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兵臨城下號角鳴(上)

靜,一種沉云停水的靜。 四周的空氣仿佛停滯了,眾人的目光在空中凝固。 末世浩劫的畫面瞬間定格成為刹那的平靜。 在這令人心神俱顫的寂靜中,一個削瘦的身影在神台上靜靜的佇立著。 眾人抬著頭,用一種膜拜的目光仰視著這個身影。 他們彎下腰,低下頭,眼神中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質疑與驚慌。 在這一刻,他就是斯孟克卡拉。 他就是這個傳說中能將這片土地從末日中拯救出來的人。 眾人堅信不疑。 他們匍匐,他們跪拜。 唐川淡淡的笑著,嘴角的笑容永遠是那樣的清冷。 他的身影在眾人的眼中高不可攀。 如此桀驁,如此孤獨。 他像一尊亙古存在的神像,似乎有了天與地,便有了這個中流砥柱一樣的身影,似乎有了日與月,便有了這個光芒四射的身影。 在這座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千古雄城底比斯的城牆前,一座高聳得看不見頂端的巨大白骨之牆森然屹立。 方才巨大恐怖的水人重重的以全身的力量撞擊在這面地獄的歎息之牆上,卻沒有沖動它半點分毫。 巨大的水人將自己的身軀撞碎在歎息之牆上,無數的浪花化作洪流,又重新讓尼羅河充滿了盈盈碧波。 法老王召喚出“十災十難滅世劫”中的火災、蝗災、水災已經被化解了,天地之間似乎又恢複了祥和的平靜,微風陣陣吹來,帶著尼羅河濕潤的泥土氣息,讓底比斯重新恢複了祥和。 四周安靜得令人窒息,所有的目光都注視著那個神台上的少年。 突然間,人群中爆發出一個嘶吼的聲音。 “萬歲!偉大的斯孟克卡拉!!” 這個聲音像一個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廣場! 從天堂到地獄,從地獄到天堂。 人類的信仰經曆了幻想、動搖、毀滅與重塑。 在寂靜無聲的神殿廣場上,無數起伏的胸膛跟著這個呻吟奮力的嘶喊。 他們的臉龐漲得通紅,似乎要將渾身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這一聲大吼中噴薄出來,釋放出來。 在他們的周圍,仍然殘留著滔滔洪水殘留下來的沒腳水流,在他們的周圍,被流星轟碎的斷壁頹垣仍然支離破碎。 可是,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他們一個個激昂地呼喊著同一個名字。 方才還被他們大吼著稱為異教徒,要被砍頭殺死的少年,此時卻突然變成了一個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唐川冷冷的看著下面的人群,心中充滿了古德里奧式的譏諷。 瞧瞧,這就是人類,這就是朝三暮四的人類,這就是翻云覆雨的人類! 唐川的嘴角噙著冷笑,在他的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呼喚聲。 “斯孟克卡拉!”莫葉塔蒙的聲音充滿了敬畏。 年輕的死靈法師轉過身,原本冷峻的笑容漸漸消融,他微微笑著,原本料峭的冷笑頓時化作了尼羅河畔的柔風。 這些人,他們剛才質疑我的威嚴,質疑我的力量,他們質疑我,他們冒犯我。 本來我可以將他們全部從這片土地上面抹殺乾淨,用他們的血來洗清他們犯下的不敬之罪。 可是,我沒有這樣做。 我不僅沒有這樣做,我反而救了他們。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麼? 只是因為你的存在,因為你長得太像她了…… 你知道麼? 莫葉塔蒙看著唐川溫和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像被阿蒙神的光芒照耀著,渾身發軟,她的每一寸皮膚都在顫抖,一種心神俱醉的顫抖。 少年眼中的溫柔與愛意,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覺得到。 這是一種能令她融化的眼神,它比海洋還要廣袤,它比峽谷還要深沉。 莫葉塔蒙的臉頰紅豔得嚇人,她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握著,微微顫抖。 他為什麼這樣看我? 他,他喜歡我麼? 莫葉塔蒙心里面像有無數頭小鹿在四處亂撞,心中萬千個念頭飛速的轉動,只待她大著膽子再抬起頭來看向唐川的時候,她便已經在這目光中沉淪了。 一旁的大祭司埃特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緩步走上前,高舉著手中的權杖,一聲大喝:“贊美阿蒙神,贊美斯孟克卡拉!神靈果然沒有遺棄我們!!” 神殿下面一陣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唐川扭頭,問著身後的鄭霞:“他在說什麼?” 鄭霞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唐川,目光古怪,她突然歎了一口氣:“他說你就是他們的救世主……他們在贊美你。” 如果古德里奧他仍然還陪同著少年,他一定會歇斯底里的狂笑! 以摧毀為樂趣,以殺戮為信仰,崇拜黑暗,崇拜死亡的死靈法師居然成為了一個救世主?!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唐川的嘴角微微一翹,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扯淡!” …… 深夜,遙遠的星空中群星閃爍,荒涼寂靜的沙漠像一片了無生機的死海。死亡枯朽在沙漠中動物的枯骨在冰冷的月光下,散發著森森的涼意。 在一個墳起的沙漠丘陵上,一只蠍子從一頭牛的顱骨中鑽出,它高舉著鉗子,耀武揚威地晃動著自己碩大的武器,像是剛剛飽餐後的飯後運動。 它站在森白的骨骸上,四處張望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自己前行的方向。 正當它看准了一個方向准備離去的時候,卻突然間有一只手閃電一般將它捉了起來。 蠍子憤怒極了,拼命地甩動尾巴,向這只手蟄去,似乎要用自己尾後的毒液來懲罰這個膽大包天的冒犯者。 可是,接連蟄了幾下,蠍子卻絕望的發現,這只手的主人絲毫不為所動,他捏著它,向一張緩緩張開的血盤大口中送去。 捏木虎馬伊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將一只蠍子活生生地吃掉,他皺著眉頭,強忍著胸膛翻滾的嘔吐欲望,心中不住的埋怨。 萬能的神啊,你為什麼要懲罰我和這兩個異族人在一起? 他們野蠻,他們愚昧,他們甚至不懂得說神靈的語言,他們像一群從地獄中冒出來的怪物!每當他們的眼神看見我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像被阿努比斯陰冷的眼神盯著自己的背脊! 偉大無敵的埃赫納吞,你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 馬伊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身材頗矮,體格也不魁梧,身後背著一把碩大的雙手劍。這個長著黃皮膚的男人,他有著一頭黑顏色的頭發,下巴上留著一小戳修葺整齊的胡子,一張陰鴆的面孔讓人看了渾身發抖。 這個男人大口嚼著手中的蠍子,嘴里面發出咯嘣咯嘣的脆響,似乎在咀嚼著世界上最香甜的美味。 馬伊心里面一陣惡心:就算是最粗魯的埃及人也不會這樣將蠍子當成自己的食物!! 大將軍馬伊,敢怒不敢言,心中雖然很憋屈,卻不敢多說什麼將腦袋別到了一旁。 在馬伊的另外一旁,是一個坐在駱駝背上的女人。 這個女人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袍,手中捧著一根畫滿了符文的幡。她一頭長發如瀑布般披灑在自己的肩膀上,臉上畫著黑白交加的古怪面譜,兩只眼睛的眼角處用紅色眉筆將眼角勾勒得極長,整張面孔充滿了神秘而又詭異的氣息。 這兩個異族人,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馬伊皺著眉頭,百思而不得其解。 女人似乎感覺到馬伊注視她的目光,扭過了臉來,目光冰冷地掃了他一眼。 馬伊一窒,胸口突然無比沉悶,似乎這個女人的目光像一只看不見的鐵錘,重重的砸在他的胸口。 大將軍馬伊的目光立刻逃開。 他不敢和這兩個人多加對視。 這兩個人的實力其實他是有所耳聞的,據說,他們剛剛出現在阿瑪爾納的時候,曾經又叫又吼地大打出手,就連一個千人隊的守城軍都無法抓住他們,反而讓他們傷了許多人。 一直到埃赫納吞親自出手,這才將這兩個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的異族人給制服。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埃赫納吞會砍下這兩個異族人的腦袋,然後將他們的腦袋送到祭壇上去。 可沒有想到的是,只一轉眼,埃赫納吞不僅沒有怪罪他們兩個人,反而宣稱他們已經改變了自己的信仰,轉而成了太陽神阿吞的信徒。 法老王埃赫納吞將他們收為了自己的奴仆。 這兩個家伙殺了我們這麼多人,法老王居然不追究他們的罪行,反而封他們為領軍將軍,讓他與這兩個異族人去征伐底比斯! 這,這真是…… 馬伊咂著牙齒,心里面不知道該怎樣評價埃赫納吞的所作所為。 不過,話說回來,腹誹歸腹誹,這兩個異族人的恐怖實力,馬伊卻是不敢質疑的。 尤其是,他們在接受完法老王埃赫納吞的祝福之後,還同時接受了尼菲蒂蒂的祝福。 這個恐怖如同深淵一樣的女人,她將她巨大的黑影籠罩在了這兩個異族人的身上,就像她將自己身上的黑暗氣息塗抹在法老王的衛隊上一樣。 凡是經受過她祝福的人,能夠瞬間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之人,變成一個強大恐怖的嗜血戰士! 馬伊想起自己在宮殿中與尼菲蒂蒂對視的眼神與目光,他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冷戰。 他突然聽見旁邊的男人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 馬伊不知道他說什麼,卻也大概明白他在問什麼。 馬伊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星斗,在這個沒有地圖,沒有羅盤,沒有指南針的時代,他只能靠天空中的星斗來判別方向。馬伊看了一會,揚起手中的鞭子,指了指遠方:“底比斯就在前面,已經不遠了!” 這個男人抹了抹嘴巴,方才毒蠍對他的猛蟄似乎只是一陣輕風,他毫不在乎。 他點了點頭,和旁邊的女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雙腿一夾胯下的戰騎,繼續向前行去。 馬伊歎了一口氣,他雖然是這支軍隊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可是在這兩個人的面前,他卻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他回過頭,手臂在空中一震,馬鞭啪的一聲在空中甩出一聲脆響:“繼續前進!明天早晨,我們在底比斯用餐!” 在墳起的丘陵後,一片黑壓壓的軍隊藏在一個類似盆地一樣的平坦沙漠中,寂靜無聲地注視著他。 這片軍隊黑茫茫似乎遮蓋了這片大地的肌膚,與遙遠的蒼穹緊緊相連。 如此龐大的軍隊,竟然鴉雀無聲,人馬皆靜,無一聲嘶鳴! 這種黑壓壓的沉寂中,透著一股無比強烈的暴戾,似乎能摧毀眼前一切的抵抗力量,令人瘋狂! 古埃及的軍隊,以千人為軍團,下分兩百人的軍旗持有者,“旗本”;一百人的百人指揮官,“百人長”;以及最低單位的五十人為一戰斗團體的“伍十人長”。 馬伊的一聲呼喊,在寂靜空曠的夜空中遠遠的送了出去。這個聲音由軍團長傳給了旗本,又由旗本傳給了百人長,百人長再傳給了伍十人長。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像廣袤海洋中波濤陣陣拍打在崖壁上的聲音,瞬間便傳到了每一個角落。 這些站在各自士兵前面的五十人長聽見了大將軍馬伊的命令,紛紛轉過身來一聲大吼:“繼續前進!” 原本佇立寂靜的軍隊,呼的一聲,手中垂放在腳底的鐵盾和長矛被整齊地拿起,發出一陣齊刷刷的聲響,如同海嘯。 緊接著,所有的士兵像一台精密的機器一樣,排著一個又一個整齊的方陣,齊刷刷的邁開腳步,踩在一個節拍上面,轟轟然,震動大地! 這些身披鎧甲的士兵每一步踏出,他們身上的鐵甲關節互相碰撞,便會和他們腳下整齊的步伐聲彙聚在一起,發出嘩嘩嘩的聲音,如同一陣又一陣參天巨浪一樣,撲擊著崖壁。 這些都是受到過埃赫納吞與尼菲蒂蒂雙重祝福的戰士。 他們的目光冰冷嗜血,他們的肌肉結實如同岩石,這幾萬人的部隊聚集在一起,不動時寂靜如山,舉戈時殺意似火! 他們是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軍團,是這個時代最恐怖的武力。 黑壓壓一望看不到盡頭的軍隊轟隆隆的前行著,像一群從地獄中放出的惡魔軍團,露出森然嗜血的獠牙,一言不發,在窒息的沉寂中大踏步地向著底比斯的方向前行著! 馬伊坐在戰騎上,看著這片殺氣騰騰的軍隊,喟然一聲長歎:“在這樣的軍隊面前,就算是阿蒙神親自降臨!也是沒有辦法阻擋的吧!” …… (您的一次輕輕點擊,溫暖我整個碼字人生。17K玄幻奇幻頻道,更多精彩內容等著你!) 與此同時,在底比斯的神廟宮殿中,狂歡的人們似乎並不知道一場空前慘烈的戰爭即將來臨,他們手中高舉著酒杯,揮舞著油膩膩的羊腿,大聲的歌唱,大聲的贊美阿蒙神以及帶給他們奇跡與希望的,斯孟克卡拉。 唐川手中托舉著一個雕刻著精美圖案的金質酒杯,這個酒杯上的圖案描繪的是偉大的阿蒙神揮舞著他的戰戈與敵人戰斗時的場景。 在整個埃及,只有法老王能用這個酒杯,而此時,在底比斯替代埃赫納吞而使用這個酒杯的,卻變成了一個黑頭發黃皮膚的少年。 在知道了這個酒杯來曆,以及它所象征的地位時,唐川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誰能想象得到,他這樣一個原來只是普普通通的少年,此時竟然能夠成為一段曆史,一段傳說中的主角呢? 命運是不可預料的。 就像唐川從來沒有料到過,他竟然會來到三千年前的埃及。 就像這里的絕大多數人,他們沒有想到過,一場更加可怕的浩劫在等著他們。 神廟的宮殿中金碧輝煌,代表著底比斯貴族階級的上流人士們穿著自己平日里最華麗的衣服,佩帶著最精美的首飾,笑意盈盈的坐在大殿之中,觥籌交錯。 一場可怕的災難過去之後,底比斯的人們在廢墟中突然發現原來神靈竟然沒有遺棄他們,他們還有一個可以依賴的對象。 重新又燃起希望的底比斯人在這一個夜晚,舉城歡慶。 用大祭司埃特的話來說,他們這是用喜宴來慶祝斯孟克卡拉的降臨。 用鄭霞不無譏諷促狹的話來說,他們這是找准了一切機會來麻醉自己,來縱情狂歡。 唐川很贊同後者的說法,因為眼前的這一幕,實在是太奢侈,太奢靡了。 尤其是,這個盛大的宴會,它發生在一場災難剛剛過去之後。 在寬敞明亮的大理石宮殿之中,***通明,這些從牛羊脂肪上割去下來並制成蠟油的珍貴油燈被人在宮殿中擺放出了一片巨大的***海洋。這些燈聚在一起,少說有上千盞,它們被神廟的侍女們整齊地擱放在一個巨大的金質吊頂上,然後用吊繩紛紛在神殿的各個角落高高拉起,懸掛在空中,將這個巨大的吊燈將宮殿的每一個角落都照得毫發畢現。 穿著盛裝的底比斯貴族們一個個用各種各樣的精美首飾打扮著自己,他們穿著上等的亞麻布,質料極薄;他們的頭發上、脖子上、手上則佩帶著從敘利亞開采而來的玉石制成的項鏈,從紅海沿岸捕捉而來的獸皮發帶,從幼發拉底河采摘制成的珍珠手鐲,這些在當時巧奪天工,精美絕倫的首飾讓這個神殿充滿了珠光寶氣的貴族氣息。 在目睹了唐川所展示的強大神跡之後,底比斯的貴族們打聽到這個神秘的異族少年竟然仍然是單身,他們大喜過望之下,紛紛將自己的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後在大祭司埃特的引見下,一一與唐川見面。 瞎子和白癡都知道,這個年輕的異族,將來必定是底比斯的拯救者與統治者。 他們已經與埃赫納吞徹底決裂了,那個偏執的瘋子從來不會原諒背叛者,身材畸形的法老王已經砍下了無數個從底比斯背逃而去的阿蒙神信徒。 他們的命運與底比斯緊緊聯系在了一起,與阿蒙神聯系在了一起。 而唯一能拯救底比斯的,只有眼前這個年輕得有點過分,卻又強大得更加過分的少年。 眼前就是一個光明正大獻媚的絕好時機,在政治上面油浸無數年的貴族們,又怎麼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 “贊美阿蒙神!尊貴的斯孟克卡拉,我是孟菲斯的總督阿米阿克,很高興認識您!這是我的女兒波米爾,她和我一樣,是您的忠實信徒!” “贊美偉大的斯孟克卡拉!您的出現像黑暗天空的一道曙光,照亮了黑暗絕望的底比斯!我是阿米亞克的將軍塞流南斯,這是我的小女兒布塔,她一直希望與您見上一面!” 一個接著一個的貴族帶著他們的美麗女兒,像川流不息的尼羅河水一樣,從唐川身邊經過。 唐川看著這些貴族們像一群皮條客一樣,熱情洋溢地向他推薦著自己的女兒,他覺得自己簡直像做了一場荒謬的大夢! 打扮得美麗異常的貴族女孩們,她們火熱大膽的目光在唐川的身上來回搜尋著,像森林中游弋的母豹。如果不是她們已經見識過這個少年近乎神靈一般的力量,只怕以她們的熱情,早就一擁而上,用胭脂粉黛、臀波乳浪將這個年輕的死靈法師給淹沒了。 好容易將底比斯的貴族們一一打發,神廟中的侍女手中端著石質的托盤又川流不息地走進了神殿之中。 這些侍奉埃及眾神的女孩都是從平民階層精挑細選出來的,大多容貌秀美,身材婀娜,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麗。她們扭動著纖細的腰肢,極少布料的衣服一點也遮掩不住渾身的春光,為她們秀麗的面容平增一股妖冶的氣息。 這批侍女分為兩種,一種走在外側托著盤子送上佳肴美酒,另外一種則是頭戴花環,手中提著一個精美花籃的侍女,她們會用柔若無骨的手從花籃中撚起一小塊芬芳的油膏放在每一位貴族的頭頂。 唐川看得好奇,忍不住問鄭霞這是什麼風俗。 鄭霞掩嘴笑道,埃及氣候炎熱,許多埃及人不忍長發的困苦,大多都剃了光頭,戴著假發。這些神殿的侍女將芬香的油膏放在他們頭上,隨著宴會的進行,這些油膏開始融化,滴在假發上面,會讓人感覺到清涼舒爽,香氣宜人。 唐川恍然,忍不住感慨這些埃及人對于享樂之道的精通。 這些神殿的侍女為大殿的貴族們以及唐川和鄭霞送上精美的食物和酒水,一些侍女還會在為一些高官貴族送上酒水的時候親自為他們倒上香甜的啤酒與葡萄酒,然後打情罵俏一番,惹得這神殿之中笑鬧聲不絕于耳。 其他貴族尚且如此,唐川的跟前就更不用說了。 年輕英俊的少年總是容易獲得異性的青睞,更何況他本身又是一個如此強大的人物? 一些自恃年輕漂亮的侍女們端著最美味的酒釀和最香氣撲鼻的食物,送到唐川的跟前,眼波流轉地飛幾個媚眼,只待少年的眼睛望向她們一眼,便喜笑顏開而去。 鶯鶯燕燕圍繞在唐川的身邊,倒把一些年輕的貴族羨慕得眼睛發紅。 偏偏當事人冷著一張臉似乎對眼前的鶯飛燕舞都視若無睹。 這倒不是他是一個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而是比起這些美豔的少女來說,這些古埃及人生活之奢侈奢靡,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這些侍女端上來的石盤中,上面乘放著金質的盤子、碗和乘湯的小杯。這些盤子里面放著的是烘烤出來的羊肉、牛肉和鴿子肉,甚至還有一種尼羅河中捕撈上來的一種極為罕見的小魚,就連見多識廣,精通古埃及學的鄭霞都不認識這是一種什麼魚。 這種魚極小,有點類似黃花魚,通體為黑色,貌丑,刺極少,入口肉嫩即化,味道鮮美之極,唐川只吃了一口便贊歎不已。在這滿滿一桌菜肴中,除了肉類和山珍以外,最受歡迎的是一種用無花果、葡萄、李子、棗和西瓜拼成的水果拼盤,以及一種叫葛首的葉類蔬菜。 這川流不息的流水席,一樣接著一樣的菜肴送到每一個貴族們的面前,各種各樣的肉類不絕送上,五花八門的山珍野味像變魔法一樣層出不窮,直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唐川一聲感歎,他沒有想到三千年前的古埃及人,他們的生活居然如此富貴逼人! 鄭霞告訴他,其實這些貴族們吃得山珍海味,看似奢侈,可他們治下的百姓日子過得並不艱難。 在古埃及,在埃赫納吞時代之前,在正常情況下,再窮苦的埃及人也不會餓著肚子,他們家中的餐餐有肉,頓頓有酒,足以讓他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哪怕是在大水大旱的災難天氣,貧苦的農民也能通過勤勞的捕魚、狩獵和采集來找到足夠的食物。 這里就像一個理想世界的烏托邦! 物質文明極度發達!! 這些貴族們一只手抓著油膩膩的肥羊腿,另外一只手則舉著裝滿了啤酒的金杯,開懷大飲。 哪怕就算是在三千年後,香港的黑道大亨何永強的家中,唐川都沒有看見過如此排場! 唐川正感慨中,卻見一聲悠揚的音樂聲響起,神殿的美貌侍女們,手中捧著各種樂器,手舞足蹈地緩緩而出。 這些侍女們她們有的穿著亮麗的連衣長裙,這些衣裙上面掛著五彩粼粼如同鱗片一樣的飾片,將她們玲瓏的身材雕飾得曲線分明,如同尼羅河中游弋的美人魚。她們當中還有的人穿著極少的衣服,僅僅遮住羞處,身上裸露的肌膚則塗抹著特制的金粉,她們手捧著各種樂器,雙簧管、小號、大鼓、手鼓和形似人手的小象牙拍板,吹吹打打,演奏出節奏感極為強烈的優美音樂。 這種起源于祭拜埃及女神哈托的典禮上的歌舞,頓時吸引了神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雖然底比斯剛剛經曆了一場劫難,可是這些從懸崖邊緣生存下來的人們,他們仍然沒有忘記縱情享樂。 就算是唐川這樣初來乍到,對這群人完全不了解的人,他都能看出來:這樣奢華腐朽的生活,已經深入到了這里每一個人的骨髓之中。 可是,很快,唐川的注意力便從這種異于尋常的奢華中擺脫了出來。 因為他看見這些載歌載舞的舞女們,當中最前面的一個,正是莫葉塔蒙。 莫葉塔蒙在眾人的眼眸中微微抬步,婀娜多姿的身子步入這通明透亮的大廳之中。她每行一步,頭頂上戴著的金色彩冠上的金鈴便會叮當清響。這聲音在這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聲中,極為協調地應和著節拍。 唐川只聽見叮令叮令的聲響,這聲音由遠及近,似在沙漠中的一絲駝鈴聲,在他的心田中灌入了幾分清甜的泉水。 莫葉塔蒙且行且舞,眼波流轉,眼神嫵媚,似在微笑,微笑中又帶著幾分期盼,似在尋人。待她看到那個氣宇不凡的少年端坐在席間目瞪口呆直視著她的時候,莫葉塔蒙突然綻放一個笑容,在這金碧輝煌通明透亮的神殿之中嫣然一笑。 唐川頓時癡了! 這群舞女一出場,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本在縱情暢飲的貴族們紛紛停下了手,專注地看著場上的舞蹈。 四周寂靜無聲,唯有音樂聲、鼓點聲和手舞足蹈的節拍聲清脆入耳。 一聲低低的鼓點咚咚響起,那聲音極細極微,卻引得人不由得豎起耳朵去聽,但偏偏這鼓聲在擊鼓的樂女那里敲得若斷若續,若隱若現。 莫葉塔蒙和舞女們也隨著這輕輕的鼓點開始舞動著自己的每一個關節,那動作像是在動,又像是沒動,只是伴著那聲音已響滿了整個神殿之後,唐川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個女子已經由一個姿態變成了另一個姿態。 莫葉塔蒙緩緩地舞,她那身材在透明透亮的大殿之中之中有一種絕世的窈窕,她那一舉手一投足都有一種儀象萬千的風流。 這種風流虹垂霓動、曼妙萬方,把眾人看得得抓耳撓腮,口中垂涎,只把唐川看得目瞪口呆,目眩神迷。 忽然,在那緩緩的鼓點聲中,錚錚響起幾聲清脆的鈴聲,這聲音像一只輕柔的手,托著莫葉塔蒙的雙足開始動了起來,也仿佛托著眾人的心開始舞動了起來。 以莫葉塔蒙為首的舞女們,她們手腕和腳踝上都戴著一個精美的銀鈴,她們一揮手,一跺腳,便發出一股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個聲音迎合著她們身後的音樂與鼓點,交相呼應。 莫葉塔蒙輕旋、折腰、甩手、云步,動作優雅而富有韻律,她身後的鼓點節奏也變得越來越強烈而充滿力量,女性的陰柔與鼓點的陽剛在這一刻,形成了完美的融合。 她那輕盈曼妙的舞姿竟讓眾人一時都看得犯了癡,入了魔。 莫葉塔蒙在這樂聲中翩翩起舞,那樂聲時而輕微如和風細雨,時而激昂如大川飛流,而莫葉塔蒙的舞姿時而輕柔優雅,時而奔放熱情。她那開叉極高的短裙下赤裸的雙足白皙潔致,真如仙子的凌波微步。 唐川癡癡地看著那白皙的雙足,只覺得這不似一雙該踏步于這紅塵之上的仙足。但長著這一雙足的女子,也只有在這紅塵的荊棘中趑趄而行。 忽然間,莫葉塔蒙一記大旋身,腦後如瀑布一樣的黑發如水幕一般潑灑開來。她烏黑的亮發折射著神殿中的五彩光芒,全身都似籠罩在這五光十色的流蘇之中。 在這個時候,唐子玉卻看見在那流光溢彩的燦爛之後,那舞動的女子明眸皓齒地沖他一笑,其笑嫣嫣,其意陶陶。 你知道麼? 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像已經認識你很久很久。 雖然我不認識你,可是當你看向我的時候,我卻覺得自己已經獲得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一見鍾情還是命中注定。 我所知道的是,我會在這個舞蹈中,將自己的一切,全部都奉獻給你。 陌生,而又熟悉的,斯孟克卡拉…… 看著這雙似乎會說話的眼睛,那一瞬間,唐川只覺得自己宛如置身于空曠黑暗的天地之間,看見那靈犀閃動的光亮。仿佛在靈魂深處一根從未觸動從未撩撥過的一根細弦,在那不經意間被輕輕撥響,被柔柔地撥動,發出那溫暖而沁人心田的靈聲。 這笑容有種毀天滅地的力量,可以讓無數的男人為了她而去死而複生,生而複死! 那一霎那間唐川才真正明白,什麼才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就仿佛無數個夜夢中,周群入夢而來,對少年的嫣然一笑,令他能慨然赴死,百戰而不旋踵! 看著這絕美的一張面孔,兩個不同時空,不同地點,卻一模一樣的面孔突然間重合在了一起,唐川忽然間心頭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女人,她會是周群的前世麼? 再聽那這神殿之中樂聲溶溶,每一個樂音都似托起了莫葉塔蒙的蓮足;周圍那些擊鼓的女子,鼓點陣陣,每一記鼓點都似捧起了莫葉塔蒙的身。 這一舞直有一頓飯的工夫,忽然這些伴樂的舞女們猛然收指,樂聲鼓聲也隨之嘎然而止,莫葉塔蒙于急旋中也猛地一停。 唐川雖見莫葉塔蒙的身已經停了,可是她那如瀑般的黑發,仍然在空中兀自飛舞,輕輕揚揚,飄飄灑灑,映襯著五彩的燭光,如一串鮮豔的彩霓猶自在他的眼中飄著,動著,仿佛莫葉塔蒙仍然還在他的眼中,心中,隨著那隱隱約約,輕輕淡淡的樂聲而舞著。 年輕的死靈法師在這一場穿越了時間,穿越了空間,甚至穿越了命運的舞蹈中,癡了,醉了! 整個神殿大廳寂靜得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被莫葉塔蒙的這一舞給驚得呆了。 這個女人,她的身後雖然有著同樣年輕貌美的女人在翩躚起舞,可是當她們與莫葉塔蒙站在一起的時候,她們卻像眾星拱月一樣,全部成為了她的陪襯品。她們的美反而成就了莫葉塔蒙的出塵與不凡。 這個方才用生命在舞蹈,用靈魂在訴說的女人,她一舞傾心,一笑傾城! 唐川呆呆地看著莫葉塔蒙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羞意,走到了唐川的面前,她緩緩地摘落頭上的發冠,雙手捧到唐川的眼前,低著頭,渾身帶著一絲不可抑制的顫抖,輕聲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才說出來,整個大廳的男性貴族們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 唐川看著這發冠,有些不解。 一旁的鄭霞推了他一下,語氣古怪地嗔道:“你在發什麼愣啊?” 唐川扭頭問道:“她在說什麼?” 鄭霞滿臉羨慕的笑容看著莫葉塔蒙,緩緩地歎了一口氣:“她在向你求愛!” 唐川猛的一驚! 他突然扭過頭來,盯著面前羞澀忐忑得不敢抬頭的莫葉塔蒙,那熟悉而又美豔的面孔,讓這個年輕的死靈法師,心跳如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