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話 "死神接近"

陽光很刺眼.風吹來只在水面掀起漣漪,根本無法為身體帶來涼意.

只是化為夾帶濕氣的熱風,拂過身體而已.

腳下的混凝土地面,燙得沒穿拖鞋就站不了.

但是,有一群人互相投以更加滾燙的視線.

那就是隔著游泳池互瞪的我們班和六班.

沒錯,現在排名賽即將開始.

"嗚~皮膚會曬黑……"

"用毛巾披在肩上擋一下."

我和鏡在游泳池邊眯起眼睛抵抗水面反光.

我雙手環胸看著六班.鏡在身旁抱腿坐著,表情厭倦並虛脫的模樣.

我看向鏡,從上往下俯瞰的乳溝非常迷人.

"恭也哥,你一副色咪咪的嘴臉."

心從背後出聲,嚇得我慌張地把視線轉回六班.

嗚哇……感覺得出鏡在瞪我……

"鏡姊姊,紫外線是肌膚的天敵.至少得塗防曬油才行……那個,如,如果鏡姊姊不嫌棄我的話……!"

穿著舊學泳在學校游泳池邊緊握防曬油的心,做出有點詭異靮舉動.

"等一下就要下水了,塗那種東西干嘛?"

"平時的保養是很重要的.鏡姊姊雪白的肌膚萬一要是多了黑斑,那會成為曆史上的一大遺憾."

真是狹隘的曆史……我忽然有點想整她了.

"喂,心."

"什麼事?請不要隨便跟我講話,別人看了會誤會."

雖然很想請教是怎麼個誤會法,不過總之先整這家伙再說.

"曬黑也未嘗不好,你想像一下看看."

我只讓心聽見,悄聲說了:

"——小麥色肌膚的鏡."

"…………!"

心抖了一下,有所反應.我繼續說:

"——曬黑的肌膚留下白色的泳裝痕跡."

"…………!"

心的肩膀開始微幅顫抖.

"曬傷的肌膚會痛,穿不了內衣而困擾的鏡."

":…………!!!"

心終于捂住鼻子蹲下來.哼,輕松搞定臭小孩.

"哇!心,心你怎麼了?"

看到心突然蹲下,鏡擔心地問她.

只見心滿臉通紅,眼眶濕潤地看了我以後,說:

"嗚嗚……恭也哥……摸我的屁股……"

"誰要摸那種扁屁股!等你長大一點再說這種屁話!"

"……恭也……"

奇怪?鏡怎麼發出險惡的氣場……?她不信任我嗎……?

"媽啊!等一下!鏡,你冷靜!我為什麼非得摸這種小不點不可!要摸也要挑更值得摸的……呃——啊——可惡!既然要被砍,扁的也好,早知道就摸了!"

颼!

映入眼簾的只有刹那的殘光,我按著肚子當場倒下.

總覺得最後好像不小心脫口冒出危險的話,我想我是嚇壞了……

真是的……等一下就是排名賽了,鏡也真狠……

話說,好燙!這地板好燙!混凝土的含熱率好高!皮膚會燙傷!

"心,對不起喔,放任這種變態靠近你.我會再好好調……教育他的."

……剛剛我的死神小姐,差點說了不得了的話……

撇下痛苦的我不管,鏡一面歉疚地這麼說,一面抱緊心.

這應該是鏡安撫心的表現,鏡的胸部軟綿綿地抵住心的臉.

"呼啊!呼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心發出歡欣的呼喊.只見她渾身緊繃,面紅耳赤地僵住了.

這正是天國中的地獄,地獄中的天國.

"奇,奇怪?心?心——?"

鏡冒出問號,抱著心跑向背陰處.

活該……我依然仆倒在地上,握緊拳頭.

我眺望著她倆的背影,歎了口氣.

鏡一如往常地對待心,沒有特別的變化,一點也感覺不到昨天跟黑峰兩人交談時的沉重.

這是不是表示,我不需要那麼在意呢?

至少,我不想去思考會破壞此刻那兩人氣氛的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地板好燙……

"怎麼了,笹倉恭也.肚子痛嗎?就快要發表排名賽選手名單了喔!"

杉村來到倒地的我身旁.

"再一下下我就能動了,你先發表吧!"

"不行,要在大家都在的地方發表.我來背你,把手給我."

杉村半強迫地拉著我的手,就這樣把我背起來帶去人家那邊.

"怎樣,我的背很寬吧?"

"……溫得惡心,感覺很差."

我皺著眉頭抗議.

"我要發表選手名單!"

杉村站上跳台,居高臨下擺出指導者般的姿態大聲說道.

聽到這個聲音,我們班的家伙聚集過來.

"總之放我下來……"

眼看杉村背著我要發表名單,我勒住他的脖子,發出陰沉的聲音這麼說.

在集合的班上同學最前排,黑峰跟睛閃閃發亮地架好手機.

杉村用手指調整眼鏡的位置,越過肩膀瞥了我一眼.然後仿佛要重新開場般把手水平一劃,提高聲音說:

"我要發表選手名單!"

"就說了放我下來!"

咻!咻!我連續用手刀劈杉村的後腦勺.

再加上被鏡砍的腹痛也逐漸平複,于是我半強硬地從杉村的背下來,結果換黑峰一臉怨懟地看我;

我不曉得她在期待什麼(不想了解),就當作沒看到.

我雙手環胸混在大家之間,看著杉村.

"我要發表選手名單……"

第二次開口不知為何聲音有氣無力.

不過杉村竟然真的到比賽開始前一刻才發表名單,這對班上同學來說真的很不方便.

就連要求鏡持續滿足我的一番話,都表示那或許也是欺敵作戰之一,浮現了心機很重的笑容.

"……在那之前……安岡上哪去了?"

杉村皺著眉頭,依序看著班上的人.再看看周圍,也的確不見安岡的蹤影.

難道那家伙臨賽脫逃了嗎……

"你們看,那不是安岡嗎?"

鏡指著對岸的六班群集,的確有個眼熟的家伙混在六班里面有說有笑.

安岡隔壁的女生,就是那個叫千倉亞由美的D罩杯嗎?

我清楚感受到班上男生的殺氣逐漸膨脹.

但是,這時候,千倉亞由美突然在安岡面前摟住別的男生的手,連同引以為傲的D罩杯一並抵過去.

安岡面帶笑容地僵住.

被摟住手臂的六班男生對安岡說了些什麼.

看了這幅景象的我們,無不仰望天空.內心呢喃著"啊啊……"

突然"碰磅!"的一聲,我們把視線轉向游泳池.只見安岡全力朝這邊游過來了.

他以游泳社員相形失色的速度一口氣來到這頭後,純粹靠手臂的力量一口氣爬上岸,單手撥起滴水的頭發.

"嘿……作戰成功.那個女人被我甩掉以後,現在精神殘破不堪.我使她無法成為戰力了.不過話說回來,摻了氯的游泳池水好薰眼啊!"

安岡紅著眼睛,聲音顫抖地說了.杉村把安岡踢進游泳池里面.

"我要發表選手名單了."

然後杉村一邊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興致全消地這麼說了.

合乎理論邏輯的戰術——宣告的選手名單依照馬,騎士的順序揭曉.

那是……推翻我們預想的大膽人選.

'那麼排名賽第三名爭奪戰補賽就此開始.兩隊,組成馬隊下水!’

委員會派來的審判一手拿著擴音器,吹哨宣布准備開賽.

被杉村叫到名字的人陸續下水.

我當馬,是三人組的前鋒.後面兩個人搭著我的肩膀形成馬鞍,再牽手搭成馬鐙.

六班的人看到我們,臉色明顯變了.

我們也一臉正經地加快准備.

不久,六班完成馬隊准備的一隊掀起波浪往這邊靠近.

有體力的男生當馬,個子高的排球社員當騎士,這是攻擊防禦雙方面都很理想的配置.

"……你們真的想贏嗎?"

剛好就在綁著騎士標志頭巾的鏡要踩上我的手時,六班的人這麼說了.

對.我們班的馬隊,騎士全都是女生.

"呵……看到這個馬隊還看不出戰術,真是有夠蠢的."

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撥開水靠近的,是杉村帶頭的馬隊,上面坐著心.

心那家伙感覺很得意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待在高處感到了優越感,只見她雙手環胸,顯得非常滿足.

"理想的馬隊就在于機動力.像你們那種只以高度和攻擊范圍為目的的愚鈍馬隊,你以為我們會比不上嗎?"

杉村的話確實有說服力.騎馬打仗的重點在于跟對方對峙時,如何抓到對方的破綻取得頭中.

體重輕的女生當騎士的話,當馬的男生就能夠迅速移動,這樣的機動力既能成為防禦,也能成為攻擊.

"還有,可別小看男生在這種組合下的高昂情緒!"

杉村得意洋洋地繼續說下去:

"可以合法地被女生踩!被女生騎!被女生跨坐!倒是你們的馬呢?手有沒有抵到討厭的東西?嗯?"

聽到這句話,六班的馬倒抽一口氣.騎在上面的騎士也不知為何抬起腰.

假設在比賽開始前戰斗就已經開始的話,那麼我方應該已經先發制人.

合乎理論邏輯的戰術……杉村的笑容已經是勝者的笑.

不過杉村……你該不會其實是M吧……?

目睹這個情況的鏡一跨上我帶頭的馬隊,就穩穩踩住馬鐙,半蹲著跟我說話.

"……恭也,你很高興被我踩嗎?"

"你真會挑討厭的問題問.算了,在水中有浮力,沒問題的."

為了保持平衡而搭著我雙肩的手,使出超乎必要的握力.

"……那是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我是說我可以更敏捷地移動."

我看著斜下方,脖子不停發抖.

看六班馬隊大搖大擺地回到自己陣地,我靠近杉村.

"這作戰挺棒的嘛!之前排球賽的時候,因為你包藏色心選了鏡,所以我本來還很擔心,不過這次我對你另眼相看了."

"呵……可別小看我了."

杉村閉著眼睛安靜地笑了.

"名為勝利的大事當前,一絲一毫的疑問都會徹底消失.只要套上合邏輯的理由,要制造合理的機會簡直易如反掌."

"……?這話什麼意思?"

"女生要是不騎在上面的話,就不會露點了."

咦?我是不是聽到了不該聽的話?

杉村露出清爽的笑容仰望天空.我……或許太小看這個男人了……

這家伙似乎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自始自終都忠于自我欲望的男人.

"啊,你可別誤會.我可不打算選擇眼睜睜輸掉.但是,制造這種可能性是有意義的吧?"

"就算你征求我的岡意,我也很困擾……"

看我為之語塞,杉村眯起眼睛告訴我.

"……我期待你那隊的戰力與意外插曲,我命令你積極參與混戰."

"我堅決拒絕."

怎麼辦?我是不是比賽一開始就假裝滑倒瓦解隊形好了?這麼一來就可以退場了.

啊啊,但是那麼做的話,我之後絕對會被鏡欺負.被她用刀又刺又戳.

總之盡量避開混戰區吧!

"啊,對了,杉村,方便說句話嗎?"

"什麼事?"

我放低音量,只給杉村聽見地小聲說:

"千萬別害心露點,那可會衍生很嚴重的問題."

"你放心,這點我也明白.因為不養眼嘛."

"不——就是因為一部分人有需求才傷腦筋."

"……原來如此……的確很危險."

我們兩個互相深深地點頭.心見狀,朝我投以懷疑的視線.

"我是不知道你們在講什麼,不過感覺非常失禮."

"你多心了,我們只是在擬定作戰而已,是非常重要的作戰."

畢竟最近引起許多問題……

組隊完成的兩班陣營在游泳池兩端各自排成一列,等待哨聲.

馬隊數量各六隊.我們班的馬一律是男生,上面載女生.

六班的騎士一律是男生,馬的前鋒安排男生,後面兩個人參雜著體育性社團的女生.

風拂過水面,掀起小小的波浪.兩班之間的氣氛愈來愈緊張.

裁判觀察我們的情況.然後確認雙方都准備就緒後,就把哨子放到嘴邊,高高舉起一只手.

"排名賽第三名爭奪戰補賽,開始!"

嗶——————!長而有力的哨聲響起,舉起的手奮力揮下.

"我們上————————!"

"打垮他們———————!"

兩陣營發出火熱的怒吼,撥開水朝中央前進.

水中騎馬打仗,規則跟運動會的騎馬打仗項目一樣,騎士的頭巾被搶走,或是馬垮掉導致騎士摔下來就算輸.最後留下馬隊的班級獲勝.

"快,恭也!我們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給我沖進去!"

"別說蠢話了,沖太前面會被孤立包圍的.我們要跟其他人步調一致……"

說到這里,我就把話吞回去了.因為我看到有個笨蛋從我們陣營單槍匹馬沖出去.

"噢噢噢噢噢噢!我要你們見識失去守護事物的男人的執念————!"

只見傷心的戰士.安岡帶頭的馬隊不等其他人跟上,就單槍匹馬魯莽地沖進六班.

"那個蠢蛋在干什麼!"

安岡失控,氣得我罵人.但是杉村看了,不知為何奸笑了.

我不懂杉村淺笑的意圖,百思不解.果不其然,安岡的馬隊被六班的家伙盯上.


"哇,哇哇!哇!安岡同學,你沖得太前面了!"

黑峰著急起來,在馬上不知如何是好.安岡隊轉眼聞被四支隊伍逐漸包圍起來.

對方想從前後左右全方位進攻,確實搶走頭巾.

"你,你們這些家伙!有種就踉我堂堂正正地單挑——!"

雖然安岡嘶吼,但這畢竟也是正當的戰術.怎麼想都是搞單騎特攻的安岡不好.

搶占黑峰背後的馬隊朝頭巾伸手.

"哇!危險!安岡同學,右邊,右邊,啊,不行,往前一點……結果應該是往左邊,哇哇哇哇哇!"

黑峰勉強靠上半身的動作閃避伸過來的手.但,包圍逐漸縮小,頭巾被搶是遲早的問題.

"趁現在!包圍他們!"

這時杉村發號施令了.我們的人聽到他的聲音,便圍成大大的圓形朝著包圍黑峰的六班馬隊移動.

"糟了!要被包圍了!快散開!"

六班的其中一組人馬注意到我們的行動,連忙驚呼著提醒隊友——但這時杉村提倡的"機動性"派上了用場.

我們搶在圍住黑峰的四隊散開前,迅速從背後包圍他們.

這樣一來不利的就是被包圍的那一方了.

要是他們動手搶黑峰的頭巾,我們就會從背後伸手.要是顧忌我們,黑峰就會從內側伸手搶頭巾.

這就是杉村打造的完美陣形.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料到安岡那個笨蛋會只身沖進敵陣.你們不過是在我盤上起舞的棋子!"

杉村得意洋洋,但是——

"呀啊啊啊!"

從圓陣中央傳來黑峰的尖叫.然後是——"撲通!"落水的聲音.

從六班馬隊的縫隙間窺看中間,只見本來應該在那里的黑峰馬隊消失了.

沒多久,黑峰從水面探出頭來.馬……垮了?

同樣從水面探出頭來的安岡用雙手撥起濕漉漉的頭發,冷冷地笑了.

"呵……腳扭到了."

這家伙搞屁啊——————!

好不容易組成的陣形白費了.不僅如此,我方部分隊伍甚至被我們外側剩下的六班兩隊包夾,陷入危機.

"快回來!重整陣形!"

杉村再度號令.我們倉皇往游泳池邊移動.然而這中間有一隊不幸被逮到,被搶走頭巾了.

這下我們班剩四隊,對方六隊完好如初.

背對著游泳池邊,殘存隊伍重新集合,觀察情況.

"呿……我沒算到那家伙會蠢成那樣."

杉村懊惱,人數差距在騎馬打仗非常不利.

"現在就靠機動力取勝了.我們靠速度攪亂對方,全隊進攻落單的馬!"

這恐怕是目前有辦法采取的最有效作戰,但是這時有人潑冷水了.

"杉村同學……對不起,這我辦不到……"

說喪氣話的,是我隔壁那隊當馬後衛的根岸.

"我們……差不多到極限了."

附和那番話的,是別隊當馬的人.他也同樣是後衛.

"是嗎……已經不行了嗎……"

但是杉村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有某種程度的預料,愁眉苦臉地低頭.

"你們是怎麼了,傷到哪里了嗎?"

我問根岸.以根岸為首,那些當馬後衛的家伙別過臉去,忸忸怩怩.

"笹倉恭也……你要諒解他們."

"咦?諒解什麼?"

杉村的話聽得我一頭霧水,當場皺眉.

"這種隊形唯一的弱點……我早就知道這是一把兩面刃了."

"所以到底是什麼?"

"班上女同學的屁股就在眼前……而且會搖晃,有時候還會抵過來……"

"啊啊~……"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原來後衛懷著這樣的內心糾葛,擔任前鋒的我是不會發覺的……

但是聽了這段對話,當騎士的女生羞紅了臉.

"等,等一下!你們男生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你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要我們坐上面的?"

"混,混帳東西!當然是為了獲勝才選擇這個方法!只是結果不小心變成這樣而已!"

"倒是你們不要在我們眼前拉卡進肉里的泳裝!你們這樣是要我們眼睛往哪里擺!"

馬跟騎士之間的信賴岌岌可危……

我戰戰兢兢地看頭上的鏡.

但她似乎不在意的樣子,定睛觀察六班的動向.對這家伙來說,是不是無論如何都以獲勝為優先呢?

"呵……結果在名為青春的棋盤上,受到擺布起舞的人其實是我嗎……"

杉村一臉有所領悟的表情仰望天空.

如今我方失去機動力,殘存馬隊的高度和攻擊范圍也都不足,應該是找不到勝算了.

"話說我後面的家伙不要緊嗎?"

我轉頭越過肩膀看向後面的馬.只見濕淋淋的雪白大腿對面,兩名男同學表情愣怔.

"……你們不要緊嗎?"

"你這樣小看我們就傷腦筋了."

"我們對年齡是二位數字的女性沒有興趣."

"哎呀~要是眼前是心殿下的話就危險了."

"就是說,就是說,應該早就把持不住了."

"…………"

我愈來愈想放開互牽當作馬鐙的手了……

至于杉村那隊後面的馬——

"唉,心的話實在……"

"因為我有個跟她同年紀的妹妹,所以……"

"總,總覺得你們好像說了什麼失禮的話!"

嗯,看樣子沒問題.

總之我方就剩兩隊還能動彈,這樣想應該比較好.

"真拿你們沒辦法,這時候就輪到我出場了吧!"

盡管陷入不利的狀況,鏡沒有絲毫不安的聲音從我頭上傳來.

只見一直靜靜觀察六班的鏡一邊伸展雙手的手指,一邊笑了.

"恭也,慢慢來就好,麻煩你前進."

"你想要單槍匹馬沖過去嗎?"

"沒錯.好了,快去."

我不知道鏡有什麼作戰,不過看她很有自信的樣子,于是就決定照做.

我看了杉村一眼以後,慢慢地開始向前進.

看到我方有動作,六班的家伙也動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探探情況,只有兩隊朝這邊接近.

鏡雙手環胸,展現游刃有余的架式.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引起了那兩隊的警戒心.他們預備包夾我們,抱持一定的距離伺機而動.

"恭也,停下來."

"咦?"

在完全被左右包夾的狀態下,鏡下了大膽的指示.她在等對方進攻嗎?

雖然我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但我覺得這樣太魯莽了.

其中一方的騎士用眼神示意.另一方一點頭回應,兩隊就開始一點一點地逼近.

然後,終于進入了伸手就能碰到頭巾的制空圈.

這時鏡露出甜美的笑容呢喃了:

"我要向全校宣傳,說你們趁亂吃豆腐."

兩隊的動作頓時停住.

鏡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見她緩緩地將右手擱在左腰,就像要空手使出居合斬般把手一抽.

下一瞬間,兩側馬隊的頭巾消失,落入鏡手中.

"就這麼簡單."

鏡得意地給我看頭巾.

"……現在我知道,與你為敵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了."

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搶走頭巾的兩隊,一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表情,伸手按著額頭.

總之這樣一來殘存隊伍是四對四.考慮到鏡這種戰力,我方相當有利.

冷不防有一組人馬從背後嘩啦嘩啦地撥開水靠過來.

"鏡姊姊,看了你剛剛的示范,我獲益良多."

那是杉村帶頭的心隊.心看了剛剛整個經過以後,似乎受到啟發.

她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六班剩下的四隊.

"我已經抓到訣竅了,接下來換我上.杉村哥,麻煩你."

"喔,包在我身上."

杉村似乎也看到了勝利之道,聲音充滿自信地回應.

載著小小騎士的馬,就這樣悠然地只身靠近六班.只見這次六班只派出一隊接近心.

"笹倉同學,情況不妙."

在我後面當馬的人慌張地告訴我.

"什麼不妙?"

"六班的騎士……那家伙是我們的同志."

"同志……?"

我赫然驚覺,看向心.

兩隊已經進入彼此的制空圈了.盡管個頭嬌小的心就攻擊范圍來說明顯不利,卻一點也不畏縮.

"我要向全校宣傳,說你趁亂吃我豆腐."

心雙手環胸,很有自信地挺胸模仿鏡這麼說.

本來聽了應該要退縮才對——但六班的男生卻愉悅地點頭.

"沒問題.不如說,這種事正合我意."

這就是六班傷腦筋的人.原來如此……同志是吧?

碰到出乎意料的反擊,心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看著這邊.

"鏡,我們上."

"好."

為了救心,我向前進.六班剩下的馬隊見狀,全騎出動了.

"杉村!過來這邊!"

聽到我的聲音,心隊轉向要回來這里.

六班的傷腦筋家伙趁機眉開眼笑,地朝心伸手.

雖然那只手差一點點沒摸到頭巾,指尖卻勾住了心的泳裝肩頭.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心尖叫.泳裝肩帶遭到硬扯而伸長,滑落到上臂.

"你這混帳!別在這年頭干這種危險的事——!"

我直接往六班的馬隊撞過去.

我的腳踩穩了容易滑倒的游泳池底,奮力撐住以免鏡失去平衡.

"唔噎……"

沒想到六班的騎士突然按著肚子,發出呻吟掉進水里了.

我當場起疑,一看頭上,只見鏡歎著氣甩甩手.

"……你剛剛砍了他?"

"沒問題,誰教他對心做了那種事."

鏡似乎是在撞到對方的瞬間趁亂使出居合斬,擊垮了一隊.

算了,這是自作自受.我看著頭朝下在水面載沉載浮的六班騎士,再看心.

"你沒事吧?"

"嗚嗚……糟透了.男人統統給我從這世上消失就好了."

"別說那種話.總之這樣一來就是四對三,情勢一口氣變有利了."

"你錯了,是二對三."

六班的騎士——排球社的家伙向我炫耀頭巾,浮現奸笑.

只見除了鏡和心以外的兩隊都潰不成軍,在水面漂浮.

"就說了沒辦法……根本就動不了……"

"因為很在意後面男生的目光……"

失去機動性,起了羞恥心的兩隊似乎輕而易舉就被搶走頭巾了.

"先打倒大的那邊!小不點之後再收拾.我們一擁而上搶她的頭巾!就算死了一隊還有兩隊!"

六班的殘存隊伍要一口氣決勝負.對方打算三隊同時攻過來,趁一隊被搶走頭巾的時候,剩下兩隊再搶走鏡的頭巾.

"唔……"

已經被團團圍住了,不管哪個家伙都是一副隨時願意為勝利犧牲小我的眼神.

"或許有點不妙."

面對愈來愈緊繃的氣氛,鏡雖然依舊展露笑容,聲音卻沒有余裕.

怎麼辦……?要不要趁對方行動的瞬間反擊,嘗試突破縫隙……?

我大口吸氣,做好心理准備以後,只讓鏡聽見地小聲說:

"……鏡,你要牢牢抓緊我,不要掉下去了."

"你想做什麼?"

"我要撞過去突破包圍,順利的話或許還可以把對方撞下水."

不過要是算錯時機的話,我方當然就會一口氣陷入危機.

我把力量集中到池底的腳,以便隨時動起來.

鏡察覺我的動靜,仿佛也做好心理准備,彎下身來蓋住我的頭.

軟綿綿……柔軟的物體抵住我的後腦勺.

……這個,是胸部,對吧……

"啊啊————!啊啊————!你對鏡姊姊做了什麼————!"

看到這幅光景的心尖叫了,包圍我們的六班馬隊的注意力轉向心.

"做得好,心!"

我撞向眼前的馬隊,一口氣突破包圍.

因為皮膚浸濕的關系,接觸點很滑,就算撞到,沖擊也不如預期的大.雖然稍微失去平衡,不過我和對方都沒有瓦解隊形,就這樣拉開了距離.

為了避免被對方堵到背後,我立刻掉頭,防范追擊.

"不用怕,你看."

從我頭上爬起來的鏡朝我揮揮手示意,只見她手里握著一條頭巾.

"你的手真不規矩."

"請你說我是貪圖勝利."

"……這樣說,你會高興嗎?"

"咦?那不是贊美的話嗎?"

贊美……唔嗯——雖然感覺像諷刺,不過對正面思考的鏡來說是贊美嗎?"先不說這個了,還剩兩隊喔!"

"不過,我方這隊可是心喔!"

我苦著一張臉,看著和六班的一隊保持距離對峙的心.

"沒問題的,那孩子可是我的小妹."


"那是怎麼個沒問題法?"

"為求勝利不擇手段."

鏡說了不可以輕易點頭同意的話.

"要不要做個交易?"

只見心朝六班的馬隊伸出指頭.

"就算我們現在在這里互門也只是消耗戰.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跟你賭上最後的勝負一對一單挑."

"哦,這話什麼意思?"

"接下來,我們就偷襲自己班剩下的馬隊.這麼一來到時候戰場就剩我跟你.請你想像看看.在全班同學寄予期待中,自己戰斗的身影."

"原來如此,這個好.我將會光芒萬丈,就像英雄一樣.’

"你願意接受這個請求嗎?"

"好啊,包在我身上.剩下的馬上的家伙,是個看了就火大的萬人迷,我這就去把那家伙的頭巾拿來."

"那麼我也去把我們班的頭巾搶過來."

只見兩隊締結了奇妙的密約後,便並排朝這邊前進.

不料,下一瞬間——

"我怎麼可能同意啊!"

"上當了吧!活該!"

並排的兩隊同時舉起手轉向對方.

下一瞬間,游泳池響起"喀碰!"一聲,聽起來痛得一瞬間會想遮住眼睛.

那是心和六班騎士的頭疑似反擊撞在一起的聲音.

只見兩名騎士眼冒金星,身體一軟,就這麼掉進水里……

杉村迅速解除隊形,在心沉下去以前抱住她.

然後看向這邊,緩緩地搖搖頭.她似乎是無法戰門了.

"看來我們彼此都有愚笨的同學."

六班的隊伍聳聳肩,視線轉向這邊說道.

結果剩下的,是個子高,攻擊范圍廣的排球社員擔任騎士的隊伍,是嗎?

要是正面沖突的話,我方稍微屈居下風.

"恭也,我們決一死戰吧!"

不理會我的擔憂,要求上面對決的人是鏡.她一邊雙手互扣手指伸展手腕,一邊繼續說了:

"既然攻擊范圍有差距,保持距離反而不利.假如對方是長槍的話,我方就是刀.只要沖進對方懷里就任我們宰割了."

這個比喻雖然暴力,不過我懂她想表達的意思.總之就是要進入鏡的手構得到的距離.

"好好對付敵人喔!"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我可是人稱Sway defense(彎身閃躲)的小鏡."

"那個外號怎麼這麼長,感覺很難念啊……算了.我們上!"

我瞥了一跟支撐後面的兩人以後,沖向六班的馬隊.

最後的敵人是全部由高個子男生構成的強敵,這應該是六班的大頭目沒錯.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在比較早的階段就已經解決掉這組人馬了.

"我說恭也,這個情勢發展很熱血對吧?"

但是,鏡面對這種狀況卻樂在其中.仿佛腦中完全沒有想過落敗情景般充滿自信的聲音,帶給我們馬隊安心感與前進的活力.

"有意思!從正面過來嗎?"

六班的馬隊張開雙臂,突顯自己的魁梧.

"我要向全校宣傳,說你們吃我豆腐喔!"

鏡再度投以惡魔的呢喃,這位死神小姐基本上很卑鄙的.

然而排球社員並沒有退縮,朝鏡伸出他的大手.

"哼!運動上的接觸是不可抗力!"

完全沒有邪念的手筆直伸向鏡頭上的頭巾,鏡純粹靠上半身的動作避開.但是對方就好像理所當然料到這種行動一樣,剩下的另一只手從斜下方襲向鏡.

"唔——!"

鏡側身靠後仰閃躲總算撐過去.對方的手動得超乎預想的快,該說真不愧是排球社的嗎?手臂的擺動是行家級的.

現在最好暫時拉開距離——

"恭也!不可以退後!"

鏡突然大叫了,只見排球社員的眼晴發亮.

"在我的出手范圍之內!"

他從馬上抬起腰,宛如蛇揚起脖子般抬起手臂插向鏡的頭巾.

鏡憑她神乎其技的(啊,她是死神沒錯啦……)反射神經,設法回避了這個攻擊.

我們暫時脫離排球社員的出手范圍,調整呼吸.

"看來比當初想的棘手."

鏡一邊這麼說,一邊重新綁好頭巾.不過聲音略顯開心.

"想得到什麼作戰嗎?"

"嗯——大概行不通吧.那麼難纏的對手,與其要小花招,不如直接硬碰硬比較好."

啪!她在我頭上以拳擊掌,鼓起斗志.

"打得贏嗎?"

"會贏的,我討厭輸."

"也對."

我揚起嘴角一笑,看向六班的馬隊.

"這次我再也不會停下來了,好好對付敵人喔!"

"包在我身上."

以這句話為信號,我們全速突進.

"好氣魄!"

排球社員張開雙臂,擺出從容不迫的架式迎戰.

我們曄啦嘩啦地掀起水花,用今天最快的速度拉近距離.

再一步就要進入排球社員的出手范圍.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一直不動的馬突然上前一步拉近距離.

出其不意反擊的一步.排球社員的手——為了構住頭巾而彎成鉤狀的手指就要碰到鏡了!

"嗯!"

鏡雖然跟剛剛一樣,純粹靠上半身的動作避開第一擊,但另一只手果然從斜下方發動第二擊襲向鏡.

不過這種已經看過一次的攻擊,鏡早就看穿了.她有如延續第一擊時的動作般,流暢地避開第二發攻擊.

"恭也!"

"喔!"

我猛力踹了池底一腳,朝六班馬隊的前鋒撞過去.水花因濺.

在彼此的右肩互相抵住的狀態下,兩隊的馬開始比力氣.我下半身使力,以免重心不穩摔倒.

在頭上,終于進入自己出手范圍的鏡,接連不斷地瞄准排球社員的頭巾出手.

但,該說真不愧是現役運動員嗎?他憑著不同于一般學生的反射神經,用手掌化解了所有攻擊.

每當雙方的騎士展開激烈攻防,陣陣沖擊就傳向我們坐騎,在水面掀起波浪.

從泳池邊傳來兩班拚命加油的聲援.其中不知道是因為心年紀還小,還是聲音特質的關系,心的聲援格外清晰.

"鏡姊姊——!眼睛!只要瞄准眼睛,不管再麼大的動物都會畏懼!"

啊啊……不愧是鏡的小妹……為求勝利毫不留情……

"嗚噢!你,你這家伙,剛剛瞄准了我眼睛,對吧!"

"想也知道是偶然!我又沒打到,你少抱怨!"

沒聽見,沒聽見……我什麼也沒聽見……

在我頭上,雙方互不相讓的激烈攻防持續著.不過,這點就該稱贊鏡了.盡管有男女落差,再加上攻擊范圍壓倒性不利,卻能夠對等應戰.

Sway defense的小鏡這個外號真是貼切,排球社的攻擊有一半是純靠上半身的動作回避.

"可惡!靈活得跟什麼一樣……!快把頭巾交出來!"

失去耐性的排球社員強行伸手逼近鏡的頭巾.

但是那種急躁的攻擊對鏡來說一點威脅也沒有,她游刃有余地後仰閃躲.

排球社員煞不住手,就這麼失去平衡.鏡可不會錯失這個機會,維持後仰姿勢的她眼睛發一見了.

"——唔!"

感覺到鏡的殺氣(?)的排球社員硬是挺起身體要躲開鏡.

既然對手·鏡的攻擊范圍不夠,只要爬起來挺直背脊,就能夠逃離危險區域,他應該是這樣判斷的.

但鏡使出仿佛要起跳般的猛烈力道,重重地踩了我們搭成馬鐙的手.

下一瞬間——背後的重量消失了.往上一看,是水花和鏡的肚子……咦,肚子?

對,鏡跳起來了.

一頭濕漉漉的頭發有如羽翼般在天空飄揚,全身從指尖到腳趾尖伸得筆直,瞄准排球社員的頭巾.

面臨這樣的舍身攻擊,六班的馬無法動彈.挺起身體後就掉以輕心的排球社員的頭受到沖擊歪了一下,頭巾從他額頭上消失.

從馬上跳起來的鏡浮現滿面笑容,朝我展現握著頭巾的手.

"澎滂!"的一聲,水面掀起大波浪,鏡掉進水里.同時響亮的哨聲吹長音.

'排名賽第三名爭奪戰補賽,三班獲勝!’

裁判用擴音器宣告我們勝利.

三班這邊熱鬧喧騰,我和後面兩人松開手解除隊形,伸出拳頭互碰,贊揚彼此的奮斗.

反觀六班那邊充滿了手撐著地面絕望的人,痛苦呻吟的人,懊惱地拍打池水的人.這下,六班將有一個月失去挑戰排名賽的權利.

到時候排名只有可能下降,不可能上升……將是嚴酷的一個月的開始.

"不說這個了,我們要謝謝鏡.決定勝負的英雄……奇怪?人在哪?"

我張望四周,就是沒看到鏡.難得我要誇獎她的……

我用手把濕掉的頭發往後梳,再張望周圍一次.

"……嗯?"

雖然水面波浪起伏,看起來搖晃不清,不過池底有人影……這不是——

"鏡!"

搶到頭巾以後掉進水里的鏡就這麼沉到水底了.

她按著腳,一動也不動.

聽到我的聲音,大家轉頭看向這邊.

是不是在搶奪最後那條頭巾的時候,身體伸展過度導致腳抽筋了?

我撥開水來到鏡所在處,把躺在池底的她抱起來.

一從水里撈出鏡,手臂立刻感受到鏡失去浮力加持的身體傳來人虛脫時的獨特重量感.

她的手里雖然牢牢握著頭巾,卻沒有意識,閉著眼睛無力地歪著頭.

我抱著鏡,爬上三班同學所在的岸邊.

接著在發燙的混凝土地面鋪上毛巾,讓鏡躺在上面.

"鏡姊姊!"

心發出近乎尖叫的聲音沖過來,眼淚快奪眶而出地看著我.

其他同學也聚集過來探望鏡的情況.

我把手湊近鏡的唇邊確認呼吸.

"笹倉同學……鏡要不要緊……?"

黑峰擔心地問我.

"……沒有呼吸……唔……!"

我沉痛地表示.雖然是為了獲勝,但實在太魯莽了.為了彌補距離的不足,居然把腳弄到抽筋.

"得趕快幫她做人工呼吸."

這麼說著,杉村靠近鏡,但我不發一語地抓住杉村的頭推開他.

手自然就動了起來,但不可思議的是我不覺得這個行動有異.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碰鏡.

周圍的目光一齊轉向我,但我不在乎.就連平常愛啰唆的心,也緊張地吞口水關注我的行動.

我扶起渾身無力的鏡的下巴,有如對待易碎物般確保呼吸道暢通.

——這時忽然感覺到奇妙的抵抗.

我板起臉盯著鏡看,應該已經昏厥過去的她不知為何似有若無地抖著細眉.

"…………"

總之我先掐住她的鼻子看看.

周圍的人看了,"哦哦!"發出某種充滿期待的驚呼.

這股興奮跟以前替心做人工呼吸時不一樣.

這次完全是同齡的同學,而且還是未婚妻設定,感覺大概就像身臨其境觀看一場好戲.我掐著鏡的鼻子,盯著她看.

盯著她看.

……繼續盯著她看.

…………總之就是盯著她看.

"恭也哥,你在做什麼?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

看我沒有動靜,心失去耐性大喊.但我還是不動.

最後——

"——~~噗哈!"

鏡皺起眉頭,揮開我的手爬起來了.

然後,張大嘴巴反覆急促呼吸,深刻體會氧氣的可貴.

"哦哦!活過來了!"

"這是笹倉魔術!原來他的手指能夠供給氧氣!"

圍觀群眾胡亂歡欣鼓舞,這些家伙的眼睛是裝飾品嗎?鏡只是假裝溺水好不好!

"鏡姊姊!"

心撲向坐起來的鏡抱住她.鏡一邊摟著心的肩膀,一邊朝我投以憤恨的視線.

"喂,你干嘛啦!"

"那是我要說的話.你是在模仿一嚇到就陷入假死狀態的小動物嗎?嗯?"

"才,才不是那樣.我只是……只是水哽到喉嚨而已!"

鏡游移視線,結結巴巴地回應.

"真是的,別害我白擔心."

我用拳頭戳了一下鏡的頭,替她濕淋淋的肩膀披上毛巾.

鏡不滿地鼓著腮幫子仰望我.

"你不要擺出哪種表情.托你的福,比賽獲勝了喔!"

我輕輕歎口氣後放松表情,轉換心情微笑看鏡.

"辛苦你了."

這麼說完,朝她伸出手.

鏡頓時一臉愣怔地看著我的手,但馬上就鼓著腮幫子轉開視線.

"有我在,想也知道不可能會輸嘛……"

她口氣不悅地這麼說.

"…………?"

我感受著空虛的風吹過伸出的手,歪頭不解.她好像不高興……?

鏡抱著胸前的心(這小不點明明是自己抱上去的,卻在鏡胸前紅著臉靜止不動……),就是不看我.

"好————!我們把引導三班獲勝的鏡同學拋起來慶祝吧————!"

安岡突然大喊了."喔喔喔!"班上男生齊聲嘶喊,呼應安岡.

那股魄力弄得鏡有些退避.

這時,冷不防出現一堵人牆要保護鏡.

是我們班的女生.

"你們女生是什麼意思?"

本來率先要接近鏡的安岡,當場惡形惡狀地拱著肩膀對女生這麼說.

"說是要拋人慶祝,其實是想趁機亂摸黑谷同學吧!"

"哪有!才,才,才沒,沒,沒,那,那,那回事好嗎?"

安岡很明顯地慌了手腳.後面那堆男生也有的看天空,有的看地面.


這些家伙……怎麼會這麼卑鄙……

"像剛剛騎馬打仗也是,天知道你們扛著我們的時候內心都在想像什麼."

"你們的作法太奸詐了.表面上講得冠冕堂皇,結果只是好色而已嘛!"

"這樣講就不對了,我們應該已經確實拿出成果了喔?"

稍遠處的杉村一面用手指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面走近女生人牆.

但是,女生露出充滿侮蔑的眼神看杉村.

"我們聽心說了……露點是怎麼回事?"

"非常對不起."

杉村,你道歉也未免太快了!碰到毫無勝算的戰斗就瞬間舉白旗嗎?

"你們也道歉,給我鞠躬展現具體的歉意!"

杉村應該是不想只有自己低聲下氣道歉,于是要其他男生也拉下臉道歉.從猶豫的男生之中,喃喃傳出小小的說話聲:

"……不道歉……"

出聲的人是根岸.他低著頭,肩膀顫抖.

但是下一瞬間,根岸同學抬起臉來,紅著眼睛大喊了:

"我們不道歉!因為杉村同學沒有錯!結果贏了,顯示作戰本身確有其合理性.而且,女生一開始不也是認同這個作戰才上馬的嗎?"

"這,這……或許是這樣沒錯……"

女生們退縮起來.不過冷靜啊,根岸的理論就像是可疑的街頭攔人推銷——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不過要是講了保證遭到男生痛扁,所以我保持沉默.

"沒錯,沒錯!杉村的作戰沒有任何不周全的地方!多虧這個作戰,我們才能獲勝!"

就一個作戰來說,那大概是失敗的.要是沒有鏡的話,百分之百早輸了——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要是講了,總覺得應該會被整得很慘,所以我保持沉默.

"呵……沒錯……我的作戰並沒有錯,也的確為班上帶來勝利."

雖然一度舉了白旗,不過托背後援護射擊的福,杉村挺起胸膛重新面對班上女生.

"這世上結果就是一切.不管過程如何,得不到結果就沒有意義.因此我就是正義!"

啊,——他講了像是鏡會說的話……

女生聽了杉村的演說也浮現不滿的表情.

"男生真差勁."

"所以說,男生果然還是年紀大的好."

啊啊,男生跟女生之間的裂縫愈來愈嚴重.

現在這個樣子在六班的人眼中會是什麼樣子呢?應該是全班團結起來求勝的排名賽,在勝利後男女生隨即決裂.

"人類就是會為了小事吵架."

在我身旁看著男生和女生起一爭執的心喃喃說道.

"是啊,就是說.不過那就是年輕的證據."

"恭也哥,你好像老頭子."

"講話不要那麼沒禮貌.咦,奇怪?話說鏡呢?"

不知何時她已經不在隔壁了.

"在那邊."

就在我東張西望的時候,心指著女生群.

只見鏡混在女生群里面跟男生爭論.

"贏是贏了沒錯,可是戰況有依照你設想的方向走下去嗎?靠別人贏得的勝利沾沾自喜,不覺得可恥嗎?你真的敢自豪嗎?"

……她在責備杉村.那些話,自己說了都不會感到害躁嗎?

"不過話說回來,那家伙為什麼這麼好戰……"

我就像要一吐肩膀累積的疲憊般歎氣.

"鏡姊姊好帥."

然後心望著鏡的英姿,眼睛閃閃發亮……

之後——

"那,那麼我就先去洗澡了."

晚餐後,拿著毛巾和衣服的心深深一鞠躬以後進了浴室.

我靠著牆壁看電視.稍遠處,鏡穿著我的T恤和短褲在床上隨意倒臥.

她不知為何心情很差,采取背對我的姿勢,視線對著電視.

隔著牆壁傳來淋浴聲,還有就是電視播放的綜藝節目聲,我和鏡之間完全沒有對話.

非常令人窒息的空間.

這是怎樣?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那場排名賽後,男女生之間起了紛爭,結果我們班分成三派.

厭惡男生派的女生,批判女生派的男生,決定不參與這場紛爭的男女生.

我屬于不參加派,但鏡不知為何加入了厭惡男生派.

"……唉……喂,鏡."

我一邊歎氣一邊叫她.

只見她肩膀頓時動了一下,但沒回頭.

"鏡."

我再喊一次,但這次她連一點反應也沒有.這下我真的火大.

"喂,就算你跟班上那些男生鬧翻,也不要把情緒帶回家啦."

"……不是那回事."

鏡的聲音擺明很不高興.

"那是怎樣?你發出那種不高興的氣氛,究竟是想要我怎樣?想抱怨就抱怨.這樣我比較輕松."

"……什麼抱怨不抱怨的,我是在氣你啦!"

"……咦?我?"

這句話有點出乎預想,我挺直了身子.鏡越過肩膀朝我投以銳利的視線.

她之所以一直很不高興是因為我的關系?

"呃,我做了什麼嗎?"

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內心有些焦急.我一口氣回顧了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至少到排名賽結束前都還有好好講話.

難道是那個嗎?她不滿我掐她鼻子嗎?引以為豪的小鼻子因此變形了之類的……?

"我實在不懂,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

"鏡."

"吵死了,既然你沒發覺就算了."

"哪能算了.既然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惹你不高興,就表示我或許會不自覺再犯吧?"

我盤起腿,抓著自己的腳踝正襟危坐以後,正眼看著鏡.

"畢竟我們住在一起,我不喜歡這樣懸而未決,拜托你告訴我."

我清楚明白地對鏡說了,沉默暫時造訪.

電視聲,隔著牆壁的淋浴聲,屋外傳來冷氣室外機振動的聲音.

原本背對我躺著往這邊看的鏡,終于慢慢地爬起來.然後在床上跟我一樣盤腿坐好,雙手疊在腳踝前面,視線看著下方輕輕開口了:

"……誰教你沒做."

她喃喃說道.

"咦?"

我不僅她的意思,當場皺冒.

"我是在氣你什麼都沒做啦!"

我果然還是不懂她的意思,閉起跟睛歪頭納悶.

看我這樣,鏡轉為嚴厲的視線,語氣粗魯起來.

"為什麼你只有掐住我的鼻子就沒了?那種情況,大可以立刻幫我做人工呼吸的,不是嗎?"

"人工呼吸……你是指排名賽後的事嗎?"

"不然還有哪個?"

"不是,你……你又沒有停止呼吸,要人工呼吸干嘛?"

我還是搞不懂她在氣什麼.

她是在測試我有多擔心她嗎?如果是的話,這種作法有點不入流喔?

"……心那時候明明就一點都不遲疑的……"

"心那時候是真的沒有呼——……"

嗯?奇怪?這家伙,雖然我想應該不可能,不過……

我眯起眼睛看鏡.

"怎,怎樣啦?"

"你啊……雖然我想應該不可能,不過你是不是在吃心的醋?"

"哪有!"

聽到我的話,鏡頓時臉紅,肩膀彈了一下.

背脊與其說挺直,不如說繃直,視線左右游移.

"你,你,你在胡說什麼?怎,怎麼可能有那種事?心,心還只是小孩子,我,我哪有理由吃醋?"

嗚哇……這家伙真容易懂……

我怎麼漸漸覺得先前的煩躁很蠢.

"真,真,真,真,真要說起來,那是人工呼吸吧,既然這樣就不算在內……也就是那個……"

"對,沒錯.那是人工呼吸."

我一面放松肩膀一面吐氣,目瞪口呆地邊說邊站起來.

鏡依然紅著臉,嘟起嘴仰望我.

"聽我說,鏡,那時候要是你真的沒有呼吸的話,我絕對早就替你做人工呼吸了.這點我可以保證."

"可是你沒做嘛……"

鏡眼神怨恨,不知為何說出帶著責難的話來.我不以為然地半眯著眼接受她的視線.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假裝停止呼吸."

"唔……我,我只是想測試你一下而已啦!"

"既然你希望我做人工呼吸,要我做幾次都行.要幾百,幾千次我都替你做.但是,那不管做多少次都是人工呼吸,這樣好嗎?"

說到這里,我發覺鏡把頭低下來了.

看起來也像垂頭喪氣,我是不是說得太過火了……

"啊……啊——呃——我,我並不是在生氣喔……?"

看鏡沒有反應,我感到過意不去,這次換我結巴起來.

"……對不起."

"咦?"

就在我思索接下來該說什麼時,鏡小聲對我拋出帶著歉意的話.

"我不該用那麼討厭的方式測試你……對不起……一

"啊,唔,嗯,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無所謂喔!"

"但還是對不起."

鏡低頭行禮.

這次她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吧,感覺有點新鮮.

以往就算把我砍得半死,或是趁亂把我整得慘兮兮時也沒老實道歉的鏡一道歉,反而換我動搖了.

鏡沮喪地低頭.

"哎,就是那個啦,也就是說,一旦不是人工呼吸的話,就不是可以在人前做的事了.所以我那時候不想在那個地方做,這才是我的真心話."

我為了提振氣氛,稍微故作滑稽地這麼說.鏡聽到這句話,睜大眼睛看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馬上低頭了,只見頭發縫隙間露出來的耳朵很紅.

"我,我說……鏡?"

"有,有!怎,怎,怎,怎樣?"

"咦?沒有,你才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心慌?"

"因為……你剛剛……說的話……"

鏡把嘴唇抿進內側,閉上嘴巴.接著露出濕潤的雙唇繼續說了.

"不……不是人工呼吸……就表示想在不是人前的地方做……對吧……"

我並沒有說到'想做’這種地步……咦,媽啊!這個氣氛是怎樣!

我猛力左顧右盼,敏銳地確認四周.

就,就我們兩個人而已……我忽然在意起我和鏡是獨處狀態.

總覺得空氣看起來多了顏色——是淡淡的桃紅色.

"聽,聽我說,我……如果恭也……想做的話……我願意喔?"

雖然眼睛不看我,但是顯然是對著我的獨特動靜,弄得我的腳因此僵住.

鏡趁呼吸空檔一次次抿起雙唇,輕輕舔濕以免失去潤澤.

咦?我該怎麼做才好?該上嗎?

我並不排斥,而且設定上是未婚夫妻,做這種事也很合理……不對,不對,不可以用這麼方便的藉口敷衍了事.

我想做,還是不想做,這才是首要問題.

…………

啊啊,嗯,應該是想做.

僵住的腳生硬地前進一步.

見我動起來,鏡抬起臉看我.通紅的臉,配上有些驚訝的表情,但流露出仿佛在等待我的眼神.

這房間不大,只要走個三步,我就已經在鏡眼前了.

坐在床上仰望我的鏡,喉嚨發出咕嚕一聲.我的喉嚨也發出咕嚕一聲.

"我,我說,恭也,這是……設定是未婚夫妻,所以沒問題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羞的關系,鏡垂下眉毛笑著.

"我——這麼做並不是因為設定的關系."

我這麼告訴鏡,把手放在鏡肩上.鏡小聲發出"啊"的一聲看著我.

細瘦的肩膀隔著T恤傳來的暖意,原來女生連肩膀都那麼柔軟.

"鏡……"

"恭也……"

視線交纏片刻.這樣講是很好聽,其實只是下不了最後的決心前進而已.

沉默的空白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不妙,時間拖愈久只會愈不好意思動.

不知道是不是發覺了我內心的動搖,鏡靜靜地閉上眼睛了.

沒有比這更明白的表示了.我也閉上眼睛,嘴唇緩緩地湊近鏡.

喀嚓!

"我洗好了."

屋內突然響起開門聲與心洗好澡的通知.

以及接近起居室的腳步聲.

"恭也哥,你捧著肚子在地上做什麼?"

心一臉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倒在地上的我.

"對,對喔……你在啊……我都忘了……"

"?"

被開門聲與心的聲音嚇到的鏡使出脊髓反射般的拔刀斬,以前所未有的高速掃過我的肚子.

然後擺出跟心進浴室前一樣的姿勢,躺在床上看電視.

"那麼,既然心也洗好了,接下來就換我去洗啰!"

剛剛還面紅耳赤的死神擺出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爬起來稍微伸懶腰.

然後就這樣拿著衣服和毛巾下床.

"心,你要看緊恭也,以免他偷窺喔!"

"是,包在我身上.他要是出現任何想偷看的舉動,我就當場割掉."

……割掉什麼?雖然我很想問,但是這個小不點好像會不消音就直接講出來,所以我還是別問好了.

"那恭也,我,我先洗啰."

鏡僅止于一瞬間和我對看,就紅著臉逃也似的去浴室了.

看到她教人無法怨恨的表情,我只能一味歎氣.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