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泱緊跟在艾羽身後，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假山之間，畢竟深夜離開西院可是違規行為。
看著艾羽熟門熟路的走著，連燈籠都不用提，卻能完全避開巡邏的人，不禁脫口而出：「妳好像很常半夜溜出來？」
「不只我們，大家都這樣。」艾羽說著手指向了另一邊較低的小路，果然看見人影晃動。
「那我們要去哪裡？」
「偃蕙樓。」像是知道夜泱心中對於這三個字的陌生，艾羽自動補充說道：「是聖龍山莊的藏書樓，在北院，只有夫子們和被授意的學生們能進入，所以我們才要晚上去。」
夜泱一時轉不過來，傻傻的問道：「你也不能進去嗎？」
「我當然可以，是你不行。」
「去那裏要做什麼？」
「偃蕙樓裡除了有各種經書、傳記、醫書、兵書，還有你最需要的琴譜。」
艾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讓夜泱不禁吐了吐舌頭沒敢再往下追問。
來到北院，夜泱才發現這裡遠比西院大上許多，環視四周，武曲樓、墨馨樓和文香樓一一映入眼中，就是沒看到偃蕙樓。
「為什麼我從沒聽日煦提過偃蕙樓？」
「因為這是秘密。」艾羽邊說著，一邊走向左邊的文香樓。
推開緊閉的門扉，沒有預想中的濕氣黴味，反而有股淡淡清香漫溢在房中。
艾羽直接走向屏風後的矮櫃，輕輕將矮櫃上的花瓶扭轉四十五度，屋子內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響，一旁的書櫃緩緩向右移開，露出了一條足夠三人通過的走道。
走道內兩側點著油燈，兩人的影子拉長投映在石壁上，輕微的腳步聲在走道中回蕩，和油燈燃燒的啪啪聲交織在一起。
走了一小段，走道直直拐了個彎，夜泱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往下走，如此拐了兩次彎，前方出現一扇厚重的石門。
艾羽走向石壁，從衣袖中拿出一塊巴掌大小的令牌，半邊鑲入石壁上的凹槽“喀噠”轉了九十度，地底傳出一陣低沉的機括聲，堅硬的石門開始緩緩的垂直的往下降落。
隨著石門開啟，寬敞明亮的大廳出現在眼前，地上鋪著厚重的毛毯，中央立著一高大的石柱，上頭的火苗霹啪作響，中央、左側和右側各有一條走道。
艾羽帶著她穿過大廳，直往中央的走道走去，走道的另一端是一間諾大的石室，一排又一排的書架並立，讓人驚訝的是，這些書架子全都是以石頭刻鑿而成，生根於地。
架上的書冊琳瑯滿目，年代久遠的甚至有以木片編製而成的竹簡、尺牘、絲帛等等。
如此一直走到底，又是一條走道出現在眼前，甫走進通道，夜泱立刻發覺這條通道是往下的。
艾羽一邊往下走一邊解釋：「偃蕙樓一共三層，剛剛是第一層，我們要找的琴譜在第二層。」
「為什麼書閣要建在地底下？」
「妳知道楚香嗎？」
「知道，她是聖龍山莊的創辦人。」
「除此之外，楚香還是星羅國的第一任女皇，因此她的親手筆墨都非常珍貴，有些真跡在黑市的價格高到能夠買下一座城池。」話說完的同時，艾羽在一座書架前停了下來。
夜泱這時才注意到每座書架左側都掛著一塊吊牌，上面寫著以天干地支排列成的編號，書架本身一共六層，每層也有記號標明，書冊上亦有編號，簡直完善的像一座圖書館，只差沒有用電腦登記造冊辦理租借手續了。
「既然你在造詣上無法勝過她們，只能在曲子上求變。」
艾羽從書架上抽起一卷泛黃的羊皮，攤開給她看「這是楚香的成名曲“卡農”，對你來說可能難了點，不過可以做個參考……。」
夜泱驚呼道：「卡農！？」是帕海貝爾創作的那首卡農嗎？
「沒錯，當時是由楚香和她的友人一共四人進行彈奏，可謂是一鳴驚人。」這是剽竊！嚴重的剽竊！
夜泱默默的抽出其他幾卷羊皮，曲目名稱分別是：《青花瓷》、《一眼萬年》、《隱形的翅膀》、《但願人長久》、《滄海一聲笑》、《月亮代表我的心》等等……
看著一卷又一卷的琴譜，其中大約一半皆來自她所熟悉的那個世界，內心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要求新，就要能彈奏出連夫子們也未曾聽過的曲目，心中很快的浮現了一首曲子。
「艾羽，你知道哪邊彈琴可以不被別人聽到嗎？」夜泱雀躍的問，她現在就想試著把那首曲子彈奏出來。
「怎麼，怕被人聽到你那支離破碎的琴聲啊？」
夜泱白了他一眼，這傢伙也未免太小瞧她了，經過這幾天的練習，她已經掌握了最基本的技法，至少可以彈完一整首百鳥朝鳳。
夜泱理直氣壯的反駁：「好歹我也會彈百鳥朝鳳了！」
「那是你記憶過人，把整首曲子的手勢都記下來了，看著譜彈你會嗎？」
「不會……」夜泱頓時有些洩氣，再過十天就要評比了，她能找到求勝的方法嗎？
「跟我來吧，帶你去我專屬的地方。」
艾羽順手從她手中抽出一張曲譜，走向第三層。
兩人走到第三層底，艾羽輕輕轉動立在左邊牆角的石柱，一陣聲響後靠在牆壁上的書架九十度反轉露出通道，裡面是一間密室，裡面放置著各種日常用品甚至被褥。
艾羽按下石壁另一側的機關，書架再度反轉回原樣。
「你常在這裡過夜？」夜泱看了看四周，床鋪、矮櫃、書桌、書架、軟墊還有一些零嘴，這裡幾乎就是間小套房了。
「偶爾。」
艾羽向案幾拉過一張軟墊坐下，雙手輕撫放於幾上的七弦琴仔細的調整音色。
優美的旋律響起，正巧是那首《滄海一聲笑》。
夜泱拿起曲譜，一邊看艾羽彈奏的手勢一邊對照著曲譜，忍不住輕輕哼唱起來，「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一曲奏畢，艾羽雙眼中掩藏不住的興奮，激動的看著夜泱問道：「你是怎麼想到這些詞的，整個意境和曲子非常貼切。」
「呃……我在書上看到的。」
「哪本書？我也想看看。」
「我忘了……」
「妳不是過目不忘麼，怎麼會忘記？」
「呃，我沒注意看書名。」
面對艾羽的問題，夜泱毫無招架之力，慌亂中漏洞百出，而艾羽也不點破笑咪咪的繼續彈起《滄海一聲笑》。
夜泱看著攤開的曲譜，這才注意到並非每首曲子都有填詞。
「你好像很喜歡這首曲子？」
「我很喜歡它的意境。」
「你才多大，知道什麼是江湖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深宮之中也是一個江湖。」
「宮廷真這麼可怕？」聽艾羽一提，夜泱想起前是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古代宮鬥劇，真有這麼誇張嗎？
「你或許不知這宮闕之中到底有多深沉多可怕，但是我卻深知這個中滋味，以前我還小，不了解娘為何要將我當作女孩兒生養，但是有一天皇上對皇子們說“若艾羽為男兒，孤必立為皇儲”，當時所有皇子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見獵物般，恨不得將我撕成碎片。」
「難怪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夜泱嘆息，早知道以前就多看點宮鬥劇，好歹能想點對應之策。
「我現在慶幸娘將我當作女孩兒來養，等我年歲足夠，我就要離開這深宮。」
「這是你偷偷學騎馬和武術的原因？」
「對，我總有一天能靠我自己的力量離開這深宮，自由的和夥伴走遍天下。」艾羽說話的同時，臉上散發出了自信的神情，神采洋溢。
夜泱情不自禁脫口道：「我相信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