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腳踏四極,手握乾坤 第八章 所謂半渡而擊


翌日凌晨,天還沒亮時,西岸大軍便無聲無息發動了進攻。

蕭若命全軍四更埋鍋造飯,五更大舉渡河,由南大營副將大憨為先鋒,率一千名精銳士兵猛攻對岸敵人。

這番提析發動的迅猛攻勢,大大出乎駐守大河東岸埠口的守軍意料之外,不少士兵睡夢中昏頭昏腦厭起來,尋刀找甲,倉促應戰。他們原本就沒有統一的指揮,在敵人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之下,很自然亂成一團。

這支駐守軍隊其實是二王三侯相互扯皮的產物,五位實權貴族都想保存實力,誰也不願派出這兩千人的誘餌偏師,使自己家族的實力白白索受損失,拼命的相互推矮,都希望他人當這個冤大頭,最後還是陳王看不下去了,出來打圓場,商定由五家各出四百名士兵,各派手下一名偏將指揮、哪方也不吃虧。于是乎,這支內部分成五個互不屬統派系的軍隊,就這麼誕生了。

倘若對方堂堂正正的來攻,他們也許還能熊預定計劃拱步就搬,不至于出什麼大亂子,可一旦碰上敵人發動突然襲擊,他們自己先就亂了陣腳,因為即使五位偏將中有善于應變決斷的將才,也指揮不動別家士兵,只能跟著大多數人行動。

好在這支軍隊的任務並不是死守,兩軍稍稍一接觸,他們就亂轟轟的掉頭逃跑,爭先恐後。什麼也顧不上了。原本他們應該依靠有利地形,對強行渡河的敵軍造成一定地損失,並拖延一些時間,然後再有計劃的撒退。這些任務顯然他們已經無法完成了。

兩千守軍亂轟轟逃離岸邊之後,還沒等他們站穩腳根,就震驚的發現身後殺聲震天,尾隨登岸的敵軍並沒有在岸邊結陣布防,格護後面大軍渡河,而是瘋了一般沖殺過來。

當先一名鐵有似的黑面巨漢,虎口暴吼聲中。手中一把長柄大刀左揮方劈。弄成一團雪亮的白光。自後方殺入守軍人群,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這巨漢銅鈴似的兩眼赤紅如血,渾身鮮血淋漓,有如殺神轉世一般。一名偏將硬著頭皮返身迎戰,只一回合就被他連人帶刀劈成兩截。

在這巨漢帶領激勵之下。

後面千余名精銳士兵士氣大扳,齊聲大呼:“萬歲!萬歲!殺呀…”爭先恐後沖殺過來,銳不可擋。

兩千守軍直被殺得哭爹叫娘,丟盔棄甲,他們斗志早已被奪。當下便一齊向城池方向狂奔。大刀巨漢率領的追兵在後面窮追不舍,守軍中有跑得慢的,就叫追兵俘虜了去。

守軍這一逃,便再也穩不住陣腳,不多時。就演變成了一場真正的大潰逃,所有指揮系統都不複存在,人人只知憑著求生地本能朝城池逃去,直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巨漢大憨領著追兵死死咬住逃兵,窮追不舍。

這般一逃一追,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離河七里池青州城池之下。

夏天天亮得早,此時天色漸漸大亮,城中叛軍早已接到快馬報訊,西邊城牆兩道城門大開,叛軍正井然有序地出城列陣,戰鼓隆隆,刀槍如雪,空氣間氣氛凝重而肅殺。

正在城外列陣的叛軍聞得西邊慘叫呼喊聲大作,城下士兵驚恐的望見大片埠口守卒不要命的瘋逃而來,就如一陣狂風席卷而至。幾名將官面色大變,拍馬迎上去,沖潰兵大聲喝吧。

埠口守卒已折損過半,在追兵瘋狂追殺下,只知拼了命的逃,眼看城池就在眼拼,他們根本就聽不進任何命令,一大片人潮猛地湧入城外陣勢之中,霧時間,就如同水中避游一圈圈泛開,引起更大的混亂。


被潰兵沖挎的,不僅僅地陣勢,更重要的是軍心與秩序,曆史上發生過不少潰敗的沖鋒士兵沖散中軍陣勢,進而形成全軍大崩潰的戰例。叛軍出城秩序徹底叫打亂,軍心浮動之下,轉頭往城內逃的士兵越來越多,將領地命令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直至已經出城的士兵一窩蜂往回逃跑,在兩道城門口人擠人亂作一團。

城內正一排排列隊出城的士兵,兀自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正是外面的人想進來,里面的人想出去,人聲嘶喊,里里外外地士兵在城門口擠得一絲空隙也沒有,似乎想把城門撐破,怎當得一個“亂”字了得。

巨漢大憨率領的追兵也不敢靠太近,在城牆上弓箭手射程之外站定歇息,遠遠監視著敵軍行動。

在城樓上俯視全局的王侯們,眼睜睜看著局面突然演變成這樣,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初的震驚過後,鎮北侯綏選侯到底是久經戰陣的老將,有些應付這種局面的經驗,要不怎麼說兵越多越難帶呢,尤其這種互不屬統的五家軍隊湊在一起,更是傷腦筋。兩位侯爺立時命手下有威信的將領去城門口控制局面,慢慢安撫士兵,重整秩序。

南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停了一停,沖王侯們道:“各位王爺侯爺,我們趁敵半渡而擊的計劃已被打亂,以目下這等情勢看來,就算現在就恢複秩序,重新列隊出城,也已經趕不上敵軍渡河的速度了。小人建議,立刻放棄原定計劃,讓全體士兵進城,緊閉城門固守,以免為敵所趁。”他慢悠悠的說著,一派事不關己的模樣,城內城外要是只有一個悠閑自在的人,那麼,非他莫屬。

唐王李岳扭頭惡狠狠瞪了南昱一眼,恨聲道:“都是你這死囚的計策!”

南昱聽了暗自一曬,心道:“你們自己無能。怪誰來?要是由我全權指揮,就不至于落到這種不敗而敗的局面。”嘴巴里卻道:“王爺毋急,自舌勝敢方兵家帝事,今日昏君運氣好,讓他小勝一場得了,左右我軍也沒什麼損先來日再扳回來也就是了。

王侯們兀自不死心,氣急敗壞命令手下將領幾經努力,始終沒能迅速整頓好城門口秩序,沒奈何。情知時機已逝去。再也趕不上趁敵半渡而擊之了。只得宣布放棄出城計劃。又過了好一乎,所有士兵才盡數回到城內,隨後全部大門緊閉,吊橋高懸,擺出一副固守城池之勢。

皇帝率大軍從從容容渡過大河,大搖大擺開過來,在城池東南兩里外紮下營寨。隱隱將青州城與唐宋兩王封他聯系切斷,城內十數萬叛軍只能眼巴巴的眼著,沒人敢出城挑戰,士氣甚是詛喪。

以不足敵人一半的兵力,將強大的敵人困在城內。史不多見。

軍營里一片歡騰,士氣如虹,將士們原本心里還有點打鼓,畢竟敵人比己方多出太多,如今心態為之一變。似乎只要有英明果決的皇帝在,就無所畏懼,敵我兵力差距已經不放在心上。

不少軍中將校熱血上腦,紛紛向皇帝請命率兵攻城。

蕭若斷然拒絕,讓他們加緊訓練士兵,近日內不要想攻城的事。他們可以頭腦發熱,但要是最高統帥也不冷靜,那就是悲劇了。

打先鋒的每位士兵都有重賞,其中幾名表現特別英勇的士兵提升為伍長。封賞過士兵後,蕭若來到大憨面講,伸拳在他粗壯的手臂上重重捶了一記,道:“好一條鐵打的漢子,卿是朕地萬人敵!”

大憨列嘴一笑,伸手抓了抓腦袋,他生來有幾分木訥,拙于言辭,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愛卿今日立了大功,想要什麼?盡管說,只要合情合理地、朕都給你。”蕭若爽快道。

周圍將士們也都安靜了下來,無比羨慕地望著大憨,皇帝這個恩典不可謂不厚,不少將士在自己心里想:要換了是我,我要什麼?


大憨跪下磕了個響頭,甕聲甕氣道:“皇上,俺天天吃得飽、睡得暖,什麼也不想要了。就是俺至今還沒有姓,想要一個姓。”

此言一出,周圍將士們一片哄笑。蕭若也自啞然失笑,道:“就這麼個要求?你知道朕早晚會賜你姓的,現在機會難得,愛卿難道不想趁機要點別的?朕難得給人隨便提要求的機會。”

大憨又抓抓腦袋,歪頭仔細想了想,呐呐道:“俺……沒別的想要的了,就要姓。”

蕭若看著一陣感慨,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人大多欲望永無止境,其實到頭來,何嘗又有這單純淳樸的漢子活得快樂。蕭若朗聲道:“愛卿聽旨:特賜你國姓‘姬’。”

大憨喜極,連忙叩首謝恩。周圍將士暴發出一片喝彩之聲。

軍營里稍稍共頓下來之後,蕭若帶著大憨與一小隊騎兵出營,去左近察探一番地形。鐵寒玉要他多帶護衛出營,蕭若搖頭笑道:“叛軍新敗,銳氣已挫,絕不敢冒冒然出城。何況朕輕騎來去,哪有那麼容易被敵人追上。”鐵寒玉只得作罷。

蕭若上馬領著一小隊護衛出營,遠遠繞著寵大地城池轉了一圏,一路是是看看,察看左近地勢的同時,也順帶探視一下敵城虛實。

見青州城城牆高大堅實,巍然聳立,暗付青州城果然不愧東部一大重鎮,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要硬碰硬強攻的話,沒有二三十萬兵力,想都不用想……彼此都是美黃子孫,同胞兄弟,假如打到血流成河的地步,本身就是漢人一大悲劇,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大舉攻城!

蕭若勒馬提僵,胸臆間豪氣大生,馬鞭遙指城池,大聲道:“你們可知道敵軍空有十數萬雄兵,為什麼卻龜縮在城內,任由我軍圍後面的護衛們面面相配,大憨列嘴一笑,抓抓腦袋,什麼也說不出。一個小校見沒人答話,小心翼翼道:“是因為皇上乃真龍天子,叛軍鼠輩不敢出城冒犯皇上天威。”

蕭若冷吭一聲,他最不喜歡這種拍馬屁式地回答,不管什麼時候一句“吾皇聖明”就結了。他搖頭道:“不然!而是因為叛臣心懷恐懼,他們是自己打敗了自己,不敗而敗!懲般懦弱膽怯,縱有百萬大軍又市何用?照樣會把主動權拱手讓人。他們要是主動出擊,在曠野擺開陣勢,朕還真不好辦,沒有取勝把握之前,朕決計不會輕易跟占優勢的叛軍決戰。”

話音落處,大憨又是喇嘴一笑,那個小校干脆道:“吾皇聖明。”

蕭若為之氣結,柳長風鎮守京城,南昱被俘,秦義率輕騎千里遠襲,自己身邊竟連個商討的人都沒有。

他突然意識到他缺乏一個軍師,一個能為他出謀劃策的軍師!

蕭若正默默沉思之際,猛覺腦後破空之聲諷響,他如今已非昔日、當下聽風辨位,頭也不回,反手一馬鞭抽將過去,“啪”的一聲,就將射來地一支勁箭打飛了。

後面護衛們大驚失色,紛紛提僵勒轉馬頭。

同一時間,不遠處一小片林子里馬蹄聲驟響,數十埋伏的騎兵中沖殺出來、當先一匹赤紅腮脂馬上坐了個粉妝玉砌般的半大小姑娘,手持一具精致的弓箭,脆聲嬌叱道:“味!假冒皇帝,再吃琳琳一箭!”說時,抽出一支羽箭,無比熟練的搭箭上弦,又是一箭射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