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瑣碎(下)

A 第四百七十章 瑣碎(下)

劉醫正唯唯應喏.

十一娘憋紅了臉卻難開口.

"默言……"徐令宜皺了眉.

十一娘側過臉去,小聲說了,卻聲若蚊蚋.

徐令宜聽不清楚,湊過去,卻看見十一娘連脖子都是紅的.

他不由撫了她的臉,臉熱的燙手.

"和我也不能說?"徐令宜笑望著十一娘,表情溫柔.

十一娘垂了眼瞼:"你,你還是讓別人來問我吧!"

徐令宜一愣.

為什麼?

念頭一閃,別有滋味在心頭.

"我怎麼就不行?"他凝視著十一娘,表情顯得有些嚴肅,醇厚的聲音因為低沉而讓人覺得溫暖.

因為太過難為情!

十一娘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只好道:"反正,你讓別人來問好了!"

表情帶著點點嬌縱,就有了撒嬌的味道.

徐令宜的目光聚然變得深邃起來:"那,我讓宋媽媽來傳話?"

十一娘想了半天,破釜沉舟地道:"那就讓宋媽媽來問話吧!"

徐令宜笑起來,輕輕地把她抱在了懷里:"傻瓜!"

指尖劃過脊背,脊骨凸起,有些硌手.

"默言……"他微微一愣.

什麼時候,十一娘瘦成了這個樣子!

徐令宜覺得喉嚨有些堵.不知道說什麼好.

別人來問,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卻不會像徐令宜問她似的,讓她覺得手足無措,倍感尷尬.兩相比較,她甯願宋媽媽來問.也許因為兩人是夫妻,就更不想把一些生活的細節暴露在對方的眼里吧?

十一娘被徐令宜抱得有點透不過氣來,她輕輕地推了推徐令宜,小聲地提醒他:"劉醫正還在羅帳外面候著呢!"

徐令宜緩緩地放開了她.

十一娘松了口氣.

徐令宜卻突然俯身在她面頰親了一口,把剛才劉醫正問的話又問了一遍.

"侯爺……"十一娘訝然.

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徐令宜望著她的目光有些深遠.

"別讓我擔心!"他幽幽地道,"謹哥兒還這麼小!"

十一娘突然淚盈于睫.

她想到了病逝的元娘,想到了羸弱的諄哥……

十一娘湊到徐令宜的耳邊,小聲地回答了劉醫正的話.

徐令宜就笑著把十一娘抱在了懷里:"閉了眼睛,就不覺得難為情了."

"是血崩!"劉醫正這次的回答很肯定,"先用益中益氣湯.如果不行,再加附子."


徐令宜已鎮定下來.他想了想,道:"她這種情形,能不能用針."

劉醫正大吃一驚,好一會才道:"如若用針,需在脾俞,隱白,百會,氣海,足三里……"

脾俞在背,隱白在腳,百會在頭,氣海在腹,足三里在腿.

徐令宜沒有猶豫,只問"有沒有效果".

劉醫正想到剛才徐令宜在中間傳話的事,道:"自然比用藥要快,在好."

"那就施針."徐令宜態度堅決地道,"夫人那里,我來說."

劉醫正望徐令宜的目光謹重了很多,恭聲道:"侯爺請派個人到我府上去取針.我這就為夫人施針."

徐令宜點了點頭,進了羅帳.

十一娘怎麼也沒有想到.

她望著徐令宜,表情有些複雜.

"我知道這有些驚世駭俗."徐令宜卻怕她不同意,反複地勸她,"只是孩子還小,血崩之症又極凶險.為了孩子,你怎麼也要試一試才是."又握了她的手,"醫者父母心.在醫者的心里,病人都如自己的孩子,不分男女.何況劉醫正施針的時候,我也會在場的.要是你實在害臊,我讓劉醫正開副藥你吃,等你睡了再施針好了!"

"不用了!"十一娘淺笑著回握著徐令宜的手,"我聽侯爺的就是."

徐令宜如釋重負.看著時間不早,去劉醫正府上拿針的人還要一會才能來,請劉醫正在正屋的廳堂喝茶,又細細地問了十一娘的病平時要注意些什麼.

"夫人的病雖然生產時落下的,可這病,最忌多思多慮."劉醫正道,"又常覺得困倦乏力,怠惰嗜臥.侯爺勸夫人多休息,少操心,針藥同下,相信很快就能好起來."

徐令宜點頭,又問了飲食上應該注意些什麼.

兩人說了大半個時辰,小厮送了銀針過來.

劉醫正反而有些猶豫起來.

徐令宜沒有絲毫遲疑,起身去了耳房.

十一娘低聲問徐令宜:"連中衣也要脫了嗎?"

"你看到過誰是隔著衣裳施針的嗎?"徐令宜笑道,"只留一個肚兜."

好吧!就當是去游泳的.

十一娘脫了衣裳,面朝內側臥著.

徐令宜望著那單薄的身影,不禁俯身,輕輕地在她的背上吻了一下.

像蝴蝶的佇足,雖然輕,略不留神甚至會忽略過去,卻如烙在背,炙熱的讓人感覺有點痛.

她輕輕地打了個顫兒.

劉醫正的手並沒有接觸到十一娘的肌膚,卻能准確的入針,而且針入體後,針尖所在的部位很快就有酸麻脹重之感,然後緩緩地擴散開來,有一種泡在溫泉里的舒適感.

默言從前也看過中醫,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高手,身心都松懈下來,對治愈病情更有信心了.

她閉上眼睛,竟然昏昏睡著了.

劉醫正滿頭大汗.

他之前還擔心要隔衣施針,沒想到……這樣一來,用施也就更准確了.

劉醫正長舒口氣.

施針最怕患者緊張,不僅達不到效果,而且容易出錯.

徐令宜則是擔心.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十一娘的神色,見她的臉開始還繃得有些緊,很快就眉目舒展進入了夢鄉,就輕聲地問了句"怎樣了".

"沒事,沒事."劉醫正輕柔地捏著針,"睡了更好."

徐令宜不再問什麼.待劉醫正施完針,留了琥珀在一旁服侍,他則陪著劉醫正出了耳房.

有婆子走了進來,看見徐令宜,忙低頭垂手地避到一旁,貼著牆站了.


"是連著施幾針?還是隔三差五地施針?"徐令宜一面和劉醫正說著話,一面往正屋去.

"最好是連著施幾針!"劉醫正此刻又恢複了往日的機敏,"如果隔三差五地施針,也可以!"

徐令宜笑起來:"還是連著施幾針吧!"說著,回頭想叫個丫鬟去廚房傳膳,卻看見那婆子進了十一娘的屋.

家里的事都由太夫人打點,為了讓十一娘安心修養,太夫人甚至把徐嗣誡都接到了身邊,耳房也只留了十一娘慣用的幾個丫鬟……這婆子去做什麼?又想到劉太醫說十一娘不能操心的話……指了那婆子:"怎麼一回事?"

服侍他們去正屋的芳溪忙恭聲道:"是夫人差去弓弦胡同帶話的人."

是為了十二娘的婚事嗎?

徐令宜沒有多問,送走劉醫正後,叫了琥珀來.

琥珀沒有十一娘的吩咐,自然不好說什麼:"只說讓四舅奶奶來一趟.其他的,奴婢也不十分清楚."

十一娘的性情如此,越是要緊的事,越是沉得住氣.

徐令宜微微頜首,去了耳房.

謹哥兒剛洗完澡,十一娘正哄著他玩.

看見徐令宜進來,她笑著指了徐令宜:"看,爹爹來了!"

謹哥兒瞪著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徐令宜.

徐令宜心都軟了.摸了摸謹哥兒的頭,輕聲問他:"你吃飽了沒有?"

謹哥兒眼也不眨地瞪著他.

徐令宜笑著親了親他的小臉,抱過孩子坐到了床邊:"感覺好點沒有?"

"施針的時候很舒服."十一娘笑道,"其他的,倒沒有什麼感覺."話音剛落,就看見謹哥兒在繈褓里扭著身子."快,快,快."她忙將孩子抱了過來,"我們謹哥兒要出恭了."一面說,一面解了束縛繈褓的帶子.

金黃色的液體在空中劃著弧線落在了打磨光滑的青石磚上.

"這小子!"徐令宜笑道,"到挺聰明的!"語氣里隱隱帶著幾份寬慰.

十一娘不由笑起來:"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好不好?"

"怎麼可能?"徐令宜把孩子又抱了過去,"我看順王家那個小子,生下來半個月才睜眼,一百天的時候還亂撒尿.哪有我們家謹哥兒聰明!"

果然孩子是自己的好!

徐令宜饒有興趣地逗著孩子,謹哥兒卻不怎麼買帳,打了個哈欠,嘟著小嘴睡著了.

十一娘看著,就掀了被角:"把謹兒放下吧!總這樣抱著,小心成了習慣,一旦沒人抱,就要哭鬧."

徐令宜有些意外:"孩子跟著你睡嗎?"

十一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我舍不得他嘛!"

徐令宜想到那次十一娘睡著了,他剛伸手摸了一下謹哥兒她就醒了……像母獅子,有人碰觸小獅子就會伸出利爪……

他動作輕柔地把孩子放在了被子里,側身吩咐一旁的秋雨:"叫小丫鬟打水進來我漱洗吧!"

屋子突然陷入沉寂.

田媽媽急得朝十一娘直使眼色.

十一娘也覺得有些不方便--他要是晚上歇在這里,那顧氏怎麼辦?顧氏不在,謹哥兒半夜醒了怎麼辦?

"侯爺!"她笑道,"謹哥兒半夜醒好幾趟,吵得很……"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十一娘一直沒有休息好,別人生了孩子都胖起來,只有她,越來越瘦!

"我現在賦閑在家,又不用上早朝."徐令宜不以為然地道,"他要是晚上吵得厲害,我正好可以幫你哄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