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章 亂世英雄起四方,有刀就是草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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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准坐起來,轉頭看著門口的位置.

黑乎乎的門簾被掀開,進來一個年輕的姑娘,手中挽著一個竹籃.

她大約十五六歲,身材窈窕,膚色白皙,秀目澈似秋水,嬌靨白如凝脂,溫柔而婉約,健美而活躍.她穿著很普通的葛布碎花衣服,明顯可以看到幾個補丁.樸實的衣服掩不住她的姣好面容,窈窕身材,散發著年輕姑娘特有的青春魅力.她碎步進來,神情自然,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樣.

張准急忙搜索自己的腦海,卻發現記憶里感覺她很熟悉,自己很喜歡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就是記不起來.真是怪事.原來的二愣子,看來神智的確有問題.

"你是……小丫?"張准試探著說道.

剛才聽耗子說,自己腦門上的傷口,是"小丫"幫忙處理的.年輕姑娘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看到對方的竹籃里面,有一些常見的草藥,想來應該和自己的傷口有關.

那年輕姑娘聽他這麼說,漆黑滾圓的眼睛輕輕一轉,眼神微微一亮,樸實中多了幾分靈動,好像有些奇怪,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的點點頭,然後說道:"我先看看你的傷口,然後再煎藥給你喝."

說罷,走過來,伸手探查張准的腦門.

一股少女的清香,撲面而來,沁人心扉.這是沒有任何化妝品味道的原始香味,清新,自然,清淡,恬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年輕姑娘的聲音,說不上特別的清脆,卻也字正腔圓,聽起來很舒服.

自從進入看守所羈押以後,張准已經有三年的時間,沒有近距離的接觸到女人了.俗話說,當兵滿三年,母豬賽貂蟬,何況是在看守所里被羈押了三年?說的不客氣一點,只要是母的,都能看出一朵花來.幸好他的定力還算可以,不至于失態.

"你是耗子的妹妹嗎?"張准再次試探著問道.

"是啊!"年輕姑娘隨口回答.

"那……你叫什麼名字?對不起,我……忘記你的名字了."張准很不好意思的問道.忘記別人的名字,的確有些不太恭敬,可是沒辦法,他真的是不記得了.

"忘記?你從來都不曾記得我的名字."年輕姑娘無動于衷的說道,手指掠過他頭頂的傷口.不過,張准還是從她的言語中,感覺到一絲絲的暖意.

"對不起."張准誠懇的說道.

"我爹叫我小菡,我娘叫我菡菡,我哥叫我小丫,你隨便叫吧."年輕姑娘無所謂的說道.

"那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呢?"張准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在古代,這麼直接的問一個姑娘的名字,其實是很不禮貌的.他只是感覺,自己和對方應該很熟悉,是一定要知道對方的名字的,就跟後世要電話號碼一樣.

"楊映菡啊!說了你也不記得的!"年輕姑娘顯然和他的確是很熟悉的,隨口將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了.

"楊映菡,我記得了."張准緩緩的說道.

不錯的名字.

菡萏者,未盛開之荷花也.

接天連日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年輕姑娘不再言語.

她將張准傷口上的紗布掀開,清理掉里面的草藥,然後重新敷上一些新的草藥.她的每個動作,張准都感覺到了.她並不是專業的大夫,也沒有專業的工具,想要十分正規,那是不可能的.在一般的女人里面,她的這些動作,已經算是做得很好的了.

忽然間,她開口問道:"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

張准條件反射的回答:"楊映菡啊!你爹叫你小菡,你娘叫你菡菡,你哥叫你小丫.不過我不記得我以前是怎麼叫你的,只好跟著你哥一起叫你小丫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楊映菡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手指放在他的傷口上,仿佛有些不相信的說道:"你是真的記得?"

張准說道:"我還記得你爹叫做楊凱德,你娘叫做黃氏.但是你哥,我只記得他的外號是耗子,大名就不記得了.剛才他在這里的時候,我忘記問了."

楊映菡沉默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停留在傷口上的手指,一直沒有動作,好一會兒才說道:"他是我二哥,叫楊大浩.我大哥叫楊銳鋒.我還有個弟弟和妹妹,分別叫楊敢生和楊凌雪.你都記住了嗎?"

張准點點頭,說道:"我記住了."

楊映菡就沒有再說話,手指動作起來,繼續幫他處理傷口.

一會兒以後,傷口處理完畢.楊映菡彎腰提起竹籃,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她忽然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卻問道:"玉麟,我剛才跟你說了什麼?"

張准隨口說道:"你說,耗子是你二哥,大名叫做楊大浩.你大哥叫做楊銳鋒.你弟弟叫做楊敢生,你妹妹叫做楊凌雪."

話音未落,楊映菡忽然身子一震,仿佛是抽搐了一下,跟著抬起手來,似乎是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後低著頭,掀開布簾,飛快的消失了.

"奇怪."

"就算是我恢複了記憶,你也不需要這麼激動吧?"

張准自言自語的說道.

他決定下炕來,到外面去走走.

掀開黑乎乎的門簾出去.外面,是一塊混亂的空地,有雜草,有垃圾,有全身髒乎乎的小孩在玩耍.空地的周圍,是幾十間的茅草屋,外表都破敗不堪.為了彌補牆壁的漏洞,只要是能用的東西,都用上了,泥巴,草帽,斗笠,芭蕉葉,蜘蛛網……

有的茅草屋頂上,還壓著大大小小的石頭,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用的,也不擔心半夜石頭掉下來,剛好砸在腦門上.有的茅草屋上面,還長著茂密的黃瓜藤,就是沒看見黃瓜的影子,可能是季節不對.不知道誰家的屋簷下,掛著很多干透的葫蘆.

茅草屋前面的臭水溝,黑的好像是倒了墨汁.因為天氣冷,水流好像都被凍住了.隱約能夠看到被凍死的蒼蠅,也不知道被凍死在里面多久了,恐怕至少得幾個月吧?牛虻嗡嗡嗡的叫聲,顯得格外的刺耳,可是看不見牛在哪里.空氣中不知道彌漫著什麼味道,整個人仿佛置身于後世混亂不堪的棚戶區.嗯,准確來說,後世的棚戶區,都要比這里好多了.

"二愣,我家在這邊啊."

忽然間,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來.

不用看,就知道是耗子,嗯,他的大名叫做楊大浩.


耗子走過來,熟稔的說道:"小丫正在給你煎藥,你要不要過來坐一下?"

張准搖搖頭,邁步向前.

他要觀察觀察周圍的地形.

這是一個軍人的習慣,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第一時間要熟悉的,就是周圍的地形.只有將四周的地形全部都搞清楚了,萬一有突發事件,才能做出正確的反應.明末是實實在在的亂世,人命如草芥,崇禎七年以後更是如此,他可不想再次遺憾的死在別人的手中.

有了前世的教訓,張准現在不相信任何的正義公理.

他只相信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命運必須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二句話是:亂世人命如草芥,有刀就是草頭王.

"二楞,你去哪里?"耗子急忙跟在他的後面.

"我隨便走走.對了,我對這里基本上沒有印象了,你幫我介紹介紹吧."張准說道.

"爛地方有什麼好介紹的."耗子滿臉的不情願.

"好歹這里也是我們的家鄉啊!"張准不動聲色的說道.

耗子只好絮絮叨叨的解說起來.

按照朱元璋當初的規定,每個千戶所應該有20名軍戶,每個衛應該有500名軍戶,這是標准的編制.除了軍戶之外,還有小旗,總旗,鎮撫,百戶,千戶,指揮僉事,指揮同知,指揮使,都指揮使等各級軍官.衛所參加是大明軍隊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廢弛了.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軍戶逃亡不斷,現在浮山所在冊的軍戶,只有不足450名了.

明朝時期,山東萊州府和登州府的民戶本來就少,生活在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軍戶.嘉靖時期,倭寇不斷侵略山東沿海各地,民戶大量內遷,剩下來的數量就更少了.崇禎四年孔有德等人占據登州府作亂,以人相食,著實是殺了不少人,導致軍戶的數量也大大的減少.現在的萊州府和登州府,可謂是真正的地廣人稀,半夜能聽到的,只有野狼的嚎叫.

他倆所住的地方,叫做楊家屯,是浮山所轄下的二十五屯之一,大概有六十多戶人家,所有的人口加起來,可能有六七百人.由于位置比較偏僻,山東的各地內亂,都很少波及到浮山所.楊家屯沒有一幢像樣的建築,全部都是茅草屋,一看看過去,就是後世的棚戶區,甚至比棚戶區還要更慘一點.

大明朝的戶籍制度太變態,軍戶是世襲的,老子死了兒子頂上,一人是軍戶,全家都是軍戶,連嫁過來的媳婦都是如此.軍戶輕易是不能脫籍的,隨著時間推移,戶數沒有任何增加,實際人口倒是增加了不少.整個浮山所的人口加起來,可能有幾千人.

但是,大部分的人口,在黃冊(相當于明朝的戶口本,封面是黃色的,通稱黃冊)上並沒有記錄.換言之,這些人都是黑戶.國家"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不管這些人的死活.究其原因,自然是衛所的各級軍官搞鬼了.中飽私囊和吃空餉,沒有哪朝哪代比大明朝更厲害的.

"玉麟,藥煎好了,你快點過來喝吧!"

兩人轉回到楊家屯中間的空地,楊映菡的聲音剛好嫋嫋的傳來.

很溫柔,很動聽,很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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