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收獲的友情

第八章 收獲的友情



想來想去,杜若不得不氣餒的承認,相對于江城莫玉他們,自己沒有在拍賣會上爭鋒的資本.

論財力,大幫派資金流動集團化,規模化,拔下一根汗毛都比杜若大腿粗.

論物力,大幫派人力豐富,積沙成塔,職業技能全面,頂尖人才不在少數,至少目前杜若在他們面前優勢不大,起碼要等到大師級職業轉職後,杜若在前期積累的優勢,才會轉化成實力,慢慢凸顯出來.

現在真正能在拍賣會中取得一席之地的,無一不是在游戲中呼風喚雨的一方霸主.

他們手中掌握的人力和資源巨大,成千上萬人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即使杜若自認已經是小富婆一個,手上的金錢也通過一些運作慢慢積累起來,相對于幫派這個龐然大物來說,仍然是望塵莫及.

杜若擁有的優勢,別人同樣可能有,要知道,這個世上聰明人永遠不會少.

嚴格說起來,杜若這個三百年前的老古董,能在一開始就站穩腳跟,還是靠了"上頭"有人,才能有現在的實力.

她從未忘記過這點,所以在面對重要的選擇時,杜若表現出的,是與年齡不相符的謹慎和小心.

以襄陽一地而論,江城可以說是本地最大的勢力了.如果沒有外因加入的話,江城本地霸主的地位,會因這次拍賣會而進一步鞏固.

其他獨行客和小團體除非是某個方面的佼佼者,或許能充當一下攪屎棍的角色,在拍賣會給大鱷們添添亂子,普通人恐怕只能對著裝備流流口水,看看熱鬧了.

貨幣兌換系統還沒有開放,玩家勢力已經有壟斷的雛形了,這樣下去,普通玩家怎麼活?

不過現在的幫派規模,已經達到目前的最大化.等公測結束,游戲正式運營時,會有大量玩家湧入.幫派區區數萬人,在以億為單位的玩家面前,也不會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但是目前,市場被幫派把持壟斷已成定局.

杜若郁悶地歎了口氣,她不喜歡扮演"攪屎棍"這樣的角色.尤其是在襄陽,這個只有一方勢力獨大的地界,突然冒出來的角色,很容易引起許多人的關注,這和她想躲在幕後發財的原意不符.

雖然她肯定是要易容參加拍賣會的,但是不免會和其他勢力接觸.接觸多了,蛛絲馬跡就多,一個不小心,馬腳就會露出來.

易容術這種東西,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若非必要,杜若不喜歡在易容時和別人接觸,尤其是熟人.

從手鐲里拿出一個一尺來長的木頭小人偶,右手不知何時多了幾根銀針,杜若對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小點開始紮小人.

小人偶是華大夫給杜若練習針灸的道具.

杜若當初被葛大廚忽悠之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跑到千金堂死皮賴臉地纏著華大夫,放話威脅"如果不同意就一直跟在他身後做小尾巴".

本來對NPC來說這招是沒有用的,玩家實在纏的緊了,大不了一掌拍死,不然高級NPC哪還敢這麼悠閑自在滿街走.

不過NPC對玩家,一般都會存在一個隱藏的好感度屬性.從華大夫上次的反應看,杜若估算著自己的行為,應該在系統的允許范圍內.

而且高級NPC自主程度很高,如果摸對了脾氣,也未必不能得到一些意想之外的好處.

她抓住華大夫的惜才之心和老頑童脾氣的軟肋,裝可憐扮無辜放狠話玩激將都用上了,又被華大夫支使著跑了好幾天任務.杜若使盡渾身解數,百寶齊出完成後,華大夫才算松口,收下她在千金堂做一個小學徒,每天兩個時辰到千金堂辨藥制藥,做些初級的活兒.


杜若切身享受了一回游戲設計師讓人欲仙欲死的調教手段,估計自己兩輩子加起來的臉都已經丟光了!

幸好華大夫傳說中的玩家弟子到藥館的時間,似乎剛好和杜若岔開,彼此沒有碰過面,只在幾個NPC面前丟丟臉,杜若勉強還是可以接受的. ̄. ̄|||

這個小人偶還是杜若看中它的屬性,以"安撫受創心靈"為名硬要過來的.

針灸人偶:特殊道具,針類技能熟練度提升速度+5%

得到它後,杜若練習針灸不用特意跑去千金堂紮大木偶,熟練度提升也快很多≈在她的針灸(真)已經達到中級37%,如無意外,杜若應該是玩家中針灸第一人了.

到底是高級技能,熟練度提升速度比基本技能慢得多,幸好不是特技,沒有什麼特殊條件,只是要花上水磨的功夫.所以杜若一有空閑,就拿出小人來紮幾針,這已經慢慢形成習慣.

當然,杜若沒有忘記現在自己在做什麼,分出一些的注意力,留意廳內的動靜.

里面二人說話聲音細微模糊,沒有任何走動的聲音,杜若放下一半的心,低頭練技能.璿璣,華蓋,紫宮,玉堂,中庭……

練著練著,杜若忽然感覺不對.

抬頭一看,二樓轉角處,一個黑衣人無聲無息站在那里.

四目相對.

默然無聲.

突然杜若的好友欄閃爍起來,是夏天發來的信息:

"小若小若!我們又把東西吃完啦!我和等待在做任務,冬天先過來,你們認識一下,我們做完任務就到!老地方見!()/"

然後是等待的信息:

"冬天慣穿黑衣,很好認.他不喜歡說話,麻煩你先招待一下."

黑衣,

不多話.

杜若頂著一張系統小二臉,手持一個紮滿長針的詭異人偶,囧然問道:

"你,是……冬天嗎?"

……

等待和夏天來到的時候,就看見杜若和冬天在包廂里靜坐,相對無言.

冬天還好,坐在角落拿出一個木人雕刻,一刀一劃,神情專注.等待已經習慣了冬天寡言少語的樣子,知道他對人都是這個模樣,也並不意外.

杜若在他們一進來時對他們微笑一下,就坐在一邊靜默起來.反應和以往不太一樣,等待敏感地感知出杜若態度有異,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杜若和冬天之間轉動.


和杜若兩個多月的交往,等待對杜若的大方隨性頗具好感,交情漸深,聯系也比較頻繁.交流的話題從開始的美食心得到後來的游戲見聞,大家有默契地避開現實情況,除此之外暢所欲言,無話不談.

人海,芸芸萬億,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恰好碰上一個對脾氣的朋友,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

因為職業的緣故,等待三人和杜若一樣,在現實中有種種顧慮,友誼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說,實是難得.雖然雙方對彼此的境況並不了解,交往時也有意避開了相關話題,但是不約而同地,他們對這份情誼都相當珍惜.

他們外出打怪,不會忘記給杜若捎回些少見的調料食材,也常常到杜若那里連吃帶拿,毫不客氣,大家見面時,通常處于喂食的狀態.

待到彼此都相當熟稔,熟知彼此性情,認同了彼此朋友的身份,等待才將杜若引進自己人的圈子里.

冬天是第一次和杜若見面,兩人不大熟悉,以冬天的寡言和杜若的隨和,很難想象他們會發生沖突.冬天和她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氣氛有點微妙.

桌子上和往常一樣擺好了豐盛的菜肴,色彩繽紛,拼盤精致,香氣誘人,看得出制作者的用心.

夏天看到美食,對異常氣氛毫無知覺,已經撲過去據案大嚼,還不忘招呼別人共享,異常的氣氛無形中被沖散許多.

等待暗笑自己的小題大做,大家都是朋友,即使有摩擦,坐下來說開就是了≡嘲一下自己職業病發作,連玩個游戲都這麼疑神疑鬼,反而不如夏天放得開.

等待笑笑,一拂前擺坐下提箸,招呼另外兩人吃飯.

于是四人圍坐在一起,夏天大呼小叫地和冬天搶食,等待邊吃和杜若聊老饕史,杜若和幾人交換一下近日心得,冬天默不作聲下箸如雨,尷尬氣氛消弭于無形.

酒飽飯足,幾人慢慢吃茶,等待開門見山:"小若,你和冬天剛才怎麼了?"

夏天後知後覺地轉頭看她,滿臉疑惑.

杜若微僵,瞥了毫無反應的冬天一眼,知道他沒有用密聊把事情跟等待他們說過,干笑一聲:"其實就是這麼回事."也不起身,坐在原位默念易容,身上的衣服一換.

轉瞬一個店小二出現在椅子上.

"噗!"夏天嘴里的茶水噴出來.

杜若恢複原樣,如此這般把見面的經過說了一遍.

等待左手握拳,抵在唇下清咳一聲,微笑看冬天:"我明白了.冬天你呢?"

冬天面無表情,和等待對視片刻,開口:"我以為是任務NPC."

等待背過身,肩膀無聲顫抖,回過頭已經是正常表情,一本正經地說:"難怪,小若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杜若看了等待一眼,心里卻泛起漣漪:

沒有被欺瞞的不忿,沒有追問她隱瞞的原因,也沒有預想中的懷疑和質問——她和他們是游戲中最親近的朋友,得到什麼東西都不吝于分享,但她仍然對他們有所保留.

如果是她,恐怕也會生出隔閡.

她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人,環境的巨變讓她敏感而缺乏安全感,所以總是下意識去防備,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


等待他們是杜若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和研究所的研究員不同,他們不知道她的來曆,不知道她的曾經的遭遇,和他們的相處輕松沒有負擔.

他們是她想緊緊抓住不放,又下意識防備的人.

人總是這麼奇怪,明明想要靠近,又給自己加上一副盔甲,抗拒所有人接近,在沒有觀眾的舞台上,自導自演,自哭自笑,狀如小丑.

孤野心經來曆特殊,關系到她現實的身份.

而且就算不論這點,單純是孤野心經的品級和強悍的屬性技能,即使她現在還沒能完全發揮,也已經很容易讓人對它興起窺視之心.

利之一字,千百年來,多少人汲汲營營,苦苦求索,不惜出賣感情,拋卻人性.

所以她在一開始決定避,即使對等待他們也並不例外,不是她十分在意游戲中的這些利益,只是不想用利益來考驗感情.

她認可了等待他們,珍惜彼此間的友情,所以更應該小心維護這份難得的友誼⌒情之中參雜太多東西,再純粹的情誼也很難不變質.

古往今來,這樣的事例太多,讓她對人性和利益有更清醒的認識.

遭遇感情的背叛,不能僅僅歸咎于當初純粹的感情變質和人性丑惡.人心善變,天性如此,要怪只怪不該在感情中參雜太多不應有的利益和雜質.

大多數人認為這是出于對感情的信任和堅定,但在杜若看來,這是對感情裸的考驗和利用——感情的盛載能力從來不是無上限的.

對杜若而言,她從不敢說自己的感情是完全純粹,所以她對待這份友情的態度十分謹慎,在她確認這份友情足夠深厚到盛載起這樣的利益之後,她才會找一個適當的機會和盤托出.

只是這次意外來得太早也太尷尬,用最糟糕的方式和人選撞破了她的隱瞞,在她的想象中,這是最壞的方式之一.

對于被撞破的後果她已經想過,也做好心理准備去面對,提前告訴自己最壞的結果,所以冬天撞破秘密後冷淡的反應,她並不意外.

等待,他是幾人中謹慎戒備的一個,她原以為……

冬天之前對她明明是有所保留的,竟然會替自己掩蓋——她回想起等待和冬天對視的片刻:

那種無言的默契,毫無疑問的尊重和無條件的信賴,

這就是,朋友嗎?

在這種最糟糕的情況下,他們仍然能給與她信任,她還能再要求什麼呢?

那是她曾經擁有過,現在已經不敢奢想,比最珍貴還要珍貴的友情,他們給與了她!

——眼前的笑臉有些模糊,杜若微微閉眼掩去淚意,慢慢浮現微笑:我也算是,他們的朋友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