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臉皮還真厚

沈洛年那日和犬族壺谷族長一戰,在凱布利被炸散的一刹那,被迫和對方近身交戰,雖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卻在生死之間來回了好幾次。當時只顧拼命,沒想太多,事後回想,越想越是不妙,自己死了無所謂,卻忘了也會把懷真給害死,若只為了救幾個陌生人就害死懷真,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而總門老想找自己麻煩,也不知道會派人搜索多久,歲安城附近反正是住不安穩,沈洛年想了一日,暗暗做了決定……這幾年干脆去多找些寶物,等懷真出關後,先通通送她,再讓她藉此與自己立約蓋咒,把這將兩人性命連在一起的咒誓作廢,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
雖說偷人東西不是好事,但當初自己早已跟著懷真作賊,更別提身上幾樣東西都是贓物。何況為了懷真的性命,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至于歲安城那兒,雖然可能有鑿齒來攻,但既然用息壤土築城,加上總門那萬多名變體者,應該擋得住。何況白宗眾人戴著洛年之鏡,只要留在道息不足的宇定高原附近,就算城破該也有辦法自保,不用太擔心。
當初尋寶,是靠著懷真的感應找到門戶,接著是三小以懷真傳授的法門凝聚道息,使那些妖炁凝聚的門戶顯現,最後由自己破開護門妖炁,眾人才進去翻箱倒櫃。
那時世界道息量遠不如今,那些本來隱藏的門戶,這時候應該都已經顯現,但屋主卻未必已經回歸,只要用道息打開門戶,自能翻箱倒櫃。唯一可惜之處,就是自己搞不大清楚寶物的價值,不過這可以問輕疾,不用擔心。
照懷真的說法,有建立寶庫習性,又習慣獨來獨往的妖怪,主要就是巨翅龍族——應龍,而應龍大部分散布在西歐、北歐,所以當初懷真才帶著眾人往西歐走。
此時沈洛年也正往過去的歐洲陸塊飛,他一面想著,自己雖然沒有懷真的感應力,但那些門戶一顯,龐大妖炁外散,該也不難找……可惜自己感應范圍太小……沈洛年心念一轉說:“輕疾,應龍的寶庫位置,算不算非法問題?”
“位置並未隱蔽的不算,那是公開的。”輕疾說。
“那太好了。”沈洛年說:“指點我一個寶物豐富的寶庫吧?最好主人還沒回來……還有,也別找主人太強大,寶庫精化的那種,我怕被關在里面。”
輕疾說:“這些屬于非法問題。”
沈洛年皺眉說:“你知道我想干嘛吧?”
“偷應龍寶物嗎?”輕疾說:“就像去年那兩個多月一樣?”
“對。”這家伙果然什麼都知道。沈洛年說:“能給我什麼建議?”
“你可以提出想去的寶庫規模大致范圍,我來指示符合條件的寶庫位置。”輕疾說:“至于適不適合你偷東西、有沒有主人和寶物,就是非法問題。”
這樣嗎?懷真說過,之前那三個小寶庫的主人應該都回來了,所以不能選那種規模的,最後那種又太麻煩……沈洛年想了想說:“我和懷真最後去的一個應龍寶庫……你還記得吧?”
“當然。”輕疾說。
“找那種……四成到六成大小的。”沈洛年說:“這樣給條件可以嗎?”
“可以。”輕疾說:“請轉往十點鍾方向,最近的一個約有八千公里距離。”
“真遠。”沈洛年一面轉一面說:“到那兒都半夜了。”
“這種速度的話,天會亮著。”輕疾說:“比現在晚些就是了。”
沈洛年一怔,隨即想起地球自轉的問題,哼了一聲說:“真是計較。”他轉過方向,往輕疾指示的方位高速飛去。
◇◇◇◇
飛了一段時間,還沒離開噩盡島的范圍,突然不遠處一股妖炁揚起,朝前方截來。沈洛年先是微微一驚,隨即放下心來,那股妖炁並不陌生,卻是那位當初一路把人類送去東岸的寓鼠前輩——妖仙翔彩。
沈洛年眼看對方在前面迎上,減緩了速度,兩方在空中相遇,翔彩這時已經恢複了寓鼠的形貌。她在空中一個回旋迎向沈洛年,驚喜地說:“果然是洛年先生的影妖炁息。”
“原來到這兒了。”卻是剛剛這一急飛,又飛到了寓鼠一族居住的山谷附近。沈洛年四面望了望說:“翔彩……婆婆,你好。”當對方又變成那可愛的寓鼠模樣,這聲婆婆實在有點叫不出口。
“沈先生來取古仙飛翼的嗎?”翔彩緩緩揮翅、妖炁鼓蕩,凝停在空中問。
“不……”沈洛年正想拒絕,突然想起,那東西若真是寶物,大可拿來蓋咒。他心念一轉說:“那寶物真的可以給我嗎?”
“洛年先生要的話,我這就去取。”翔彩說。
“我只是剛好經過。”沈洛年說:“他日……也許數年後,若有需要,可以借用嗎?”
“當然,那是准備送給洛年先生的。”翔彩說。
“那……日後若有需要,我再來取。”沈洛年說:“先走了。”
“洛年先生,可以告訴我打算去哪兒嗎?”翔彩突然無端端地問了一句。
“西地,或者說歐洲。”沈洛年看翔彩的神色有點古怪,頓了頓說:“怎麼了?”
“真是古怪。”翔彩搖搖頭說:“從與洛年先生碰面開始,之後的對話,就十分耳熟……好像和洛年先生曾在哪兒有過類似的對話,應該沒有吧?”
“我也沒印象。”沈洛年想想一笑說:“這種感覺,似乎叫‘既視感’?”
“有這種特別的稱呼嗎?”翔彩有點意外地說:“原來人類很常這樣?”
“我聽說過別人有。”沈洛年說:“自己是沒這經驗。”
翔彩沉吟說:“我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不用在意。”沈洛年笑說:“大概只是巧合。”
“也是。”翔彩不再提此事,頓了頓說:“洛年先生去西地,有什麼寓鼠族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自己是去偷東西,可不能把寓鼠一族牽扯進去。沈洛年搖搖頭說:“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翔彩點頭說:“那麼我送洛年先生一程。”
這倒無所謂,沈洛年當下和翔彩並肩飛行,一人一鼠飛出噩盡島後,翔彩才向沈洛年告別。之後沈洛年一個人往西急行,照著輕疾的指示,花了近十個小時,終于接近了目標的應龍寶庫。
到了一定距離內,沈洛年也感受到那門戶發出的妖炁,不過奇怪的是,那兒似乎還有別的妖炁,雖然十分微弱,不像應龍炁息,但沈洛年還是提高警覺,把凱布利縮小到雙足寬,速度放慢,往那兒慢慢飄。
◇◇◇◇
這是個由河水切出來的深山幽谷,一條小溪在谷中蜿蜒而過,轉折間彙成一池清潭。潭面輕霧騰動、湖水青碧,周圍群蝶撲翼、鳥鳴啁啾,還有大片綻放著初春綠意的古老針葉林與油青綠地。一入谷中,一股清新芬芳立時透入鼻息,讓人胸懷為之一暢。
挺久沒這種感受了……噩盡島上多半是怪里怪氣的妖炁植物,一般動物也少,幾乎找不到這種景象,等待懷真的幾年,倒也可以考慮留在這種地方過日子,比那光禿禿的宇定高原可好多了……沈洛年一時之間,幾乎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
過了好片刻,遠方傳來一聲類似爆竹的輕響,把沈洛年喚回神,那聲音正是來自寶庫門戶附近。沈洛年頗有點訝異,他收起凱布利,悄然點地,沿著溪谷,朝那方向飄去。
這亙古無人跡的山林,自然沒有所謂的道路,沈洛年在草上飄掠,又過了一公里余,遠遠已能從林間看到一扇大約三公尺高的金色巨大門戶。
大概是上次的一半大小?不過金色的門戶……沈洛年頗有點失望,門戶的模樣可以顯露主人的喜好,若這兒的主人只對黃金有興趣,里面恐怕沒什麼自己用得著的東西。

又飄近了些,沈洛年繞過林木遮掩,往門戶那端看,卻不禁直了眼睛。
那兒站著兩個稍嫌矮胖、妖炁孱弱的妖怪。那妖怪的腦袋半截鼠頭、半截人臉,仿佛鼻子以上戴著怪鼠面具一般;兩妖都赤著腳,腳掌比正常人大了不少,更特殊的是,他們居然穿著人類的襯衫、西褲,屁股上還挖洞露出一條長尾。
那兩個妖怪身旁的金色門戶上,吸附著十幾個類似吸盤的古怪東西。吸盤另一端,十余條藤狀物連結在一個圓滾滾、半人高的古怪妖物上,隨著時間過去,那妖物逐漸膨脹,突然砰地一聲,頂端開了一個口,一股妖炁往空中沖出,消散無蹤,而那聲響,正是剛剛沈洛年聽到的聲音。
那是怎麼回事?沈洛年感應著妖炁流動,發現那些吸盤似乎正緩緩地吸化著門戶的妖炁,再從那圓球彙集釋放,而隨著時間過去,門戶的妖炁也正緩緩地減少。
這兩只妖怪強度只和毛族人差不多吧?沈洛年低聲問:“這是什麼妖怪?”
“納金族或稱納金人。”輕疾說:“嗜好收集金珠寶物,社會觀和人類相似,也有各自的普通名字,在妖族中並不受歡迎。”
“收集金珠……莫非也是小偷?”沈洛年說。
“也許吧。”輕疾說。
遇到同行了?沈洛年一轉念說:“那個吸盤妖怪呢?”
“是新的精獸。”輕疾說:“名稱與功效知道的人很少,不算一般常識。”
就算輕疾不說,沈洛年也看得出,那似乎專用來吸化那門戶妖炁,不過那東西效率看來不怎麼高,想打開這扇門,恐怕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
總不好黑吃黑地叫人家滾蛋。沈洛年正考慮要不要另找一個寶庫,卻聽那兩人吵了起來。
沈洛年好奇心起,走近了幾步,那兩人恍然未覺,正用沈洛年沒聽過的語言爭執,因為兩人說得太快,輕疾沒有逐句翻譯,只說:“左邊那位說這精獸太花時間,另一個卻堅持要繼續下去。”
“輕疾。”沈洛年說:“你可以幫我選寶物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輕疾說。
“比如說……幫我選最有價值的東西出來?”沈洛年說:“我進入寶庫,不可能什麼都拿,只能拿幾個最有價值的。”
輕疾明白了,開口說:“只要是常識能分辨的,我可以協助你挑選。”
其實輕疾所謂的常識,已經頗專業,最主要就是個人隱私之類的事情他不會泄露,除非某特殊寶物只有制造的物主知道、從沒讓人看過,否則幾乎都算常識。沈洛年當下說:“那好,我去和他們談談看。”一面走出林間,輕咳了一聲。
這一咳,兩個納金族鼠頭人吃了一驚,同時蹦了半公尺高。兩人在半空中扭頭,看到沈洛年,又松了一口氣,其中一人剛落地,便瞪眼用英文說:“人類!干什麼的?怎麼來的?”
這妖怪會說英文?沈洛年頓了頓說:“你們會說中文……不,虯龍語嗎?”
兩個鼠頭人微微一怔,對看了一眼,上下仔細看了看沈洛年,其中一個穿著藍襯衫的納金人從懷中拿出個仿佛指南針般的圓盤,仔細看了看,對身旁另一白衫納金人用他們的語言說:“沒有妖炁。”
第二個穿著白襯衫的納金人眉毛動了動,才用中文說:“你確實是人類沒錯吧?”
“是。”沈洛年點了點頭。
“這附近數百里內本就沒多少人,殘存的也都死光了,你怎會到這地方來?”白衫人問。
“管他的?”藍衫人收起指南針,揮揮手說:“別湊熱鬧,我們正忙,再不走吃了你。”
沈洛年當然不會走,開口說:“你們想用這東西開門,至少得花上好幾個星期吧?”
兩人一怔,對看一眼,白衫人開口說:“你怎麼知道?”
“看得出來。”沈洛年頓了頓又說:“若寶庫中的妖炁會慢慢外送,恐怕幾個月都清不光,到時候寶庫主人回來,不是白忙了?”
藍衫人蹦起說:“銀牙!看!他也這麼說!”
被稱作銀牙的白衫人愣了愣,這才瞪著沈洛年說:“你怎麼知道後面的妖炁會跑出來?”
“以前看過類似的。”沈洛年說:“我是來和你們打商量的。”
“打什麼商量?”兩人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沈洛年,看著看著,銀牙一驚說:“玉須!”
“干嘛?”被叫作玉須的藍衫鼠頭人轉頭問。
“衣服!”銀牙張大嘴說:“那是……血飲袍嗎?”
玉須一怔,退了三步,慌張地說:“人類怎會有這種東西?”一面當先往外竄了出去。
銀牙二話不說跟著跑,兩人雖然沒什麼妖炁,但本質仍屬妖族,他們動作輕快、力氣不小,腿一踢彈出好幾公尺,兩個縱躍就穿入了林中。
膽子會不會太小了?沈洛年不禁愣了愣。
過了幾秒,眼看森林寂寂,別無聲息,看似去遠了,但沈洛年卻知道,那兩個納金人才鑽到林中就停了動作,也許是躲入了某個草叢、林木間,其實並未去遠。沈洛年揚聲說:“你們東西不要了嗎?”
兩人卻是一聲不吭,動也不動。
要是他們真走遠了,大不了就自己開寶庫,但他們在附近盯著不走,可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沈洛年想了想又說:“你們兩個躲在一旁,是想試試看我能不能找到嗎?”
沈洛年等了幾秒,見對方依然沒反應,當下心念控制著凱布利,帶著妖炁往外沖,朝那叫作玉須的藍衫納金人炁息位置沖去。
凱布利在強大妖怪眼中不過是個小影妖,但對象是一般植物的時候,可是草折木倒。只聽幾聲轟轟響,凱布利炸翻了一片矮林,停在呆愣的玉須面前盤旋。
玉須只愣了兩秒,跟著翻身就跑,不料凱布利下一瞬間卻又停在面前,玉須連凱布利怎麼繞旋的都沒能看清楚,眼見無路可走,他一呆趴下說:“妖仙饒命。”
“回來。”沈洛年在林間遠遠地說:“把你們東西拿走。”
玉須不敢違抗,回頭往金色門戶旁的空地走。看到沈洛年,連忙干笑說:“妖仙道長。”
“我是人類。”沈洛年搖頭說。
玉須忙說:“是,當然是。”
看他樣子似乎不信?沈洛年也不多說,歪歪頭說:“你們東西不要了?”
玉須望了望那精獸,回頭對沈洛年尷尬地說:“這是銀牙制造的,我也不會用……”
“喔?”凱布利往外再沖,沒幾秒把銀牙也逼了回來,他氣呼呼地瞪了玉須一眼,轉頭對著沈洛年,擠出笑容說:“這位……人類先生如何稱呼?”
既然來當小偷,自然不能把說太清楚,沈洛年只說:“我姓沈。”

“這兒的主人,和沈先生無關吧?”銀牙不急著拆那精獸,笑嘻嘻地說:“沈先生剛剛說要找我們商量……不知道要商量什麼?”
看樣子他們舍不得走。這倒也無妨,沈洛年想想說:“你們是來偷東西的吧?我也是。”
銀牙和玉須一怔,對看一眼,銀牙接著說:“沈先生這話的意思是……?”
“我幫你們開門。”沈洛年說:“讓我先選三樣寶物,其他都歸你們。”
“沈先生如何開門?”玉須忍不住插口。
“我有我的辦法。”沈洛年說。
“馬上就能開?”銀牙問。
“馬上就能開。”沈洛年說。
銀牙目光一轉說:“沈先生,您的分配法,對我們來說太不劃算了。”
“是啊。”玉須跟著搖頭。
“按道理,這兒三個人,金銀財寶應該均分成三份,而寶物價值難定,個人需要又不同,應該輪流選取才公平……”銀牙又說:“就算沈先生能開門,也不能一下子選走三樣啊,那可能比整洞的金銀更有價值呢……這樣吧,頂多讓沈先生先選一樣。”
玉須歎息著接口:“這樣我們已經非常吃虧了。”
“那算了。”沈洛年倏然飄起說:“這兒讓你們慢慢搞,我去找別的門戶。”下一瞬間,沈洛年已經飄上數十公尺外,就要往外沖
“等一下!沈先生。”銀牙忙喊。
又怎樣了?銀牙那段話說完,沈洛年已飛到百余公尺外了,他回過頭,看著兩個納金人。
“我們再商量一下,慢慢討論。”銀牙招手大喊。
沈洛年一瞬間閃回,皺眉說:“要還是不要?”
銀牙和玉須看沈洛年仿佛鬼影一般地閃現,不禁又有點害怕。銀牙想了想,望了玉須一眼說:“就照沈先生的意思。”
“沒問題嗎?”沈洛年看了玉須一眼,見玉須也點了點頭,不過這兩個妖怪,雖然一臉誠懇,卻似乎藏著點古怪的氣味……沈洛年提高三分警覺,開口說:“把你們那精獸拆走。”
銀牙不再啰嗦,湊過去把吸盤一個個取下,玉須也跟著幫忙,沒幾下,那精獸已經被搬到一旁。
沈洛年走近大門,兩手舉起,道息一探,往兩扇門透了進去。
道息一至,妖炁立散,很快地,那扇門變成兩片只剩重量的巨大門戶,沈洛年兩手一推,門卻推之不動。
沈洛年正皺眉,卻聽身後的銀牙驚喜地說:“已經好了嗎?真快啊!沈先生,這種造型的門戶,要往外拉。”
往外嗎?沈洛年手放在那兩個巨大的方形門把上,用力往外扯,這門雖重,沈洛年妖炁運上,總算拉得動,正將兩扇門緩緩拉開。這一瞬間,身後銳嘯破空聲乍起,沈洛年心一驚,時間能力倏然提升,軀體輕化,點地間往側面急閃,回頭一看,卻見銀牙和玉須兩人手中各拿著一支短棍,剛巧同時揮了個空。
這兩個渾蛋!沈洛年倏然飄回,正要以凱布利的妖炁攻擊,兩妖已經同時跪了下來,趴在地上大聲喊:“誤會!誤會!”
誤會?沈洛年一怔,停下動作,玉須開口:“沈先生,這只是測試,我們不會真打的。”
測試?沈洛年皺起眉頭,銀牙跟著說:“我們知道一定打不到沈先生,不過里面可能會有不少這種埋伏,所以特別測試一下,當然不會真的打下去。”
都是鬼扯,沈洛年看得出兩人都在撒謊,剛剛那下自己要是沒閃,後腦勺一定破兩個洞,但對方趴在地上求饒,又下不了殺手。沈洛年遲疑片刻,終于還是沉聲說:“你們滾吧。”
兩人抬頭偷瞄了沈洛年一眼,同時跳起。玉須擠出笑容,退出幾步說:“沈先生請先進去挑選。”
到這時候,他們還想拿其他東西嗎?媽的,這些家伙臉皮還真厚,沈洛年一陣錯愕,倒是忍不住好笑,反正自己也拿不完……沈洛年不再理會這兩個納金人,搖頭往內走。
沈洛年走入門後的金色甬道,見眼前金碧輝煌,妖炁騰動,黃閃閃的光影挺刺眼,他暗暗皺眉,快走了兩步。還好通道挺短,不遠處就是一個堆了不少東西的圓形大廳,看樣子只是單純一個寶庫,並不像上次一樣有埋伏。
沈洛年正松了一口氣,身後卻又傳來一陣古怪的聲浪。
難不成那兩個家伙還沒學乖?沈洛年快速旋身,卻見出口的門戶被猛然關了起來,闔得死緊。
“這是干嘛?”沈洛年一愣:“他們不要寶物了嗎?”他飄到門戶那兒,用力推了推,也不知道外面被頂上了什麼東西,用了凱布利的妖炁,居然也推不動。
“可能打算過一陣子才來開門。”輕疾說。
“他們想把我餓死嗎?”沈洛年說。
“應該是想讓你渴死。”輕疾說:“這里面就算有食物,也不可能有水,不過這門戶是妖炁所化,關不住你。”
也對,若真的出不去,大不了用道息化散掉這門戶,畢竟這門戶也是妖炁所凝,只是結構堅實很多,要費更大的工夫而已。
現在倒不急著開門,省得還得提防那兩個渾蛋。沈洛年一面往內走,一面說:“若當真出不去,我會就這樣死掉嗎?”
輕疾遲疑了一下才說:“我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很難講。”
“什麼意思?”沈洛年說:“人類幾天不喝水,不就死定了嗎?”
“你不是看過仙狐、麒麟凝定三千年不動嗎?”輕疾說:“道行高的妖仙,可以縮凝妖炁,讓肉身靜止,保留著生機。”
“他們是天仙啊。”沈洛年說:“一般妖仙也辦不到吧?我怎麼可能?”
“是沒錯。”輕疾說:“但渾沌原息乃生命之始,你能自產道息,真會因渴而死嗎?”
連輕疾都不知道,倒也不用瞎猜了。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說:“至少我現在還會口渴、肚子餓,就算不死,一定很難過。”
“也許。”輕疾說。
“那兩個混帳,出去以後不能心軟了,一定要宰了他們。”沈洛年往內走,一面說:“納金人都這麼惡劣嗎?”
“這樣說似乎又太偏頗了……”輕疾想了想說:“不過納金人確實唯利是圖。”
這時沈洛年已經走入那大約五公尺寬的圓形庫房,這里面擺滿了各種不同的金制品,最基本的金碗、金盤、金磚、金沙到處都是,還有不少金制的裝飾品或藝術品,比如項鏈、耳環、戒指等等,雖然也有一些珠寶類的物品,但比起金制品少了許多。
“都是這種沒用的東西嗎?”沈洛年大皺眉頭說:“幫我選選寶物吧。”
“寶物的價值很難定義。”輕疾說。

“要用來蓋咒的,所以選對‘我’個人最有用的。”沈洛年說。
“對你最有用的……”輕疾頓了頓說:“你現在缺什麼?想要什麼?”
沈洛年一怔,卻想不出這問題該怎麼回答,除了還牽掛著咒誓這件事,自己什麼都不缺了吧?縱然打不過強大妖仙,逃命功夫似乎還夠,只要別到處亂跑,妖怪也不至于隨便找上來……想了片刻,沈洛年搖頭說:“除了懷真的事……就是保命的辦法吧,其他我也想不到了。”
“總而言之就是增加戰斗和自保能力。”輕疾說:“你有道息化散妖炁,只要個浸透道息後可以輕化的武器即可,符合這種條件的恐怕不多,所以一般武器你用不上。”
沈洛年點了點頭,他確實發現,隨便拿一個武器,並不都能輕化,否則他早就想換個比較長的武器了。
輕疾接著說:“至于一些針對炁息優化、轉換的精體,你沒有炁息,也用不到。”
“嗯。”沈洛年又點點頭。
“大概只有那捆布你用得上。”輕疾說:“左前方,紅褐色的布。”
“血飲布嗎?”沈洛年吃了一驚,望過去,卻見那布顏色仿佛紅土,又粗又厚,雖然也是紅色,卻和血飲袍頗不相同。
“火浣布,火鼠毛織成。”輕疾說:“和血飲布相同處在于質輕,不影響你的行動,也可以自動黏合裂口、耐久不毀。但沒有收束傷口的功效,也不如血飲袍柔軟細滑,稍粗厚了些,但相對也比較堅韌,可以做幾條褲子和軟鞋,甚至做個背包,只要里面別帶重物,戰斗時就不用扔下。”
似乎聽懷真提過這名稱?好像可以避火?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說:“也不會髒嗎?”
“雖然也不易染塵,但沒有血飲袍這麼好。”輕疾說:“若沾染上油汙穢物,此物避火,入火即淨。”
“果然燒不壞。”沈洛年走過去撿起那布,一面說:“我可不會縫衣服,得回去找人幫忙……用這布做衣服,不能用普通的線吧?”
“不需要。”輕疾說:“裁切布的速度要快,否則會自動密合,之後趁切口黏合之前,兩兩對准,就會自動合起,不用另行縫線,也不用留縫分,除制圖之外,其他需要的不是技術,而是速度……制圖我可以幫你,你速度比一般人快,自己做可能還比找人好。”
“喔?”沈洛年說:“那有空來試試……還有別的東西嗎?”
輕疾停了幾秒之後說:“似乎沒了。”
“嘎?”沈洛年望著眼前的大片金光嚷:“都沒有我可以用的東西啊?”
輕疾想了幾秒又說:“你後方五步,放在一個黑色小盒中的‘金烏珠’。”
“又是金?”沈洛年轉身皺眉說:“金子做的珠子嗎?”
輕疾說:“金烏是太陽的古稱,金烏珠也可以叫作太陽珠……別打開!”
沈洛年這時已經找到了那個半個手掌大的黑色小盒,正想開啟,聽輕疾這麼一喊,連忙停手說:“怎麼?”
“你借著影妖傳入妖炁看看。”輕疾說。
沈洛年照做,過了幾秒後搖頭說:“送不進去,好像脹滿了?”
“那就對了。”輕疾說:“灌入妖炁至滿,開啟時金烏乍現,仿佛太陽出現在眼前,可以持續數秒鍾,無論是人、是妖,眼睛都會受不了,會失明一段時間……不過對妖仙以上的等級無用,他們護體妖炁足以抵禦這種強光。”
“妖仙以上無用?”沈洛年暗叫可惜,不然這可是逃命好物,和牛精旗相比,各有不同的效果。
“所以我一開始不覺得你需要,妖仙以下,一對一該不是你的對手。”輕疾說:“不過如果有天你又被鑿齒群之類的妖物圍毆,就用得著了。”
“唔……似乎不錯。”沈洛年頓了頓說:“還有沒有可以用的?”
“暫時沒有發現。”輕疾說。
難道只帶兩個東西走?沈洛年又說:“再想想吧?你剛就差點忘了金烏珠。”
“我只是個分身,神智並非集中于此,思慮難免不周。”輕疾說:“或者我把每個東西的功能告訴你,你自己判斷?”
“太花時間了,算了,去下個寶庫找。”沈洛年左手抱著那捆布,右手把金烏珠塞入背包,憤憤地往外走。到了門口,他望著門口妖炁的流動,突然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
過了片刻,沈洛年說:“看樣子他們真的沒走,這周圍妖炁緩緩地補入,卻一直消失,他們大概把那古怪精獸又裝上去了。不過看這速度,他們沒有把每個吸盤都裝上去……該是打算等我死了再說?”
“也許是。”輕疾說。
“如果我把這門毀了,這寶庫就敞開了關不起來,對不對?”沈洛年說。
“對。”輕疾說:“嚴格來說,這寶庫就等于毀了。”
“偷人東西又拆人房子好像有點過分。”沈洛年沉吟說:“反正那兩個渾蛋,過幾天總會把門打開,我忍一忍好了,順便聽你解釋東西的功能,還有做褲子、背包。”
“你不怕身體受不了嗎?”輕疾有點意外。
“我剛突然想到一招。”沈洛年噓出一口氣,將道息緩緩斂起,跟著把少量闇靈之力散出,遍布全身。片刻之後,沈洛年全身冒著難以察覺的淡淡黑氣,黑氣下的蒼白臉色仿佛死尸,他有點僵硬地動了動脖子,沙啞地說:“這樣就不會渴。”
“死尸確實不會口渴。”輕疾說:“隨時可以恢複嗎?”
“可以,我滲出的闇靈之力很少……”沈洛年收起闇靈之力,散出道息,一轉眼就恢複原形,他一面說:“等身體有點難過再變,那模樣不容易活動,也不方便鍛煉精智力。”
“也好。”輕疾說。
“到里面等那兩個鼠頭渾蛋。”沈洛年往內邁步,一面說:“說也奇怪,我透出闇靈之力時,身上的水分怎麼沒被逼走?為什麼只有骨靈會變干尸,僵尸、旱魃以上不會?”
“僵尸、旱魃,體內闇靈之氣較多,足以籠罩體表,水分不會往外散。”輕疾說。
“原來如此……”沈洛年掠回寶庫,他望著金光照映下,散布在各處的古怪物品,歎口氣說:“我看他們至少會關我一個星期,那就一件一件慢慢來吧。”
“你想先聽物品內容,還是先制造鞋褲?”輕疾說。
“我倒想先問一件事。”沈洛年突然說:“那些納金人,最喜歡的是什麼,最怕的又是什麼?能不能把合法的部分說說看?”
輕疾停了幾秒才說:“這種問題,合法界線太模糊。”
“這樣說吧。”沈洛年說:“那兩個渾蛋一看到我,八成馬上又趴下……我說不定下不了手,但這樣放過他們又不甘願,有沒有什麼辦法整整他們,出口惡氣?”
“如果這樣的話,我倒有個建議。”輕疾說。
“喔?”沈洛年目光一亮說:“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