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有恃無恐(上)

第七十七章 有恃無恐(上)



"我是誰?太皇太後不記得我麼?"

康甯宮中,站著一個一身淡黃色長衫的女子.此時聽得太皇太後問話,慢慢的抬頭柔聲回話著.是如此溫柔安靜的笑顏,然而卻讓殿上坐著的太皇太後心中更是不安,只覺得沉在腦海里的那張容顏沒有因著時間流逝而徹底模糊掉,反而是益加清晰起來,到最後一笑一語都如在身邊似的,與眼前的這個淡黃色長衫的女子的身形相重疊起來.

——她是誰?!真是水蘿麼,但是,水蘿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啊!這個人又是誰?!那眉眼,那話的聲音,那笑的樣子也是這樣相似,怎麼會不是水蘿,可是又怎麼可能是水蘿……

太皇太後的心中益加煩亂,似乎同時又幾個聲音在喊,在叫,有一個聲音在承認面前的這個女子是水蘿,但又馬上又另一個聲音在否認,又忽地冒出的是水蘿的聲音……那些陳年的糾葛呵,水草一樣的蔓延過來纏死了人,讓人哪里還顧及什麼冷靜什麼面子什麼儀容,況且這些都不過是平日里裝出來的.——此刻,那殿上坐著的太皇太後在一陣窒息般的掙紮中猛地站了起來,頸上帶著的那一長串珍珠鏈子便微微上揚又落下,那珠子相碰,聲音清脆.那手上拿著的茶杯也忘記放到桌上,看來似乎她也沒感覺到手上有拿著茶杯,此時一站起來,手一擺,那杯子失去托物,便從空中落了下來,"嘭"的一聲落了地.然而所幸這殿中鋪的都是極厚的毛毯子,此時杯子便未曾破碎,只是茶水傾了一地,濕了毯子,落下陰影一般的痕跡.

"季明!!佛珠呢,哀家的佛珠呢!!拿來,拿來……快拿來啊!!"而下一秒,太皇太後忽地轉了臉看向一旁的季明問道.這聲音也是突然,又尖又刺又急又慌,而且太皇太後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溺水者般的神來,而那佛珠才是能救命的那根稻草.

碧盈臉上笑意未曾褪去,但是一對美眸中卻並無半絲笑意,只是冷冷的看著,心里嘲諷著想,"原來這太皇太後也不過如此,縱然把我當成水蘿,縱然水蘿已死了,縱然我此時是水蘿的鬼魂回來,又哪里用得著那麼害怕,一個念佛的人,又是尊貴的皇家之人,鬼避開都來不及,又不是做了虧心事怕報應上門……"

這邊碧盈正想著,那邊伺候著的季明眼看景不對,手放在身旁一側擺了兩下,那殿里候著的宮人便明白,紛紛退了下去,無聲無息的.也立即有太監動作敏捷的取來了那佛珠,趕緊遞上去,太皇太後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緊緊的抓住了.這一瞬間,手上拿著佛珠而感到安心的太皇太後緊繃著的神經忽地放松,那全身的氣力也忽地散去,身體一軟,下一秒,已經被一旁的季明扶著坐回了榻上.

"太皇太後如今如何了?"

殿中的碧盈擔心的問了一聲,然而,坐著的太皇太後已經閉了雙眼握住佛珠雙掌合十,嘴巴一張一閉的似乎在念佛,不過看那面上的神是漸漸平靜下來了.季明也沒理會碧盈,弓著腰似乎是在太皇太後耳邊著什麼,只見太皇太後平靜的面容似有變化,那閉著的眼睛動了動,卻是沒有睜開.一時之間,殿內只剩得太皇太後,季明,碧盈,冬萊和那太監五人,氣氛是冷冷清清的,狀況詭異得很.碧盈只得將目光落向別處,只見一室之內,盡是寶物.稍遠的地方且不,就近處,那殿中用紫香石玉雕成的燭台下的台上,便擺著兩個佛手狀的玉雕,玉雕上放了四五顆黑珍珠,又大又圓,想這非百年不可得也.一旁還有一件紫珊瑚擺件,這紫珊瑚是南海里的產物,非千年不可得,但故而殷朝皇宮之中也僅有兩件而已,還有一件收在南如宮中.碧盈此時看到如此的寶物,不由驚歎,只見那紫珊瑚在燈光照耀之下,散發出一絲薄薄的紫色光來.據黑珍珠含有異香,此物也本可入藥,只是太過珍貴向來只擺放于室內,取其異香做安神養身之用,而紫珊瑚冬暖夏涼的功能也為人所喜.

正看著,卻見季明已經站起來,扶著太皇太後就往殿里去.轉身前,碧盈正巧看見太皇太後微微望過來的那一眼,那眼中有冷冷一點光,卻亮得透人,仿佛是要看穿了人去.然而見得碧盈已經看過來,那目光便轉到其他的地方去,與碧盈目光錯開了.

"太皇太後可要慢著走……"碧盈心中念頭一轉,接著腳下步子邁快,兩三步已經走到太皇太後身邊,伸手便要扶.

自然.太皇太後立即抽回了自己地手.季明也不悅地正要訓斥.碧盈卻又是一笑.道."太皇太後身體不適.便讓碧盈也扶著回殿內休息吧.但若不是不適.那太皇太後您這會兒是在擔心什麼.一定要裝出這副樣子來呢?"

"哀家……"


太皇太後目光冷冷地盯著碧盈.果然已經是從剛剛地驚恐中恢複過來了.但此時被碧盈戳破.便微有惱意.一旁地季明早替著太皇太後開口訓斥道."太皇太後面前.休得放肆."

"何曾有放肆?!若是真放肆.就不會是這個樣子地."碧盈眉一挑.那臉上笑意微淺.開口又道."我今兒來這里是要做什麼.這點兒心思太皇太後是早就看得通徹地.我可是借著送禮地名義來地.既然目地沒達到我怎麼好甘心回去."

太皇太後是被氣著.一時沒有話.季明卻是剛要開口.然而碧盈笑盈盈地又道."季公公.若是放肆.我剛剛地最後那句話才算是放肆."

這話雖然是對季明地.但是碧盈地眼光卻是看向了太皇太後.而且是那種直接地對視.沒有遵從一絲宮中禮儀.太皇太後不由得"哼"了一聲.終于話.道."那可別浪費時間了.開門見山吧."

"太皇太後既然這次,那恕碧盈坦誠了."見得季明又扶著太皇太後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後,碧盈這才開了口.

"上次太皇太後暗中賜給碧盈一份大禮,碧盈可是深記在心的.但是身體未康複便一直拖到了今天,想必這段時間,您也十分憂心的吧."

"這話得有趣.哀家何曾有賜你東西,再,皇上的人,又哪里輪到哀家來憂心."

然而碧盈一聽便笑出聲來,太皇太後忍不住怒瞪過來,碧盈也不管,笑了半會兒這才停了,又道,"真是沒想到太皇太後真會開玩笑,明明是您了有趣的話,卻是碧盈的.或者是,太皇太後真會掩飾."

"放肆!"這回輪到太皇太後怒斥了,也再不管碧盈,站起身就要往殿內走去,季明便跟進跟著.

不過碧盈卻不理會,那聲音淡淡的,依舊在著話.

——"那日從禦膳房送到枚曉宮的飯菜,可惜碧盈沒多吃,真是讓太皇太後您失望了吧."

這話恍如驚雷,震得前頭走著的太皇太後身形一頓,但是隔了會兒轉過身來,臉上神如前,仿佛沒有任何變化,只聽得依舊是如先前冷冷的聲音,"你,孟碧盈,不過是個的夫人,敢在哀家面前胡亂語起來了,看來恃寵而驕這話得一點都沒錯."

"呵,太皇太後,您老了,這掩飾是不中了.然而你卻一直要掩飾這個掩飾那個的,就像是乞丐身上的衣服,到處是漏洞,什麼遮不住."

天下的女人,最擔憂的便是自己老了.而這宮中的女人,不管是什麼身份,對這個更是在意得很,最忌諱的便是有人自己老了,更何況如今碧盈是當面.


"你可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你誣蔑哀家在先,此時又是語冒犯,你可是想誅九族?!"

"太皇太後,你又可知道你這時在什麼麼?碧盈今日來,便是打著撕破臉的主意,又哪里管你冒不冒犯,對一個要取自己姓名的人,怎麼會有好話?"

"你……"

"太皇太後您歇著,別話,讓碧盈來好了.那禦膳房里的召南雖然是死了,但是碧盈手上可是有證據,只要想翻案就還能讓這一切再來一次,太皇太後意下如何呢.您若是一直否認,可別怪碧盈真的翻案了.您想想,若是一切重來了,發展下去會是如何呢?這次已經賠了一個貴人,下一次要賠誰進去?"

"哼."聽得碧盈這話,太皇太後也看出來碧盈是一副到做到的樣子,也不好繼續掩飾,但又不好承認,只得轉過頭到一邊去,一副不想看見碧盈的樣子,但這未曾辯駁的樣子,也擺明了自己是承認的樣子.

"剛剛您也碧盈這是恃寵而驕,這話沒錯,碧盈今次來也是的確是帶著這樣有恃無恐的想法的.那麼您呢,您如今雖然貴為太皇太後,手上也還握著有後宮的大權,但是除此之外,您還剩的什麼?"

"孟碧盈!你到底想什麼?"

然而見得太皇太後如此大怒,碧盈不過又是一笑,而且笑得極為無辜,開了口話,還是一副要繞著彎子下去的樣子.

——"如今殷朝的四大家族為蘇家,白家,墨家和紫家,太皇太後是李家之人,但是李家早就勢弱,如今在朝中還有誰能話?而今,偏又遇上這件事,太皇太後您如今可是落下了一個把柄啊,你可是如何作想的呢.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您看如何?"

"什麼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