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笑的數學家 第三章 勇者與死者之謎

(整合或者再生尚存價值的肉體,是一種化整為零的朦朧美.)



犀川和鈴木升正准備開始打台球,這對湯川從南面的出入口溜達進來,四面的出入口現在只有南門是開著的.

"聽西之園小姐說你們這里在打台球,我過來看看."湯川說,"我可以加入嗎?"

犀川和鈴木表示歡迎.

重新調整好規制之後三個人便開始了.就實力而言,二個人的水平都是業余的,不過湯川是個老玩家.原本以為台球是自己強項的犀川,此時成了三個人當中成績最差的一個.

大廳里有兩張台球桌,他們選擇,綠色球,已經有一顆落進中袋了,另一桌上是顏色鮮豔的橘色球.目前已經進入了第三回合,鈴木對湯川,犀川則在一旁觀戰.值得慶幸的是,台球室沒有禁姻,而且備有煙灰缸,犀川索性點了一根.

"天王寺博士的功課做了沒?就是那個五顆球排列順序的問題."湯川壓低身體,想要讓球入袋.

"嗯,如果有是夠的時間讓我一邊抽煙一邊思考的話,我想我能解答出來."犀川說,"升,你呢?"

"我沒花太多時間去思考,思考這件事很浪費時間."

"其實剛才在紅色會客廳早,每個人都在認真的思考,可就是不得要領,最終也沒人能解答出來."

湯川的這一球失了手,干脆放下球杆,跟鈴木認真解釋起來."我想了很多種方法都不對,完全沒有頭緒.看來,只有升,西之園小姐還有……犀川老師能解答了.怎麼說呢,自從來了三星館之後,總感覺有一種烏云壓頂的沉悶呢!可能是因為天王寺博士出的難題吧!"

"不如,我們用現成的道具做個實驗吧."犀川摸著另一張球桌上印有數字的台球陷入沉思.湯川和鈴目,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之後,又把精力轉回到比賽上.

1到21啊……

犀川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集中精神.他一只手夾著已經點燃的第二根煙,另一只手不停地轉動手邊的球,但視線並沒有放在球上.眼前這些看起來可以派上用場的道具並無助于思考,只是構成了一種思考的節奏.思考跟運動一樣,也是需要節奏的.就這樣,兩根煙的時間內,犀川便想出了答案.

"您想到答案了?"湯川看到犀州一臉微笑的表情,鈴木升此時也注視著犀川.

"嗯,差不多吧!不用理會我,你們繼續玩吧."犀川笑著說.

"答案只有一種嗎?"鈴木升自言自語似地喃喃著,好像也在暗自思索.

"或許是吧."

"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不管是犀川老師,還是西之園小姐,你們都很讓人驚訝!難道你們的腦袋里裝的都是數字嗎?"湯川覺得不可思議.

"我可不是."犀川說,"倒是西之園同學的計算能力幾乎等同于電腦."

"那您又屬于哪一種呢?"湯川很好奇.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哪一種呢……"犀川不禁自問.

鈴木的反攻失敗,換湯川擊球.

"我的思考方式就不同于西之園,可以說吧我的算術能力很差吧."鈴木升抽空做了一個簡短的白我分析.

"沒錯沒錯,她的計算速度太讓人吃驚了."湯川連忙附和道.

"訓算能力的高低與是否聰明沒自直接的關系,比如善于短跑的運動員並不精通所有的田徑項目.多數人都是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有時是繞圈子,有時是左顧右盼.而西之園就是知道捷徑,並且能全速前行."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誰只要後天加以訓練,都可以提高計算能力嗎?"湯川問.

"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至少要先記住奔跑的感覺."犀川回答.

"可是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異的,再怎麼努力跟世界第一也會有超過兩倍的差距吧!"鈴木升邊說邊瞄准了一顆球."我覺得這跟天生的資質有關系."

"我也這麼認為,本來就會有答得出來的人與答不出來的人."

鈴木和成功擦肩而過,又輪到湯川上場.

"到時間了,我得回紅色會客廳整理一下.犀川老師,您可以替我打完這一局嗎,"鈴木升看了看手表.

"嗯,好的."犀川接過鈴木手中的球杆.

"走的時候,請幫我把門鎖好."鈴木將萬能鑰匙交給犀川之後匆忙離開了.

"需不需要重新開局,"湯川看著犀川.

"球全部入袋了嗎?"犀川指指隔壁台球桌.

"還沒,其實我有點累了,口也有些渴,要不然我們也結束吧."湯川從口袋中掏出表看了看,指針指向了十一點.

"好吧,反正也贏不了你."犀川一邊說笑一邊收拾起球杆.

兩個人從南面的出口走出去,犀川把門鎖好.

"這個出入口平時都鎖著嗎?"犀川問.

"好像是,估計是天王寺博士的吩咐吧,走廊里的燈也是從早開到晚的."



萌繪與片山兩姐弟早已在紅色會客廳等候,犀川和湯川也隨之而來,鈴木升正在吧台內側洗盤子.

"各位,犀川老師已經想出答案了."湯川對大家說.

"我聽升說了."志保回答道,"可是老師,您千萬別告訴我答案哦,我要自己想."志保此時穿著一件白色毛衣配藍色長裙,比之前的裝扮輕松了許多.

"台球比賽的結果怎樣啊?"萌繪問.她也恢複了學生的裝扮,灰色開襟毛衣配黑色牛仔褲.

"湯川先生太厲害了."犀川坐下,又掏出香煙.心里想著,今天是不是抽的有點多了呢,不過等一下要去的房間里禁煙,先抽一根再說吧!

之後大家又聊了些輕松的話題,比如志保到國外的哪些地方玩兒,大家都喜歡哪些名牌之類的.犀川一直保持著沉默."犀川老師,您平時喜歡什麼休閑活動呢?"志保突然把話題轉到犀川身上,或許是因為他在大家之中顯得過于安靜了.

"完全沒有."

"那運動呢?"志保又追問.

"我看起來像是運動健將嗎?"

"不像,您看起來像是整日埋首書堆的人."志保笑著說.

"我嗎?我很少看書的啊.平常不是吃就是睡,偶爾還會洗洗碗.這個問題你應該問西之園,她的興趣廣泛,又是推理,又是弓箭社的,好像對車子也頗有研究."

"是嗎?我也很喜歡玩車.西之園小姐都開什麼車呢?"志保轉向萌繪.

"我喜歡的是車子的引擎,不是車子本身."萌繪微笑著說.

"引擎?那……從弗洛伊德學說的角度來看,這代表什麼意思呢?"志保笑著調侃她.

這句話,使得萌繪發怒似的撅起了嘴.

"你開的是保時捷吧?保時捷的車型的確很特別……我等地鐵時在月台上看過它的海報,外型類似青蛙還是河童來著……"犀川對萌繪說.

"我的車子是阿爾法羅密歐,不是保時捷."萌繪一臉認真的說,"還有,老師該不會以為,所有的跑車都是保時捷吧?"

"不是啊,我還知道福斯……"犀川不禁自問.還有迷你奧斯丁……"對跑車並不了解的犀川說的有些心虛.

"金龜車中推薦保時捷的,高爾夫嘛就是喬治亞羅了……迷你奧斯汀我也蠻喜歡的,上一款的引擎真是珍品……只是現在已經找不到零件了."

萌繪關于引擎的話題並沒有持續很久,就轉向了另外一個.

"抱歉,我要先離開了."片山和樹站起身,他身上還是那件晚禮服.

"時間不甲了.各位,我也要回去了."志保掐滅手中的煙.

"犀川老師,明天以前一定要解出爺爺的問題喲!我很期待呢!"

他們回到各自的房間.和樹是三號房,志保則是隔壁的四號房.

犀川抽著煙抬起頭看向天花板,懸吊在上面的螺旋扇一直不停地旋轉.

"志保還是單身嗎?"犀川問湯川.

"嗯,到了適婚年齡沒有對象可不行啊,她也是一樣.不過俗話不是說美女晚婚嗎!哈哈哈."

犀川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到萌繪正盯著他,于是把話咽了回去.

湯川便開始說最近建築學會里越來越多只是掛名的委員啊,學會的資金調度很複雜啊等等,盡是些無聊的事情.

很快,湯川喝完杯子里的酒,也起身回到他住的五號房.他和片山亮子同住一個房間.犀川發現,房間的格局不盡相同.一號房到四號房都是單間.片山亮子和湯川住的五號房,以及犀川與萌繪住的六號房則是里面隔成兩個房間的套間.犀川的腦中浮現出建築物的平面圖,這或許就是學建築的宿命吧.他還想起學生時代,跟制圖課的老師吵架的場景.

"湯川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啊?"看湯川走進五號房後,萌繪才問.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現在任教于東京某國立研究所,之前在一家很有名的建築師事務所工作,至于個人私事我就不清楚了."

"單身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想是吧!看他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總之,跟我們沒有關系."說完,犀川心想,為什麼自己會用"我們"這個詞語呢?不過幸好萌繪並沒有察覺.



犀川和萌繪也各自回房.犀川沒打算洗澡,也不想喝酒,他只是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待在這里.深夜十一點三十分,還不到犀川就寢的時間.

鈴木升洗完最後一只灑杯,又收拾了一下桌面之後,便離開了紅色會客廳.由于房門沒有關,犀川從自己的房間看著沒人的會客廳.萌繪關閉自己的房門,將衣服疊好放進衣櫥後,走進左手邊的臥室.

犀川決定先洗個澡.當他走進浴室將上衣脫掉時,聽到好幾次微弱的敲門聲,不過不是在敲犀川所住的六號房,還隱約聽到有男人的說話聲.但犀川沒有在意,他把水龍頭打開,水流的聲音完全淹沒了外面的聲響.

平常都是淋浴的他今天選擇了泡澡.浴缸放了大約五分滿的熱水,犀川便關上水龍頭,將身體泡進缸里.

奧利安銅像到底去哪兒了?

他將整個頭部都浸入水里,想借此好好整理一下思緒,結果是越理越亂.可以隱藏這座巨型銅像的地方……犀川腦中浮現出三星館的平面圖,他還是覺得銅像不可能藏在建築物里面.

那麼,是如何做到的呢?想要移動十幾噸重的物體……

此時,浴室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老師,我可以開門嗎?"萌繪小聲地說.

犀川嚇了一跳,但萌繪的口氣聽起來很認真.

"什麼事啊’"

"哦……沒關系的,等你洗完再說吧,只是覺得有件事情很奇怪."

犀川迅速走出浴缸,放掉里面的水之後,穿上浴袍,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一邊走出浴室,正要去找萌繪.

"剮剛走廊的敲門聲你聽到了嗎?"萌繪就站在犀川的房間門口.

敲門聲?犀川想起在放水之前好像聽到過.


"啊……嗯,我聽到了,怎麼了?"

"敲了好多次,而且聲音聽起來很急促.我覺得怪怪的,就透過貓眼看了一下……"

"這樣啊,然後呢?"犀川坐回床上,拿起香煙正要點火時,突然想起房間禁煙."對了,這里禁煙……"犀川喃喃自語.

"我看見是天王寺俊一在敲門."萌繪一副認真表情.

"天王寺俊一?"

"嗯,我看見他在敲一號房門."

"一號房……那是他母親天王寺律子住的房間,然後呢?"

"我聽到天王寺一邊敲門,一邊問'媽,你怎麼了?’這樣持續了一陣子後,門突然開了,天王寺就走了進去."

"後來呢?"

"就這樣了."

"哪里奇怪了?不就是天王寺俊敲了一會兒門,之後他母親開門讓他進去了."犀川覺得他沒有抽煙的必要了.

"可是開門的人是俊一啊!不奇怪嗎?"萌繪走進臥室,坐在犀川旁邊的椅子七.

"他用鑰匙打開的嗎?"

"不是,他直接扭開把手就進去了."

"就是房門沒有鎖啦?"

"不是,他剛開始敲門的時候,扭了很多次把手,可是沒有打開.你想啊,如果是天王寺夫人開的門也就沒什麼了,但天王寺夫人並沒有過來開門,可俊一突然又可以扭開把手了……"

"說的也是.俊一進了房間之後,你還看到什麼嗎?"

"他進去以後,我又觀察了一會兒,不過沒看到什麼.只是他現在還沒有出來."萌繪說完,突然意識到犀川身上只穿了件浴袍.

"啊!老師,對不起.我……還是出去好了."

萌繪有些慌張地站起身,走出房間.

犀川對萌繪的舉動渾然不覺,頂著濕漉漉的頭發,穿著浴袍去敲萌繪的房門.

"西之園同學,你可以陪我去外面的會客廳嗎?"他對打開門的萌繪說.

萌繪說完稍等之後,很快地走山房門.他們將門輕輕帶上,悄悄地走到無人的會客廳.

"對不起啊,剛洗完澡突然想抽根煙."犀川立刻點起煙.

萌繪留意了一下一號房里面的動靜,不過除了淋浴的聲音之外,沒有其他特別的聲響了.

"為什麼你會在意這件事呢?"犀川輕聲地問萌繪.

"俊一突然將門打開的動作嚇了我一跳.而且,我還看到他走進房間的時候,室內一片漆黑."

"里面有誰?"

"我沒有看到."

"你覺得很奇怪嗎'"

"嗯,我也說不清楚."

"那要怎麼辦呢,是去敲俊一的房門,還是去敲天王寺律子的房門?"犀川吐了一口煙,"又或者是什麼都不做干脆回房睡覺,反正我覺得無所謂……"

萌繪立刻做出決定,她走到天王寺律子的房門口然後敲門.在這種場合,萌繪總會展現驚人的速度和決斷力.如果是律子來開門,要以什麼理由應付呢?犀川一時之間有些擔心,他不像萌繪那麼莽撞.

房間里沒有人回應.

萌繪又試著扭動把手,紋絲未動.犀川仍舊坐存會客廳的沙發上,觀察著萌繪的一舉一動.這時,萌繪回頭對著犀川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接著,萌繪又去敲隔壁天王寺俊一住的二號房門,還是沒有回應.她同樣扭了扭把手.

門竟然開了!

房間里還亮著燈,犀川也看見了.萌繪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輕聲地喊天王寺俊一,沒有人回應,于是她環視了一下房間之後,又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沒有人嗎?"犀川掐滅香煙.

"嗯,太奇怪了."萌繪點點頭.

"可能還在一號房吧,說不定有外人不了解的理由,總之跟我們沒關系."犀川說,"我們回去吧."



犀川與萌繪躡手躡腳地走回六號房,萌繪來到犀川的房間.

"我也覺得不太對勁兒.不過應該沒事,或許有什麼內情呢."犀川坐在床沿上說.

"可能是我多心了."萌繪微笑著回答.

"那,要睡了嗎,"已經將近十一點十五分了.

"不,我還不困.老師,你想出銅像消失的原因了嗎?"萌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想出來的話我就告訴你了."

"到底是怎麼把銅像變不見的呢?"

"應該是藏起來了吧."

"什麼方法能夠讓地面不留下搬運的痕跡呢?"

"我也想不出來.不過正是因為有這種方法,才會特別表演給我們看的吧!我們看到的銅像是可以移動的,至于真正的銅像嘛……"

"我摸過,那個應該是真品哦!"

"可你只摸了腳的部分吧?"犀川問.

"為什麼博士特別囑咐我們明甲前不能走出建築物一步呢?是需要時間把銅像搬出去嗎?"萌繪歪著頭思考.

"有這個可能."犀川表示同意."不過,把銅像搬回去似乎比變不見要困難一些,而且放回去的必須是真品才行.明天早上,我們就可以去仔細檢查了."

"最後看到銅像是八點鍾,如果博士要使銅像消失,大概需要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不過,不管工程多麼浩大,博士也有充裕的時間."

"如果博士本來就打算要讓銅像消失,這樣推測是有可能的."

"可是不管怎樣都需要有人幫忙吧……"萌繪說,"一個人應該是辦不到的.天王寺博士到底在哪兒呢?"

"我聽君枝說,博士好像住在天文館的地下室."

"總之,我就是猜不透為什麼水泥地上沒有留下搬移的痕跡.難道那座銅像沒有固定在地面上嗎?"

"那會倒的……"

"天王寺博士提出的問題,會不會是給我們的提示呢?"

"嗯嗯,這個觀點不錯."犀川表示贊同.銅像消失的謎或許跟排列台球的問題一樣,要靠數學來解答.不過要弄清楚銅像是如何消失的,真是難上加難.

"你跟鈴木君枝女士都說了些什麼?"萌繪突然問.

"峨……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隨便聊聊而已."犀川閃爍其詞.

"可是我看她的臉色不太好啊?"

"嗯,是說了一會兒."

"秘密嗎?"

"也不算是秘密.這個……就是……我不太明白她要說什麼.總之,現在沒辦法跟你說清楚."

"是這樣嗎……"萌繪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有點兒不開心.

"我們換個話題吧."

"我有兩個疑問."萌繪起身踱步.

"疑問?"

"為什麼老師那時沒有舉手回答博士提出的數學問題呢?"當時只有萌繪跟鈴木升舉起了手.

"不是我故意不回答.而是當時我還沒有想到答案……"犀川坦白地說.

"怎麼可能……你不可能不知道的."萌繪停住腳步,瞪了犀川一眼."那時候你跟志保說什麼了?是志保讓你分心了吧?"

"你誤會了,只不過我……"

我不抽煙就想不出答案,他本來想這樣說,但又覺得太沒說服力了.

"好,第二個疑問."萌繪不讓犀川有思考的機會."你剛才為什麼要問志保是不是還單身?"

"這個……沒有特別的意思."犀川有不好的預感.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問的咯'"

"嗯……沒錯,無意識.很奇怪嗎?"

"很奇怪!"萌繪堅定地說.

"西之園同學,你……沒喝醉吧?"

"我是醉了沒錯,因為我喝了酒啊!不過我現在很清醒,再清醒不過……"

"好,好,我知道了."犀川笑著說.

"你知道就好."萌繪還是不開心.

"時間雖然還早,不過我想先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萌繪掀起嘴瞪,犀川一眼之後默默地止出房間.

犀川躺在床上,雖然說要睡,但剛才的一番對話就像薄荷一樣醒腦,讓他睡意全消.他明白萌繪為什麼不開心,這種理解不會有誤差.對他來說,萌繪的情感就像瀕臨分解的結晶一般不穩定.他也能夠體會,萌繪因為喜歡他,才會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他在萌繪眼里,就像數學理論里無限存在的唯一數字.現在的萌繪是一匹被蒙上眼罩的馬,眼睛可以看到的范圍極度有限,或許只有周圍的三百六十度,不,三百六十度還有兩條軸線的自由度呢.這是犀川冷靜思考後得出的結論,也是會對她采取那種態度的理由.

萌繪在犀川心里的確占據了一些位置.不過萌繪還年輕,價值觀也尚未成熟.如果就這樣貿然交往,就等于是在欺騙她,而且不符合犀川骨子里傳統的個性.他覺得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彼此很好的相處,簡單來說,就是個人的自我定位.

在犀川三十幾歲的人生中,無論是感情還是人際關系都只是點綴而已.如果愛情占據的比率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他會選擇逃避.他自覺是個冷酷的人,而且也希望自己是.小時候經曆了太多的失去,讓他的心里早已築起一道難以攻破的防線.養過的文鳥,天竺鼠,小狗,小貓,最後都比他早一步死去,他無法承受這樣的悲傷.從此以後,他認為沒有感情就無所謂失去,即使有人說這樣的想法像是電話卡一樣脆弱,或是像甜甜圈一樣幼稚,甚至是愚蠢,他也深信不疑.




有人把犀川搖醒,他感覺自己像是真空管里的增幅電波一樣緩緩醒來.

"老師,快醒醒."萌繪穿著睡衣站在床邊,對著犀川的耳朵說.

"嗯,怎麼了?"犀川仍然緊閉著雙眼.

"你快看窗戶外面."

犀川睜開眼睛看了看手表,凌晨三點,他起身往窗外看.

因為霧已經散去,他清楚地看到廣闊的空地,紐磚砌成的圍牆,佇立兩側的夜燈,還有天空中的繁星,而奧利安銅像就立在空地的正中央.

"銅像?"犀川逐漸清醒.

"沒錯,銅像被放回原處了."萌繪認真地說,"我也是剮剛才發現.不過,老師你看得清銅像腳底下的部分嗎?"

犀川仔細觀測著窗外的銅像.

"不……"犀川帶上放在床頭櫃上的眼鏡,依然看不清楚.只看到銅像的腳下好像有道微弱的光.

"銅像腳下的確有東西……"犀川繼續說.

"你是不是看到一個黃色的東西,我們把窗戶打開來看看吧?"

犀川又認真觀測了一遍,銅像與房間之間的距離大概有五十米,他看不清楚光線是從什麼地方透出來的.萌繪打開窗鎖,將窗戶往上抬,一陣冷空氣襲來.

"自人躺在銅像旁邊!老師,我們挾過去看看!"說完,萌繪立刻跑回房間取出衣櫥里的外套.犀川也拿著外套,穿上鞋子.

"玄關應該是鎖著的…我們直接從窗戶爬出去吧,"萌繪提議說.

"玄關的鑰匙……在我的衣服口袋里."犀川想起,昨天在大廳打完台球後,忘記把萬能鑰匙還給君枝了.

"西之園同學,你一直沒睡嗎?"

"是啊,我睡不著."

一邊說著,兩人快步走到玄關,犀川用萬能鑰匙打開門,透過玻璃門可以清楚地看到奧利安銅像.

"這樣做,就破壞了我們和博士之間的約定."犀川開門時說.

"已經是早上了."萌繪回答,"就當成已經是早上了吧!"

他們走出玄關,栗到中庭.雖然室外沒有風,但還是感受得到陣陣寒意.匆忙之中,兩人出門前都忘記了考慮外面的溫度,犀川雙手插進外衣的口袋里.

大霧散盡,只留下透明的寒冷空氣.周圍的樹林,在星空的襯托下呈現一道黑影.佇立紅磚牆轉角的夜燈,閃耀著刺眼的白光.

中庭的空地異常平坦,也沒有多余的物體,是無秩序的自然無法達到的境界,卻滿是了設計者想要與外界空間隔離的心願.

銅像擺放的位置跟昨晚見到的一樣,但此刻兩個人的視線都被銅像腳邊黃色的發光物體所吸引.走近一看,那不是黃色,而是金色的禮服.他們的呼吸化成了白色的霧氣.

一個女人仰臥在地上.犀川單膝跪在她身邊,用手觸摸女人露出的手腕,已經失去了正常人的體溫,冷的像冰,像此時的水泥地.鐵青的臉上,雙眼緊閉,表情已然凍結.女人的嘴巴微張,看得見前排的牙齒.

是天王寺律子.

由于天色未明,隱約可見律子頭部下面有一片莫名的黑色液體,身上的金色禮服就是昨天晚宴時的那件,服裝不見凌亂,腳上依舊穿著那雙和禮服相同色系的高跟鞋.犀川又發現律子的右手里緊握著掛有紅色鑰匙的鑰匙圈.

"她已經死了……西之園同學,你回去叫個人過來."犀川抬起頭,壓低聲音說.

"叫誰?"萌繪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呆呆地站在原地.

"誰比較合適呢……"

"君枝小姐?"

"好的.另外不要忘記報警,還有……最好把大家一起叫醒呢,特別是俊一."

萌繪點點頭,默默地走回屋內.



"二號房沒鎖,俊一也不在里面."鈴木升說著,和萌繪一起回到現場.

大家部披著外套來到銅像旁,沒有人出聲,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大部分的人站在距離尸體五米之外的地方,不敢靠近.

"警方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才能趕到."鈴木君枝的聲音有些顫抖.

"大家都站在這里好嗎?"湯川的聲音也嘶啞了.

"也只有這樣了."犀川回答.

之後,現場沉默,五分鍾.君枝拿來一塊布罩住律子的身體,除了尸體所處的位置有些奇怪之外,到目前為止還未發現其他異狀.

"好像是被東西絆倒之後撞到了頭……太可憐了……"站在湯川身旁的片山亮子一臉不安的表情.被絆倒的話會向後仰嗎?犀川心想,他後悔出來的時候忘了帶煙.

志保跟和樹站在一起,她的表情也和亮子一樣,鈴木升則是站在君枝的旁邊.

"尸體為什麼會在這里?"萌繪突然發出疑問.

大伙兒看著她,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像是從窒息中解脫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希望有人能夠先開頭說話,才能逃出恐懼的籠罩.因為萌繪的話,有幾個人挪動了一下位置.

"怎麼了?"鈴木升問,"西之園小姐,為什麼這麼問?"

"天王寺夫人的尸體,是從哪里搬過來的?"萌繪又問了一次.

"也許是從一號房逃到這里來的吧?"亮子雙手抱肩,低聲對湯川說.

"從一號房……'逃’出來……"萌繪來回踱步.

對話沒有繼續,萌繪走近犀川.

"老師,我們出來的時候,玄關的門是镄著的……如果天王寺夫人是從玄關出來的話,那一定有人在那之後又把門鎖上了."萌繪靠近犀川輕聲地說.

"她也有可能是從後門出去的."犀川抬頭看著星空.

"剛才升先生已經檢查過後門,也是鎖著的."萌繪回答,"所以她不是從玄關出去的……不管天王寺夫人從哪面的玄關走出去,都需要有人幫她把門鎖起來吧.可是鑰匙是在你這里的.重點是,為什麼她沒有回來,而且,為什麼出去的時候沒有穿外套?"

片山亮子好像聽到,犀川與萌繪的對話.

"是君枝去鎖玄關門的吧?"亮子問君枝.

"我……沒……沒有……"突如其來的問話,嚇得君枝後退了兩三步.

"鑰匙現在在犀川老師手上.我們剛才就是用這把鑰匙打開了玄關的門,然後走出來.還有其他備份的鑰匙嗎?"萌繪放大聲量問在場所有的人.

"沒有,鑰匙只有一把."君枝一臉驚恐地說.

其他人沒有說話,各自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里好冷啊……"片山亮子說.

"我們還是進屋去吧,一直站在這里也沒有用."犀川建議,他和萌繪的外套也抵擋不住此時的寒冷.

大家陸陸續續回到屋內,犀川與萌繪仍留在尸體旁邊.

"還有一點很奇怪.剛才我們打不開一號房,可是開門的鑰匙卻在天王寺夫人的手里."萌繪指著尸體說.

尸體被布罩起來,看不到律子拿著鑰匙的手.

"嗯……你的頭腦轉得確實很快."犀川歪著頭打量萌繪.

"好冷啊!"萌繪嘴角掛上一絲微笑.

"是啊,好像會感冒."



有幾個人站在玄關附近,其他人則站在玄關里看著外面,也許是放著天王寺律子的尸體不顧心里會有些內疚.

犀川和萌繪也回到玄關前,大家開始議論.

"到底是誰把一號房鎖起來的呢,"仍舊是萌繪先開口.

"只有律子會鎖一號房鎖吧?"湯川猜測.

"那鎖上房門之後又是怎麼出去呢?當時玄關應該是鎖住的,只能從別的地方出去."萌繪說.

"會是從廚房的窗戶或是其他房間的窗戶爬出去的嗎?"站在志保旁邊的和樹終于開口說話."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西之同,你是怎麼認為的?"

"我剛才和升檢查了所有的房間."萌繪對一臉疑慮的和樹說,"雖然有沒鎖房門的房間,可是所有的窗戶都上了鎖,所以天王寺夫人不可能是從其他房間的窗戶爬出去的.而且就算真的要爬,那也會是自己房間的窗戶吧?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房間的鑰匙,而且會有人跑去爬其他房間的窗戶嗎?那太奇怪了."

"或許西之園小姐說得對.律子把房門鎖上,然後從自己房間的窗戶爬出去.西之園小姐,這樣說對嗎?"湯川說.

"不."萌繪搖頭."如果是這樣,那天王寺夫人為什麼要拿著鑰匙呢?她沒有必要拿著鑰匙出去啊?況且還是穿著長禮服……"

這個問題沒有人答得出來.之後,大家都進到了屋內.君枝用剛才犀川還給她的主鑰匙將玄關的門鎖上.沒有人再往里面走,只是一直注視著外面.

犀川邊思考邊觀察每個人的表情,升站在母親鈴木君枝身邊,志保,和樹,亮子和湯川站在一起,犀川與萌繪大約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八個人誰都沒有出聲,他們透過玻璃門看著躺在銅像旁,用布蓋住尸體.

"話說回來,俊一去哪兒了?"犀川打破沉默.

"我曾用鑰匙試著打開一號房,但是沒有成功."萌繪說.

"應該是醉倒在房間里了吧?"湯川說.

"我覺得把一號房打開看一下比較保險."萌繪說.

"嗯,西之園小姐說得對,俊一必須要起來了."湯川附和道.

大家陸續走進紅色的走廊,來到一號房門前,先敲敲門,鈴木君枝再用主鑰匙打開房門.犀川推開房門說:"天王寺先生……"

房里的燈沒有開,室內一片漆黑,而開關在房間最里面的牆上.犀川與湯川摸進房內,其他人則站在走廊里等,和樹撐著門保持半開的狀態.等他們將室內燈光打開,犀川立刻發現腳邊躺著一個男人.

"哇!"湯川大叫起來.

站在走廊看著房間的片山亮子也驚呼了一聲,身體一個趔趄,和樹與志保趕忙扶住她.萌繪走到他們前面,站在房門口看.

犀川松懈了一下剛剛屏住的呼吸,深吸了一口氣.萌繪也一邊大口吸氣,一邊走到犀川身旁.

一眼就可以認出躺在地上的就是天王寺俊一.犀川撥開前額的頭發,單膝跪在俊一身旁仔細觀察.俊一的臉扭向一邊,臉上爆出幾道青筋,頭部下面則是幾近黑色的黏稠液體,看得出來那些是血跡.犀川慎重地伸出手觸摸了一下俊一的手,正如他所料,冰冷且沉重.

"他已經死了,而且死了很久……"犀川站起身.

天王寺俊一穿著晚餐時那件西裝,一手筆直地垂放在身旁,另一只手則不太自然地墊在背後,雙腿有一只彎著,另外一只則是伸直的.尸體旁邊有一只看起來沉甸甸的金屬小花瓶.


房間里彌漫著血的味道,犀川歎,口氣,此時他做想抽根煙.

"你看,窗戶是上鎖的."萌繪拉拉犀川的手.

"西之園同學,你很冷靜啊."

"老師你也是啊."

湯川張開嘴想問,卻又不好打斷犀川跟萌繪的對話."俊一是被殺的嗎?"他終于找到時機開口.

"應該是謀殺,總不會是跌倒致死吧."犀川冷靜地回答.

"不過,到底是……"湯川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凶器大概是俊一身邊這個花瓶."犀川接著說.

犀川往門口望去,鈴木君枝牟身發抖地看著房內.片山一家三口好像到會客廳去了."我們也出去吧!"湯川,犀川和萌繪走出房間,並關上門.



八個人聚集在紅色會客廳里,只確犀川一人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有好一陣子,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剛才在屋外發現了尸體,接著又在只有一門之隔的一號房發現另一具尸體,而且可以確定的是,俊一是被殺的.

不尋常的空間和時間.

"西之園同學,能幫我泡杯咖啡嗎?"

萌繪起身走到吧台里面,一旁的君枝似乎沒有聽到犀川說話.犀川覺得君枝是八個人里面膽子最小的.不管什麼時候看到她,總是一副怯懦的樣子.吧台內發出一些細碎的聲響,萌繪好像在拭什麼東西.鈴木升聽到後,也走到吧台里.

五分鍾後,五人份的黑咖啡便煮好了,不過只有犀川,萌繪和湯川三個人喝.犀川點上一根他剛才回房間拿的香煙,坐在高腳椅上,萌繪則也在他身旁.

"我就知道……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君枝因驚嚇過度而抽泣.心中積壓已久的顧慮變成,現實,使得她不禁痛苦地喘息起來.

"君枝阿姨,別激動,您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志保拍拍君枝的背,想撫平她的情緒.君枝望著地面,沒有回答.

"十二年前銅像消失時,也剛好是宗太郎過世的時候吧?"犀川喝了一口咖啡後說道.身為局外人,犀川也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說,不過最終他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什麼?是真的嗎?"身邊的萌繪有點兒驚訝.

"那次只是意外."亮子突然站起來大聲反駁,"請你不要說些不吉利的話,我哥哥是死干交通事故."才剛說完,又像泄氣的皮球似的癱坐在沙發上,掩面啜泣.

湯川本想走到亮了身邊安慰她,但是看到亮子身邊的和樹正用手輕拍著她的肩膀,湯川只好作罷.

"天啊!這實在太可怕了……到底怎麼了……"亮子低聲呻吟著.

"媽,你別這樣!"志保歇斯底里地叫道.

"怎麼會這樣……"亮子還是無法冷靜.

"我們現在就回家吧!馬上走!"志保說.

"大家請冷靜一下."犀川高舉起一只手說道."在警察過來之前,請各位委屈一下留在三星館."

"為什麼?"志保斜眼看著犀川.

"因為殺人凶手還在這里."犀川聳聳肩說,"殺了俊一的人還存這里."

"怎麼可能!"志保用手捂住嘴說."那只是……"

"那是謀殺."犀川不緊不慢地說,"請各位放心,再忍耐一下警察就過來了."

志保只是看著犀川,一言不發.

"您是說屋外可能有人嗎?"湯川小聲地問犀川,"剛才玄關的門鎖上了吧?"

"鎖好了."犀川回答.

"其實……我……半夜聽到了引擎發動的聲音."鈐木升站存主廳中間突然說,大家將視線轉向他.

"嗯?那是幾點鍾?"犀川也頗為驚訝,回頭看著鈴木升.

"大概是我回到房間,又過了一個小時之後的事吧……好像是十一點半左右……"

"是什麼樣的聲音?是柴油引擎還是汽油引擎?四驅嗎?"萌繪問一般女性不會問的問題.

"……這個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是摩托車的聲音."鈴木回想了一下,接著說,"那時我正准備要睡覺,就把窗戶打開讓空氣流通一下,接著就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我就在想,會不會是有人迷路了……"

"你打開窗戶時看到銅像了嗎?你的房間在南側,剛好正對銅像吧?"萌繪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那時的霧還太濃,我什麼也沒看到."鈴木回答.

"如果是闖入者,的確需要有交通工具吧.說不定升聽到引肇聲的時候,就是凶手要逃走的時候."湯川提出見解.

"有人能夠爬得進來嗎?"犀川說.

"那種高度,沒有人爬得進來吧?"湯川回答.

"說到這兒,還是不知道天王寺夫人怎麼到屋外去的……真的太不可思議了."萌繪邊喝咖啡邊說,"玄關明明已經上鎖,鑰匙還在犀川老師身上,而且我跟升也檢查過廚房和餐廳的窗戶了."

"還有一點就是,為什麼律子小姐會走到銅像那里."犀川補充說.

"一號房的窗戶是鎖住的.老師,你不覺得奇怪嗎?天王寺夫人不可能是一個人走過去的."萌繪說.

"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湯川說.

"當時有人和天王寺夫人在一起,然後那個人回到屋內將玄關上鎖."萌繪說.

"請等一等……"湯川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三星館只有主建築物的前後兩側有出入口而已,而且兩扇門都上了鎖,只剩下窗戶了."

"可是我們已經一一檢查過了."萌繪又重申了一遍.

"但是並沒有檢查到每一個房間,說不定是從某個熟睡的人那間窗戶爬出去的."犀川又點了一根煙.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志保靠近犀川問,"犀川老師,您真的這麼認為嗎?"

"不,這只不過是我的猜測而已."犀川看著志保說,"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就不說了,那畢竟不是我的本意."

"可以給我一根煙嗎'"志保聽了犀川的話,情緒稍稍有些緩和.

"好啊,請."犀川將香煙遞給志保,她直接用嘴吧接下.犀川幫她點燃.

"老師,我也想要一根."萌繪說.

"你不行."

"為什麼?"萌繪撅起嘴.

"討論了這麼久,還是有很多疑點啊!"湯川滔稻不絕地說,"總之,就等警方過來調查吧.不過這兩個人的死絕對是有理由的,為什麼俊一會被殺?我認為不是一般的搶劫殺人.還有,俊一是死在律子的房間,俊一被殺的時候,律子是不是人已經在外面了呢?"

"別再說了!"亮子大叫.

志保跟和樹挾著亮子走到五號房,會客廳里又恢複了寂靜.



萌繪獨自思考天王寺律子的死因,她越想越覺得天王寺律子不可能是一個人出去,然後因為絆倒而意外身亡,而且她的兒子天王寺俊一很顯然是遭人殺害,所以很容易讓人聯想兩個人都是他殺.

萌繪偷看犀川的表情,仍舊一張撲克臉.她喝完已經涼了的咖啡,心跳有些加快.她發覺自己跟尸體特別有緣,早在父母因意外身亡的時候就已經經曆過一次,之後她的人生也起了變化.而且每次都是和犀川一起,這表示什麼呢……思來想去,也沒有科學的方法可以解釋,她在心中苦笑.

老師真的變了許多……

萌繪看著犀川不禁歎了口氣,通常在這種沒有超過常理范圍的情況下,老師是不會有什麼反應的,他總能看到事情積極的一面.那現在的他是為了自我保護,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他?萌繪回想初次覓到的犀川,那時他還是個沉穩的青年.

犀川總是把她當做孩子,這點令萌繪很不開心.看到犀川又是遞煙又是點煙,萌繪就一肚子的火.不過她並沒有直接發脾氣,這一點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發現自己對犀川的感情越來越複雜了.

為什麼我不發火呢……

是我想太多了吧,萌繪心想.

不久,和樹從五號房回到會客廳.

"真是抱歉."和樹問,"你們的話題說到哪里了?"

"不,我們沒有繼續談論."犀川回答.

"有件事我覺得挺奇怪的……"和樹坐在沙發上問,"俊一不是住二號房嗎?為什麼他的尸體會在一號房呢?"

"沒錯,我剛才就想問這個."湯川說.

"西之園同學曾經看到俊一走進一號房."犀川邊抽煙邊說.

"真的嗎?"湯川問.

"嗯,那時候我是透過房間的貓眼看到的."萌繪簡單地進行了一下說明.

"那是……十一點三十分到四十分左右吧,我聽見敲門聲了."湯川跟萌繪確認時間.

"我也聽見了."和樹接著說,"大概是我回到房間,正要准備洗澡的時候吧,聽到好幾次敲門聲呢."

"那時,俊一走進一號房,之後就被殺了."萌繪冷靜地分析著,"所以……在更早之前,天王寺夫人已經死在屋外,凶手留在一號房,並將房門鎖了起來."

"西之園同學,你的推論很不合理."犀川解釋說,"首先,凶手沒辦法將房門上鎖,因為鑰匙在天王寺夫人手上,而另外一把鑰匙在我身上."

"啊,對哦……"萌繪低頭認錯.

不愧是老師.

萌繪心想,原來犀川還考慮到了這些.為了不耽誤討論的時間,萌繪閉起眼睛集中精神思考.

"啊!我知道了."萌繪腦筋快速思考著,提高音量說,"凶手先把天王寺夫人殺了,拿著鑰匙回到一號房伺機殺害了俊一.之後凶手帶著鑰匙逃出來,又把鑰匙放到天王寺夫人手上."

"等等,你等一下……"犀川打斷萌繪的話,把煙在煙灰缸單掐滅."當時會客廳里應該空無一人,也沒確人目睹律子夫人出去吧?你說凶手是在犀外殺了天王寺律子……有必要在屋外殺了她嗎?"

"之前大家不是曾經扶大王寺夫人叫一號房嗎?之後我們又回到了天文館.凶手最有可能在那個時候作案."萌繪望著天花板說.

"可是天王寺夫人當時喝得醉醺醺的,連路都走不穩.這種狀況下我認為她不可能單獨出去,而且當時玄關是上鎖的."說完,所有的人都看向犀川,等他繼續說下去,不過犀川沒再說什麼.有人失望地歎了口氣.

遠處傳來警車的聲音,時間大約是四點半,犀川與湯川起身去和警方的人碰面,其他人則待在原處.

此時萌繪終于有了睡意,她仲伸懶腰,靠在沙發上,頭上的螺旋扇還是轉個不停.就這樣,度過了一個極不平安的平安夜,也分析了各種可能卻沒有結論.

天漸漸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