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辱人者人必辱之 (下)

“根據比賽規則,最低起跳高度為一米二……”裁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可當他看了一眼少年銳利冰冷的眼神時,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怎麼的,又改口說道“不過,既然你執意要求當然也不是不能更改……” 吳江和錢永賀相顧一眼,哈哈狂笑,前仰後合:“就讓他跳吧,讓我們好好欣賞一下烏龜是怎樣爬門檻的!” 高一三班的學生們和為唐川加油助威的女生們覺得尷尬極了,周圍到處都是男生們的哈哈狂笑聲,宋佳咬著嘴唇,沖到唐川跟前,跺腳急道:“唐川,你在干什麼?你瘋了麼?”她自作主張的對裁判說道:“王老師,他剛才氣糊塗了,你千萬別在意……”她話還沒說完,卻見唐川的手抓著她的胳膊,眼神冷冷的望了她一眼:“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要你來管了?” 宋佳被這冰冷的眼神看得呼吸都一窒,又氣又惱,跺腳罵道:“你這個好心不是驢肝肺的死冬瓜,誰要管你了!你去,你去丟你的臉好了,又不是丟我的臉!”她在眾人面前被唐川這樣不留情面的一說,頓時滿腔的熱心腸被澆了一盆冷水,氣苦異常,眼淚水在眼窩中不住的打轉。 何瑩好說歹說將宋佳勸了回去,高挑的少女氣鼓鼓地抹著眼淚,小女生脾氣發作:“我倒要看看一會他怎樣下場!哼,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活該他被人欺負!” 何瑩看著宋佳,心中歎了一口氣,佳佳,你怎麼還沒明白?眼前這個雖暴怒卻能堅忍,雖眾目睽睽卻面色如常的少年,這種城府,這種淡定,哪里還是以前那個經常被人欺負的少年啊! 唐川是第一輪中第一個起跳的選手,他幾乎都沒有助跑,只是慢慢悠悠,在周圍的狂笑聲中走到跳杆面前,邁開一只腳,輕輕松松的跨了過去。 一旁記成績的裁判擦了一把冷汗,大聲報道:“唐川,第一次成績,呃,零點五米!” 哄,周圍笑得更厲害了! 四周每一張張狂放肆的笑臉都仿佛變成了一把擊向少年的利劍,似乎除了一些站在他這邊的女生,沒有人願意看見這個弱者的崛起。 “看見了麼?這就是你的同類,這就是人類的本性!妒人有,笑人無,多麼高尚的品德啊!”古德里奧冷笑著,語氣嘲弄譏諷。 少年不動聲色:“如果這是我變強道路上必然要經曆的事情,那就讓它發生吧!”他淡淡的笑了笑,看了一眼周圍譏諷嘲笑的人群,風輕云淡。 “第二名選手,錢永賀,第一跳高度,一米八五!”裁判的聲音剛剛報出來,圍觀的學生們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好家伙,一開始沖擊學校記錄啊!錢永賀好大的胃口,好大的氣魄! 吳江帶著他一眾小弟們怪叫著瘋狂鼓掌,就算是一些看不慣他為人的學生們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與能力。 錢永賀輕蔑的掃了一眼一旁含著笑容冷冷注視他的唐川,用拇指在喉嚨上比劃了一個手勢,然後轉過頭去凝神盯著高高懸掛的標尺杆。他原地跳了一下,感覺自己的狀態還不錯,渾身似乎都充滿了力量,方才與唐川的賭約反而更刺激了他,讓他更加興奮! 我要在她的眼前將他踩翻在地,我要讓她明白,這個矮個子的小孩根本配不上你! 眼前這一米八五的高度仿佛變得抬腿便能跨過,錢永賀深吸了一口氣,身上滾動的腱子肉蘊藏著一股爆發性的力量,蓄勢待發! 可是他並不知道,此時這一條短短的助跑跑道已經被唐川的用亡靈法術所詛咒!一個亡靈正棲息在這片土地上冷冷的注視著每一個要從這里經過的人們。 這是亡靈法術中詛咒系的“惡靈纏繞”! 這個被釋放出來的惡靈不僅僅可以附身在活人身上,更可以讓它棲息在一塊土地上,讓它感染影響著這片土地范圍內每經過的任何一個人。這種法術和“衰弱”很像,但更加靈活,而且效果更加明顯,不僅具有很強的衰弱效果,而且還具有少許的“混亂”和“衰老”效果。 唐川在古德里奧的指導下,他在亡靈法術上的修為一日千里,再加上他對詛咒系的法術格外感興趣,這個“惡靈纏繞”法術在他施展開來,在范圍的控制上簡直讓人無從挑剔!除了在跑道上經過的選手,其他周圍的學生們沒有一個人會受到惡靈的感染! 錢永賀並不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在這個少年跟前獲得勝利,任何一個想將少年踩在腳底下踐踏他尊嚴的人必將受到他最嚴厲的報複! 錢永賀深吸了一口氣,原地跳了兩下,然後邁開步伐,漸漸加速,向標尺杆飛速沖了過去! 他就像一團移動的颶風,飛速而來,可就在他即將要起跳的時候,一只看不見的手突然在他的腳踝上用力一抓! 錢永賀只覺得腳下像被人突然一拌,然後腳步頓時就亂了,左腳板踩右腳背,右腳板踩左腳背,險些使出武當絕頂輕功梯云縱,整個人在半空中擰成了一個麻花狀,身體在完全失去了平衡,一個三百六十度的風火輪大轉身,然後面部朝下,結結實實地摔了一個老太太鑽被窩! “砰!”一聲巨響,錢永賀的臉硬生生地砸在地面上,激起一陣煙塵…… 所有人都是一陣齜牙咧嘴,揉著自己的鼻子,仿佛方才那一跤摔倒的是他們,而不是錢永賀。 他們面面相覷,他還活著麼? 過了一會,裁判小心翼翼地捅了捅他:“哎,這位同學,你沒事吧?” 錢永賀抽搐了一下,胳膊掙紮著撐在地上,像個渾身生鏽的機器人一樣緩緩爬起,只見他滿面塵土,一張臉表情古怪,說不清是在笑還是在哭,鼻子里面的鼻血似蚯蚓一樣緩緩爬出。 裁判咽了口口水,看著方才還意氣風發的錢永賀,覺得他此時的呆滯模樣真是說不出的淒涼悲慘。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個狗啃屎摔得太帥了!”好巧不巧的是,寂靜尷尬的人群中傳來一個極為刺耳的笑聲,宋佳捂著肚子笑得花枝亂顫。 這聲音像是導火索一樣,頓時引得周圍人群一陣轟然大笑! 錢永賀面紅耳赤,羞愧欲死,他渾渾噩噩,四周刺耳的笑聲不絕于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被陳進等人拉到場邊的,只是覺得自己渾身顫抖,羞愧得眼淚都險些奪眶而出。 吳江看著他,眼神很古怪,有嘲諷,有憐憫,還有一絲不屑,他拍了拍錢永賀的肩膀,說道:“剛才運氣不好,一會再接著來,不要理會他們,不要泄氣!來,抽口煙!” 錢永賀顫抖著接過煙,手指哆嗦得幾乎都無法將煙送到自己的嘴邊。 他覺得四周就像一個夢境,一切都那麼不真實,我剛才怎麼可能會摔倒呢?他就算再跳一萬次也絕對不可能像那樣摔倒啊!就像有人硬生生地拌了他一腳! 四周的笑聲更大了,就連吳江和陳進、劉帆他們都在笑! 他們是在笑我麼? 錢永賀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了! 吳江回過頭來,用力拍著錢永賀的肩膀,大笑道:“哥們,太強了,有伴了,他們都摔倒了!哈哈,笑死我了!” 錢永賀眼睛中稍微回過了點神:“你說什麼?他們都摔了一跤?” 吳江點了點頭,笑得肚子都有點疼:“是啊,太搞笑了!幾乎每一個人都摔了一跤,而且還都是同一個位置!” 錢永賀頓時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這就好,出洋相的不只是我一個人嘛! 這個方才出了大丑的跳高健將靈魂歸位,立刻生龍活虎起來,摩拳擦掌,咬牙切齒,准備下一跳一雪前恥! 第一輪跳完,統計成績的裁判很尷尬的發現,所有的選手都沒有成績,唯一一個有成績的卻是第一個完成了半米起跳而遭到眾人嘲笑的唐川。 “第二輪,請唐川選手選擇自己的起跳高度!”裁判歎了一口氣,這都是啥啊?這是跳矮比賽麼?太難看了! 唐川讓他們將高度又往上移了一厘米,而這一次嘲笑他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 圍觀的學生們看著唐川冰冷的眼神,似乎隱約感覺到方才所有的選手集體跌倒並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從三千米的長跑到男子的跳高,只要有這個少年參加的比賽,哪里都透著一股子邪氣! 唐川幾乎毫無懸念的邁過這一輪的高度,而下面又輪到了錢永賀的出場。 錢永賀的神情看起來很緊張,他目測著從起跑點到起跳點的距離,算著步伐,搓了搓手掌心,然後開始助跑,加速,起跳! 眾人只見他在起跳處用力一蹬,踩出許多塵土,整個人像個點燃的沖天炮一樣,向上一竄,聲勢嚇人!可偏偏他腳上像掛了千斤墜一樣,動作嚇人,身子卻沒蹦很高,人竟然從標尺杆底下鑽過去了! 偏偏錢永賀以為自己成功跳了過去,在墊著的毯子上興奮地蹦了起來,仿佛他剛才打破了世界記錄! “哇哈哈哈,我跳過來啦,我成功啦!宋佳,你看見沒有?我才是最棒的,我才是最強的!”他興奮得又蹦又跳,四周的觀眾們都傻了,一片安靜,每個人都像看一個瘋子看著他,眼神又是駭異又是好笑。 “咳咳……”看不下去的裁判用力咳嗽了一下“這位同學,請你讓開,你這一次沒有成績!” 錢永賀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呆住了,突然神經質一樣抓著他,大聲吼道:“我怎麼可能沒有成績?你眼睛瞎了麼?” 他又扭過頭去,看著一旁的副裁:“你看見了的,我明明跳過來了,標尺杆一點都沒有動!你們看看!”他對著周圍的人群大聲吼道:“大家都做個證,這標尺杆一點都沒有動啊!我跳過來了啊!”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一陣歇斯底里的爆笑!這笑聲險些將整個田徑場的地皮都掀翻了! 副裁滿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這位同學,你剛剛是從下面過來的,所以標尺杆沒有動過,你也沒有成績……” 錢永賀仿佛聽見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故事一樣,人如泥胎木偶一樣呆住了!他指了指自己,眼角抽搐了一下,對主裁問道:“我,我從下面過來的?” 主裁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千真萬確!” 天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錢永賀欲哭無淚,宋佳的嘲笑聲清晰地鑽入了他的耳中:“哎呀,真不容易啊,這背躍式跳一米八五,從下面鑽過來,居然還能不碰掉標尺杆!這難度可比從上面過去要大多了!” 少女的話如此刻薄,她旁邊的何瑩等人早是笑得翻了,應和道:“那個難度,那是相當~~~大啊!!” 錢永賀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吳江此時強忍著笑,臉上繃得僵硬,像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臉上不斷抽搐的肌肉一般,他拍了拍錢永賀的背:“別著急,還有一輪!要有信心!”他說完,自己扭過頭去,牙齒里面發出“噗嗤”的一記聲音。 可是,接下來出場的選手們接二連三的撲街,不是摔倒,就是將標尺杆撞下,但這第二輪里面像錢永賀這樣從底下鑽過來卻不自知的,倒的確是蠍子拉屎,毒(獨)一份! 一個人跌倒,那可能是偶然,一群人跌倒,那可能是意外。但是如果一群人接二連三的跌倒,而且從不例外,這就絕對有問題了! 等到唐川第三輪出場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不笑了,不僅沒有笑聲,而且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四周鴉雀無聲,安靜極了,仿佛都能聽見圍觀的學生們吞口水的聲音。 當少年再一次從那矮得嚇人的跳杆上跨過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發得出笑聲,因為這個時候就算是個白癡也知道,這眼前詭異的一切必定與這個神秘可怕的少年有關系! 可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錢永賀見兩輪下來,除了唐川有成績,其他人竟然一個有成績的都沒有!而這個千刀萬剮的小子最後一跳已經塵埃落定,他只需要比他跳得更高,那就好了! 錢永賀喘著粗氣,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竟然連這點高度都跳不過!在第三輪,他竟然不顧面子不顧身份,將高度降到了一米二! 不管怎麼樣,贏了你就行了! 錢永賀狠狠地看了一眼,這一次,我不背越了,我也不助跑了,我,我跨越過去,總可以了吧! 我就不信這個邪!! 錢永賀幾乎是用恐懼與仇恨交雜的複雜目光看了一眼那個矮矮的標尺杆,他象征性的跑了幾步,又慢又緩,仿佛每一步都盯著腳底下,生怕有一只手從地底下鑽出來抓住他的腳踝!只見他一路順暢小跑到起跳點,左腳一蹬地,身子騰空而起,右腳一抬,頓時從標尺杆上邁了過去! 哇哈哈哈,我跳起來了,我邁過去了! 錢永賀狂喜,他還沒高興完,卻突然覺得身體像有人在空中按了他一把,硬生生地將他在空中騰起的身子又給按了下去!樂極生悲的錢永賀頓時覺得兩腿中間硬生生地撞進來一根又硬又結實的硬物! 他整個人在標尺杆上面用力往下一坐,然後被這竹制的竿子彈了起來,悶聲不響地倒栽蔥摔倒在地,翻滾不已。 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是擰眉裂嘴,兩腿之間不自覺的夾緊,仿佛方才要害遭受重創的人就是他們,感同身受!而所有的女生都是一聲驚呼,她們仿佛能聽見一聲清脆的雞蛋摔破聲! 在這個時候,錢永賀卻覺得這種無法忍受的劇痛已經是次要的了,而他心中所受到的打擊與挫折卻是最主要的,他倒在地上,心冷如死,蜷縮成一團,兩眼茫然的看著天空中刺眼的太陽。 讓我死了吧…… 覺得再也沒臉見人的錢永賀突然覺得眼前的天空一暗,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身前。這個身影背著光,恰恰擋住了天空中照射下來的刺眼陽光,整個人像一道幽黑的剪影,面孔藏在黑暗中讓人無法看清。 這個身影並不高大,但足以遮住他所有的陽光,這個身影並不強壯,但足以讓他膽寒畏懼。 他緩緩蹲下,讓錢永賀慢慢看清了他的面孔。 是他!他是來嘲笑我的麼? 錢永賀的眼睛又驚恐交加,仇恨怨怒! “人若辱人,必先自辱!”少年緩緩的說著,他的聲音清冷,清晰的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如果你不懂得尊重別人,那你永遠不要指望能從別人那里獲得尊重!如果你不懂得尊重我,那我能讓你一輩子永遠也無法邁過那個標尺杆!如果,你想不明白這個問題,那你的人生高度也就只有區區半米而已!” “呵呵,你現在也會教訓人了?”古德里奧看著無論在哪個方面都和他越來越像的少年,“老懷大慰”。 少年笑了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環顧周圍眾人一眼,站起身來,風輕云淡地轉過了身,飄然離開。 在他灑然的背影之後,是愕然在地上發呆的錢永賀和一群癡癡看他離去的學生們。 宋佳看著唐川從身邊經過,瞥眼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發呆的錢永賀,她想起這位運動健將以前雄姿英發的身影,又看看現在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突然心中有些不忍,她小聲對唐川說道:“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唐川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他當初來羞辱我的時候,你怎麼沒想起這句話?” 宋佳氣苦,跺腳嗔道:“你又凶我!” 少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向看台走去,漸行漸遠。宋佳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少年之前陰沉的一句話:我會讓他永遠記住這個教訓的!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怎麼辦到的? 猛然想起少年那一雙可怕慘白的眼睛,宋佳心里面陡然一顫,看向少年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複雜,人竟不自覺的癡了! 可無論是唐川還是宋佳,他們都沒有想到,錢永賀受到今日這一奇恥大辱,又被唐川最後的一番話給當頭棒喝,他痛定思痛,頓時幡然醒悟!從此錢永賀待人接物如同變了一個人,謙虛禮讓,彬彬有禮,十年以後他竟依靠著他出色做人的風范在商場站住了腳,並闖出了好大的名頭!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