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地獄第八層 下水道,傳不出去的聲音

「孤蝶,最近玄日心情不太好,你別跟他吵架。」
……說得好象我一天到晚找他吵架,他又在不高興什麼了?
「哎呀,反正你可以有生理期,人家也會有改造……不順期啊!拜託別跟他吵架,跟現在的玄日吵架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知道了啦……怎麼又傳來搶案,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搶案一大堆!搶匪都全副武裝,對付起來特別麻煩。這案子正好在我倆交界線附近,你去還我去?
「龍安呢?」
剛去解決南區的搶案了啦!你不要仗著認識就老要欺負他!
「剪刀、石頭……」
「布。」
剪刀。
「嘖……我現在就去。」

「朝索!朝索!」
這次,一聽見呼喚,不管眼皮再怎麼沉重,我立刻就張開眼睛了,誰知道這一張開卻看見令我永生難忘的一幕。
少爺被綁在十字架上,整個人被鎖鏈纏得只剩下一顆頭露出來。
我感到一陣昏眩,只有無力的喊:「少、少爺,您……」
少爺低頭看著我,不解的問:「朝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是利德!」
我掙紮著要起身,才剛爬起身,膝蓋跪在地上的時候,少爺突然低喝一聲「別動」,在我愕然停止動作後,他疑惑的問:「你都不痛嗎?」
痛?我低頭一看,雙手的手掌中心被一條鎖鏈穿過,一片血肉模糊,鎖鏈的兩頭則固定在地上,若我剛才沒停下起身的動作,手掌也許已經掉半片在地上了。
「腳上也有。」少爺提醒。
轉身一看,腳上也有腳鐐,同樣是固定在地上,只是沒有像手掌一般穿透血肉。
這鏈子看起來像是銀鏈,至少是鍍銀的。我抬頭回答少爺:「完全不會痛,也許是因為被打了麻醉劑的關係。」
「喔。」少爺點頭說:「我也不會痛,應該也是麻醉劑的關係,他們到底給我打了多少麻醉劑?我有種輕飄飄很舒服的感覺耶!」
難怪少爺一點也不驚慌,表情甚至有點恍神。
「這樣真糟糕。」少爺似乎很努力想保持嚴肅,但眼神卻很迷蒙,根本無法集中焦距,他問:「你說的利德是那個大學教授嗎?」
「是的!」我連忙把利德前來以及打算刺殺日皇的經過全都說給少爺聽,卻不知道他到底能夠聽進多少,少爺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十分恍惚。
「手機……」少爺有點困難的集中精神說:「朝索,你的手機在你右後方。」
我連忙轉過身去,果然看見那支手機,但一拿起來就氣餒的說:「少爺,手機的電池被拔走了。」
「唔,這樣啊……」
看少爺的神色,我十分擔憂的問:「少爺,您還好嗎?」
「感覺很好,可是身體好像不太好,呼吸有點困難,可又不難受,這更糟糕了,我常常忘記要呼吸……朝索,你也要注意一下,你看起來也不太對勁喔!」
我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有點太冷靜,在這種情況之下,實在不應該如此冷靜。
看了看周圍,這裏的空間不小,只是十分陰暗,只有幾顆不太亮的燈泡,隱約看見周圍的牆面和地上都很老舊且潮濕,還滿布青苔,氣味也十分難聞。
唯一的出入口是一道鐵柵欄鐵門,對一般人來說,這裏或許很難逃脫,但對我和少爺來說,卻不是那麼回事。
但是利德真的會讓我們這麼輕易脫逃嗎?我轉頭問:「少爺,利德要刺殺老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哥哥的所在地很遠,利德沒辦法這麼快到達,而且他也沒那麼容易見到哥哥,所以我們只要想辦法快點脫逃,讓他沒辦法拿我們當人質,然後給哥哥打電話示警就好了。」
聞言,我終於明白少爺為什麼這麼不恐慌了,連忙說:「老爺現在恐怕已經在斜陽市,而且他要接見一位倪采醫生,這位醫生就是利德的同夥!」
少爺愣了一下,突然清醒過來似的驚呼:「什麼?怎麼可能,我沒有聽說哥哥來呀?」
「老爺下令要大家瞞著您,想要給您一個驚喜。」我懊悔萬分的道歉:「真的對不起,因為是『想給您驚喜』這樣的理由,所以我就照著做了。」
少爺無力的說:「這真的讓我驚了,哥哥真是、真是……唉,把那支手機丟給我,丟到我的頭附近。」
「是的。」我試著施展血能,用血能將手機送過去應該會更保險一點……不對,應該直接用血能切斷鎖鏈才對!自己果然也受到麻醉劑影響,早該想到這一點才對。
「……」
「怎麼了?」少爺疑惑的問。
「我的血能無法切斷鎖鏈。」
「這鏈子很堅固,就算是我的能源發絲也得花上一點時間來切斷,你直接把手機丟過來,不要偏太多就好。」
我把手機朝少爺丟去,銀色的頭髮猛然爆長,幾束頭髮朝手機撲去……
劈啪!
我愣了一下,說:「少爺,手機碎了。」
「……我知道。」少爺欲哭無淚,用發絲將手機舉到自己面前,發絲沒有發亮,似乎不是能源武器的狀態,但即使如此,手機的外殼已經粉碎了,只剩下裏面零散的零件,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用。
「我現在的控制能力不太好,所以才一直不敢用能源發絲去破壞鎖鏈,因為怕把自己也切斷了,你最好也不要隨便用血能。」
「是。」
少爺的發絲飄動,沒多久就響起鈴聲,那些零件竟真的能撥通電話!
「您打給日皇嗎?」
「我不知道自己撥了誰的電話,這麼精細的操作對現在的我來說太困難了,所以只是亂弄一下,看看能不能撥通……」
手機傳來聲音:「誰?」
這似乎是女性的聲音?
「孤蝶?」少爺連忙喊:「孤蝶,是你吧?快去警告日皇,不要接見任何人,有人要刺殺他!」
接下來傳出來的聲音卻十分不清楚,充滿雜訊,只能勉強聽出幾個字:「……玄日你說什……哪里……」
「有人要刺殺日皇!」少爺不停重複這幾個字,也許有十分鐘之久,但雜訊卻越來越大聲,最後根本聽不見孤蝶的聲音,他才不得不掛斷電話。
「收訊太差了。」少爺懊惱的說:「這裏可能是很深的下水道。不知道孤蝶那邊到底能不能聽見我說的話,我們還是要快點脫困……」
說到這,少爺突然安靜下來,直到那些手機的零件傳來一個輕微爆裂聲,他才開口說:「裏面有竊聽器。朝索,你的手機曾經讓利德拿過嗎?在他拿的時候,你的視線曾經離開過手機?」
我脫口:「利德曾經拿過我的手機去輸入號碼,當時他的鋼筆掉了,我彎腰撿筆……」
難道,利德在那個時候在手機中裝了竊聽器?
少爺歎了口氣說:「難怪他動手的時機抓得這麼好,正好在我動手術之後動手。」
竟然是因為我的疏忽,讓利德有機可乘,這樣巨大的過錯根本無法彌補……利德!你竟然利用我來傷害少爺!
「朝索!」少爺低喝:「沒時間自責了,反正不管怎麼樣,只要有尤西的存在,這件事情都一定會發生,竊聽器最多只是讓利德抓到比較好的時機而已,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脫困!」
我點了點頭,努力將憤怒情緒壓下,剛剛還太冷靜,現在卻滿腔怒火,這個麻醉劑實在太容易影響情緒了,真不知道少爺是怎麼控制自己。
這時,少爺的一頭長髮開始發起光,發尾正對著他自己……我連忙大喊:「等一等,少爺,您不是說怕會切到自己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舉起雙手說:「少爺,請您切我的鎖鏈吧!如果您把自己切斷了,那即使脫困也沒有辦法去救日皇,所以請切我的鎖鏈!」
少爺沉默了一下,說:「好,這就當作你輕忽大意的懲罰,之後不准自責,更不准說要辭職!」
「是!」我並沒有辭職的意思,只有想把利德碎屍萬段的衝動!

「把雙手伸出來,然後別動,千萬別動!」
我如言照做,一動也不動。
兩道銀光在面前和背後各自一閃,接下來是一連串鎖鏈墜地的聲響。
「朝索?」少爺非常驚慌的高喊:「你的胸口流血了!」
我低頭摸了一下,回答:「只是皮肉傷而已。」雖然差點就劃到心臟,但就算劃到了,吸血鬼也沒那麼容易死。
「腳呢?」
我轉頭一看,腳鐐斷了,但小腿也被劃出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液似乎被能源發絲蒸發了不少,幸好麻醉劑的效果讓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回答「沒事」後站起身來,走到少爺的身旁。
這時,少爺的頭髮停止發光,對我說:「我看不到鎖頭在哪里,你找一下,把我的頭髮拿過去纏在鎖頭最細的地方,然後就放手。」
我找了一下,照著做完,銀光一閃,少爺身上的鎖鏈脫落了,他也從十字架上掉下來,我連忙閃身接住他,少爺發出一聲輕呼,我連忙低頭一看,少爺的臉色蒼白到不能再蒼白……他腳上的石膏不見了!
少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即使是麻醉劑的效果還在,他似乎仍是很痛……其實少爺沒露出什麼痛的表情,只是臉色一片慘白,嘴唇都發了紫,已經是這樣的情況卻還沒有露出痛的神色也沒有任何哭喊,到底為什麼要忍耐到這種地步!
「少爺,請不要勉強忍耐……」
砰!
突來槍聲,過後,少爺的額側流下一道血柱……為什麼要一直傷害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快點拿武器!他們解開鏈子啦!」柵欄門外頭有人大喊;「媽的你們別想逃!」
我沒理會他們,只是低頭看著少爺,血流進他的眼睛,他甩了甩頭,用手抹去血,神色看起來十分疲倦,但卻努力振作起來,他說:「朝索,你放我下來,然後走到離我最遠的角落,我用頭髮解決他們。」
我脫口:「少爺,我怎麼能走開不管你!」
「嗯?」少爺疑惑了一下,解釋:「沒讓你不管我,只是我現在控制力太差,可能會誤傷你,所以讓你站遠一點,這樣就不會誤傷你了。」
都痛成這樣了還要幫別人著急嗎?
「快走開一點,我還得去救哥哥……唔!」少爺突然一個皺眉,根本來不及壓抑就痛哼出聲,他伸手到膝蓋上方,但卻根本不敢碰觸到那個部位。
「少爺!」
「我……沒事。」少爺緩過氣來低吼:「快走開!」
我輕輕將少爺放到地上,說:「少爺,請稍等一會兒。」
「等?等什麼?」少爺愣了一下。
我起身,化出兩把西洋劍,然後朝鐵門前進。
鐵門的後方至少有二十個全副武裝的人,利德果真沒那麼容易放我們走,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道柵欄門應該通了高壓電,否則那些歹徒不會只有口頭警告,少說也會先射穿我們的腿。
「朝索!」後方,少爺高喊:「你不用戰鬥,我答應過你!所以不管是什麼情況,你都不用……」
我回過頭去,笑著說:「少爺,我不用戰鬥,但我此刻很想要戰鬥,您不會阻止我做想做的事情吧?」
「你想戰鬥?」少爺的表情看起來很古怪,但比剛才忍痛的神色好多了。
「退回去!」那些歹徒警告的大喊。
我轉頭看著他們,沒有商議的打算,極速一使,從側邊的角度沖向那道鐵門,與此同時,將手中的西洋劍強化到能夠擊破鋼鐵的程度,利用極速的衝力,兩把西洋劍順勢一個Z字斬。
在極速的作用下,幾乎是剛斬完,我就撞上鐵柵欄門,門應聲斷成四塊,上頭果然通了電,但只要夠快,那瞬間接觸的電擊對一名吸血鬼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我沖進那些人中央,直接撞倒好幾個,但他們並沒有亂了陣腳,立刻就槍聲大作,四面八方的子彈迎面而來,他們竟完全不怕打到自己人嗎?
我滑開些微距離,一顆子彈從右肩旁擦過去,緊接著一個反身上躍踏在天花板上,所有槍口跟著我朝了天,呼嘯出許多子彈。
腳下一蹬,我使用極速如炮彈般落下,和眾多子彈擦身而過,落地時順便踩倒一人,雙手西洋劍朝兩旁一掃,也不知道到底斬斷幾隻小腿,我沒有時間細數。
在哀嚎聲尚未響起時,我一個急退,背部用力撞上一人,直接踩在那人的大腿上,又躍上天花板,如果聽得沒錯,那人的大腿應該斷了。
憑著速度,我在他們之間來回穿梭,雖然偶爾難免被子彈射中,但都是無關緊要的傷勢。
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少了。
「我操!」
「真他媽的太快啦!」
「去抓另一個……快!」
抓另一個……?
少爺!
「先開槍,另一個也不弱。」一個人怒吼的同時也朝少爺開了槍。
我怒吼:「不准傷少爺!」
血能護盾一張,將子彈擋下來,但一開始的射擊卻已經沒有辦法擋下了,我隨後閃到那人身後,一劍從頭盔下方隙縫刺進後頸項,另一個則刺進他的腰間擊穿脊椎骨。
透過血能護盾,我看見少爺用雙手擋住臉部,而他的手臂上卡著兩顆子彈!
他驚慌的喊:「朝索,快閃!」
我一個滑步,但已經耽擱太多時間,背上插了不少顆子彈,雖然我剛才也在自己背後張開一個血能盾,但絕大多數的血能已經擋在少爺面前,其他都化為西洋劍,背後那薄薄的血能盾擋不下多少子彈。
但也不要緊的,就算是銀彈,吃個幾顆也不會有多大妨礙,在麻醉劑的效果下,我甚至感覺不到痛。
轉過身去,我決定不放過這些人,所有人!敢對少爺開槍……通通都要死!
血色的西洋劍揮過去,噴出來的也是大片血光,我踏在血泊上,然後製造出更多血泊,觸目皆紅……不知不覺中,身邊竟已沒有人站立了。
舉著劍四下張望,確認周圍真的沒有人後,我這才收回西洋劍,然後回到少爺身邊。
少爺瞪大了眼,驚贊:「朝索,你真的好快,我換了關節韌帶也做不到這種速度吧!」
我蹲下來,同時說:「少爺一定可以的。」
「不行,這是電腦推測的資料,換了韌帶後,我恐怕只有……」趁著少爺正說話的時候,我一把將他抱起來,他皺了一下眉,哪怕轉移注意力,似乎仍是痛。
「快走吧!你背我出去,得趕快去警告哥哥。」
「是的。」我背著少爺沖出柵欄門,卻不知道該往哪走,連忙問:「少爺,該走哪邊呢?」
少爺說:「直接把天花板打穿,一路上去!」
這的確是最快的方法,我點頭說:「那麼我先找個位置將您放下。」
「不用放我下來了,直接打穿上去!快!」
聞言,我化出比平常巨大許多的劍,再讓血盾擋在面前,以免少爺被碎石誤傷,接著我跳上去一擊,打穿天花板時,卻聽見一個輕微的爆裂聲,這聲音明顯很突兀……
「糟了,有炸彈!」
少爺的話說完,爆炸的火光和高熱就迎面而來,我只能臨時將剛才攻擊的西洋劍化為第二道血盾,但這兩道血盾卻也無法擋下爆炸的威力,一個接一個碎裂了。
趁著兩道血盾拖延的時間,我回過身去將少爺整個護住,希望可以用背脊擋下這波爆炸。
轟隆聲不斷,煙塵彌漫,周圍的溫度也很高,我吸進不少高熱的空氣,整個胸膛好像要炸開了,剛開口想說話便被濃煙嗆得連話都說不完整:「咳……咳咳!少、少爺!」
完全沒得到回應,我連忙查看少爺的情況,只見少爺雙眼緊閉,但幸好還有呼吸……為什麼總是要幸好這種最基本的事情?
還活著!少爺還活著,但卻痛得暈過去,這到底算什麼幸好呢?
抱著少爺,生怕還有炸彈,我只能將血盾張到最強,然後一路打破天花板往上沖,直到天花板實在太厚了,根本打不穿,只好四下尋找出路。
猛然,我停下腳步,遠處傳來聲響……是敵人嗎?我隱入黑暗之中,抱著少爺實在不方便出手,我也不希望少爺再次受傷了。
「玄日!玄日你在這嗎?」
這聲音……手電筒的燈光越來越近,又是十幾名全副武裝的人,看起來不好對付,但這聲音實在太耳熟了,若是錯過,我也許得花很長時間才出得去。
「玄日……」

「嶽剛,是你嗎?」我特意用吸血鬼的嘶吼,這種空洞的嘶吼聲很難判斷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那十幾人停下腳步,最前方的人脫下頭盔和面罩,果真是再熟悉不過的嶽剛。
「朝索?」他左張右望。
旁邊的人對他說:「別脫下頭盔啊!很危險啦!」
「少囉唆!」嶽剛回嘴說完又大吼:「朝索——」
我踏出黑暗,說:「在這裏。」
眾人愣了一下,嶽剛沖上前來,一看見我就愣了一下,隨後露出生氣的表情,怒吼:「你搞什麼?怎麼把自己弄得像只烤火雞!你、你手上的人是……」
「是、是少爺,拜託快救他!」我說得斷斷續續,呼吸實在困難,是剛才吸進太多濃煙了吧?或者是麻醉劑的影響……恐怕兩者都是!
「給我,我來抱!」嶽剛伸出手來:「你他媽現在真像吸血鬼,臉白得跟紙一樣!」
我一個回身,對他搖頭,他不明白少爺的情況,若是動到少爺的膝蓋,把少爺痛醒過來就不好了。
「你、你的手機能通話嗎?」我說:「有人要刺殺日皇,是倪采醫生,快通知……」
嶽剛一愣,回過頭去吼:「快打電話通報上頭!」
跟著他們,沒多久後,總算回到地面上了,嶽剛他們有輛武裝車,裏面有各式各樣的急救設備,完全不比救護車遜色。
我坐在車邊,因為呼吸困難,他們拿來呼吸器讓我戴上,少爺則躺在裏面的擔架床上,當然也早就戴上呼吸器,也接上各式各樣測量的儀器,除了心跳快了一些,手腳有些燒傷,似乎並無大礙,這真是太好了。
嶽剛皺眉看著少爺,說:「你和你弟都得立刻送醫,你的背都燒糊了……啊,他不是你弟,嘖!隨便啦!拿去!」說到最後,他遞上幾包血漿。
這的確是我現在最需要的東西,脫下呼吸器開始吸食,吸完一包後,我搖搖頭解釋:「他只是暈過去,不用送醫。」也不能送醫,若是少爺的身體狀況被發現就不好了。
「是說,你弟不是剛墜樓嗎?」
我一愣,差點忘了這點,連忙說:「拜託別說出去!」
「等你拜託,全世界都知道啦!」嶽剛沒好氣的說:「剛剛就交代兄弟不准說,當作沒這回事了,別緊張。」
「謝謝。」我由衷感謝。
「你一家子都是秘密!」他低罵了一句。
我看著他,只有低聲說:「對不起。」
嶽剛抓了抓頭,坐到我旁邊,說:「我還以為你故意裝作很遜……你、你給我老實講,你到底是不是吸血鬼啊?他媽的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得戴上呼吸器的吸血鬼!」
「我是吸血鬼,但我的職業是一名管家,管家不需要很強……」
「你他媽的吸血鬼還不需要很強?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嶽剛揪緊眉頭說:「不過這話從你嘴裏講出來怎麼就特別的可信?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裝弱,暗地裏卻偷笑我遜,結果沒想到你這傢夥是真的很弱啊!」
「我沒有這麼弱,但絕對沒有偷笑你。」
「誰知呢?」嶽剛哼了一聲:「沒很弱,那你這烤火雞樣是怎麼回事啊?」
「只是一時不察。」
「一時不察就變烤火雞,差那麼一點就真的能上桌了,你這他媽的也太不察了吧!」
「的確沒錯。」一時不察讓利德裝了竊聽器,一時不察中了麻醉劑,一時不察以為那些全副武裝的人就是最後的阻礙,完全沒注意到炸彈……
「做什麼頂張衰臉?」說話時,嶽剛不改動手動腳的本色,一掌朝我的背拍下去。
……
「糟,忘了你滿背都燒傷,喂喂!你沒事吧!」他緊張的呼喊。
我笑了出來:「沒事。」
嶽剛突然瞪大眼看著我:「你笑得比哭還難看,這也叫沒事?」
聽到這句話,我突然想起自己可以做什麼了,連忙問:「可以借我手機嗎?」
嶽剛聳聳肩,從懷中掏出手機。
電話一接通,傳來十足防備的聲音:「是誰?」
「柯帝士,是我。」
「族長?」柯帝士的聲音有些疑惑:「您換手機號碼了嗎?或者只是多一個號碼?無論如何,最近斜陽市很亂,請您——」
我打斷他的話,說:「麻煩幫我找出一個人來……不!是三個人。」
「是的,請說,我儘快在這幾天回報您。」
「現在就找!我立刻要得到他們的行蹤!」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下,說:「是,如果您願意,我可以直接幫您收拾掉他們,請您不要涉入危險中。」
收拾掉……我沉默一會兒後說:「先找他們的行蹤,如果能抓到人,直接收拾掉也沒有關係。」
「是!」
我掛斷電話,嶽剛就好奇的問:「那誰?」
「我表甥外孫。」
「……什麼鬼!」
「我的晚輩,是管家世家的族長,還頗有權勢。」
「現在又肯說啦?」嶽剛露出猙獰的表情,連連冷哼幾聲。
我低頭說:「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說,我的事情能告訴你,但少爺的事情卻不能,所以我還是必須要欺瞞你很多事情,你跟我斷交是正確的抉擇。」
「斷交?」嶽剛愣了一下,低吼:「誰他媽跟你斷交啦?你以為你外交官啊,還斷交咧!」
我訝異的看著他,問:「但是你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了,這不是斷交的意思嗎?」
「被騙這麼久,火大一下都不行啊?我可告訴你,我還在火大!別以為沒事啦!」嶽剛吼完這句,又吼:「還不快喝你的血,整個人像只烤火雞,你以為很好看啊!」
聞言,我低頭喝血,期間沒什麼事做,所以只有觀察著嶽剛,他幾乎全身上下都穿著重裝備,我讚歎的說:「你看起來好像機器戰警。」
「什麼警?」
對不起,我不該以為別人跟我一樣喜歡古老的英雄片。
「沒什麼。」我搖頭說:「你又花錢買裝備了。」
「哪有啊!這是NC的統一配備。」
我十分懷疑的看著他,這麼高級的配備會是警局的統一配備?就算是特別小組應該也不可能吧?
「……我的這套剛花錢升級。」
「又沒錢吃飯了?」我似笑非笑的問。
「就是……這也不關你事!」
「說的也是。」我低頭喝血且低聲說:「面攤老闆娘說想你,讓你偶爾過去找她吃面聊天。」
「沒錢吃面啦!」
「老闆娘讓你賒帳,有錢再過去付帳就好了。」
「……老闆娘說的?」
「是的,老闆娘說的。」但我付的帳。
嶽剛哼哼了幾聲,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想,但這時背後傳來聲音,我連忙轉頭一看,少爺果然醒了,正驚慌的挪動身子,似乎想爬起身來,我連忙爬上車,喊:「少爺!」
少爺拿開呼吸器,輕喊:「哥哥呢?」
我輕聲說:「少爺,請放心,已經通知老爺戒備了。」

少爺這才放鬆下來。
我不太放心的問:「少爺您感覺怎麼樣?」
「很累。」少爺坦然的說。
「累就睡覺吧!」嶽剛也爬上車來了。
少爺笑著說:「嶽剛,你好久沒有來我們家玩了。」
嶽剛搔了搔臉:「忙完這陣子就去!小弟,你的臉色也太難看了,你哥是吸血鬼,臉白也是應該的,你可是人啊!臉白成這樣,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有……」
「嶽剛,不好啦!」車外頭傳來大喊,隨即一顆頭探進來。
「又什麼東西不好啦!」嶽剛咕噥:「天天都是不好啦,真不知道哪天才會好。」
對方慌張的說:「咱們通報的時候發現日皇已經……」
岳剛跟對方使了個眼色,說:「我下去再說。」
嶽剛和那人離開後,少爺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對我說:「給我手機。」
我連忙下車跟嶽剛借來手機,少爺撥通電話說:「凱爾哥,報告我哥哥的情況。」
少爺聽了一陣子的電話後,對我說:「晚了一步,雖然哥哥躲進特別安全室,但是歹徒也進去了,他們一起被關在裏面,外面的人根本沒辦法進去。朝索,抱我離開這裏,趁嶽剛他們還沒有回來的時候。」
我愣了一下,十分小心的將少爺抱起來,他一聲也沒有吭,但我卻不相信他不痛,只是又忍下了吧?
將少爺抱離車子後,我突然領悟了,連忙問:「少爺,您該不會要過去老爺那裏?」
少爺毫不猶豫的說:「當然!只有我和凱爾哥是唯一不用破壞特別安全室就可以進去的人,哥哥給了我最高許可權。朝索,到這裏就可以了,放我下來吧,我得要自己站起來了。」
我一愣,反射性看向少爺的膝蓋,但卻看見小腿上的褲子被燒得破破爛爛,腿也是黑一塊紅一塊,不少地方都燒傷了,而且他渾身沾滿灰塵,衣服也破爛不堪……
我手上拿著嶽剛的電話,撥了電話,接通後就按下擴音鍵,因為手上還抱著少爺,實在沒辦法將手機拿到耳邊。
「凱爾秘書,這裏是朝索。」
「我很忙,快說。」
「少爺剛進行完改造手術,根本無法站立,但他堅持要過去救老爺,請問是否有此必要?」
「不管有沒有必要,少爺都不會答應不去,這個問題毫無意義……你說他站不起來?」
「是的。」
「那就別讓他過去添亂!」凱爾秘書沒好氣的說。
「朝索!」少爺似乎反應過來了,他高呼:「你在說什麼?我要去哥哥那裏!」
我搖頭說:「少爺,您連站都站不起來,您該去的地方是醫院。」
「我要去哥哥那裏!凱爾哥!」
電話中傳出凱爾秘書無奈的聲音:「少爺,您若健健康康,我沒辦法阻止您,但是連站立都不行的話,您過去也只是添麻煩而已。」
「我站得起來!」少爺怒吼。
「朝索,把少爺帶去市立醫院,安特契先生在那裏。」
「是。」
我抱著少爺,轉身往市立醫院去,安特契先生應該可以處理少爺的傷勢。
「朝索!快放我下來!我得去救哥哥!」
「恕難從命。」
少爺愣了一下,怒喊:「朝索!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
「恕難從命!」我打斷少爺的話。
少爺沉默了一會兒,說:「朝索,如果你不放我下來,我就要出手攻擊你了。」
我一愣,腳步仍舊不停,只是勸:「恕難從命!少爺,您根本就站不起來,去了也沒有用的。」
「我沒有辦法不去!」少爺怒吼:「那是我唯一的哥哥,而且我腦中的晶片刻著自己存在的根本理由就是我必須要保護哥哥,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包括自己的命!」
吼完,少爺朝我一推,然後縱身一跳,他原本也許是想站起來,但膝蓋卻根本支撐不住,整個人摔在地上,痛得喊了一聲。
「少爺!」
我連忙去扶他,但少爺卻用力揮開我的手,緩緩地彎起膝蓋,似乎要爬起身來,但他就此跪在地上,老半天都站不起來,只是低垂著頭,銀髮遮掩住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卻可以看見他的身體正微微地顫抖。
逞強逞到這種地步……
「少爺,您走不動的。」
少爺沒有抬頭,只是低吼:「我一定要走得動!一定要去救哥哥!你和凱爾哥都不懂……我完全沒有辦法不去呀!」
說到這,他的右腳猛力一抬,總算緩緩站起來了,但卻在另一隻腳要撐起來的時候,身子一矮,我連忙扶住他,免得他再摔一次。
少爺想揮開我,但是這次我抓得很牢,絕不讓他再次摔倒。
緊接著,少爺的頭髮飄起來,發絲竟纏上我的脖子,他撇過頭去不看我,只是吼:「放開!不然、不然……」
我不知該怎麼處理,只是對於少爺這樣的舉動感到有些心傷,苦笑的說:「不然您真的會殺了我嗎?」
少爺轉過頭來,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再重述一次:「我一定要去救哥哥,不惜任何代價,包括自己的命……對!我會不惜殺了你,現在立刻給我放手!」
銀色發絲纏緊了,像是一種警告,但發絲纏緊了,狠話撂下了,表情卻擺錯了。
少爺,帶著淚威脅人,這實在、實在……實在太有效了。
剛才的些許心傷蕩然無存,只剩下管家不該讓雇主為難的心情。我提出請求:「少爺,如果您願意讓我代替您戰鬥,那麼我就帶您過去,以您現在的狀況,恐怕並不比我強大。」
少爺愣住了,迷惑的說:「你、你要戰鬥?朝索,麻醉藥的效果還沒有過嗎?你真的好奇怪!」
我也不知道麻醉藥的效果過了沒有,也許還沒有,因為身上的傷口還是不怎麼疼痛,但是我很明白自己並不是因為麻醉藥才下這樣的決定。
少爺搖頭說:「不管怎樣,我答應過你,你是管家不是打手,管家不需要戰鬥!」
我平靜地提出要求:「那麼,請容許我打工。」
「打工?」少爺愕然的反問。
「是的,請問您願意用五萬元額外聘請我擔任打手嗎?」
「……為什麼是五萬元?」
「因為打破電視牆的關係,我被抓進警察局,保金五萬元還沒有繳就跑出來了。」
少爺淚眼笑了出來,終於點頭說:「嗯,五萬元請你!」
我扶著少爺坐在地上,然後蹲下背對他,說:「那麼,少爺,請讓我背您過去。」
最終還是被少爺說服了,我不知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如果因為帶少爺過去而害他受傷或者是……恐怕我會因為這個錯誤的決定而悔恨終生。
但若是不帶少爺過去,我現在就會開始後悔了。
背上一沉,我背著少爺朝反方向也就是商業區前進。
途中,背後傳來少爺夾著哽咽的聲音:「對不起,我違背了諾言,讓你去戰鬥,以後再也不會了。」
從來沒有想過,「被雇主當成打手」竟然也可以成為一件如此讓人高興的事情。
「我很高興,您願意將生存的根本理由交付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