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ACT 2

視野之中充滿了漫天飛舞的閃亮光點.

還是一幅全世界就只有我看得到.既殘酷又充滿幻想氣息的光景.

運發光點全都是她的寶貴記憶.

而這些記憶則接二連三地消融于空氣之中.

差不多這樣就夠了吧?我這麼想蕃.並輕輕闔上雙眼.

"怎,怎麼了嗎?"

少女有點擔心地出聲詢問,完全沒察覺到自己身為被害者的事實.

我並不是一個有資格接受你關心的女人啊.

"咦?奇怪,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嗚!對不!"

我對她那疑惑地關始確認周遭狀況的身影感到羞愧,只能逃也似地趕緊離開現場.

明日香學姊的眼神,顯然是見到陌生人的狐疑目光.

這只是針對我們遲到一事所做的小小反擊……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然而學姊身上絕對沒有散發出那樣的感覺.

"明日香學姊?"

當我重新叫出學姊的名字並往前踏出一步時,卻見她整個身子頓時微微一僵.

那是對我們有所防備的眼神.

不要靠近我——那雙悲傷的限神無聲地呐喊著.然而一看見我們止步不前,她卻又仿佛強忍著一股幾乎瘋狂的情感似地緊緊咬住嘴唇.

強烈的似曾相識感.

明明早已對某事絕望﹒卻怎麼也無法完全拋棄希望.

盡管懷抱希望,但卻又摻雜著一絲絕望.

照這樣子看來,分明就跟初次相遇時的學姊一模一樣嘛.

"請問,你們是誰呢?"

她的眼神疑惑地飄搖不定,完全將我們當成了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這難不成是……

"……喪失記憶?"

沙耶姊好像也歸納出跟我一模一樣的結論.

只見沙耶姊臉色大變地跨步走向學姊,一把抓住她的衣襟.

"我問你,你說得出自己的名字嗎?"

"咦?那個……"

學姊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態反應不過來,只見她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懼怕神態.

"快點回答我!"

"我,我叫觀田明日香……"

在沙耶姊劍拔弩張的逼問之下,學姊只好開口回答.

呼.總之學姊好像還記得自己的事情.

不過,卻也可以肯定學姊顯然十分反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嗯,並非全生活史健忘症……嗎?抱歉得罪一下."

"咦!?呀!你!"

"嗯~~!?沒有外傷.難不成是心因性?但照理說應該……"

"你,你干嘛突然對我動手動腳啊!?"

雖說學姊很理所當然地邊整理被搓揉得亂七八糟的秀發邊出聲抗議,沙耶姊卻完全不予理會.她先是就此抬頭仰望天空,接著食指仿佛在半空中刻劃文字一般,忙碌不堪地開始動了起來.

沙耶姊好像完全進入'思考時間’了耶.

或許該說是身為超級天才的集中力特質吧,沙耶姊動不動就會像現在一樣全心投入自己的思考當中.

平常雖是個有暴力傾向且蠻橫不講理,還滿令人傷透腦筋的表姊,但在這種緊要關頭卻真的相當可靠.

"————"

沙耶姊的嘴角不時地微微抽動.那並不是要講給誰聽,八成只是下意識地自思考中傾泄而出的自言自語罷了.雖然絕大多數都是我這凡夫俗子完全無法理解的玩意兒,但其中卻摻雜了唯一一個耳熟的字詞.

沒錯,那是最近才剛聽過,而且絕對不可能漏聽的不祥字詞……此時,我完全制止不了直竄背脊的寒顫.

依照原訂計劃,接下來大家要一同搭乘巴士,前往郊外的市立大型休閑游泳池盡情玩耍,但現在己經沒那種閑情逸致了.

我們半強迫地說服了疑心重重的學姊,將她帶往附近的一間家庭式餐廳.幸虧有沙耶姊及聰里在場,假如只有我跟信司的話,八成只會被認為我們是在搭訕而嚴加回絕了吧.

由于距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因此家庭式餐廳內幾乎沒什麼客人,呈現門可羅雀的樣子.總之我們先挑選窗戶旁邊的餐桌入座,點了跟人數一樣的飲料自助吧.

隨後我們彼此自我介紹,接著進行質疑問答.將藉此打聽出來的情報彙整之後,我們發現單姊雖然能夠流暢地講出自己的姓名,生日,家族成員,住址和電話號碼等個人情報,不過……卻認定現在的自己是個國中三年級的學生.

沒錯,這代表現在的學姊﹒是尚未跟我們相遇的學姊.

"二○一一年……"

啜飲一口烏龍茶稍作休息之後,學姊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嘀咕著說道.除了自我意識十分清晰之外,大概也還覺得有點不切實際吧.原本是身處秋意深濃,冬季悄然接近的時節,卻突然被丟進陽光熾盛的仲夏世界,就連學姊似乎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記憶確實有所缺漏.

"各位都是我的朋友……沒錯吧?"

學姊不太有自信地開口確認.

隱約瞥見學姊兩年前的心境,我的心頓時揪痛起來.

這個時候的學姊始終都是孤單一人.同時還認定今後再也永遠擺脫不了形單影只的宿命.

我想告訴她事實並非如此.

啊,對了.

"學姊,你看這個."

我操作手機,讓熒幕顯示出大概一個多月前在我老家鄉下所拍的照片.那是學姊,沙耶姊及聰里穿著泳裝在河邊玩耍的個人珍藏照片.

"哦~~看起來還滿開心的嘛~~"

坐在旁邊的信司也伸手搭著我的肩膀,探頭窺視手機熒幕.

要是沒有記憶的話,就算看了照片或許也無法有所體會,但我想起碼也能藉此傳達出我們其實相當要好的訊息才對.

信司又更進一步老練地用他的手臂勾住我的脖子.拜托,根本就沒必要在這宣傳我們之間的死黨情誼吧.感覺實在有點悶熱……

"你就這樣把我當成局外人……是吧!"

……咦?話說這家伙當時好像並不在場耶.

"為﹒什麼!總是只有你嘗到甜頭啊!?"

"咕喔!"


"你為什麼沒找我參加這麼精彩的三名美少女現場泳裝秀!?"

"那,那是突然敲定的……"

"換句話說,算你走狗屎運是吧,你這色胚!"

"勒,勒,勒,勒太……"

勒很緊勒很緊.

嗚哇!?再繼續出力真的會很不妙耶!你勒到我都快發不出聲音了說!信司你這家伙,難不成真的想要殺了我嗎!?

是說現在並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機吧!信司這家伙真的明自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噗.嘻嘻嘻."

忽聞一陣笑聲傾泄而出.

看見我們這麼難看的爭辯場面,學姊頓時覺得很可笑地輕掩嘴角.

"看吧,你害我被觀田學姊嘲笑了啦!"

信司一邊開口咒罵,卻也悄悄使了個只有我才捕捉得到的眼色.

啊,話說,這或許是我今天第一次看見學姊展露笑容.

也是啦.對現在的學姊而言,我們只是一群陌生人罷了.在這種莫名其妙地遭到外人團團包圍的狀況下,想不緊張也難.

信司這家伙是因為察覺到這點,才刻意搞笑給學姊看嗎?信司這種善解人意的特質,老實說真的令我感到十分羨慕.

但是,認真勒住我脖子的行動未免也太超過了吧.

"啊,對不起.我這樣笑很失禮吧……"

集眾人視線于一身的學姊,有點難為情地羞紅雙頰低頭說道.

……明明用不著道歉啊.

"好了好了,開玩笑也差不多該結束啰."

沙耶姊宛如帶隊老師一樣拍拍手控制住場面.

說得也對.剛才那段足以舒緩學姊緊張情緒的鬧劇,非但沒有白費工夫,反倒該說是相當有益的行動,但卻也絕非能夠抱持樂觀態度的狀況.

"既然大致上也已經摘清楚明日香的狀態為何,再繼續待在這里東扯西扯也無濟于事啊.總之還是跑一趟醫院再說吧……只不過,若我沒猜銷的話,事態不太可能因此而獲得好轉就是了."

本來或許會因為各項繁瑣手續而耗費過多時間,但沙耶姊適時動用了人脈,讓事情相當有效率地被處理完畢.然而等到醫院的檢查全數告一段落之際,太陽早已沒入地平線底下,戶外己被黑暗所籠罩.

也因為夜色已深,沙耶姊的秘書,涼原小姐開車前來迎接我們,于是我們就決定搭乘便車踏上歸途.

涼原小姐的愛車是一輛以圓滾滾的特大號車頭燈為注冊商標,很容易受到女性青睞的可愛白色多功能休旅車.

只見一台像我這種凡人根本看不出所以然的器材被收在紙箱之中,就這麼大剌剌地坐鎮于後座後方.當然啦,由于不能搬出車外丟棄,導致我們似乎沒機會拉出收納在後座底下的第三排座位.

坐在副駕駛座的信司,則是打從剛剛開始便喋喋不休地猛發牢騷.

"這種坐法不行吧?這絕對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則了啦."

"嚴格說來或許是違反法則,但這輛車的乘客數量為七人,聰里小妹也有著一副未滿十二歲的外貌.八成也能得到警察先生的諒解吧."

涼原小姐一邊操縱方向盤,一邊若無其事地回答.顯見她好像是個看似做事條理分明,實則不拘小節的人.的確啦,要不是這樣的人,大概也無法在水准超乎常人的沙耶姊身旁擔任秘書職務吧.假如她只是個正經八百的人,絕對會罹患胃潰瘍.

所以說呢——

包含我在內的四個人將休旅車後座擠得水泄不通.我在正中間,沙耶姊坐我右邊,明日香學姊坐我左邊,而聰里則是端坐在我的兩腿之間.(吐槽:誰來幫我壓制一下心中的殺意)

當然啦,好孩子絕對不可以模仿這樣的坐法喔!

在狹窄的車內空間,兩名年長女性的體溫明確地透過相互接觸的肩頭傳遞過來;而剛好位在我鼻頭前方的聰里,秀發又散發出一股迷人香味.這種非比尋常的狀況,已經搞得我整個人暈頭轉向了.

而,而且還沒完喔.

"我,我說聰里啊.你可別動來動去喔."

要是她坐在這個位置上亂扭亂動的話,會剛好磨蹭到我的重要部位啊!雖,雖說我絕對不是所謂的蘿莉控,但要是那一帶受到刺激的話,男人這種生物無論如何都會表現出生理反應哦!

假使,假使實際上真的發生這種情形的話,那我就算切腹自殺也算死有余辜啊.這是個攸關男性尊嚴,不管怎樣都必須全力設法回避的事態.

"知道了."

"喂喂喂喂!?你為什麼反倒往後靠在我身上啊!?"

"坐深一點比較不會搖晃吧?"

面露茫然表情的聰里如此回答.天啊,她那雙純真的眼神,反而讓我更加體悟到自身思想的汙穢程度,看得我心好痛!

而且聰里這小鬼還很開心地任由尾巴搖來晃去.真是有夠天真無邪啊.

"你這混帳!太不公平了,我真的受不了了!為什麼,為什麼就只有這家伙能嘗到甜頭!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信司伴隨著辛酸血淚,夾帶怨恨地持續揮拳毆打自己座位的椅背,那模樣實在很可怕.這已經到達詛咒的境界了耶.

"夠了——!信司你很吵耶!"

"唔……是."

被崇拜的沙耶姊大喝一聲,信司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嘴巴.只是話雖如此,他看起來分明就是一副還沒釋懷的模樣.那雙瞪視著後座的眼神,顯然散發出強烈殺意啊!

我,我也不是自願置身在這種狀況底下好嗎!呃,這句話打死我也說不出口就是了.

附帶一提,坐在信司旁邊的涼原小姐則是偷偷松了口氣.要是有個人在旁邊毆打自己愛車,還不斷嚷著"去死吧"之類的字眼,肯定會感到很不舒服.

接著只見刻意清了清嗓子的沙耶姊折彎大拇指,豎起其余四根手指頭給我看.

"話說,會造成人類喪失記憶的原因大致上共有四種.而根據醫院的檢查結果來看,關于其中由外傷引起,罹患疾病所致,以及服用藥物所引發等三項原因的可能性趨近于零.因此醫生診斷或許是最後一項原因所致."

"總之,沒有外傷真是萬幸."

雖然只要提及喪失記憶就必定會聯想到頭部受傷,但這種狀況其實相當危險.因為在頭部遭受重擊後仍舊精力充沛地生活了一段時間,結果卻在某天突然死亡的案例並不罕見.無需擔心學姊會發生類似意外,實在是不幸中的人幸.

"那,最後一種原因是?"

"壓力.而且是那種不封印記憶就會引發精神崩潰的強烈壓力."

"……啥?"

沙耶姊這番話害我忍不住發出傻眼的聲音,接著轉移視線望向學姊.

嗯,學姊果然美若天仙啊.

現在的學姊儼然就跟我對她一見鍾情時一模一樣.洋溢著一股虛幻而脆弱的氛圍,仿佛就快從我面前消失不見,有如繽紛的落櫻一般.

可是……

我用手機熒幕再度顯示出剛剛那張在鄉下拍攝的照片.雖說方才我跟信司聯手上演的那出搞笑相聲讓學姊笑了出來,嗯,但那兩種笑容果然還是完全不同啊.

因為照片中的學姊面帶燦爛笑容,栩栩如生地傳達了發自內心的欣喜之情.

比起初次相遇時的學姊,現在的她,已經能夠展露出加倍耀眼且充滿魅力的動人笑容了.

"這不太可能吧."

"嗯,其實我也不認為會是這個原因."

沙耶姊也同意我的說法.


已經能夠笑得如此開懷的學姊,會把先前跟我們一同創造的點點滴滴,視為若不深鎖心底就會導致精神崩潰的駭人惡夢嗎?我敢保證絕對不可能有這種事.

"可是,這樣一來就等于四種原因全都不符合現狀對吧?"

信司聽了我們的結論後,仿佛要確認似地,向沙耶姊拋出了這個疑問.

咦?啊啊,我懂了.

話說這家伙,除了幾乎沒參與到聰里那件事以外,在班長那件事爆發時,也因為遭到陷害而被關進拘留所啊……也難怪他不能理解這個狀況.

但我還知道其他的可能性.

因為有一群人,身懷超越世俗常識的奇特力量.

也就是《越界奇才》的存在.

"啊,喂喂,學姊.早安啊."

'早,早安.你是……’

"我現在人在學姊家門口."

'咦咦呼’

二樓某問房間的窗簾微微拉開,學姊從縫隙間探出臉來.可是她才剛跟我四目相交,便仿佛難為情似地羞紅雙頰,立刻關閉窗簾.

'為,為為為,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我家門口啊!?’

一陣顯得相當慌張的聲音隔著電話傾泄而出.

啊~~聽說女生很討厭被人看見自己剛睡醒的樣子.這樣做或許有點太過冒失也說不定,不過我還是——

"那個,因為我很擔心學姊,所以……"

昨天學姊的思緒也被這突發事態搞得一片混亂,又因為在醫院接受了連番檢查而露出濃濃疲態.于是,決定詳情暫且等到日後再談論的我們便送學姊回家休息,然後就此宣告解散.

我雖然希望學姊能像上次發生刺傷案件時一樣留在沙耶姊家過夜,學姊卻態度堅定地婉拒了這項提議.

對現在的學姊而言,我們只是一群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因此會遭到拒絕也算是滿理所當然的結果.

假使學姊喪失記憶的原因是《越界奇才》出手所致,那豈不表示學姊又再度遭受某種傷害了嗎?盡管這樣的不安顧慮始終揮之不去,但我卻沒辦法證明這個假設.學姊身上也沒有任何曾經遭受生理傷害的跡象.藉此就想一直限制住學姊的行動自由,在現實上當然不可能行得湧.

基本上呢,我們是有暗中拜托平常就很受沙耶姊關照的偵探,負責監視與保護學姊.但縱使做了這樣的安排,還是非常非常在意學姊安危的我,想說就算只看一眼也好,因此便趁著打工前跑來關心一下學姊的狀況.

'……我跟你的關系似乎十分要好呢.’

"學,學姊回想起什麼事情了嗎!?"

'不,什麼也沒有.只是你的手機號碼,在這支手機里登錄的昵稱是"小數學弟"而已……昵稱後面還附上一個愛心圖案.’

"咦咦咦!?真,真的假的!?"

嗚,嗚哇啊啊!這,這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心髒一鼓作氣開始加速跳動耶.趕緊冷靜下來啊我.照,照常理推斷,這應該代表學姊她果然喜歡上我了,沒錯吧?

"呃,那個~~請問這是什麼意思呢?"

'就算你問我,我也很傷腦筋啊.’

"說,說得也是啦!"

真,真是急死我了!

好想問!我明明超想現在就立刻問清楚附上那個愛心圖案的理由——!這根本就像一只小狗眼見美食在前,卻被主人下令待會兒才能吃的心境啊!我到底該怎麼排解這股亢奮情緒才行咧!?

'我真的……完全搞不懂這一切啊.為什麼像我這樣的人能夠交到那麼多朋友,為什麼我會展露出像那張照片一樣的笑容,甚至……我也不曉得究竟該怎麼跟你們相處才好……’

"啊……"

學姊這番話瞬間澆熄了我那股一頭熱的情緒.

我在那邊自顧自地開心個什麼勁啊?

此時自我腦海中飛掠而過的,是學姊在不久前曾對我說過的一段話——

'我呢,從前一直一直很討厭自己.討厭得要死.也沒辦法啊,因為大家都討厭我嘛.不管是家人還是同班同學,每個人通通都……’

如今在這里的,並不是我所熟悉那位高中二年級的明日香學姊,而是突然被送到'未來世界’,獨自一人懷抱著不安思緒的國中三年級女生.

"不用太刻意,只要表現出符合你內心想法的言行舉止,我想應該就沒問題了.放心吧,我們大家都很喜歡明日香學姊.絕不會對你展露出冷淡或厭煩的態度啦."

盡管也很在意明日香學姊對我究竟有何看法,但先設法除去她內心的不安,才是更重要的當務之急吧.

'喜……歡……?我這個人嗎?’

學姊以沙啞嗓聲反芻著我所說的話.

她一直一直過著形單影只的人生.當然無法立刻說相信就相信嘛.

"嗯,喜歡你啊."

因此我再說一次.用若無其事,卻是強而有力的語調.

盡管內心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盡管整個人已經難為情到臉頰都快噴出火來的地步.

然而像我這樣魡笨蛋,實在無法委婉地表達出自己的心意.

因為我覺得要打動對方的心靈,還是只能靠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才辦得到.

'~~~~唔!哼,哦~~你,你總是用這招搭訕其他女孩子對吧?’

"咦!?"

這話鋒是不是猛然轉往跟預想完全相反的方向去啦?

'反,反正你也對沙耶同學和聰里說過同樣的台詞對不對?’

"沒,沒這回……"

"事"這個字還沒說出口,我便仔細地回想了一下,突然發現自己雖沒對聰里說過'想要好好疼惜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這句話,卻有傳遞出這樣的心意;另外,印象中也曾對沙耶姊說過'比任何人都還值得信賴,是世界上最可靠,最讓我引以為豪的表姊喔’之類的台同……

'除此之外,你還忙著跟一名散發出成熟韻味的漂亮美女打情罵俏對不對?我都知道唷.雖然不曉得喪失記憶之前的我對你有什麼想法,但我並不喜歡那種喜歡到處拈花惹草的男性.’

"咿咿咿咿咿!?"

散發成熟韻味的漂亮美女……是指希優小姐嗎!?

啊啊啊!又來了嗎!悲劇再度上演了嗎!難道就連喪失記憶的學姊也會誤以為我是個花心大蘿蔔!?這是命中注定嗎!

"真,真的不是學姊所想那樣啦.我跟那位女性並不是那種關……"

辯解的話還沒說完,我突然心生疑問.

為什麼學姊會知道希優小姐的事?

學姐就連在喪失記憶之前﹒也都從未曾跟希優小姐見過面.

是沙耶姊或聰里告訴學姊的嗎?不,這不可能.昨天既沒那種談論八卦的閑情逸致,而且在喪失記憶前一天晚上講電話時,學姊不是也對沙耶姊她們前往我打工地點玩耍一事毫不知情嗎?換句話說,應該也沒人傳送簡訊告知學姊才對.

這是一則學姊原本絕對不可能得知的情報.

然而,我卻立刻聯想到理由為何.

我都忘記了……


如今在這里的,並非我所熟識那位高中二年級的學姊,而是國中三年級時期的學姊.

現在的學姊﹒……是'告知絕對無從回避之不祥事態的魔女’.

正午時分的海濱茶館簡直就跟戰場沒啥兩樣.

盡管老實說我現在根本無心打工,可是總也不能因此就害輪值表出現缺口.相處時日雖短,但我不能給希優小姐,以及許多對我照顧有加的人們增添麻煩.

只是話雖如此,我的思緒仍舊不斷圍繞著學姊的事情猛打轉.

在學校一直飽受學生們畏懼忌憚,在關于預知夢的騷動中遭到玉野襲擊,在廟會上被班長鎖定,這次更因為喪失記憶而導致《預知夢》症狀複發……為什麼偏偏每次都是學姊受到折磨呢?

學姊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啊?

好啦,盡管她有那麼一點點如同小惡魔的淘氣特質,但卻是個甚至不惜遭人忌憚,也要試圖救陌生人脫離不幸的大好人耶.

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

"總覺得你的表情有點可怕."

"咦?"

"辛苦啦.喏,喝口茶吧."

見到這只遞至眼前的寶特瓶,一陣似曾相識感旋即掠過心海.唯一跟記憶有所出入的地方,就是希優小姐面帶郁郁寡歡的神色.

我邊接下寶特瓶邊察看時鍾,發現短針已在不知不覺之間超過兩點鍾的位置.顧客數量也跟著減少,店內宛如退潮似地變得空空如也.

"有什麼心事嗎?你今天完全沒有集中精神在工作上,對不對?"

"真,真對不起."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我確實心不在焉.雖然理智很清楚在工作時間就該專心工作,盡管心里有著不能給大家添麻煩的念頭,但接連發生失誤的次數卻硬是比往常多出了好幾倍.

"心里若有什麼煩悶的話,說出來給大姊姊我聽聽好嗎?光是發發牢騷也能讓心情變得輕松一些喔."

"謝謝.可是,這句話同樣也能套用在希優小姐身上吧?"

"好痛啊~~這可真是戳中我的痛處啰."

希優小姐今天也跟我相同,一舉一動都欠缺活力.雖然並沒有像我那樣失誤連連,但該怎麼說呢,平常總是展現出相當于三人份工作量的她,今天的工作表現卻跟普通員工沒啥兩樣.

更明顯的,就是開朗笑容已自她臉上消失不見.而宛如受到牽連一樣,店內整體氣氛也仿佛燈火熄滅似地變得既陰暗又沉重.

可以肯定這人必定也出了什麼事情.

"哈哈,我的是一件無法隨隨便便開口解釋給別人聽的事情啊.只不過現在呢,我就是非常想幫幫其他人的忙.雖然明知這樣做既無法獲得原諒,我的罪孽也不會因此而消散……"

希優小姐語帶自嘲地笑了出來.那是一抹跟她極其不搭的笑容.

我立刻聯想到理由為何,那就是前天現身來訪的套裝女性.自從與她見面之後,希優小姐的神色顯然就變得不太對勁.那件事大概還影響著她的心情吧.

雖然我也有點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八成如同本人所說一般,並不是一件適合告訴我這種毛頭小子的事情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啰."

不管再怎麼說,結果今天還是讓狀況明明不太好的希優小姐幫我收了不少爛攤子啊.所以我起碼也應該說出不斷給她添麻煩的理由才對吧.此外,我也覺得假使這樣做能讓希優小姐的心情變得輕松一些,那便再好不過就是了.

"之前我曾跟你講過我有個心上人對吧?"

"嗯,你的確是有向我提起這回事呢——"

"其實是那個人喪失記憶了啦."

"咦!?"

希優小姐臉上瞬間露出一張充滿驚愕的僵硬表情.

"而且不是'這里是什麼地方?我是誰?’那種全部忘記的症狀.雖然這些事情都還記得一清三楚,但卻偏偏只有近兩年布右的記憶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呃,哦……"

或許是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比較妥當吧,只見希優小姐的眼神相當忙碌地左右飄移.

也是啦,突然聽見喪失記憶這個字眼,任誰都會不知該作何反應吧.縱使因為擔任諮商人員而做好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備,但這個話題未免也太過出入意表.實際上,現在的我也就算了,假如換成國中時代的我聽兒別人捉起類似話題,我人概會先懷疑對方所說究竟是真是假吧.

"難道說……怎麼會有這種事……"

希優小姐發出沙啞嗓聲,宛如夢囈般喃喃自語地嘀咕了一聲.雖說今天她的氣色本來就不太好,如今更呈現出一鼓作氣惡化的感覺.

盡管有點在意她的樣子,但我還是繼續接著說道:

"因為我跟她是在今年春天認識的,所以她完全忘記了關于我的一切……"

我的眼眶忍不住紅了.雖然覺得一個大男生有這種反應真的丟臉到家,但想撫平一度湧上心頭的情緒,真的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被心愛之人徹底遺忘的事實,簡直痛徹心扉.

她再也不會用那有如春陽般的溫暖視線凝視著我,那種感覺十分難受.

她再也不會用那和藹可親的甜美聲音與我交談,也令我感到痛苦萬分.

以及——

"那個人因為受到有點特殊的環境所影響,而一直獨自承受著寂寞的煎熬,直到最近……真的是直到最近,她總算才變得有辦法展露出笑容了啊……"

最悲哀的,就是再也見不到明日香學姊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

對改變不了的未來感到絕望,竭盡所能地設法要防止他人的不幸意外,然而結果卻因此而遭人忌憚厭惡.

好不容易……明明好不容易……才獲得解放……

"這樣說或許有點自大,但自從遇見我,不對,是遇見我們之後,她真的變得判若兩人.但現在……所有一切竟全部化為泡影消失殆盡……這也未免太過殘酷了."

我明明再也,再也不想讓她展現出那種心如死灰的笑法,結果卻……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干笑聲忽然自希優小姐的口中傾泄而出.

照理說在這種狀況下,我應該要大發脾氣才對.在別人認真訴說事情之時發出笑聲,未免也太過沒禮貌了吧.

可是,我卻絲毫沒有動怒的念頭.

因為希優小姐的笑聲實在太過空洞,同時又充滿了後悔之情.

"這……我居然將那麼重要的東西給……"

我的心髒格外劇烈地為之一顫.

接著忽然自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則是出自希優小姐口中,同時也是促使我開始描述學姊之事的"贖罪"發言.

這句話所代表的意思,就是希優小姐身上早已背負著某種罪孽.

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罪孽呢?答案顯然已一經水落石出.

可是,我不想再繼續深入思考這個問題.

肯定只是我這個笨蛋會錯意罷了.

然而,就算我一再告訴自己沒這回事,真的沒這回事……

現實卻總是對我們分外嚴苛.

"對不起,小數弟.奪走你心上人寶貴記憶的犯人,其實就是我……"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