:“我們可以住在人類的地底下,不會被發現的,我們一直都這樣。”
“喔?”沈洛年其實並沒有多關心毛族人,剛剛救人只是順手幫忙,見毛族人這麼說,他無所謂地說:“你們有把握的話,就搬去吧……可是那地方很遠,還要過海喔?”
“沒問題的,希望您指點方向。”毛族人說。
這倒無所謂,沈洛年和輕疾商量了一下,用毛族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釋了噩盡島的方位。
“感激、感激。”毛族人身下的載具一扭,轉身又回去人堆,咕咕啾啾地討論起來。
沈洛年正想繼續思索腦海中的疑惑,突然他微微一驚,向著正轟隆隆作響的岩石那兒飄去,一面喊:“瑪蓮,停一下。”
滿頭石粉的瑪蓮跳了出來,詫異地說:“干嘛?”
“外面有古怪。”沈洛年望著岩石外,似乎有點沒把握。
“嗚!”山芷突然跳起,飛撲到沈洛年胸口,緊緊抓住他脖子。
山芷為什麼透出了惶恐的情緒?難道她也感受到了?卻見下一瞬間,羽霽也臉色大變地奔了過來,躲到沈洛年身後說:“糟糕了。”
沈洛年詫異地問:“怎麼了?那是什麼?”

“躲起來、躲起來……”山芷抓緊沈洛年,縮著脖子說。
“啊?”沈洛年還沒來得及問,岩石外側突然傳來一陣劇烈震蕩,隨著一聲隱隱的轟然響動,許多石頭散成塊狀從那挖出近十公尺的坑洞滾入,跟著又是一次距離更近的巨大聲響,那片岩壁突然嘩啦啦地碎裂崩落,以原來的坑道為中心,出現了足有一公尺寬、數公尺高的巨大裂口。
石粉飛散、氣流激蕩,眾人驚呼躲避的同時,一個白色巨大虎頭鑽了進來,突然對著里面大吼一聲。
這兒可是接近封閉的空間,這巨響在洞中回蕩,人人震得立足不定、耳鳴不止,狄純更是差點跌倒,還好葉瑋珊就近扶住了她。至于毛族人,當岩石爆震的時候,早就一個個往來路那兒鑽,已經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那巨大虎頭目光掃過山芷、羽霽,突然凝住在沈洛年身上,她目光一變,低吼了一聲,竟頗有親近之意。
這是……山芷的媽媽山馨嗎?沈洛年仔細一看又覺得不對,體型雖然差不多,但妖炁強度完全不同,這只窮奇遠比山馨強大。
山芷突然大嚷:“洛年我的啦!我的啦!奶奶。”
窮奇似乎不想硬擠,只低吼了一聲,以窮奇語說:“丫頭出來!”
“洛年?”這時一個只穿著件短衫衣褲的金發碧眼美貌女子從白虎上探頭,跟著一躍而入,伸手將沈洛年和山芷一起抱著,笑說:“哈哈,好久不見,擠在里面做什麼?”她一手攬著沈洛年的腰,另一手抓起羽霽的後領,提著三人往外飛。
這大姊是誰?沈洛年吃了一驚,仔細打量之後才張大嘴說:“山馨?”
“對啊。”這金發女子正是山芷之母山馨,她將羽霽扔給也在洞口的羽麗,把沈洛年和山芷一起摟著,一面笑說:“漂亮嗎?上次跟你說過,下次我也要用人形見你啊,才在練習你就來了,我有聽你的,有穿衣服喔。”
“媽咪!”山芷哇哇大叫:“洛年我的啦!”
“你這丫頭吵死了,分媽咪一點會怎樣?”山馨推了山芷腦袋一把。
沈洛年剛落地,卻見那強大的窮奇正湊了過來,有點新奇地上下嗅著自己,不過總比山芷、山馨含蓄不少。而另一邊,羽霽正被兩只成年畢方訓話,除羽麗之外的另一個畢方,大概正是羽霽的祖母——當年對云陽胡鬧的羽青。
這時山馨也正對山芷笑罵:“你們這兩個小鬼,以為收斂了妖炁就能躲掉奶奶們的感應嗎?我們只是看你們跑不遠,讓你們自己玩一陣子,怎麼鑽到地下去了?”
“抱歉,我去救人,她們是跟我跑進去的。”沈洛年解釋。
“媽,洛年你也很喜歡吧?”山馨對那大型窮奇笑了笑,一面對沈洛年說:“這是我媽山蔭。”
巨型窮奇山蔭並沒回答,她挪步間,把身子側面緩緩擦過沈洛年後背,直到長尾也掃過後,這才低嘯一聲說:“走吧。”
“啊?”山馨、山芷一起叫了起來,連沈洛年都有點意外。
“這人的氣味,會讓窮奇一族失控。”山蔭有點舍不得地看了看沈洛年,騰身而起,依然以窮奇語低吼說:“不要接近他,走!”
山馨一怔,收起笑容,抱起山芷低聲說:“走了,丫頭。”
“不要!洛年!”山芷哇哇叫,掙紮著想下地。
“欠揍!”山馨一掌重重拍在山芷屁股上,山芷一痛,哇地一聲撲在山馨懷里哭了起來。
“人類。”飄在空中的山蔭望著沈洛年說:“別來找我們,否則我請羽青吃了你。”
“我才不吃人。”另一邊也剛飛起的陌生畢方,淡淡地說:“幫你殺了他倒是可以。”
“怎麼這樣?奶奶我討厭你!我最討厭你了啦!”山芷哇哇大叫。
“對奶奶說什麼?沒規矩!”山馨又對著山芷屁股重重打了下去,一面有點歉意地看了沈洛年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媽,蔭姨。”仍保持畢方型態的羽麗帶著羽霽也飛了起來,以畢方語低聲說:“這人類是懷真姊姊的人,不能動他。”
羽青和山蔭微微一怔,兩人又看了沈洛年一眼,不再多說,領頭往北方飛。
臨走前,空中的羽霽突然回頭,給了沈洛年一個古怪的眼色,望了望眾人身後的崖巔一眼,這才隨著長輩飛走。很快地,空中那六條大小、形狀都不同的身影,向著北方高速飛去,不久後就消失了蹤影。
看來以後沒什麼機會再遇到那兩個小鬼了,沈洛年望著天際,也不知該不該惋惜。
“那……剛剛那是什麼啊?那些都是妖怪嗎?”張志文詫異地叫。
眾人這時正紛紛從那洞口鑽了出來,眼看那強大的妖怪倏來倏去,不少人都愣在那兒,尤其山芷的祖母巨型窮奇、畢方不是使用人語,他們自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洛年,剛剛那漂亮的金發大姊也是妖怪?是那小丫頭的媽媽?那有翅膀的大老虎呢?”瑪蓮詫異地問。
“那是小芷的奶奶,她們是窮奇一族。”沈洛年頓了頓說:“另外三個是畢方。”
“就是這種妖怪在台灣幫我們砍樹的?”賴一心看著崩裂出大片巨口的岩壁,咋舌說:“好強大的妖怪,這種我們一起上也打不過,還好不是敵人。”
不過羽霽剛剛那眼色是什麼意思?沈洛年抬頭望著崖巔,突然發現不對,忙喊:“小心上面。”
眾人一怔,紛紛抬頭,只見一頭白色巨狼突然從崖頂撲出,從上而下,朝眾人撲了下來。
“狼妖王又來了!”白宗眾人大叫後退,只有黃宗儒抽出背後的兩支短棍,雙棍交錯的同時,泛出大片紫色炁勁,對著白色巨狼迎去。
兩方力量一碰,轟地一聲,黃宗儒吃了一擊落下,而白狼身子一繞,飛旋間再度往下,黃宗儒又等在那兒,兩方又碰了一次,黃宗儒這次只退了半步,雖稍落下風,卻也不顯敗象。
同時賴一心舉起那黑矛,護在黃宗儒身旁,一面叫:“都先回山洞里去!”
那白狼妖炁雖不及山芷,可也不弱,黃宗儒居然擋得住?原來他進步這麼多?仔細一看,沈洛年這才注意到,黃宗儒露在衣服外的全身皮膚正轉變為許多細密的鱗片,體內的炁息也正轉化為妖炁,而且質與量都還在不斷地增長,正是“煉鱗”的姿態。
他們果然引仙了?難怪比上次噩盡島碰面時強了不少,如果他們下次又遇到那巨型刑天,說不定已經有辦法一拼了。
這時一個毛族人才剛探頭出來查看,眼看又有事故,連忙又鑽了回去。跟著葉瑋珊托著狄純往內飛,瑪蓮、吳配睿、張志文等人紛紛往內跑,奇雅回頭之前,見沈洛年還愣在那兒,她微微皺眉,飄過去一扯說:“先進去。”一面把沈洛年帶入山洞。
最後賴一心與黃宗儒也前後退入洞中,那白色巨狼沖了幾次,不斷被兩人聯手逼退,他長吼一聲,這才先退了出去,而洞中瑪蓮、張志文、吳配睿、侯添良等人都開始變形引仙,隨著他們體外形貌的改變,體內的炁息也跟著變化,四種不同類型的妖炁分別透了出來。
“為什麼要退到里面?”沈洛年這時才有空間身旁的奇雅。
“和狼妖王纏斗,其他的白狼就四面八方圍上,不好對付。”奇雅說。
果然外面許多的妖炁正在集中,狼妖王的妖炁卻不容易察覺,沈洛年不禁有點擔心,那只狼妖王只算是稍強大的妖怪,收斂妖炁後便不大容易感應,看來隨著強大妖怪越來越多,自己那感應能力似乎越來越不保險了。想了想,沈洛年問:“剛剛那只就是狼妖族的王?”
“應該是。”奇雅說:“不知為何一直纏著我們。”
聽到這話,沈洛年忍不住看了仙狐阿白一眼。阿白見到沈洛年的眼神,則是有些尷尬地低下頭,不敢面對他的眼光。
看來是為了這仙狐而來的,總不能把這母狐狸扔出去?沈洛年感應著周圍狼妖的妖炁,再感應著白宗人的炁息,沉吟說:“大家似乎都不比狼妖王差多少了,一起上還打不贏嗎?外面也不過百余只而已。”
“這是一心的意思,除非必要,別殺有靈性的妖怪,免得產生仇怨,連累其他人類。”奇雅說。
原來如此……雖然自己完全不在乎這種事情,但賴一心腦袋和自己本就完全不同,這也不難理解,沈洛年點點頭,表示明白。
“沒問題我就先過去。”奇雅微微一笑說:“否則瑪蓮又要啰嗦了。”
沈洛年目光一轉,果然看到那全身冒出鱗片、站在洞口防禦的瑪蓮,正不時回頭偷瞄著這兒,也不禁好笑,當下點頭說:“謝謝。”

奇雅離開後,沈洛年想了想,低聲對輕疾說:“那狼妖沒有語言嗎?奇雅怎說他們有靈性?”
“有。”輕疾回答。
“他不是一直在嚷嗎?”沈洛年說:“你怎不翻譯?”
“因為是對你沒有意義的重複詞彙。”輕疾說:“他喊的主要是——‘落葉之風’。”
果然聽不懂,沈洛年看了阿白一眼,狐疑地說:“不會是在喊她吧?”
“是在喊她。”輕疾說。
“呃……”沈洛年頓了頓說:“落葉之風?”
“那是她化身為白狼時,在狼群中的名字。”輕疾說。
沈洛年想想走近阿白說:“落葉之風?”
阿白先是一怔,跟著輕籲一口氣說:“洛年先生,你果然可以使用輕疾,為什麼我感受不到你的炁息?”
沈洛年倒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說:“這名字很特殊。”
“那時他初次見到我,嬉鬧間我尾巴帶下了一地落葉,就給了我這個名字……”阿白望著地面說:“白狼族頭腦簡單、語言單純,取名字都這樣取的,也沒什麼特別。”
“你不跟他談談?”沈洛年問:“他似乎很難過。”
阿白搖了搖頭,過了片刻才說:“我騙了他,沒有臉見他。”
那也沒辦法了,沈洛年抓抓頭說:“那只好殺了他,我不能老耗在這兒,還有人等我救命呢。”一面轉身往洞口走,要和賴一心等人商量。
“等……等等。”阿白抓住沈洛年的手,有點慌張地說:“不能避開他嗎?你能另外找一條路嗎?”
“很難找。”沈洛年搖頭說:“這兒都還要挖二十公尺的石頭,更遠的還得了?”
阿白似乎有點慌張地說:“那該怎麼辦?萬一……”
沈洛年看著阿白說:“你還喜歡他吧?”
阿白遲疑了片刻才黯然地說:“若不喜歡,也不會選他當伴侶……但那又如何?他還不是因為喜欲之氣才愛上我的。”
沈洛年微微一愣,這是仙狐一族的宿命嗎?永遠不知道愛侶是不是真的愛上自己?直到這一刹那,沈洛年才突然了解,為什麼懷真知道自己喜歡上她的時候,會表現得如此喜悅……正因喜欲之氣對自己沒有影響,這永遠困擾著仙狐族的魔咒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解開了。
沈洛年想了想,又說:“可是他老婆這麼多,卻選你幫他生孩子呢?他若心中愛著別人,喜欲之氣的影響不是會降低嗎?”
阿白一怔,遲疑了一下才說:“洛年先生,我剛剛就想問……你知道這麼多,莫非識得其他的仙狐?”
沈洛年一怔,只能點了點頭。
“她願意告訴你這麼多,一定很喜歡你。”阿白遲疑了一下才說:“知道我們借著采補修煉,你會看不起我們嗎?你會看不起……她嗎?”
懷真倒不是這麼修煉,但這也不用特別解釋,沈洛年看著阿白,微微搖了搖頭。
“太好了,我真羨慕她有這個勇氣。”阿白望著洞外說:“其實我們一直都只願意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但有喜欲之氣這個宿命,永遠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愛上自己,我也好想告訴他,但是我……連說出口都不敢……”
這也不能勉強,但這樣該怎辦?沈洛年轉身走向門口防守的白宗眾人,卻見揮著兩扇大翅膀的張志文,似乎正對狄純開玩笑,只聽他笑說:“騙你干嘛?我說真的啊!”
“真的嗎?”狄純紅著小臉一臉為難。
“怎麼?”沈洛年走近問。
“洛年。”狄純回頭,慌張地扯著沈洛年衣服說:“千羽變身,要脫衣服的啊?”
“呃?”沈洛年可也不知道,但看渾身羽毛的張志文,兩臂變成一對大翅膀,一般衣服果然穿不了。
“可以穿肚兜。”張志文笑說。
“不要啦……”狄純縮到沈洛年身後去。
“穿肚兜也沒關系吧?”沈洛年抓頭說。
“怎麼會沒關系?”狄純委屈地叫。
“別勉強小純啦。”葉瑋珊也笑著搖頭說:“不過小純身體這麼輕,其實真的很適合千羽引仙。”
“出去再說吧。”沈洛年搖搖頭說:“你們怎麼這麼輕松,不打算打出去嗎?”
“那狼妖似乎只是想堵住我們。”賴一心接口說:“這狼妖明明會說話,卻又不理我們的問題,不知道在氣什麼……我想等他氣消了再問問看。”
氣什麼?氣你們拐走他老婆啦!沈洛年回頭看看,見阿白站在不遠處一臉為難,沈洛年也不好多說,只說:“打算等多久?澳洲那兒的人,正等著你們救命呢。”
賴一心微微一怔,走近說:“對了,洛年你說有事……澳洲怎麼了?”
當下沈洛年把庫克鎮的事情簡略地做了說明,當他提到陸塊移動、造成海嘯的事情時,這還是白宗眾人首次聽聞此事,大伙兒都叫了起來。
“不是只有馬來半島這邊地震喔?”瑪蓮詫異地嚷。
賴一心則是大驚失色地說:“那台灣那邊怎辦?花蓮豈不是也會有海嘯?”
“如果有,趕去也來不及了,而且那兒有千多名的引仙者可以善後,我們去不去差異不大……”葉瑋珊沉吟著說:“阿哲既然沒用輕疾傳訊過來,應該沒有大問題,晚點我再問問……洛年,澳洲那兒呢?要我們幫什麼忙?”
“因為約克角可能隨時會毀掉,庫克鎮的人們必須往南遷。”沈洛年說:“但是有個叫梭狪的妖怪攔路,我打不過,而庫克鎮那兩萬多人中,沒有半個變體者……只好來找你們幫忙。”
“沒有變體者……嗎?”葉瑋珊有點疑惑地皺眉問。
為什麼這麼問?沈洛年一愣才想通,自己對葉瑋珊提過馮鴦的事情,不過換靈那些很難解釋,沈洛年眉頭一皺說:“對,沒有。”
葉瑋珊雖然不明白,但當著眾人也不好追問,只好罷了。
“不對。”奇雅突然皺眉說:“洛年,你說這地震是全球一起的?”
“對啊。”沈洛年點頭。
“地震後還不到一天,你怎能這麼快趕來?”奇雅詫異地問。
“凱布利飛的速度變快了。”沈洛年簡略地解釋了一下,又說:“我也打算用凱布利帶你們去澳洲,當然會比我來的速度慢些,但應該還帶得動。”
“洛年我有問題!”瑪蓮舉手說:“那個梭狪,會不會說話?”
沈洛年一怔,搖頭說:“那種妖怪偏獸性,無法溝通,只能打退他或殺掉他。”

“太好了。”瑪蓮拍手大喜說:“走,快去澳洲!”
“為什麼太好了?”沈洛年一頭霧水。
“可以用輕疾跟他說話的,宗長和奇雅都說不准吃。”瑪蓮吞口水說:“好久沒吃妖怪肉了。”
“有靈性的,當然不能吃啊。”葉瑋珊好笑地說。
瑪蓮搖頭說:“宗長你肉吃太少不知道,妖怪肉帶著一股香味說。”
“有嗎?”葉瑋珊苦笑搖頭。
“只是帶著妖質的味道啦。”賴一心一笑說:“庫克鎮的事情聽來挺緊急,不能在這拖太多天……看來只好殺到一個程度再談看看?”
“盡量別濫殺……”葉瑋珊沉吟說:“那狼妖王似乎有點失去理智,無法溝通……除去他,也許狼妖就會散去。”
“就這麼辦!”賴一心安排說:“洛年、小純、阿白小姐你們留在洞里。我們其他人出去,添良、志文先去對付狼妖王,把他引到洞外的空地,之後我、宗儒、宗長、奇雅各守一方,逼退其他狼妖,把狼妖王堵在中間,瑪蓮和小睿留在陣中下殺手,志文、添良輔助。”
眾人合作已久,當下人人拿起武器,准備往外走。
這樣對阿白可不好交代,沈洛年正想要眾人別下殺手,阿白突然開口輕喊一聲:“請……請等一下。”
眾人一愣,紛紛回頭,詫異地看著阿白。
“我去跟他談談。”阿白對著眾人躬身行禮說:“他是來找我的……對不起,連累了大家。”
吳配睿詫異地問:“阿白姊,怎麼了啊?”
“那狼妖王……是我丈夫。”阿白低頭說:“對不起,我不是人類。”
“什麼?”眾人紛紛叫了起來。
阿白苦笑了笑,轉頭向沈洛年走近,紅著眼低聲說:“洛年先生,世人都說仙狐濫情……其實仙狐不是濫情,只是多情,請你好好對我那位同族,好嗎?”
想見到懷真,還要等很多年呢……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狼妖的事,你自己處理沒問題嗎?”
“我試試看。”阿白苦澀一笑,轉身往外走去。
“阿白姊?”吳配睿又叫了一聲,拿著長柄刀想追過去。
“讓她處理。”沈洛年攔著說:“沒辦法才幫忙。”
瑪蓮詫異地說:“洛年你知道了什麼?你不是才剛到嗎?”
“你剛剛一定和阿白姊談這件事對不對?”吳配睿跟著嚷。
沈洛年見阿白正對外呼喊,連忙說:“別吵,仔細聽。”
“宗長快翻譯!”瑪蓮忙叫。
干嘛要葉瑋珊翻譯,不是每個人都有輕疾嗎?沈洛年望過去,卻見葉瑋珊正喚出輕疾,讓他在肩膀上翻譯,而眾人則都湊了過去旁聽。
這倒是個省炁息的好辦法,不用每個人都耗一堆炁,而葉瑋珊本是這群人中補充炁息最快的,當然最適合做這件事。
不過自己不用湊過去,自備翻譯機的沈洛年反而往洞口走了幾步,只聽阿白往外喊著:“踏沙之足……?踏沙之足……?”
片刻之後,那狼妖王出現在洞口不遠,迷惘地望著這完全不認識的人類女子。
兩方對視片刻,狼妖才緩緩地嘶吼,用狼族的語言說:“為什麼?落葉之風,氣味?”
“踏沙之足,我……我就是落葉之風。”阿白以人類的語言低聲說:“我不是白狼族,我是……我是仙狐族的,可以化形……對不起,我騙了你……你走吧,這些人類你打不過的。”
狼妖王呆了片刻,突然充滿怒氣地仰天嗥了一聲,周圍的狼妖紛紛響應,跟著嗥叫起來。
在這一連串的嗥叫聲中,阿白緩緩開口:“我……只是想和你相處幾年……但如果為你生了孩子,以後孩子會受罪的,我不得不走。”
狼妖王凝視著阿白,過了片刻,眼神漸漸柔和,低聲說:“落葉之風,回來。”
阿白一怔,望著狼妖王說:“踏沙之足?”
“回來。”狼妖王說:“落葉之風,不生孩子。”
阿白遲疑著說:“你不怪我騙你?”
狼妖王微微側著頭,看著阿白說:“我,生氣,非常。”
阿白臉色慘白,退了半步說:“那……”
“落葉之風,離開,不好。”狼妖王凝視著阿白說:“回來,不生氣。”
“不行的。”阿白難過地說:“你和仙狐族在一起,怎麼當王?”
狼妖王,周圍望了望,回頭說:“王,不要。”
阿白吃驚地說:“不要?你那些妻子呢?”
“妻子,不要。”狼妖王目光透出溫柔,望著阿白說:“落葉之風,一起。”
阿白凝視著狼妖王,不禁潸然淚下,哽咽著說:“你……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你是被喜欲之氣騙了,還不知道嗎?”
“落葉之風,一起。”狼妖王緩緩往前走,站在阿白面前,抬頭用鼻子蹭了蹭阿白的臉。
這一瞬間,周圍的狼群突然再度大聲嗥叫起來,冒出了一股怒氣,竟似乎針對著狼妖王和阿白。狼妖王目光一厲,昂然無懼地對四面大聲狂吼,周圍的狼妖卻緩緩往前圍上,他們充滿著殺氣與怒氣,也不知道是想攻擊狼妖王還是阿白。
沈洛年等人也忍不住往外走,若兩邊真的亂斗起來,說不得得出手幫忙。
阿白卻不理會周圍的狼妖,她抹開淚,抱著狼妖王毛茸茸的頸部低聲說:“你這傻瓜既然還要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我陪你過完這輩子就是了。”
狼妖王一喜,頂著阿白到自己背上,長嗥聲中,騰空而起往外急飛,周圍的狼妖怒吼中紛紛躍起,跟著追去。
眾人跟著沖了出來,早已經紅了眼眶的吳配睿,大聲喊:“阿白!你們快跑!快跑!”
“阿白!打不贏我們幫你!”瑪蓮也拿著彎刀大叫。
沈洛年回頭一看,卻見不只這兩人紅了眼睛,葉瑋珊也正拿著手絹拭淚,奇雅則轉開頭望著別處,不讓人看到她的臉孔,至于狄純更是早已經哭得稀里嘩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媽的,女人就是愛哭!沈洛年本來還沒有太大的感觸,但看這些女孩流淚,莫名也跟著有點鼻酸,還好那群白狼妖群,似乎誰也追不上狼妖王的速度,很快就被甩開了一段距離,沒過多久,百余只狼妖就這麼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