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曲陌離歌
冷墨簫見到突然出現的兩個修士,也不惶恐,心思流過百轉.他並沒有提前開口話,他只是靜靜的望著對方,等待對方的詢問.果不其然,靈空按捺不住性子,便當先開口問道:"羅家村全村之人皆已全部死絕,你又是何人?"
冷墨簫頓了一會,然後以沙啞的聲音回答道:"我名冷墨簫,羅家村唯一幸存之人."
"唯一幸存之人?那羅家村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我昨日去省城探親,今天一大早便早早的趕回,卻發現整個羅家村已經殘骸遍地.再沒了一個活人."冷墨簫不知道為何在他睡覺之際竟察覺不出外面發生的一切,他更不知道那血魔子為何沒有殺他.冷墨簫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又讓他如何解釋,是以他方才編出了這麼一段假話.
冷墨簫所雖是假話,可話語中卻帶著濃濃的悲傷,那悲傷濃的似乎再也化不開來,仿佛天地之間所有人都拋棄了他,獨獨只剩下了他一人的存在.
那悲傷是真的.喪親之痛,比任何一切都來的痛苦.
"探親?你真當我們是傻子嗎?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靈空冷笑道.
"有就是有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冷墨簫也是一聲冷笑.他也不是,不也不是,橫豎都一樣,再加上喪親之痛更是讓他心如死灰,是以話的語氣並不怎麼好聽.
"子,你話也太過狂妄了吧?"靈空見冷墨簫如此不識好歹,便欲拔刀相向,想要給他一個教訓,以儆效尤.
"師弟你別沖動,師傅曾交代羅家村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告訴他,現如今整個羅家村只剩下了這冷墨簫一人,不如帶他回去見見師傅,我們對上面也好有個交代."靈金神識傳音,趕緊阻止了靈空的沖動行為.
"哼,現在就暫且留著你,等見了師父之後有你好看."靈空惡狠狠的道.
冷墨簫只是投以冷眼,並沒有話.
"這位冷家兄弟,麻煩你隨我回一趟青云宗見我師父一面,來我飛劍之上,我帶你飛行,很快便會到的."靈金一邊著,一手招出了飛劍.
他手指掐訣,那飛劍竟"嗚嗚"的發出一聲爭鳴,直要破空而行.
冷墨簫望著那幾欲飛空之劍,目露精光,心中思索道:這就是修士的飛劍嗎?
"冷家兄弟,上來吧,你只需緊緊抓住我便可."靈金耐心的道.
冷墨簫抬頭望了望靈金,淡淡的出了三個字:"我,不走."
靈空見冷墨簫如此怠慢,怒聲喝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靈金眼中也是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只是很快便被他壓了下來.他問道:"這是為何?"
"你們幫我把全村人都火焚了,葬在一處,我便跟你們走."冷墨簫再次抬起了頭望向了靈空二人,目光平靜卻是十分堅決.冷墨簫雖不知眼前二人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他料定了眼前二人定是有事相求.
"你……"靈空聽聞氣的直欲殺了眼前之人,想他堂堂青云宗太上長老的弟子,何曾被一凡人指指點點.
靈金也是不喜,只是他攔住了他那幾欲伸展拳腳的師弟,望著冷墨簫道:"你,確定?"
"我確定."輕輕的三個字平淡如水,卻是那般的堅定,不可動搖.
靈金與之冷墨簫對視片刻,短暫的瞬間卻猶如電火交織.
靈金思緒百轉,略一沉吟,便道:"好吧,就依你所."
"師兄,你……"靈空氣的直欲跺腳,想要勸師兄放棄這個想法.
"師弟,莫要多,我們去把那些尸體搬過來堆在一起焚化了吧."靈金揮了揮手便當先走了過去,把那些尸體一個個搬了過來.
靈空見狀也無任何辦法,他狠狠地瞪了冷墨簫一眼,便也幫著靈金搬了起來.
冷墨簫笑了.
很平淡的一笑,只是那一笑在靈空二冷眼中卻是那般的刺眼.
寒風呼嘯著吹著,吹過了千山,吹過了萬水.大雪紛紛揚揚的灑下,落下了遍地的傷痕.
一盆火在羅家村里悄悄綻放,如那黃泉之上的彼岸花一般,一生只能綻放一次,而那一次它卻綻放了它最後的芳華.
黑霧嫋嫋,絲絲縷縷糾纏在了一起,難以割舍,難以分開.如那三生石上的愛戀,糾纏三世,卻始終無法忘懷.
冷墨簫的眼中充溢了淚水,淚眼朦朧.恍恍惚惚間,他竟似看到了兒時的伙伴在向他招手,親昵地喊著他的名字.回蕩在耳邊的是他們的聲音,是他們的歡笑,縈繞,盤旋,悠悠的飄蕩著.
他仿佛聽見了他的父母在喊他吃飯,一聲聲"簫兒"是那般柔和,唯美動聽.
他看見了他的父母對著他笑著.仿佛他一個轉身,便能回到過去.重新聽聞那笑聲,回到那溫暖的懷抱.
想回到過去,試著讓那故事繼續.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又有誰能回到過去,回到那天真無邪的年少時光?
爹,娘.你們舍得留下簫兒一個人獨活嗎?
冷墨簫默默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看著那顏變白骨,看著那尸身變為灰.世間有萬物,是否還會存有他們的一粒浮塵?
淚不覺間流了下來.一滴滴仿佛看透了人世炎涼.
他把村民的骨灰心翼翼的收集了起來,全部埋在了一處.一個個用樹木做的墓碑排成了一列.
羅大媽之墓,羅家大嬸之墓,安然之墓,祺祥之墓,羽茶之墓……署名皆是冷墨簫一人!
他的心在顫著,他的手在抖著,他的淚在流著.
全村所有人的墓碑皆是他一人所刻,他每刻一個墓碑,他的心便更加的疼了.
他的父母並沒有和全村人葬在一處,他把他們的墓碑放在了他家屋舍的右邊,他記得他時候每一次在村中玩水之時,他的父母便會站在屋舍的右邊靜靜的看著遠處的他,看著他笑他們便會覺得幸福.只是這一看眨眼便是十五年過去了.
在刻到他父母名字之時,冷墨簫的手顫抖的越發的厲害,心在撕裂,似乎他刻的不再是那墓碑,而是用著自己的雙手在心中劃下了道道傷痕!
先父冷英豪,先母靈素之墓.兒冷墨簫.敬立!
他默默地看著那墓碑,良久良久.
他只是那樣靜靜的看著.
淚一滴一滴灑下,似那洪水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靈空與之靈金站在他身後也是沉默無,似乎連他們都感受到了眼前這一少年的悲傷.
冷墨簫漸漸的跪在了地上,輕聲地喊道:"爹,娘."短短的兩個字,卻包含了太多太多.有著對過往的追憶,有著失去的疼痛,也有著戀戀的不舍.他,不跪天,不跪地,他這一生只跪他爹娘!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現在無法親手手刃仇敵為你們報仇.但,我冷墨簫終有一天會提著血魔子的頭顱親自再來拜祭你們!
冷墨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對著靈金道:"我們,走吧."
大雪紛紛揚揚的灑下,似乎正訴著一曲離歌.離別的歌,是誰在那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