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奶奶替我租了公寓,望著門口鞋櫃上ㄧ個醜醜的馬克杯,我笑了。


一年前的美術課,一向甚麼都很優秀的他,展現了有史以來最笨拙的ㄧ面。


他的作品,連美術老師也不忍給與評價,只是淡淡的ㄧ句〔林誠!你盡力了!〕


因為父母長期在外工作,養成了我獨立並且不喜歡與人交談的個性。


在班上,我總是獨來獨往,同學的活動對我來說沒有實質參與的意義,這裡只是我考上好大學的墊腳石罷了!我總這樣跟自己說。


所以,同學也都對我不以為意,除了他!他是班上的班長,永遠在和我角逐第一名,是個體育好手,也是籃球校隊裡的明星球員,是全校所看好的明日之星,一百八的身高,壯碩的身材,走過的地方總是令女生瘋狂。

這樣的他,卻在那天下午找上了我……….


〔林紫楠!等一下啦!〕他叫住了準備回家的我。


〔班長?甚麼事?〕我帶著些許錯愕與不解停下腳步。


〔這個給你!〕他遞出了今早在美術課的作品。


〔為什麼?〕我拿著手上那個醜醜的馬克杯。


〔當做我們友情開始的信物吧!〕他很大方的握上我不知所措的手,用力的晃了兩下,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雄厚掌力背後所帶著的熱情,我的眉毛不聽話的糾結。


〔甚麼?〕我趕緊的收回了快被震碎了的手。


〔唉呦!別囉嗦!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不要再一個人了!〕不知道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態來接近我,我默默的收下了那個杯子。


那一個午後,似乎連街上拖的老長的影子,也顯得莫名其妙了起來。


那個醜醜的美術作品,就這樣到了我的手中。


這一年裡,他每一天都會來找我說話,雖然他的身邊總是圍繞的許多人,他仍然會抽空出來陪我說個兩三句。


雖然我似乎沒有一次是專心在聽,喜歡看小說的我,捨不得花時間聽他說話。


〔鈴!鈴!鈴!〕電話破壞情調的響了起來,打斷了我正在回憶的傻笑。


〔喂?〕我一邊脫掉皮鞋,一手拿起電話,將鑰匙丟進那個醜醜的馬克杯裡,發出了鏘的一聲。


〔小楠!我跟你說喔!〕傳來的是小雅熱情的聲音,我按了個擴音鍵,放下話筒,隨手抓了本小說,倒在了沙發上。


小雅,是我從幼稚園就認識的姊妹淘,以前做甚麼都一起,個性天差地遠的我們,仍然可以擁有很多共同的話題,高中,她和我考上了同一所的學校,所以常常約出來,感情不比以往淡。如果可以用一種茶來形容小雅,一定就是淡淡的麥茶,放久了也不會苦澀。


但是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杯麥茶,在不知不覺中,有了雜質。


〔你說,我在聽!〕


〔我跟你說喔!我們社團要去台大交流,你可不可以去?聽說那些學長們都很喜歡看小說,我怕沒有話題,所以想邀你一起去。〕從聲音就能聽出小雅現在的神情有多麼神采飛揚。


〔嗯?喔!〕手上的小說正到了精彩的地方,恢復記憶的苗若蘭遇上了胡斐。


〔小楠你有沒有在聽啦?〕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熱門音樂的聲音。


〔有,我有在聽。〕抹茶來到了我的腳邊,靈巧的一躍,圓圓的身軀畫出了道肥肥的月牙型,以不盡完美的弧線跳到了沙發上。


〔那你到底可不可以去阿?我記得星期六你沒事才對阿!〕音樂聲停了,接著是喀擦的聲響,應該是換片了。


〔喔!星期六幾點?〕我有點不滿意的瞪著雪山飛狐的封底,居然沒有結局,好你一個金庸,騙人錢還不寫結局。


金庸小說的書背,永遠沒有劇情提要,卻還是有吸引人掏光荷包也要買下去的魔力。就像一場孤獨的單戀,就算沒有預先看到明天會如何,卻也莫名的給人勇氣走下去。


我發洩似的戳了戳抹茶圓圓的肚子。


〔早上九點在車站集合!這麼說你是會到囉?〕音樂又開始了,是韓文歌。


〔嗯。〕我用力的放下雪山飛狐,按掉擴音鍵,拿起話筒。


〔太棒了!小楠謝謝你!先這樣,愛你喔!掰!〕電話另一頭傳來了慣例似的飛吻,然後是喀擦一聲,掛斷了。


抹茶一點也不以為意,換了個姿勢,繼續夢周公去。


放下話筒,抓起浴巾走進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