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夫當關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十幾個城內重要人物,神情嚴肅地集中在城南中央高台上,等候對方擺開陣勢。
昨晚得到沈洛年的訊息,開了半夜的會議,勉強決定了幾個戰略,但卻一點把握都沒有。事實上,除白宗之外,還有大半人對這個消息半信半疑,不過此時甯可信其有,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今晨集結在這兒,就是想早點確定這消息的正確度。
但說到解決之道,可就誰也提不出來了,若沒有刑天,城中部隊只要往外殺出,遠離歲安城後,強者更強,數量較少的轉仙部隊,才有可能驅滅鑿齒,但刑天一多,只好以城牆附近為主戰場,以免部隊反被刑天屠殺,可是城牆附近轉仙者對鑿齒的優勢也相對降低,對方卻擁有十倍以上的兵力,根本無法持久應付。昨日對方主要目標是城牆,加上乍進即退、攻城時間不長,所以傷亡人數還少,若持續時間一長,實在不堪設想,眾人雖勉強做出一些應變計劃,但能不能奏效,誰也不知道。
隨著東方天色漸亮,遠遠城南鑿齒陣中,開始傳出動靜。過沒多久,鑿齒隊伍慢慢往外排了出來,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麼軍伍概念,十幾萬人雜亂地擠在踏平的田野上,東邊三萬、西邊五萬地分成了四、五群,也許是部族的分隔,也許是隨意的區分,誰也不知道,而這些部隊搬運著的巨木就有百多條,看樣子昨日的攻城果然只是測試而已。
“刑天出來了。”眼力最好的張志文說。
果然森林中冒出了一大群大小刑天,正先後走入鑿齒陣中。
這些拿著巨斧、巨盾的高大無頭怪物,散在鑿齒大軍之前,其中有六只高出半截,體內蘊含著強大妖炁,正聚在一起望著歲安城,不知是不是在討論戰略。
眼看真的多了這麼多刑天,眾人雖已有心理准備,仍不免心底發涼,正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突然一個負責傳訊的煉鱗引仙者開口說:“報告將軍,北城傳來消息,有一大部分鑿齒部隊繞開了。”
眾人一怔轉頭,那年輕人又說:“東城也是,啊!連西城也是,三方鑿齒部隊都往南撤,都各只留近萬部隊。”
“他們不打算拖下去了。”夏志成看著鑿齒部隊說:“對方即將全力攻城……葉會長,既然確定了刑天的數量,只能使用昨夜研擬的戰術了,此時直接由您指揮比較方便,我這就把統帥權交回。”
此事葉瑋珊和夏志成已有共識,她微微行禮說:“有勞夏將軍了,如果我有什麼指揮不當的地方,還請多多提點。”
“不敢。”這種場合,一個普通人,實在不便指揮作戰,夏志成輕歎了一口氣,退到高台外側。
等那些鑿齒部隊通通彙集到南面,對方就會攻來了吧?這近百名刑天沖來,今日撐得過去嗎?高台上這時一陣死寂,誰也不想說話。
過了片刻,呂緣海突然悄悄走近葉瑋珊等人,低聲說:“葉宗長、沈先生,我們何不率隊從東面出城,撤上九回山?”這話的意思當然不是帶著全城往山上撤,他是想拋下城中三十多萬人,只帶著轉仙部隊往山上逃。
他聲音雖低,但白宗眾人都站在一起,聽到的人自然不少,葉瑋珊身旁的賴一心首先臉色微變,大聲說:“呂門主!你……”
“一心!”葉瑋珊一把抓住賴一心,搖了搖頭。
賴一心一怔停口,葉瑋珊這才低聲說:“呂門主,九回山上豈有比這兒還安全的地方?”
“這……”呂緣海說:“至少可以安全數日,宇定高原百多里寬,總能找到躲藏處。”
還沒交戰,他就打算直接扔下這城中三十多萬人嗎?葉瑋珊雖然不滿,但此時鬧翻有害無益。她目光一轉說:“呂門主,你不覺得時機不對嗎?城破那一刹那再走,可比現在安全不少。”
呂緣海一怔,目光二兄說:“這我當然知道,但若是守城時損失過重……”
“我明白,夏將軍已經把統帥權交回了,我會盡量保留各部隊的戰力。”葉瑋珊微笑說:“什麼時候該怎麼做,我心里有數,門主不用太擔心。”
“瑋珊?”賴一心大吃一驚。
葉瑋珊先回頭瞪了賴一心一眼,這才對呂緣海微笑說:“呂門主,我還得處理一點私務,先談到這兒吧?時機來臨之前,還請諸位暫且配合。”
“我明白。”呂緣海倒不在乎賴一心的看法,比較介意的反而是沈洛年。他偷瞄了沈洛年一眼,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並不反對,這才心頭一松,露出笑容說:“諸位不只功夫高強,連思慮都比我們這些老人細密多了,呂某日後當全力為會長效勞。”說完之後,這才往總門人群退了回去。
呂緣海剛走,賴一心忙說:“瑋珊,怎麼回事?我們不能扔下這些人啊。”
“還要你說?”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低聲說:“但如果這麼回答,他說不定馬上就會帶人往東城逃……總門部隊只要有一半跟著他走,這仗就不用打了。”
“呃?”賴一心一愣說:“你騙他的?這……不大好吧?”
“管不了這麼多,能跟他說老實話嗎?”葉瑋珊想了想,輕歎了一口氣說:“但若當真到城破的時候,確實做什麼都沒用了,難道那時還不逃?”
賴一心說:“我們全力守住啊,昨晚不是做了這麼多計劃嗎?城不會破的!”
“萬一破了呢?”葉瑋珊說。
賴一心愣了片刻,終于說:“我不知道……但總得做些什麼。”他雖然滿腔熱血,卻也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若是城破,不管怎麼做,城內三十多萬普通人,幾乎都死定了。
“到時只有轉仙者有一絲機會逃生,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找一批自願軍留在後路拖延時間,利用九回山的九個回道天險,想辦法攔截鑿齒大軍。”葉瑋珊頓了頓,輕握著賴一心的手說:“我陪你留在後面就是了。”
賴一心望著葉瑋珊片刻,露出笑容,握緊葉瑋珊的手說:“好,我們一起留下,看看能做些什麼,沒問題的。”
這人總是這樣……葉瑋珊苦澀地一笑,轉頭說:“到了那時,白宗的事情就交給舅媽和奇雅,你們盡快領人穿過九回山,撤入宇定高原。”
“瑋珊。”白玄藍搖頭說:“我和齊哥陪你們斷後。”
葉瑋珊說:“舅媽,引仙之術不可失傳……剩下的人類要活下去,這法門是必要的,你和舅舅先走。”
白玄藍一怔說:“那我們交換。”
“不行的。”葉瑋珊搖頭說:“我身為歲安城的臨時統帥,沒能與城共存亡已經不對了,怎能逃在前面?這麼一來,不會有人願意斷後的。”

咦?這是自己害的嗎?沈洛年聽到這句不禁大皺眉頭,若不是自己,葉瑋珊也不會當上這什麼會長……倒忘了她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可真討厭。
“我陪你們斷後。”黃宗儒突然說。
眾人一怔,吳配睿馬上開口:“我也留下。”
“你陪著藍姊走。”黃宗儒拉過吳配睿,低聲說:“九回山仍是道息不足的地方,我們借著洛年之鏡,三人合力該可以撐好一陣子,等你們逃遠了,我們再想辦法往山上撤,還是有機會。”
“不要。”吳配睿板起小臉說:“我才不要自己一個人走!”
黃宗儒正不知該怎麼說,奇雅和瑪蓮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相對點了點頭,瑪蓮一笑開口說:“算我和奇雅一份。”
侯添良馬上跟著舉手說:“加一、加一!”
“加什麼加?又不是組隊打王……”張志文苦著臉抓頭說:“都留下吧,斷後的戰力夠一點,到時候逃命的機會也大點。”
侯添良呵呵笑說:“一起死了也爽快啊。”
“呸、呸、呸!”張志文瞪眼說:“誰跟你一起死,我留下是為了帶阿姊逃命。”
“滾你的,誰跟你逃命?”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
怎麼又變成全留下了?和熱血笨蛋相處久了,每個人都變熱血笨蛋嗎?沈洛年正在旁邊暗罵,突然葉瑋珊走近低聲說:“洛年,你凱布利能載人,到時拜托你先護著月影團的人走,魔法失傳太可惜。”
我可不是熱血笨蛋,當然會走!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知道。”
“這些日子……謝謝了。”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說。
媽的,真想讓我走,就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沈洛年板著臉轉過頭,望著城南那正在騷動的鑿齒哼聲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城還沒破欸!”
“對啊!仗還沒打呢!”賴一心精神最好,他一陣激動,突然往前跳上城牆,舉起黑矛回頭以炁送聲,聲音遠遠往外傳:“各位!人類的未來就在此一戰,我們一定能守住!我們一定要守住!加油啊!殺光敵人!”
這時所有轉仙部隊都集中在南城高台,他們不像領導群這麼清楚兩方戰力差異,見賴一心這麼激動地大喊,不少人心情激昂,跟著舉起武器呐喊,部隊士氣大振。
“這人實在是……”葉瑋珊輕頓了頓足,見賴一心又跳了回來,連忙幫他引炁,一面說:“想提振士氣,請夏將軍去喊不行嗎?你去胡喊什麼?炁息又散去了不少。”
“抱歉、抱歉,忍不住嘛。”賴一心干笑著,乖乖讓葉瑋珊引炁。
“喊喊也不錯,不是士氣大振了嗎?”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以後還想騙人,可以派一心出馬,很有效的。”這似乎帶著尊伏之氣的家伙特別適合拐人,以後派他出來選舉應該挺容易當選。
“我才沒騙人呢,我真是這麼想啊。”賴一心呵呵笑說。
葉瑋珊聽沈洛年這麼說,微微一怔回過頭,果見本來有點擔憂的部隊情緒高昂了起來,不禁有點狐疑地看了賴一心兩眼。
此時城南那兒,刑天突然一起怪聲長嘯,跟著鑿齒們也大聲呐喊,似乎也正在提振士氣,他們氣息綿長,喊聲宏亮震耳欲聾,聲音遠遠地往外傳,兩方隔了好一段距離,依然聽得十分清楚。
眼看對方即將發難,葉瑋珊低聲說:“奇雅,幫忙引炁。”
“好。”奇雅接手幫賴一心引炁,一面微微皺眉說:“一心也真不會選時間。”
“抱歉,就快滿了。”賴一心干笑說。
葉瑋珊退開幾步,回頭說:“各自准備了……輕疾,開啟千羽通訊網;千羽部隊依計劃就定位!小珠姊,來吧。”
後方二十公尺遠的“南大道”上,那兒搭了個離地足有三十公尺、臨時趕搭起的大高台,此時上面站著一群覆羽展翅、集合待命的千羽部隊,昌珠、羅紅等人也正在其中,在葉瑋珊呼喚下,昌珠展翅掠起,飄到葉瑋珊上方。
比較特殊的是,一條約五公尺長的粗繩,兩端分別綁在她雙足上,粗繩中央正軟軟懸垂在空中,仿佛一個懸空秋千。
就在這一瞬間,鑿齒呐喊的聲音,突然一變,在近百名刑天率領下,十幾萬鑿齒背著百多根巨木,呐喊著對歲安城城南中央沖來,而本來擠滿鑿齒的森林外田野,只剩下那六名大型刑天。
葉瑋珊回頭一看,見對方不講究陣型,也不分先後,就這麼狀若瘋狂地往這兒沖,整個氣勢和昨日大不相同,仿佛這些妖怪下一瞬間就能踏平這城市,看著那恐怖模樣,葉瑋珊不禁微微一慌,有些手足無措。
“瑋珊?”沈洛年走近葉瑋珊身旁,撿起放在地上一個雨傘般的黑物,低聲說:“不行的話我來。”
葉瑋珊回過神,接過黑物,搖頭說:“你有別的任務,沒關系,我准備好了。”她坐上秋千底部,對空中的昌珠揮了揮手,讓昌珠將她往空中帶,向城牆那方飛去。
沈洛年果然沒閑著,他踩著凱布利,隨葉瑋珊身後飄飛,兩人先後凝停在城牆上方,望著逼來的那片黑壓壓鑿齒大軍。葉瑋珊忍著心中的驚懼,將手中那片仿佛雨傘、外黑內銀的東西往外打開,就像拿著個圓弧形天線,對著斜下方。
“這范圍有多大?”沈洛年問,他已將凱布利收回體表,只放出微微妖炁,輕托著身體。
“不知道。”葉瑋珊說:“昨晚測試真的非常亮,我帶了三層防護鏡都眼花了一陣子,希望遠些地方也有用,否則只靠另一個計劃……不知道可以撐多久。”
鑿齒、刑天自然不知道這浮在空中的兩女一男打算干嘛,尤其其中一人手里拿著個大片銀亮圓弧狀物對著南方,更是莫名其妙,他們狂奔的同時,不免直盯著三人瞧。
昨日沈洛年雖殺了數百鑿齒外加一個刑天,但大多是偷襲得手,加上種族不同,也較不容易辨認,鑿齒還不很清楚沈洛年的能力,不過看到能持續飛行的敵人,他們難免有所提防,正一面跑一面打量,卻不料那片銀色圓弧狀物,突然毫無預警地閃出強烈刺眼光芒,前方數萬名鑿齒、刑天眼前一片炫亮,一下子什麼都看不清楚,在眾人大聲驚呼聲中,有人停下腳步,有人轉身亂跑,這一瞬間,碰咚乓當地摔倒一大片,巨木也滾成一團。

當光亮閃起的同一瞬間,准備妥當的轉仙部隊同時禦炁騰躍過城牆,拿著武器殺出,而最快接近敵人的,就是從空中高速下落的沈洛年,他已拔出金犀匕,正二話不說地對刑天殺去。
金鳥珠不負所望,前方數百公尺寬,大部分敵人都在光線有效范圍內,尤其最重要的刑天,統統擠在最前方,更是效果卓著。沈洛年收斂著妖炁,點地兩個旋繞,轉仙部隊還沒落地,已殺了五名亂揮斧頭的刑天。
接著城中萬余轉仙部隊也沖至,但這兒畢竟離城牆還有一段距離,刑天妖炁未散,除沈洛年與白宗眾人之外,能傷得了刑天的人卻不多。轉仙部隊見狀後繞,全力屠殺鑿齒,一面拿引火物點燃巨木,隨著巨木燃起,火焰一大,火鼠跟著竄出,在巨木上四面爬燃,城南這片原野,霎時變成煉獄。
無論是鑿齒還是刑天,驚慌失措下根本無法戰斗,大軍從混亂到被屠殺、灼烤,直到眼前勉強可以視物,中間只不過短短七、八秒,而這短短七、八秒,就死了數千鑿齒,躺下了三十多只刑天,鑿齒一面慘呼怪叫一面往外逃,轉仙部隊則追殺不休,直追趕了百公尺,眼見那六名大型刑天往前沖出迎接,葉瑋珊一聲令下,讓隊伍撤回。
眾人攀入城中,往外一看,見遍地都是鑿齒尸體,數百巨木付諸一炬,不禁歡聲雷動,部隊們欣喜地奔上高台引炁,一面互相拍打著,興奮異常。
沈洛年在那最高的高台上落下,葉瑋珊、奇雅、劉巧雯、白玄藍、黃宗儒,還有文森特等四個魔法師,適才並未參戰,這時也都在高台上,正討論著剛剛的戰況。也在台上的劉巧雯,見沈洛年飄下,露出笑容說:“洛年,你動作真的快得像鬼一樣,剛殺了十幾個刑天呢。”
“下次就沒這麼容易了。”沈洛年往南方望了望說。
葉瑋珊望著南方,見鑿齒大軍已重新整隊,這次他們不擠成一團,分成十個隊伍,似乎打算同時攻擊整片城牆,而刑天群則退到隊伍後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金鳥珠,葉瑋珊微微皺眉說:“對方該也知道金鳥珠灌入炁息需要時間,才這麼急著整隊重新攻擊……還沒滿嗎?”
在高台一角,有二十名煉鱗引仙者,正輪流拿著那金鳥珠引入炁息,手中正拿著金鳥珠的一名士兵,抬頭說:“報告會長,還沒完成。”
“盡快。”見鑿齒群又從森林中搬出幾十條巨木,葉瑋珊咬著唇說:“他們砍木頭的速度真快。”
“有那六只大刑天,慢不了。”沈洛年皺眉說:“又來了。”
確實又來了,刑天似乎想盡速一雪恥辱,隊伍一整,馬上往歲安城沖。葉瑋珊銀牙一咬,拉過昌珠腳下的繩索說:“千羽部隊,我們上。”
千羽部隊本來只是監察用的部隊,所以人數一直不多,加上不少人還在東大陸未歸,此時城內只有三十余人,現在除了部分派在四面偵查,其他二十人就像昌珠一般,腳上綁著繩索,分別載著葉瑋珊等高台上的人們往上飛。
這二十組共四十人,在四公里長的城牆後方空中排成一排,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趕制的傘狀聚光器,對著下方照。鑿齒們剛剛才被殺得敗逃,一看到上方銀光閃閃,紛紛低頭停步或以盾遮眼,不敢往上看,但這些當然全都是假貨,發不了強光,鑿齒們等了半天,卻不見光華,這下不禁有點進退維谷,不知該如何是好。
唬人的東西畢竟唬不久,拖拉了一陣子,鑿齒漸漸放心,一個個放開腳步,不理會空中的敵人,只拿著巨木往城牆奔,准備攻擊,就在這時,葉瑋珊一聲令下,右手同揮,連續兩個炁彈朝前方正要接近城牆的巨木轟去,炁彈在巨木上一炸,當場將巨木炸成三截,葉瑋珊也不多看一眼,和昌珠一打招呼,兩人向另外一根巨木飛去。
同時白玄藍、奇雅、劉巧雯等人也跟著放手攻擊,白玄藍和葉瑋珊招式類似,也拿著蘊含爆勁的炁彈到處轟,奇雅柔訣不易破壞巨木,她默念道咒,在炁勁中蘊含凍氣,整片透入巨木,讓巨木中的水分凝結爆裂,從垂直面崩裂開來,毀損得更徹底。
黃宗儒則拿著那支懷真借的怪弓,聚力連續出手,一發發凝聚的炁息射入巨木,凝勁泛開的同時,木質也隨之崩散碎裂,破壞木頭的速度,不比葉瑋珊慢。
文森特等四名魔法師也跟著出手,他們口中默念法咒,手中一指,巨木隨即受莫名冒出的巨力擊斷,崩成數截。
但具有這種威力的人畢竟不多,如劉巧雯等一般發散型變體者,他們大多聚集在中央附近,雖出手威力不足以破壞巨木,但他們靠著身在空中,炁息比鑿齒們豐沛的優勢,不斷往下攻擊,也讓背著巨木的鑿齒們不斷受傷,巨木走走停停,很難往前移動,但畢竟敵軍數量龐大,巨木數量也多,一段時間過去,還是有不少巨木轟上了城牆。
而葉瑋珊等人從兩側一路將巨木破壞,慢慢往中間接近,至于巨木被破壞的隊伍,根本無須理會,反正他們若攀上牆壁,自有槍彈伺候。
這麼一來,除千羽部隊緩緩往中央接近,鑿齒、刑天也紛紛往還有巨木的地方擠,一方面嘗試用妖炁保護巨木,也有不少人往上飛射短矛,試圖逼退飛行的部隊,而隨隊伍聚集,鑿齒畢竟越來越多,若千百支短矛同時往上飛可不是開玩笑,眾人也不敢貿然接近,剩下的巨木越來越不容易破壞。
鑿齒一面保護剩下的巨木,一面加快用巨木轟城的速度,但除了空中那四十人到處飛騰忙碌之外,城內部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就這麼讓城外的鑿齒,集中在城門和左二門之間相隔不遠的三處地方,沖撞個不停。
葉瑋珊身在空中,眼看城牆被破壞的程度越來越嚴重,她一面出手攻擊鑿齒或巨木,一面開口說:“輕疾,開啟金烏組通訊網……宋維!好了沒?”
宋維是那群負責灌滿金烏珠煉鱗部隊的小隊長,他馬上回答:“報告會長,還沒滿。”
其實葉瑋珊也知道,若是滿了,對方會第一時間告訴自己,只不過實在太慢,讓人忍不住想問,眼見城牆受損越來越嚴重,葉瑋珊遲疑了一下,終于說:“輕疾,換白宗通訊網……洛年。”
沈洛年一直在城牆後方飄浮著,正遙望著葉瑋珊,聽到耳中的聲音,他開口說:“要我下去了嗎?可惜了點。”
葉瑋珊也覺得可惜,鑿齒刑天畢竟只是胡打一通,沒什麼戰術可言,因為破壞了大量巨木的關系,他們不知不覺又擠成了一團,若此時能使用金烏珠,剛好可以再次殺退敵人,可是再忍下去說不定牆就先破了。葉瑋珊輕歎一口氣說:“沒辦法,金烏珠還沒滿……拜托你了,我幫你開路。”
“好。”沈洛年右手拔出金犀匕,左手取出牛精旗,朝城牆破壞最嚴重的地方飄了出去。
葉瑋珊選定了城牆外敵軍帽集的地方,連續幾個強大且蘊含炎氣的炁彈,對下方鑿齒群急轟,一下炸開好大一片。沈洛年一閃間飄入那空隙處,左手一晃,白霧滾滾而散,向著四面八方彌漫出去。
白霧彌漫中,沈洛年收起凱布利,點地急掠,對最近的一個刑天炁息便砍;同時城內部隊在葉瑋珊指揮下,搬著息壞磚攀出城外,在霧中修補破損的城牆。
昨日白霧就發過一次威,對方早已有備,既然無法驅散,總不能讓人在白霧里胡亂宰殺,眾多鑿齒、刑天當下只好轉身奔逃,尤其刑天已經有了經驗,他們不在白霧中亂跑,而是一路往外高躍跳起飛逃,一方面方便分辨方位;二來待在霧中時間較短,也不容易被沈洛年欺近。
刑天動作本就比鑿齒快,除一開始沈洛年相准的兩名刑天,念頭還沒轉過就死在金犀匕下,其他的可砍不到。不過幾秒的工夫,城牆附近這滾滾白霧中,除尸體外,鑿齒、刑天逃竄一空。
沈洛年這時的任務是守住城牆,不能像昨天一樣一路往外殺,他見周圍敵人一轉眼跑光,感應不到妖炁,索性左手一旋,卷起牛精旗,停了白霧。
隨著白霧散去,剛逃散的鑿齒刑天見沈洛年一個人呆站在那兒,周圍數萬人大吼一聲,紛紛往沈洛年和城牆沖,沈洛年卻動也不動,等敵方接近到十余公尺遠時,他才左手一抖,牛精旗再度甩開,隨著白霧飄散,又是一陣好殺,殺得鑿齒們鬼哭神號、四處亂逃,這次之後,就算沈洛年收起了牛精旗,再也沒人敢進入他周圍百步內。
這時近千名轉仙部隊,正搬運息壞磚到城牆上修補,這些轉仙者就算體無炁息,體力仍比一般人強壯許多,修城效率自然較高,畢竟這時可不能慢慢來。
但在外城修牆,就代表著曝露在敵人的威脅之下,不少人一面工作,一面忍不住心驚膽戰地回頭偷瞧鑿齒大軍,看著看著,卻看到這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沈洛年紅袍翻飛間,一個人站在城外數百名敵人尸體之間,昂然面對十余萬鑿齒,而鑿齒們只敢在遠處咬牙切齒,憤怒叫囂,就是無人敢越雷池一步,踏入沈洛年百步之內。
看著這種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匪夷所思的景象,許多人忍不住心中激動,眼眶泛淚,大聲對著沈洛年嚷叫,但若問他為什麼要叫嚷、叫嚷著什麼,他恐怕也說不出來。
歲安城城牆後,高台上的賴一心等人,自然看得清楚,不免也是議論紛紛、嘖嘖稱奇。他們雖然一直知道沈洛年有點莫名其妙的厲害之處,卻也沒想到離譜至此,瑪蓮意外之余,忍不住拍手大叫:“靠,要是有十個洛年……不,五個洛年,說不定就可以直接殺光這些長牙渾蛋了。”

“太好了。”賴一心也興奮地說:“一切都照計劃進行,我們不會輸的。”
“不會輸就好。”張志文拍著胸口說:“我還沒追上阿姊,可不想死啊。”
這話一說,自然惹來瑪蓮的白眼,不過這時瑪蓮心情挺好,只瞪了他一眼,沒動手揍人。
沈洛年卻心里有數,自己可沒有應付千軍萬馬的能耐,能恰好造成這種景象,只不過剛好是息壤城牆、牛精旗、影蠱加上鳳靈感應能力的綜合結果,若換一個地點,或少了任何一個條件,絕不可能有這種功效,能這樣守住城,只能說運氣不錯。
不過這兒雖然守得很穩、城牆修複的速度極快,但沈洛年的白霧范圍畢竟只有百步寬,護得這處護不得那處,剛剛三個嚴重破損的地方,沈洛年只保住了其中兩處,另一個偏西破損嚴重的城牆,卻依然被大量鑿齒刑天圍攻沖城,甚至引來了其他鑿齒部隊聚集,這麼一來,城牆破損的速度更快。
眼看城牆毀傷漸趨嚴重,文森特等人在葉瑋珊指示下,聯合施展守護陣,藍、橙、紅、紫四種光色交錯掩映,組成一片守護光牆,抵禦著巨木的攻擊,但就算魔法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響,實際運用的力量畢竟也是精靈炁息,一樣會受息壞磚影響而降低效應,四人如今雖勉能抵禦,但除基蒂外,其他三人魔力補充速度十分慢,而基蒂年紀太輕,咒語效應又不如其他三人,若僵持稍久,依然會魔力耗盡。
沈洛年看那兒狀況不妙,開啟白宗通訊網說:“瑋珊,這兒修了近半,不照計劃讓我換位?”
“不!”葉瑋珊欣喜的聲音從沈洛年耳中傳出:“金烏珠剛存滿!輕疾,全部聯絡網開啟,所有人准備動手!洛年,還有空中的千羽部隊,眼睛小心。”
葉瑋珊說話的同時,劉巧雯正從城牆上方出現,一樣拿著個圓弧狀的眾光器,對著下方鑿齒大軍微笑。
剛剛千羽部隊攻擊巨木時,許多人都把這偽造的眾光器收了起來,鑿齒們幾乎都忘了這事,突然看到劉巧雯又拿著在眼前晃動,不免微微一驚、動作稍慢,但等了片刻,並沒見放出刺眼光芒,鑿齒們發現被騙,自是再度往前沖擊,不料這時劉巧雯卻嫵媚地一笑,突然開啟機括,隨著聚光器中央方盒開啟,金鳥珠耀目光華進現,一大半鑿齒、刑天又是眼前一片白亮,什麼都看不到。
這時難道還客氣?萬余轉仙部隊再度跳出,眾人拿著武器急砍,將鑿齒大軍殺退。
不過鑿齒部隊也學乖了,不像第一次慌亂,其實借著炁息感應,縱然目盲,仍可粗略分辨周圍狀態與大概方位,只要保持冷靜,彼此撞倒的情況就會大幅減少,雖仍不免被人類大軍追殺,但這次的損失卻不大,除沈洛年、白宗這些速度遠快于鑿齒的人物,真正砍殺到對方的人其實不多。
但這仍是一次大勝,人類部隊這面自是歡欣鼓舞,轉仙部隊們追著鑿齒身後,一面揮舞手中刀劍一面呐喊,直到葉瑋珊下令回城,才意猶未盡地轉頭。
沈洛年飄在隊伍後,直到所有人翻入城中,他才飛過城牆,剛進入歲安城上空,就見到瑪蓮和吳配睿等人,正眾在一處高台上,對著自己叫嚷揮手。沈洛年疑惑中飄近,才想下落,周圍一陣歡呼響起,一群人從四面其他高台擠近,朝自己蜂擁而來,沈洛年微微一驚,飄身而起,高飛數尺,卻見這些人臉上都帶著狂喜之色,似乎沒有什麼惡意,不過看他們好像一副打算撲上抓著自己的模樣,沈洛年可不敢貿然接近。
“下來啊!洛年!”瑪蓮喊著。
“干嘛?”沈洛年反而又飛遠了五公尺。
“讓我們扔起來歡呼一下嘛。”瑪蓮笑著說:“你是大英雄耶。”
“不干。”沈洛年逃命般地轉身,往葉瑋珊那兒的特高台飄去。
瑪蓮看沈洛年頭也不回地溜了,笑著說:“可惡!不來讓阿姊親一下,跑這麼快干嘛?”
吳配睿笑說:“洛年害臊吧?”
“小睿你不懂,這叫傲嬌啦。”張志文嘿嘿笑說:“我早就懷疑洛年有這屬性了。”
“傲你的頭,又在胡說。”侯添良咧開嘴笑說:“太久沒漫畫看,快發病了?”
“什麼嬌?”瑪蓮聽不僅,詫異地問。
“蚊子受日本動漫文化荼毒太深,別理他。”侯添良笑說:“阿姊,我們上去找宗長和洛年好不好?一心和無敵大也在上面。”
“別假了,我知道你想找奇雅啦。”瑪蓮哼哼笑說:“你自己問宗長啊。”
侯添良黑臉一紅,正說不出話,吳配睿笑說:“阿猴哥,我幫你問。”
“好啊。”侯添良尷尬地笑說。
吳配睿正想先和黃宗儒聯系,再叫他伺機幫忙詢問,突然耳中傳來葉瑋珊的聲音:“大家小心,對方已重新整隊,隨時可能重新攻擊,各隊長請立即確認隊員狀態,編組引炁。”
眾人一怔轉頭,果然鑿齒又組成了部隊,這次他們不是一窩蜂擠來,也不是散成一大片,而是分成四大組,每組三、四萬人不等,隊伍中各帶著十來根巨木,還有近二十名刑天壓陣,正大步向歲安城沖來。
“他們真不怕死?”瑪蓮瞪大眼說:“這麼快又來?”
“下次出城可要多殺幾個。”侯添良摩拳擦掌地說。
張志文臉色卻不大對,搖頭說:“這可麻煩了。”
“怎麼?”侯添良轉頭問。
“他們只分成四大組,這樣每組人數都很多,千羽部隊想攻破巨木就沒這麼容易了。”張志文指著城外,神色凝重地說:“而每組相距近七、八百公尺,金鳥珠就算充滿了,頂多對一組有效……只要那組稍微撤退,其他三組可繼續攻城。”
侯添良一吐舌頭說:“那洛年也只能守一個地方啰?”
氣對啊,就算靠洛年交錯防守兩處,還是有兩個空隙。”張志文沉吟說:“因為刑天也分散了,所以城內的轉仙部隊該可以出城頂住一邊,但剩下的一個地方……那個地方……”
眾人見張志文始終說不完最後一句,目光往外望向鑿齒大軍,心情不免再度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