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下-A)
從漱玉亭過來,入了平琉宮,往西邊宮道上走,在第一個岔路口往左拐再往前走不遠,便可看見這路前方通向一個院子,而這院子便是碧盈此行的目的地,——禦膳房.
剛進得院門,院子內一切景象都能看在眼里,院子分為左右兩塊地兒,右側是一塊空地,不過是在院角種了幾棵松樹,然而這松樹只在院角種著,中間便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襯得這處有幾分荒蕪的樣子來.院子左側是一排房子,雖是房子,還修有廊子,廊子上還掛著燈籠,燈籠是舊日的,掛在那里雨淋著早褪了不少色了.這房子皆是漆柱子綠色窗子灰瓦白牆,碧盈略略看了一眼,看見頭頭那間屋子的門邊掛著兩三個牌子,手掌那樣大,一團色的,想是當值的宮人掛上寫著自己的名字的牌子,如此一想,碧盈便知道這處房子即是這禦膳房里讓當值的宮人開工或是休息的地方.房門外的廊子的盡頭出又建了一間單獨的房子,碧盈猜想這便是供禦膳房里的太監總管休息的.走過去一看,那屋門半開著,里間垂了簾子讓人看得不是清楚,但是還能模模糊糊的看見屋里擺著桌椅坐榻,那靠著門邊的桌上還擱著一件衣服,是太監總管的衣色,碧盈發現自己沒猜錯,忍不住露齒一笑.再走一兩步,便見著前面接著一個院門,這院門開得極大,可容四五個人並排著走過,倒有半個宮門的大了.門上刷的是綠漆,早已經掉落不少,那綠色便深深淺淺的,一副滄桑的樣子來.碧盈站在院門前,想著這院門後便該是這禦膳房里的宮人們給各宮的主子准備菜肴的地方了.
此時已過了中午,午飯時辰自然是早已過了,這院子里也靜悄悄的一點人聲也聽不到.碧盈等人剛剛就這樣進了院子,也不見有當值的宮人出來詢問.等得來到了第二個院門前,一抬眼,便見這個院門前方還通著一個院門,兩個院門是遙遙相對著的.比起第一個院子里的荒蕪樣子,這第二個院子里倒是有種了些許樹木,樹枝茂密著的長著,此時天陰,院子便顯得陰暗起來.而這處院子被此處院門與第三個院門相對著的宮道一分為二,院里的屋子便是靠著左右兩旁各自建著的.屋子前方的地上沒有空著,擺上了盆栽,碧盈想著這盆里種著應該是花,但此時花未開,也看不清楚種的是什麼.碧盈也沒再看,便走進院子里去四處望了望,這里雖然也安靜著,但是側耳靜聽,還是能聽到有絲微宮人的聲音,但也不過是一陣子,想必是話聲起了後又低下去一樣,仿似水滴一下子便融進了這安靜如水一樣的環境中.
"怎麼這里是這樣安靜?"碧盈回過頭來,眉頭皺著的問道.
"回夫人,午飯時辰早就過了,宮人也早將用過的碗碟清洗擺放好,這會兒怕是去休息了,故而就安靜下來."冬萊離碧盈最近,便答話了.
"也就是這院子是清洗碗碟和擺放用具的地方麼?"
"回夫人,是這樣沒錯.左邊的屋子是擺放著碗碟等用具的,但是右邊的屋子里放置著瓜果蔬菜."
"恩?"
"每日下午宮外都會運來瓜果蔬菜,然後送到禦膳房來,不過這時辰還沒到."
"原來這還是瓜果蔬菜放置的地方."碧盈瞄了一兩眼,目光落在第三個院子里,便問"那第三個院子里是做什麼的?"
"回夫人,這第三個院子便是禦廚們忙碌的地方,飯菜都是在那里做好的,然後由宮人端出來,在這個院子按照各宮里主子的菜譜將飯菜擺入食盒里,再由送食盒的宮人到第一個院子里簽個字做個記錄,這才能送去給各宮的主子."
"記錄只記著這個麼?"
"回夫人.這記錄地時候必須要寫上這次送食盒地宮人地名字.還有要送去地地方.若不是由禦膳房里地宮人親自去送.那還要記錄下是哪個宮地宮人送地……當然.飯菜是由哪個禦廚做地.中間經由了誰地手.這也是要記下來地.送食盒地宮人要確認這些無誤了才會簽字地."
"地不錯.冬萊.那你現在就去查查今日地記錄.再看下當值地宮人是誰.悄悄地記著了.再過來回我."
"是.夫人."
冬萊應著.微微一福.轉身去了.
*****************
不多一時,冬萊便拿著一本冊子過來了,碧盈接過來一看,上面是這禦膳房這幾個月來的所有記錄.
"沒想到你還真有法子,本來是想著能看到這記錄就很好了,沒想到如今你連冊子都拿過來了,難不成這冊子隨便誰都能拿來拿去的麼?"碧盈低頭看著,邊看邊道.
"回夫人,這冊子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能看的,只是那當值的宮人與我算是舊識,賣我幾分面子."
碧盈一聽便笑出生來,抬起頭看著冬萊,慢慢道"果然不是什麼人,原來是舊識啊."
冬萊不敢亂接話,只得低下頭去,道"今日當值的宮人是榮需,與我本是同進宮的人.夫人放心,他是個妥當人,如今這會兒里頭輪班的人開始走動,在這里站著怕是不便,請夫人先到他屋子里話吧."
完,冬萊便請碧盈過去,但是碧盈略一沉思,眉一挑,厲聲問道"你借了他的冊子,他怎麼可能不覺得奇怪,就什麼都沒問你麼?"
"夫人不必過慮太多,這宮里的人各個都是極有分寸的人,自然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我如今去問他借冊子,他當然明白我是為著主子在做事,他明白他自己該怎麼做的."冬萊聽見碧盈厲聲責問,但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應答著.
碧盈聽得這話,心中不由贊賞,聲音也跟著緩了下去,但臉上似笑非笑的又道"聰明固然是好事,可別因著習慣了這樣的聰明到後面反成了自作聰明,遇事還是多想想的好.你的這個榮需雖然是個妥當人,但是此時去他的屋子里又怎麼方便,既然有輪班的人走動了,想必到處都是耳朵……"
著,碧盈看著那冊子上的登記,指著那送食盒到枚曉宮的宮人的名字,轉頭對著身旁的爾新道"這個人叫召南,我看來不如叫招禍.爾新,你比較方便,去給我把這個人帶過來,什麼話都不要多,我只給你一盞茶的時間.這不遠處便有路到商苑,我在那里等你,去吧."
爾新領命而去了,碧盈將那冊子遞給冬萊,道"你先把這個冊子拿去還了他吧,我和華音先過去."
"是,冬萊隨後便去."
然而碧盈走了幾步,又遲疑的轉過頭來,卻只是看著冬萊拿著那冊子進了屋子,而自己也慢慢出了禦膳房的院門.
"姑娘在擔心什麼,為何是要去商苑呢?"華音安靜了好久,現在這才開了口.
"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這會兒去商苑是因為那兒沒有貴客,宮人也都是貓兒似的偷懶著,不怕會被人發現."
宮道上,兩個纖纖女子的身影,若有若無.風一縷,輕衫微起,人已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