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你們

「太陽!」

尼奧停下了腳步,姿態優雅的回過身,驚嘆:「啊啊!這不是我們最讓人景仰的教皇大人嗎?」

聞言,教皇停下了腳步,警戒地看著正笑得比平常更燦爛的太陽騎士,疑惑的問:「太陽,我最近沒惹你吧?」

「呵呵,偉大的教皇大人怎麼可能會做出激怒太陽的事情呢?只是最近不知道是誰告訴我的聖騎士兄弟,說我的外表是用魔法保持在20歲出頭的?」

「……喔?」教皇甜甜的一笑,一臉疑惑的說:「真的有人那麼說嗎?真是不識貨的傢伙呢!他居然不知道太陽騎士是天生麗質,就算今年已經三十歲了,看起來還是像剛當上太陽騎士的模樣。」

「教皇,您也是永遠都這麼年輕又『可愛』呢!」

哈哈哈,兩人相視大笑。

尼奧沉下了臉,拔出太陽神劍,惡狠狠的說:「下次敢洩漏我的年齡,我就殺了你。」

「誰不知道太陽騎士今年三十歲呀?」教皇氣得發抖,手上的權仗對準了尼奧:「你不準再說我可愛,不然死前我一定跟你同歸於盡!」

兩人對峙時,卻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人來了!兩人瞬間收起了武器,各自掛上了優雅的微笑和嚴肅的神色,教皇微露出好奇的表情,問:「太陽騎士,今年的太陽騎士選拔至今還剩下十個候選人,但不知道你心中是否已有抉擇?」

尼奧沉吟的說:「今年人才濟濟,但若真要從中選擇的話,我想我得再三考慮……」

「你們兩個別裝了,是我。」

來人穿得一身漆黑,連頭髮和眼睛的顏色都是深色的,眉間皺痕頗深,看起來應當是個嚴厲的人,但此刻,他臉上卻掛著無奈的笑容,走到兩人身旁,對收起了笑容的尼奧說:「太陽,你的候選人是人才濟濟,我的候選人卻是人口凋零,全是一些亂七八糟、心術不正的壞胚子,恐怕我若不選其中唯一一個好孩子,雷瑟,光明神第一個會審判的人就是我。」

「雷瑟?」尼奧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教皇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解釋:「你上次看審判騎士候選人比劍的時候,劍術最好的那個。」

「喔,是那個孩子呀!」尼奧點了點頭。

「你呀!能不能記點劍術以外的東西呢?」審判十分無奈的說完,看尼奧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也只有自己嘆口氣,問起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你的人才不少,想選誰呢?羅蘭?林瑟亞?安科斯?」

不只是審判面露好奇,連教皇也目不轉睛的盯著尼奧,但尼奧就是面無表情的回看著兩人。

審判感覺有點不妙,說:「別跟我說你一個名字都不記得……」

尼奧聳了聳肩,回答:「我記得羅蘭,那孩子的劍術很好。」

「你真的是……」

尼奧突然想起的說:「喔,對了,還有格里西亞。」

「格里西亞?」審判疑惑了起來。

「那個神術很好的孩子?」教皇立刻大喊:「不行!我要拉他來神殿,你不准選他!」

審判有點稀奇的問:「你是因為格里西亞的神術很好而記住他的?」

「不是,是因為……」尼奧皺緊了眉頭說:「他的劍術真是爛到我想不記住他都難!」

教皇立刻陪笑著說:「既然如此,那你就別選他了,他的神術真是好到讓我一瞄就記住了,他是個祭司!絕不是個騎士!」

一個只看見劍術一個只看見神術,你們還真是半斤八兩。審判心中苦笑。

「既然如此,你打算選羅蘭了?」

審判點了點頭,十分贊同:「我也記得那孩子,他的劍術真是不錯,人看起來也是個很正派的孩子。」

「選羅蘭嗎?」


尼奧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妥的地方,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除了劍術好壞以外,他還真不知道那些孩子有什麼不同,但太陽騎士是以劍術好壞來評斷的嗎?

看見尼奧的神色猶豫,審判疑惑的問:「你覺得不妥?」

「不。」

尼奧皺了下眉頭,隨口回答:「只是我還得再想想。」

***

「你為什麼想當太陽騎士?」

為了不讓自己只以劍術來挑選孩子,尼奧私下問起了每一個候選人問題來。

為了正義。

這是最普遍的答案,尼奧笑了下,反問:「正義是什麼?」

聽到這問題,孩子們猶豫了。

尼奧暗暗在心中嘲諷,為了正義?十二歲的孩子哪裡能明白什麼是正義,多半是愚昧的騎士教育下的答案。

「你為什麼想當太陽騎士?」

尼奧緊盯著眼前這一個褐髮的孩子,他很期待這孩子的答案會不同。

因為這孩子就是羅蘭,他也不愧是劍術最好的孩子,眼神十分的堅毅,看得出是經過長年刻苦訓練的眼神。

「我想懲戒所有的惡人!」孩子的眼神流露著憤恨。

尼奧愣了下,隨後心中暗暗苦笑了起來,這答案想必是審判會很想聽到的答案啊……但怎麼會是自己聽到了呢?

他思索了下,又問:「那麼,你會願意為了什麼樣的事情,付出自己的生命呢?」

羅蘭字字鏗然的說:「為了懲戒惡人,就算付出我的性命也沒有關係!」

孩子,你真的選錯了,你該去和雷瑟一別高低,讓審判多點選擇才是。尼奧苦笑不已。

***

「嘿,想好要選誰了嗎?」

尼奧轉過頭,想著小跑步上來的審判,有些無奈的回答:「不知道。」

「明天就要決定了,你還不知道?」審判訝異的說。

尼奧無言了一下,反過來問:「審判,你問過,你的審判小騎士,他為什麼想當審判騎士?」

審判點了點頭:「當然,審判騎士的名聲從沒有好過,每一屆幾乎都沒什麼好的候選人,而雷瑟的劍術好,品行也好,他在哪裡都會有出息,我也很好奇他為什麼想當審判騎士。」

「等一下!」聞言,尼奧卻更好奇別件事情,忍不住:「既然你這麼說,那你當年為什麼想當審判騎士?」

審判笑了下:「認識我都快二十年了,才問這個問題,不會太晚了點嗎?拿你的回答來換吧,你為什麼想當太陽騎士?」

「我……」尼奧愣了愣:「忘了。」

「真是有你風格的答案……」

「真忘了嘛!也不需要什麼理由吧?」尼奧不耐的說:「哪個12歲的孩子不想當太陽騎士?」

「說的也是,太陽騎士既榮耀又風光,不像審判騎士,走到哪被人罵到哪。」

聞言,尼奧沉默了下,問:「你後悔了?」


「不!永遠都不會後悔。」

審判轉過頭來,直直的看著太陽,述說:「我的父親是個酒鬼,喝酒也算了,可他喝醉了就想打人,先打死了我的母親,把她推下河,偽裝成溺死的,雖然我從頭到尾都看見了,但我才八歲,說的話沒有人相信,後來,他又失手打死我才三歲的妹妹,那時我十二歲,但我沒再說半句指控我父親的話,只是走到審判騎士的選拔會上,選上了審判小騎士,然後告訴我的老師這件事情,讓他審判了我的父親。」

尼奧啞口無言,同事二十年,竟真不知審判有這樣的過去,他是不是真的太沉迷於練劍了?

「所以其實我問雷瑟的時候,心中也早就有準備了,某個罪人將要進入審判所的準備。」審判平靜的說:「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不願意告訴我犯罪的人是誰,他只是說,他想當審判騎士,是因為,他希望全天下的罪人永遠沒有機會犯第二次罪。」

「那你滿意這個答案嗎?」

審判淡淡的笑著說:「我沒有不滿意的資格,因為我說不出更好的答案了。尼奧,所以,你也問了這個問題嗎?」

「是呀!」尼奧皺緊了眉頭,遲疑的說:「但我和你不同,我找不到滿意的答案……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答案才是對的。」

審判問:「所有候選人都問了?」

「不……」尼奧皺著眉頭說:「還有一個格里西亞,但他的劍術……」

「去問問吧!」審判笑著說:「我都能在一群壞坯子中找到滿意的候選人,難道,你不相信你能夠找到你的太陽小騎士嗎?」


吾命騎士外篇:為了你們(下)

尼奧無言的看著格里西亞,後者正渾身亂七八糟,衣服髒兮兮還被扯破了好幾處,臉上瘀青的地方比沒瘀青的還多,要說他有哪點像個太陽騎士,大概也只有那頭即使凌亂,也還是燦爛無比的金髮而已。

「你打架啦?」

「是被打了。」格里西亞一說話就扯痛了嘴角的傷,他吃痛了下,但卻又笑更燦爛,說:「不過沒關係,羅蘭幫我打回去了!」

「真沒出息啊你!」尼奧白了他一眼:「自己的架要自己打!」

「為什麼呀?」格里西亞立刻大力的反駁:「他們有十個人耶!我加上羅蘭也只有兩個啊!兩個打贏十個就很厲害了!」

「是一個打贏十個吧?」尼奧沒好氣的說:「就憑你的劍術,就是一個也解決不了。」

不過,羅蘭的劍術雖好,但……可以打贏十個人嗎?尼奧的心下閃過一絲疑惑。

「我也有出力呀!」格里西亞大聲抗議。

尼奧卻滿臉不相信。

格里西亞大喊:「雖然我不能幫他打倒敵人,可是我可以幫他擋下攻擊啊,也可以幫他引開敵人,最後還找來救兵耶!如果不是我找來了雷瑟,羅蘭也打不贏十個人的!」

「你還認識雷瑟?」尼奧不禁感嘆,這孩子實力不強,但倒是都認識強者呀……這也是種才能吧?

「不認識。」格里西亞鏗鏘有聲的回答。

「……」尼奧無言了一會,提醒:「你剛說你找來了雷瑟。」

「唉唷!」格里西亞理所當然的說:「我第一次看到那傢伙就知道他是個好人,只要他看到我和羅蘭才兩個人,卻被那麼多人追打,不管原因是什麼,反正他一定會先幫我們的啦!所以那時看羅蘭贏不了,當然就趕緊拉著他去找雷瑟啊!」

這也是種才能,當卑鄙小人的才能……尼奧無言了會,幾乎是不帶希望的說:「算了算了,我問你,你為什麼想當太陽騎士?」

一聽到這問題,格里西亞的雙眼就發亮了。

「因為我想站在你的位子呀!」

「我的位子?」尼奧皺了皺眉頭,這是說他想要太陽騎士的位子?但這說法似乎有點古怪。

格里西亞興奮的比手畫腳起來,雙手在兩旁揮舞著說:「對呀!就是你的位子,左邊和右邊都有好多人,我數過,有十一個喔!我想要他們也站在我旁邊,就好像我有十一個兄弟一樣,那一定很棒!」

尼奧笑了出來:「就算你當上太陽騎士,他們也不會站在你身邊,會站在你身邊的,是下一任的十二聖騎。」


「喔?」格里西亞似懂非懂的說:「下一任?還是十一個人嗎?」

「當然。」

「那就好了啊!」格里西亞笑嘻嘻的說:「還是十一個嘛!一個都沒少就好,不過如果能多一個就更棒了,左邊六個,右邊也六個,多好啊!」

對於這樣的回答,尼奧還真說不上來自己有什麼感想,只好再問下一題:「那什麼事情讓你願意付出生命?」

聞言,格里西亞就像每一個從沒想過這問題的12歲孩子,低下頭皺眉苦思,尼奧也不著急,靜靜的等他想完。

終於,格里西亞笑著抬起頭來,正巧,正午的陽光照在他的金髮上,燦爛得幾乎要晃了尼奧的眼。

「我願意為了保護……付出我的生命。」

***

環顧著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尼奧笑了下,高喊:「我決定下一任的太陽騎士是,格里西亞!」

全場先是沉默,隨後一片譁然。

「你為什麼選我?」

格里西亞顯然是嚇到傻了,雖然走上前來,眼尾還不斷往後瞄,瞄著某位朋友。

「這個嗎……」

尼奧看了下羅蘭,後者露在衣服外的有臉、手臂和小腿,但卻幾乎沒有傷口,他再低頭看著滿臉瘀青的格里西亞,微笑著說:「也許是因為你的金髮很漂亮吧!」

***

簡直荒唐!

十二聖騎加上一名即將和公主成婚的皇家騎士竟然相聚神殿的太陽騎士寢室中,打開了地窖,搬出裡面藏了滿滿的酒,聚在某個祈禱室喝酒,還個個都喝上好幾瓶,醉得只能用一蹋糊塗來形容。

見狀,不太愛喝酒的羅蘭嘆了口氣,但是又奇妙的鬆了口氣,這真正的十二聖騎的荒唐舉動似乎讓自己身為死亡騎士卻居住在光明神殿的這件事,在相較之下,似乎沒有那麼荒唐了。

反正,再怎麼荒唐的事情也沒有太陽騎士的房間底下是個酒窖來得荒唐。

羅蘭看向最荒唐的太陽騎士,後者難得、終於在這麼多人的灌酒之下,居然也會醉得臉頰通紅,眼神迷濛。

這和自己以往想像過的太陽騎士形象簡直相差太遠了,為什麼,他會是太陽騎士?

羅蘭不得不承認,這問題從十年前就困惑著他。回想起當初,上一任太陽騎士曾經問過自己的問題,格里西亞那時也一定被問過吧?難道是因為,他回答得比自己更好嗎?

「格里西亞。」

「嗯?」

羅蘭終於問了這個困擾自己多年的問題:「你為什麼會想當太陽騎士?」

「為了你們啊!」

我們?羅蘭看了下他的神態,醉得有些搖搖晃晃了,難道是醉得不知道在說什麼了嗎?他皺了下眉頭,但還是忍不住又問:「那什麼事情會讓你願意付出生命?」

「啊?你說什麼……」

格里西亞趴倒在桌上,滿臉的癡呆傻笑,羅蘭又大聲覆述了一次問題:「你願意為了什麼事情付出你的生命?」

格里西亞看著羅蘭、看著所有的人醉笑了起來。

「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