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重簾悄悄無人語
見得殷晟已經進來,屋內一眾宮人趕緊福身施禮,口喚萬歲,碧盈也少不得也跟著福身,但是因著頭上珠釵等發飾早已經除下,長發垂下,此時微微一低頭那長發便從肩上紛紛垂落,遮住了半邊容顏.
"平身罷."殷晟不冷不熱的開口著,隨意的在屋子中的一張硬木安樂椅上坐下了,一旁立即有奴婢遞上一杯暖茶,但是殷晟接過來揭開蓋子一聞那茶味,便擱置在一邊的香柏木茶幾上.碧盈明白殷晟挑剔這茶,趕緊吩咐道,"還不快去給皇上沏上一杯青蘿茶來……"
然而殷晟擺擺手,雖然已經休息過,但是神還是帶著一種倦意的懶洋洋,于是那話語聽著也懶,他,"就不用那麼麻煩了,下去罷."
碧盈見殷晟倦意未曾全消,低聲吩咐一邊的冬萊,讓她去將明神的香燃起來.而自己就先用一條狀似暖兜的綢帶圍著頭,再伸手攏起散落的長發並用一根長簪子插好,這才撩起珠簾出去了.
而冬萊正好將那新沏好的茶端過來,碧盈婉婉一笑,親手去接那茶遞到殷晟面前,道,"這回可否中皇上的意
殷晟笑笑,伸手接了那茶,一聞,果然是自己慣喝的那味茶,誇贊道,"不愧是盈妃,為了朕費心了些."
而碧盈此時自然只是個夫人,哪里能有這個封號,完全是殷晟故意取笑的意思,碧盈只得裝作沒有聽見的垂著頭.正好殷晟放下茶杯,一瞥碧盈,只見她頭上的那條綢帶淡青的底,上面繡著花,圖案雖不新鮮,但是卻襯得人格外嬌俏,而且那刺繡極為精致.也不像是宮中繡工那般形式化.殷晟便又贊道,"這是哪里來的好東西……"一邊著一邊伸手要碰,碧盈作時直接反應便是閃躲,殷晟手指落了空,看見碧盈如此防著自己,仿佛將自己當成是外人一般,這樣一想不由眉一皺心中怒氣生起.碧盈猜想到自己這般反應過度殷晟定會不悅,也不敢抬頭,本想著立即要跪地請罪,但最後念頭一轉.卻是站了起來,嫣然一笑的嗔怪道,"這可是女兒家的東西,皇上可是碰不得的.再,這里面放著藥,只怕會熏了皇上地手.皇上,若是要看,碧盈這里還有一條新做的,里面沒放藥.可以一看."
殷晟不知為何,聽著這樣的柔柔的話語,那心中的不悅便無聲息的消散了.雖然臉上依舊是不悅的神,但是話時候語氣一軟,明顯已經沒有怒氣了,只道,"那就拿來看看吧……"
碧盈便對冬萊使使眼色,冬萊立即進了內屋去,不多片刻便取了一條桃色的綢帶出來,那帶上還未繡上圖案.殷晟拿在手上細細一看.過半天想起碧盈剛剛的話,問道."莫非這兩條綢帶都是你親手繡的."
碧盈垂著眼微笑,自己地東西被人拿在手上細看,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那聲音自然也低,"自然是碧盈自己做的.繡得不好,皇上莫要取笑才是."
"你也學會謙虛起來了.朕還沒想到你有這樣的繡工,可真要好好利用才是."
"怎麼個利用.要不.碧盈給皇上繡個東西?"
這句本是開玩笑地話語.然而殷晟也就順水推舟半真半假地道."那既然你有這個心.朕怎麼好拒絕.這樣自然是好地."
一旁柯凡便插話道."這秋天里氣候時涼時暖.夫人不如繡個香囊.里邊放著些藥方子預防疾病.可好?"
殷朝民間有個風俗.男女若是兩相悅.女子會給男子繡個香囊.然而碧盈與殷晟雖然不是那樣地狀況.但是碧盈想起這個風俗想起若是要給殷晟繡上個香囊還是覺得兩頰微熱.也沒好也沒不好.只轉移了話題道."皇上您這個時候想到過來了?"
殷晟眼底微有笑意.知道碧盈是在轉移話題.便不為難她.轉頭對身旁地柯凡話."這地方就與朕那處地方不一樣.又明亮又暖和.早就該過來了."
下之意是.月朝館里又陰暗又寒冷.不如琴霄館這里好.碧盈不由得一笑.因著天色陰暗.所以屋內早就點上了燈.外屋頂上垂下一個三尺高地宮燈.橘黃色地曖昧地光線將整件屋子烘得有如沐浴在陽光之下一樣.而且地面上鋪有深藍色地玉鳳飛天花樣地地毯.那燈光似乎微有被染.有幾分深深地暗色.卻也氳出一種安定沉實地氛圍來.加上爐火暖暖地將冷空氣熏暖了.怪不得殷晟這樣.
一旁柯凡也故意似的,"再加上夫人也在這里,的確是早該過來了."
碧盈此時正在殷晟對面地椅子上坐著喝茶,聽到柯凡這句話,立即被自己口里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茶水給嗆到,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而冬萊站在碧盈身後,便輕拍著碧盈的背.這樣了好一會兒,碧盈這才緩過來了,不由埋怨道,"這個柯公公,素日里我也沒給他找過什麼麻煩事,這會兒他卻來作弄我來,真是人老了脾氣也怪……"
此時誰人不知碧盈是受寵的人兒,否則這樣的話出來自然會使受懲罰的,但是如今一干奴仆都站在一旁,臉上微有笑意或者是已經在掩嘴而笑了,就連被地柯凡也笑著毫不在意的樣子,一時屋內皆是其樂融融地氣氛.
隔了一會兒,殷晟開口到,"提起這琴霄館,其名自然是因後園那把古琴而來.而朕所住的那個月朝館,則是與琴霄館一齊化自詩句而來.古人有句詩,乃獨坐幽篁里,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如今︿便是那相照者了."到這里,仿佛自己也覺得有趣,不由臉上微笑,又轉臉問著碧盈,"你地琴藝如何?"
能選進宮來的秀女自然是琴棋書畫皆通地.碧盈自然不例外.此時見殷晟問起,少不得謙虛的答道,"碧盈琴藝雖然不精,但是還略通透古曲."
殷晟一聽,贊聲"好",便讓人取來兩個暖爐,把一個遞給碧盈,一個自己拿在手上,又道,"備些清酒.我們這就到後園去."
一行人到了後園,只見那青竹被風吹動,略有瀟瀟的清蒼之聲.亭子略,自然不能一齊進去,殷晟便要坐在那亭外的石凳上,一旁便有奴仆將一塊狐毛的白色墊子墊在石凳上,將清酒置放在石桌上.碧盈此時正站在殷晟身旁,便笑道,"素來琴乃古雅之物.彈琴之時最忌諱一旁有人聲喧囂,酒肉之席,皇上您如今怎麼還要一邊聽琴一邊飲酒
"這你就不知了,這些已成了規矩,最是束縛.什麼定要清茶伴琴曲之聲,這樣不易壞了氣氛,而且能韻味久遠.但是這氣氛乃人心中緒而來,人心中淡靜甯遠,飲酒也似如有飲茶那般.如今將一切都規定好了,倒顯得做作,會使得一切浮于表象.才真正是壞了樂趣,不如隨意好.飲酒飲茶,挑一樣……"
話自一半,身後忽地響起清脆的一聲"好",接著便是幾聲鼓掌.眾人紛紛轉頭一看,竟然是芍音公主.而紫亞也跟在她身後.
殷晟啞然失笑,問道."你怎麼來了?你好,你可曾聽明白朕地是什麼意
芍音公主不自禁的瞄瞄身後的紫亞一眼.臉上的笑容隱約帶著一絲甜蜜,她女兒家般的心思便顯露無疑.人人便都知道芍音公主的來意了.碧盈也在心里想,芍音公主這會兒定是接著去看皇兄之名去看紫亞,誰知那邊月朝館無人,她便只好過來自己的琴霄館了.剛這樣想完,便見芍音公主開口話,果然與自己想的一樣,因為猜對了,碧盈不由得臉上笑意漸深.
——只聽得芍音公主道,"本宮原來要請皇兄和皇嫂移駕,去品品黎杭的美味佳肴.誰知先去了月朝館,里面靜悄悄的,簾子沉沉地垂著一點人聲也沒有,本宮想著皇兄還未曾起身,便過來琴霄館看看,誰知道這邊也是一點人聲也沒有.本宮正想,怎麼兩個人都沒起,難道就要這樣回去了.然而等得細細一聽,這才知道原來這屋子簾後無人無聲,是因為皇兄皇嫂早就待在這後園里,還發表人生高論
眾人聽著芍音公主的這一番掩飾之詞,臉上皆是笑意.芍音公主也看得出那幾分笑意後的意思,不由有點氣惱,但還是繼續下去,"雖然皇兄的那些皆是道理,不過本宮是一個都聽不明白,只覺得像是佛理一樣,繞來繞去的.不過,有一個詞本宮倒是聽明白了."
殷晟忍住笑意,問道,"長長的一大段話,只聽懂了一個詞?看,是哪個."
"本宮聽懂了隨意這個詞.不過,皇兄,你不覺得這個隨意隨意很熟悉麼?"
殷晟略略沉思了下,才道,"你是那個黎亭山上的整天隨意隨意不離口的老和尚?"
"是啊,難得皇兄還記得."
"不知他如今如何?"
"自然還是好端端的當他地主持,不如我們去他的廟里住上一晚,順便吃上他親手做的素齋.如今他的手藝愈發的好了."
"可是,這樣似乎有點急……什麼准備也沒有……"殷晟略略遲疑的道.
然而芍音公主似乎是理解錯了,或者是因為心中一直想著身後的紫亞,于是竟然脫口而出,道,"還要准備什麼,本宮都把紫亞帶來了,皇兄有了侍衛還用准備什麼……"到一半,發覺錯,不由微有羞意,便催促道,"就這樣定了,府門外都是候著的馬車,我們這就過去就好了,大概上了山便是傍晚時分,正好可嘗到那些美味的素齋……"(未宭版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