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日天還沒有亮,轟炸機就陸續起飛了,談仁皓也在這個時候來到了塔台上.轟炸機起飛的時間為五點三十五分,機群到達熊本市上空大概是七點十五分,也正是日本人起床吃早飯,准備一天工作的時間.這時候,日本的防空戰斗機才起飛不久,轟炸機最容易突破防空戰斗機的攔截.
羅云沖比談仁皓早起了一個半小時,他親自給二十多名團營連的軍官做了簡報,並且著重強調了一點,那就是必須要在集中進入,集中投彈,不要再分散投彈.等到轟炸機開始陸續起飛的時候,他才來到了塔台上.
"希望這次不會太糟糕."
羅云沖手里還拿著半截饅頭,"今天,有330多架轟炸機參加轟炸行動,投下的炸彈也將創造一個新的紀錄,狗日的有得受了."
談仁皓沒有表現出多樂觀的樣子,經過了前面的數次轟炸,他已經明白了一點,那就是轟炸效果也許並不會像想像的那麼好,任何可能都存在的,而到底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只有等轟炸機群回來之後才知道.
"去休息一會吧,機群大概十點半左右才會回來."
羅云沖打了個呵欠.
"昨天晚上沒睡覺?那你去睡一會吧!"
談仁皓看了羅云沖一眼,"等下我去找郝東覺,這小子說不定已經鑽到醫療室里去了!"
羅云沖笑了起來,醫療室有幾個新分來的護士,結果郝東覺有時間就會往那里跑,經常以一些莫須有的小病來接近護士.
談仁皓朝著東面的天空看了一眼,然後離開了塔台,他無法感受到轟炸機上那些飛行員的心情,但是他可以知道,今天肯定會有很多人回不來了.就如同之前的每次返航一樣,都會有有一批飛行員的名字會被劃掉.
率領機群的仍然是蔣時寬中校.他是一團團長,而跟在一團後面的是二團的轟炸機,二團團長是冒廷敦中校,一個來自少數民族的航空兵軍官.
兩個團的三百多架轟炸機排成了密集編隊,轟炸機之間的距離在200米左右,分成了上下兩層,上面一層有98架轟炸機,而下面一層只有34架轟炸機.兩層之間的距離是500米.護航的兩個戰斗機中隊一左一右,在5500米的高度上,也就是在上層轟炸機的上方800米左右地高度上飛行著.
飛行線路做了調整,日本部署在九州島上的"零戰"已經超過了300架,而且還在沿海地區建立了數百個觀察站,在九州島西面與西南面的一些小島上也建立了觀察站.在沒有雷達的情況下,這些觀察站是為日本防空戰斗機提供情報的唯一渠道.因此,現在轟炸機根本就不需要繞道飛行,而是直接殺向了熊本市.中途,只需要避開幾個有大批防空炮的城市就行了.
機群到達了中通島北面上空的時候.長機"頭雁"號上的導航員首次確認了航線.島嶼北面有一座小漁村.旁邊還有一座燈塔.燈塔就是導航物標.導航員迅速的測量出了轟炸機與燈塔的距離,通過這個距離確定了航線,隨後機群就越過了中通島.
十分鍾後.也就是六點四十八分左右,蔣時寬看到了前方地長崎半島,同時也看到了天空中正在殺來地日本戰斗機.那個前進護航戰斗機中隊已經與日本戰斗機交火了,而伴隨轟炸機群飛行的兩個護航戰斗機中隊也迅速散開,如同保護著羊群的牧羊犬一樣,警惕地注意著四周,防止野獸的突然襲擊.
"兄弟們,即將進入九州島上空了,做好屠殺鬼子的准備了嗎?"
蔣時寬首先叫了出來.
"啊呵——"
飛行員都尖叫了起來,這也是戰斗的信號.
"'雁群’跟我前進.讓我們去送小鬼子下地獄吧!"
蔣時寬得了個"頭雁"的綽號,他就給一團的所有轟炸機編了個號"雁"就是那些轟炸機的代號,而在一般的情況下,單數編號的將在機群的左側,雙數編號的在右側.
機群開始加速,日本的防空戰斗機也殺了上來,護航戰斗機瘋狂的攔截那些前去攻擊轟炸機的日本戰斗機,而轟炸機上的炮手(機槍手)也都紛紛警惕著周圍的天空,朝著那些殺進的日本戰斗機開火.
進入陸地上空之後.日本的防空火炮也開火了.天空仿佛燃燒了起來一樣.不時有炮彈在機群中爆炸.仿佛天空中埋藏了很多看不見的"天雷"一樣,這些"天雷"隨時有可能爆炸,隨時有可能炸掉轟炸機,奪走轟炸機上地飛行員的小命.
"團長,'雁23’被擊中了!"
蔣時寬迅速的朝機群左側看去,一架轟炸機的機翼根部冒起了大火,那里是轟炸機機翼油箱的關鍵部位,這架轟炸機肯定完蛋了.
"'雁23’快跳傘,快跳傘……"
另外一架轟炸機上的飛行員喊了起來.
這架編號"雁23"的轟炸機是肯定堅持不住的,當幾個飛行員從飛機里跳出來的時候,飛機脫離了編隊,開始俯沖,接著就解體爆炸了.
"媽的,都跟著我!"
蔣時寬咬緊了牙關,這是第一團損失的第89架轟炸機!
突然飛機猛烈的震動了一下,蔣時寬心里一驚,他知道自己的座機中彈了.
"團長,我們中彈了!"
"我知道,報告中彈部位,損失情況!"
蔣時寬感到操作杆上的反作用力大了很多.
"是尾艙,尾炮塔被打掉了,該死的,阿洪完了,阿洪犧牲了!"
"別驚慌,立即把尾艙封閉!"
蔣時寬根本就沒有時間來為犧牲的戰友哀傷.
"團長,你撤出戰斗吧,我來引導轟炸!"
一營營長在無線電里喊了起來.
"沒事,我還能堅持,就算要死,我也要把炸彈投了再死!"
蔣時寬遲疑了一下,他將頻道接到了轟炸機內部通信上來,"兄弟們,我們恐怕是回不去了.你們後悔嗎?"
"團長,你他娘的別開玩笑了,我們能後悔嗎?"
"後悔?該後悔的是小日本,老子發誓,要是這次活著回去,我還會到日本上空來一百次,至少投下500噸炸彈給小日本!"
投彈手的話更激動.
"團長,我們都跟你干!"
"是啊.干掉狗日的!"
聽到機組成員的話,蔣時寬突然感到眼睛有點濕潤.他看了眼旁邊的副駕駛,然後迅速的擦了下眼睛,把護目鏡拉了下來."那就好,兄弟們,就算到了陰間,在過奈何橋的時候,在喝孟婆湯之前,我們再見一面,下輩子再做兄弟!"
天空在劇烈的燃燒著.轟炸機群從長崎市北面大概20公里處飛過.很快就進入了有明海,脫離了日本防空火炮的打擊范圍.兩個團只有四架轟炸機被擊落,而那些攔截轟炸機的日本戰斗機根本就沒有起到多少作用.日本已經嚴重缺乏優秀的飛行員了."零戰"的性能又不比"禿鷲"好多少,根本就不是護航戰斗機的對手.
七點十四分,機群再次到達了陸地上空.這次轟炸機群是從熊本市的西北方進入地,而之前一直是從西南方向上進入的.結果,日本沒有在市區北面與西北面部署多少防空火炮,而那些"零戰"已經被"禿鷲"給驅散,正在遭到"禿鷲"的追上,哪還顧得上來對付轟炸機群.
"老冒,我們該分手了."
蔣時寬笑了起來,"回去後幫我告訴談將軍與羅將軍.我蔣時寬會把炸彈投下的!"
"老蔣,別亂來,要說,你自己回去說,我不會給你帶話的!"
"那就看我的命硬不硬了,希望上輩子的貓變的!"
蔣時寬大笑了起來,"老冒,回頭見,祝你們一路順風!"
"你們也是.一路順風!"
兩個團的轟炸機迅速分開.第一團轟炸的是熊本市東面的鋼鐵廠,這需要穿越整個市區,其中有兩個防空火炮陣地.第二團轟炸地是熊本市西南面的化工廠,只需要穿越一個防空陣地.在分配任務的時候,羅云沖將難度更大地目標分給了第一團,把容易對付的目標分給了第二團.
"雁子們,都跟上我,讓小狗日的再嘗嘗炸彈的滋味!"
蔣時寬迅速的拉下了氧氣面罩,"機群准備進入轟炸航道,投彈手解除炸彈保險,導航員,給我飛行參數."
"向左轉兩度,好,保持這個航向與速度."
在投彈手爬到彈艙去拔下炸彈上的保險栓的時候,導航員借著市區內明顯的物標在修訂著航向.
"炸彈保險已經解除!"
"兩分鍾准備!"
導航員發出了信號.
"雁子們,跟著我投彈!"
蔣時寬迅速的調整了頻道,"投彈手,現在由你指揮飛行,我們看你的表演了!"
"沒問題,干他娘的!"
投彈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趴在了轟炸儀上.
轟炸儀是裝在機頭下方的,上面的瞄准鏡上有一些刻度,投彈手將根據飛機的速度,高度,以及此時的風向,風速等等來調整轟炸儀,等到轟炸儀上的紅色小點壓在了目標上的時候,就投下炸彈.而在轟炸之前,偵察飛機會將一些拍攝下來的照片交給轟炸部隊,讓投彈手熟悉目標地情況.而一般選擇的投彈點都是有明顯外部特征的建築物,投彈手能夠從高空准確的分辨出這些建築物.
一百多架轟炸機排成了整齊的密集編隊,以不到00米的間隔距離快速飛行著.所有轟炸機上的炸彈都已經解除了保險,投彈手都在觀察著前方的長機,在長機投下炸彈之後,他們也將投下炸彈.
"三十秒,團長,穩定速度與航向!"
導航員大叫了一聲,"打開彈艙艙門!"
蔣時寬讓副駕駛控制好了速度,自己則將操作杆卡死住."30秒投彈准備,打開彈艙艙門!"
十秒鍾之內,上百架轟炸機的彈艙艙門全都打開了.
"十秒……五秒……狗日的,新年禮物來了!"
炸彈紛紛揚揚的從"頭雁"的腹部彈艙里灑落了下去,接著,其他的轟炸機也開始投彈了.74架轟炸機在30秒之內把所有的炸彈都扔了出去.數千枚炸彈從4000多米的高空砸落了下去.
"團長,轟炸機交給你了!"
"機群准備返航,航向轉到277,跟我來!"
蔣時寬將操作杆壓向了右側,在轟炸機側身轉向的時候,他迅速的朝地面上看了一眼.
炸彈在地面上爆炸的時候,就如同是將鞭炮丟進了稀泥里一樣,猛烈的爆炸就如同綻開的花朵一樣.這些"花朵"都是曇花一現,可數千枚炸彈陸續落下,那座鋼鐵廠都被爆炸所產生的硝煙,還有騰起的煙塵給包裹住了.
"團長,我們好像成功了!"
"邊別高興得太早,回去之後再高興也不遲!"
蔣時寬咬了咬牙,他能夠感覺到,轟炸機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
機群還沒有離開熊本市上空,防空火炮就響了起來,在返航的時候,他們不得不再次穿越日軍的防空陣地,再次接受防空火炮的考驗.
突然,轟炸機猛的一陣,爆炸聲傳了過來,蔣時寬心里一驚,大叫道:"哪里中彈了?快報告中彈情況!"
耳機里一片沉默,副駕駛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團長,是彈艙,彈艙部位中彈了."
蔣時寬心里一驚,彈艙部位也正是轟炸機的承力結構的中心,如果飛機的結構遭到破壞的話,那他們肯定完蛋了.
"團長,'頭雁’左側外發動機著火了,快滅火!"
蔣時寬立即朝左側機翼看去,那台發動機已經燃燒了起來.
"滅火裝置失靈……團長,我們必須得俯沖!"
"抓緊了!"
蔣時寬立即壓低了操作杆,"一營長,你率機群返航,現在一團交給你指揮了!"
"團長……"
在第一團官兵的眼前,蔣時寬的座機開始俯沖加速,通過俯沖時產生的強大氣流來撲滅發動機上的大火.而所有人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團長的座機有超過九成的可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