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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擺著兩只盛滿佳肴的盤子.
其中一只盤子是兩片烤土司夾著雞丁和生菜絲——只是刺鼻的焦味令人印象深刻.
另一只較深的盤子則是以大量牡蠣,貽貝和烤蒽為食材的海鮮粥,這邊便不聞異臭,濃郁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除此這些,桌上就只放了一個裝滿開水的陶杯.
「好了,嘗嘗看吧.」
愛莉西亞的語氣充滿了挑釁.
今年十七歲的愛莉西亞是個綁著金色雙馬尾的美少女,湛藍的雙眸流露出好勝的氣息.只見她挺起胸膛,雙手扠腰,正以不可一世的態度俯視著桌前的年輕人.
愛莉西亞的身旁站著一名身材高挑,大概比愛莉西亞高出少許的黑發少女.雙手緊握的她看起來不怎麼自在,凝視著年輕人的眼神也充滿了求救的意味.
相較于開朗外向的愛莉西亞,黑發少女給人一種文靜內斂的印象.這個少女叫做娜奇,比愛莉西亞大一歲.
兩人身上都穿著可愛的圍裙,愛莉西亞的圍裙卻沾滿了菜渣和水漬.相較之下,娜奇的圍裙則是乾淨如新,看不到一丁點兒的髒汙.
——我該怎麼辦才好……?
坐在餐桌前的年輕人——洛克輪流打量著兩名少女和兩盤料理,臉上流露出困惑的神情.然而一直僵在原地也不是辦法,總得先挑一盤開始試吃才行.
洛克朝著愛莉西亞的手邊瞥了一眼,這才發現她的左手傷痕累累,每一根指頭幾乎都纏著繃帶.除此之外,右手的手背略為紅腫,似乎被熱鍋燙傷了.
——這家伙明明就是個舞劍弄盾的高手,偏偏就是拿廚房的菜刀沒輒……
事實上愛莉西亞本人也承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好廚師,平常幾乎都是在外面的飯館打發三餐.光就廚藝而言,說不定打從十歲開始就在酒店打工的洛克都比愛莉西亞強上許多.
至于娜奇則是在幾年前失去家人,過著獨自一人的生活,廚藝想必也有一定水准.
——決定了.先從愛莉西亞的料理著手,再品嘗娜奇的料理好了.
打定主意之後,洛克拿起一塊焦黑的土司面包.表面的部分顯然是烤過頭了,然而翻開面包一看,宛如焦炭的內面更是慘不忍睹.愛莉西亞不禁睜大了雙眼,尷尬地低下頭來.
——這果然是她做的.
愛莉西亞的反應令洛克為之莞爾,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將焦黑的土司面包送入口中.
輕咬一口之後,洛克不禁皺起眉頭.烤焦的土司所帶來的干硬口感固然是預料中的事,內餡卻更是令人不敢領教.
——這是洋蔥和馬鈴薯嗎?
馬鈴薯塊的大小不一,表皮也沒削乾淨,部分薯塊的芯甚至尚未熟透.而且調味過咸,顯然是加了太多的鹽巴.
「愛莉西亞,這是你做的吧?」
「沒,沒錯!……怎樣?」
「這個……還可以啦.雖然稍微咸了一點,不過偶而吃點重口味的料理也挺不錯的.」
對于幾乎未曾下廚的愛莉西亞而言,眼前的成果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再加上愛莉西亞充滿不安與期待的神情以及纏著繃帶的手指,更是令洛克不由得降低了評審的標准.
——而且.
眼見愛莉西亞松了口氣之後,洛克不禁打量起娜奇的表情.若真的否定愛莉西亞的成果,料理期間在一旁下指導棋的娜奇恐怕也會大為沮喪,這就失去了透過料理的競賽替娜奇加油打氣的意義了.
于是洛克努力地咀嚼焦黑的面包,頻頻以陶杯中的開水中和過咸的調味,好不容易才擺平了愛莉西亞的料理之後,視線旋即落在一旁的海鮮粥.這碗粥是娜奇料理的,雖然對不起愛莉西亞,卻剛好可以用來撫慰飽受摧殘的味蕾.
只見洛克拿起木湯匙,嘗了一口娜奇的海鮮粥.
——……嗯?
眉頭頓時在無意識中緊皺了起來.海鮮粥是以燕麥熬煮的,卻不是洛克熟悉的口感.整碗粥異樣的黏稠,顯然是煮過了頭.
「洛,洛克?」
察覺洛克臉上的表情變化之後,娜奇怯生生地開口說:
「若真的不好吃,就不必勉強了.」
「沒,沒那回事,這碗粥應該燉了很久吧?」
「嗯,沒錯.似乎比平常多花了點時間.」
咬著手指的娜奇搜尋腦海中的記憶.洛克清楚感受到強烈的不安正在娜奇的內心迅速膨脹,不過他還是不忍心說重話.娜奇現在需要的是溫情的鼓勵,而不是無情的批判.
「原來如此,難怪總覺得有些不太一樣.我並不是說味道很奇怪,千萬別誤會了.」
經過洛克的再度強調之後,娜奇這才松了口氣.于是洛克重新檢視眼前的海鮮粥,以湯匙撈起牡蠣和貽貝.送進口中稍加咀嚼——結果是宛如嚼臘的堅硬口感.
——難怪我總覺得今天的牡蠣看起來特別小,果然是煮過頭了,鮮味全部流失殆盡.而且貽貝咸得可以,到底是怎麼調味的?
這碗走味的海鮮粥雖然難以入口,洛克還是硬著頭皮吃得精光.只要抱著必死的決心,天底下沒有不能下肚的東西.
「——很好吃,感謝兩位的招待.」
話雖如此,洛克的笑容卻十分僵硬,額頭更是滲出些許的汗珠.
距今一百五十年前,魔王巴洛爾率領魔物大軍進攻人類的大陸.
為了對抗魔物的入侵,人類發展出魔劍以及煉成術,卻還是抵擋不了宛如潮水蜂擁而至的敵人,最後只能被迫做出放棄大陸的決定.
于是人類選擇了六個都市,將其與大陸分離,同時也在內心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掃蕩魔物,重返失去的故土.
然而人類的夢想終究是難以實現的幻想.大約二十年前,六大都市之一的卡利亞被魔物大軍攻陷.之後勇者莎夏雖然成功封印魔王,魔物的勢力卻依然猖獗.
然而經過一番教訓之後,人類終于在前些日子從魔物的手中奪回淪陷已久的卡利亞,負責鎮守卡利亞的強大魔物賁巴拉也敗于洛克等人之手.
然而在這場激烈的戰斗之中,娜奇失去了她的武器『破銅爛鐵』.
『破銅爛鐵』是一把形似長戟的魔槍,同時也是娜奇自父親手中繼承的遺物,多年來伴隨著娜奇奮戰不懈,娜奇也十分珍惜它.
魔槍是在為洛克解危之際遭到破壞的.娜奇雖然表示並不在意,大家都看得出來那只是她的強顏歡笑.
于是洛克做出提議,要替娜奇尋找一把新的魔槍.
愛莉西亞和菲爾立刻表示贊成,于是洛克一行人前往『文化都市』貝亞費爾,尋找新魔槍的線索.
然而長達數天的海上旅程當中,娜奇的言行舉止卻顯得十分異常.
以往的娜奇是個冷靜沉著又小心謹慎的少女,最近走路的時候卻常常突然跌倒,或者是一頭撞上走廊的轉角.有時還會以憂郁的眼神凝視著自己的手掌,時而發出深深的歎息.
「看來失去『破銅爛鐵』的打擊之深,著實超乎我們的想像.」
每當除了娜奇之外的其他三人私下會面的時候,愛莉西亞總是感觸良多.
洛克的提議與鼓勵固然暫時讓意志消沉的娜奇重新振作起來,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負面的情緒還是逐漸占據了娜奇的心.
原本應該留下來幫忙大家收拾善後,不過愛莉西亞和娜奇表示「這點碗盤交給我們就好了」,于是洛克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間.
船身隨著海流微微搖晃,木制的走廊顯得十分陰暗,腳邊還不時傳來甲板與甲板的傾軋聲.洛克今天的腳步似乎格外地沉重.
「……今晚還是別練習了吧.」
晚餐的分量雖然不算多,肚子還是脹得很難受.這種時候最好是直接就寢,什麼也別做.
當初登船之際,洛克一行人就要求船長替他們准備男用和女用的兩間房間.船長表示兩間空的艙房不是沒有,距離遠了一點就是了,于是一行人便接受了船長的安排.
來到房門前的洛克才剛打開艙門,就立刻感到不太對勁.
洛克的房間十分狹窄,以火精的力量為能源的油燈白天花板垂了下來.粗糙的木頭床架牢牢地釘在牆壁和地板上,即使船身劇烈搖晃,也不會移動半分.
隨身行李和魔劍放置于房間的一角.這把巨大的魔劍擁有自主意識,劍鍔鑲嵌著四顆種類不同的寶石,漆黑的劍刃雕飾著一道白色的閃電.
一臉狐疑的洛克立刻察覺出莫名的異樣感來自何處.床上的毛毯微微隆起,形狀十分不自然.不是闖空門的小偷,洛克心想.若真是小偷,魔劍早就出聲示警了.
于是洛克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冷不防掀開床上的毛毯.
果然不出所料,藍發及腰的瘦弱少女正橫躺在床上.只見披著寬松長袍的她冷冷地仰望洛克,臉上既沒有驚訝的表情,也看不出一絲的羞慚.
「你在這里做什麼,菲爾……?」
「我在等你,洛克.」
名叫菲爾的少女靜靜地開口:
「之前你不是說過嗎?我們都是你的新娘.」
洛克聞言,頓時啞然失聲.印象中之前似乎乘著醉意在眾人面前發下豪語,要同時娶愛莉西亞,菲爾和娜奇為妻,不過洛克真的是一點記憶也沒有.要不是愛莉西亞,菲爾,娜奇甚至是魔劍全都異口同聲地證實此事,洛克還以為大家在跟自己開玩笑呢.
「我想了很久,實在不知道新娘到底該做些什麼才好,不過跟自己的丈夫同床共枕似乎是最基本的義務.」
菲爾雙手握拳,活像是古代的拳斗士.
「所以……來吧.」
洛克的視線不禁飄向房間的一隅,惡狠狠地瞪了保持沉默的魔劍一眼,旋即轉身面向菲爾,靜靜地凝視著她的臉龐.只見洛克雙手摟著菲爾身著厚實長袍的纖細腰身,使勁地將她抱了起來,扛在肩上.
「我想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以安撫小孩子的語氣丟下這句話之後,洛克扛著菲爾走出房間.
菲爾雖然不發一語拚命地掙紮,然而面對中等身材卻結實精壯的洛克,瘦小的菲爾顯然不是對手.到最後洛克索性強行壓制菲爾的雙腿,迫使菲爾不得不放棄抵抗.
沿著先前走過的通道逆向而行,洛克來到剛剛『享用』晚餐的女用房間.
「送貨——」
話還沒說完,一把推開房門的洛克頓時張大了嘴巴,呆呆地愣在原地.
只穿著貼身衣物的愛莉西亞和娜奇茫茫然地凝視著洛克,兩人的腳邊堆滿了才剛褪下的衣物,顯然是正在更衣.
昏暗的燈光之下,兩具赤裸裸的雪白胴體毫無防備的模樣映入眼簾,洛克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約過了數到五的時間之後,一臉狐疑的菲爾才打破沉默,用一句「發生什麼事了?」破解了空間凍結的魔咒.
「洛,洛克,不可以.愛莉西亞也在場,人家還沒做好心理准備……」
面紅耳赤的娜奇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原本以為娜奇應該會立刻雙手抱胸蹲下去,想不到她又是將手臂伸進衣服,又是脫下衣服一腳踢開,最後甚至還作勢脫下貼身衣物.直到發現自己的行動有違常理之後,這才無力地軟癱在地.
愛莉西亞也是羞紅了雙頰,不過她倒是飛快地拾起地上的衣物遮住身體,朝著洛克的腦袋就是一拳.
「進來之前要先敲門,到底要說幾次才明白!」
扛著菲爾的洛克唯一能夠采取的行動,也只是在倉促之間變換姿勢,避免藍發少女遭到波及.
太陽穴遭到無情的重擊之後,護著菲爾的洛克頓時狼狽地跌倒在地.
「對不起啦,我不應該動手動腳的.」
口中雖然道歉,愛莉西亞的語氣還是流露出些許的不情願.如今她正伸出手指,替洛克頭上的腫包抹藥.
「哪里,我應該先敲門才對.」
話才剛說完,洛克不禁皺起眉預.愛莉西亞塗抹的藥膏對傷口造成不小的刺激.
「你們兩個剛剛不是在收拾碗盤嗎?為什麼要換衣服?」
坐在床上的菲爾面露疑色.
「做菜和收拾碗盤的時候把衣服弄髒了嘛.」
愛莉西亞悻悻然地回答之後,雙頰鼓起且泛起一抹紅暈,大概是想起在洛克面前近乎全裸的窘態吧.同樣的畫面也在洛克的腦海中浮現,洛克連忙搖搖頭,將先前的畫面拋到腦後.
這里是愛莉西亞,菲爾和娜奇的房間.娜奇已經前往甲板練習槍術了,如今並不在場.
意想不到的偶發事件固然令娜奇大感尷尬,不過她還是很關心洛克的傷勢.于是愛莉西亞開口了:
「你不是要去練習槍術嗎?洛克由我來照顧,你就放心去吧.」
面露憂色的娜奇這才松了口氣.朝著眾人欠身行禮之後,旋即離開了房間.
「先前下廚的時候,娜奇的情況如何?」
等到愛莉西亞抹完藥膏之後,洛克連忙開口詢問.從料理的成果來判斷,娜奇的情況顯然不怎麼樂觀.
——她還好吧?在這種情況下前往甲板……
雖然還不到萬念俱灰的地步,不過凡事總有個萬一.眼見洛克面露憂色,愛莉西亞忍不住輕拍他的肩膀.
「放心,不會有事的.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可是……」
洛克似乎還是放心不下,愛莉西亞卻板起臉孔搖搖頭.
「娜奇固然需要我們的關心,然而過度的關心只會造成她的負擔.放心吧,娜奇自有分寸.」
「愛莉西亞,你應該跟娜奇多學著點.」
菲爾一臉正經說的玩笑話頓時令洛克忍俊不住.愛莉西亞瞪了菲爾一眼,正准備從椅子上站起來,藍發少女卻一溜煙地躲在洛克的背後.
洛克聳了聳肩,用眼神示意愛莉西亞別計較這點小事,于是愛莉西亞歎了口氣坐回椅子.
「最近你太縱容菲爾了,我反而比較擔心你呢.」
「別這麼說,菲爾也為大家做了不少事情嘛.對了,菲爾.你不是正在替娜奇尋找長槍的替代品嗎?進行得如何啦?」
面對愛莉西亞的咄咄逼人,洛克連忙回頭看著躲在背後的菲爾,試圖轉移焦點.
事關娜奇的長槍,這下子連愛莉西亞也收起臉上的怒容,正色凝視著眼前的菲爾.懾于兩人的氣勢,菲爾不禁挺直了腰稈,煞有介事地開口道:
「就結論而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潮水的聲響不絕于耳.除了潮水之外,大概只剩下海風和波浪拍打船身的聲音.
晴朗的夜空高掛著一輪明月以及無數的星辰,皎潔的月光以及閃爍的星光照著在波浪中緩緩前進的船只.
船只的甲板上傳出斷斷續續的喘息聲.
聲音的主人正是娜奇.身穿綠色系的服裝,手持細長的木棒.木棒的前端綁著一塊大石頭,藉以調整重心.
打從四分之一刻鍾(約三十分鍾)之前開始,娜奇就一直默默地練習槍術.秀麗的臉龐滲出豆大的汗珠,前額和臉頰也黏著幾縷被汗水打濕的黑發,然而娜奇卻一點也不在意,凝視著一眼前的黑暗舞動手中的木棒.
突刺,橫劈,格擋,打擊.瞬間劃破大氣的木棒發出尖銳的風切聲,衣袖和裙擺也隨之曼妙擺動.一氣呵成的槍術仿佛行云流水的舞步,沒有絲毫的窒礙.
然而若洛克或是愛莉西亞在場,一定會發現娜奇的動作少了平日的優雅,臉上的表情更是格外凝重.
突然之間,木棒自掌中滑出.娜奇低聲驚呼,卻已經遲了一步.脫手而出的木棒越過船緣,消失在漆黑的大海之中,只留下入水的悶響.
茫然地凝視著眼前的黑暗,娜奇粉頸低垂,忍不住歎了口氣.汗水沿著臉頰滴落甲板,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水漬.
「……我不要.」
娜奇喃喃自語,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自從懂事以來,娜奇就一直過著孤獨的生活.
父親尚在人世的時候,娜奇一心一意只想成為優秀的騎士.雖然她也很想跟其他女孩子一樣摘下美麗的花朵制作花圈,或者是穿上粉色系的洋裝以及軟綿綿的蓬蓬裙,內心的憧憬與向往卻始終無法實現.
娜奇很喜歡聽父親講述英雄以及騎士的傳奇故事,而且或許是個性以及天賦使然,娜奇一點也不以修行為苦.每當武藝進步的時候,總是會獲得父親的贊美與肯定,伴隨而來的成就感更是令娜奇感到無比的滿足.
唯一的不如意之處,就是身邊沒什麼朋友.一方面是因為埋首于修行的娜奇沒有自己的時間,左鄰右舍的男孩子也對強過自己的娜奇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再加上娜奇的個性不像女生,更難以獲得其他女孩子的認同.就這點而言,或許父親的教育方式也有值得檢討的地方.
雖然遭受同儕的排擠,娜奇的日常生活卻十分忙碌,甚至連感傷的時間都沒有.
直到父親去世,自己也成為真正的魔槍使之後,娜奇才強烈感受到難以忍受的孤寂.
娜奇的父親生前與魔劍使法比悟斯的父親交好.基于這份情誼,娜奇成為法比悟斯的護衛,也因此結識了許多魔劍使和煉成師.娜奇曾經試著與他們組隊冒險,甚至是並肩作戰,結果卻總是差強人意.
利姆利克的公會『黃金翼鳥』的魔劍使和煉成師視以長槍為武器的娜奇為異類,雖然承認娜奇的實力,卻從不主動邀請她加入冒險隊伍.
除此之外,奉騎士道為中心思想的娜奇有時太過頑固,也是令其他魔劍使和煉成師敬而遠之的原因.再加上世人對長槍的偏見以及娜奇與法比悟斯之間的特殊關系,更令她難以打入公會的社交圈.
事實上希望娜奇舍棄長槍走入家庭的聲音從來沒間斷過.除了魔劍使之外,甚至連市井的一年輕人,商人和藝術家都曾經向娜奇提親.
法比悟斯也不只一次表明替娜奇介紹對象的意願,卻全都被一口回絕.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娜奇也有她自己的堅持.
——就算命中注定孤老一世,我也要成為真正的騎士.
于是娜奇遇見了洛克一行人.
不嫌棄的話,就跟我們一起旅行吧——洛克和愛莉西亞並未將娜奇曾經與他們為敵的往事放在心上,打倒魔王的偉大夢想更是對娜奇產生莫大的吸引力,于是娜奇加入了洛克的冒險隊伍.
雖然只是短短幾個月的相處,卻是十八年的人生當中最充實的時期.原來身邊有一群互相扶持的朋友是這麼愉快的感覺,娜奇不禁心想.
搭乘船只前往未知的都市,聽聞未知的事物,跟大家一起驚歎,一起歡笑.只要稍稍環顧左右,洛克,愛莉西亞或是菲爾一定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如今讓自己感到無比的幸福,往後也將永遠珍惜的美夢就要消逝了.
不要,我不要.
娜奇知道自己不能這麼任性.萬一真的演變成那種局勢,到時候也只能選擇離開.娜奇喜歡洛克,喜歡愛莉西亞,喜歡菲爾.唯有默默地離開,才不會對他們造成無謂的困擾.
一想到這里,悲從中來的娜奇忍不住趴在甲板上嚎啕大哭.
「利用煉成術制造物品的時候,術式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面對菲爾的解釋,洛克和愛莉西亞無不正色傾聽,深怕有所遺漏.位于房間一隅的魔劍雖然看不出表情,來回閃爍的寶石卻清楚表現出他對這個話題的興趣.
「什麼是術式?」
「這就說來話長了.簡而言之,就是借用精靈的力量制造某種物品的時候必須說出的通關密語.例如……就拿這個魔鋼來說好了.」
菲爾從長袍中掏出拳頭大小的魔鋼.
「假設我要以煉成術精煉魔鋼,制造一把魔劍.首先必須將『劍』的術式傳達給精靈,同時烙印在魔鋼之上,才能獲得『劍』的原型.接下來煉成師得利用自己的知識以及美感,針對『劍』的原型進行修正與調整.例如劍身的長度,外型,配色,鋒利度以及強度等等.有時候煉成師在煉成魔劍之際無法充分發揮出魔鋼真正的特性,也偶而會出現超越魔鋼本身的能耐,導致魔鋼不堪負荷的情況.」
「慢著,菲爾.這一連串的解釋已經超越洛克的理解能力,眼看著就要不堪負荷了.」
愛莉西亞連忙阻止菲爾繼續說下去.只見面色鐵青的洛克眼珠子直打轉,身體更是不由自主地左右搖晃.
『沒用的家伙.』
魔劍的四顆寶石來回閃爍,似乎有些不悅.不過魔劍的聲音本來就不帶任何感情,是否真的對洛克感到不悅,倒也無從得知.
「這麼說來,你倒是很懂啰?」
洛克下意識地搔搔砂色的頭發,悻悻然地打量著眼前的魔劍.
『洛克.將一塊石頭雕刻成人像的時候,一開始你會怎麼做?』
「我又沒雕刻過,這叫我怎麼回答?」
『總看過別人雕刻石像吧?就算是想像的也行,說說看吧.』
魔劍已經做出提示,這下子洛克可就不好拒絕了.愛莉西亞和菲爾也不再說話,靜待洛克的回答.
「這個嘛……應該是先決定雕刻的主題吧.男性或是女性,大人還是小孩之類的.」
『很好.決定之後呢?』
「大概是畫草稿吧.直接雕刻似乎有些不太保險.」
『所謂的草稿,就相當于菲爾口中的術式.假設你決定雕刻一尊男性的石像,而且是器宇軒昂威風凜凜的戰士,全身上下還要流露出絕對的自信與霸氣.』
這應該是你的憧憬吧,洛克心想.不過他還是硬生生的將這句話吞進肚里,以免惹惱了魔劍.
『戰士所呈現的風格,就是調整與修正的重點.如同優秀的雕刻師傅才能創造出令人驚豔的作品,一把魔劍的成敗與否,也跟煉成師的能力息息相關.』
「……嗯,大概明白了.」
于是洛克轉身面向菲爾.
「之所以無法制造魔槍,是因為欠缺魔槍的術式吧?」
菲爾點點頭.
「不能創造新的術式嗎?」
「不太可能.」
不等菲爾開口,愛莉西亞就搶著回答.
「根據師傅的說法,每一種術式都是無數的煉成師經過多年的研究之後碰巧發現的成果,術式的創造可沒有想像中的容易.」
「真的假的?」
「目前魔劍的制造十分普及,每一座都市都可以買到新的魔劍,然而當年可是耗費了大量的心血與時間才開發出『劍』的術式.當初就是因為魔劍的制造與量產速度趕不上實際的需求,人類才會被魔物逐出大陸.」
愛莉西亞的語氣雖然略帶嘲諷,卻十分有說服力.
「之前都沒有人開發長槍的術式嗎?」
「嚴格說來並不是沒有.利姆利克和葛多諾曾經聯合開發長槍的術式,結果計劃以失敗告終,只留下娜奇手中的半成品.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進行相關的研究.」
「沒有市場需求,自然就沒有研究的必要.就算真的開發出長槍的術式,也沒有人對魔槍感興趣.魔劍使公會向來只傳授劍術,大家都對槍術沒有研究.」
愛莉西亞的說法不無道理,洛克除了點頭之外,還是只能點頭.如果娜奇將她的『破銅爛鐵』交給洛克,要洛克拿著魔槍對抗敵人,恐怕會當場慌了手腳吧.
「那……將魔劍綁在木棒前端的方法可行嗎?」
娜奇應該已經針對這項提議進行實驗了,不過洛克還不知道最後的結果.
只見愛莉西亞遺憾地搖搖頭.
「對付大蛙或是海狸魔這種等級的魔物或許可行,萬一碰到皮堅肉硬的魔物,恐怕就行不通了.再怎麼牢靠的繩索也禁不起娜奇的一身力氣以及魔物堅硬外殼的摧殘,到時候魔劍一定會跟槍柄分家.更何況槍柄的強度也是一大問題,不是扭曲變形,就是斷成兩截.」
「利用煉成術制造槍柄倒是可行,不過可能會對魔劍造成干擾,就像魔鋼制成的盾牌與盔甲一樣.到時候反而會拼湊出一把不堪一擊的魔槍.」
洛克聞言,頓時將雙手叉在胸前,打量著牆角的魔劍.
「你不是可以變化成各種形狀嗎?」
『聲明在先,我可不具備長槍的形態.』
魔劍的寶石來回閃爍,顯然早就對洛克的如意算盤了然于胸.無機質的聲音雖然是一如往常的平靜,洛克卻隱約感受到魔劍的不悅.
『我是一把魔劍,這點已經強調過許多次了.而且將我交由他人使用的想法著實令人難以接受,即使對方是自己的伙伴也一樣.』
「怪了,之前你不是讓我使用過嗎?」
『當時是事態危急,情非得已.如今並非身處戰場,時間又很充裕,不可混為一談.』
愛莉西亞的質疑遭到魔劍無情的反駁.
——娜奇應該會比我更珍惜你吧.
當初娜奇對『破銅爛鐵』無微不至的悉心照顧,洛克全都看在眼里.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這句話,無疑是火上加油罷了.
『就算真的將我交給娜奇好了.洛克,到時候你打算拿什麼上戰場?』
魔劍的質疑一針見血,在場三人頓時無言以對.
「——看樣子一定得找出雷光烈槍或是光之槍了.」
喃喃自語的洛克做出最後的結論,表情和聲音卻感受不出一絲的陰霾.愛莉西亞和菲爾不約而同地凝視著洛克,之後又忍不住互望一眼.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道白光射進暗云密布的地平線.
輕松自得的語氣,就跟打倒魔王的宣言一樣理所當然.洛克是真的打算找出過去只出現在傳說以及神話中的武器,這種毅然決然的態度令愛莉西亞和菲爾感到無比振奮.
「就視為當前的目標吧.現在先讓我們想辦法解決更迫切的問題,例如——」
一派輕松地聳聳肩膀之後,愛莉西亞指著自己的胸口.衣服上繡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勉強形容的話,就是長了八只腳的橢圓形色塊.
「這是什麼?看起來有點像是蜘蛛.」
打量著愛莉西亞胸前的圖案,菲爾一臉好奇的開口.
「應該是綿羊,娜奇說的.」
菲爾和洛克不約而同地輕噫一聲.
「娜奇的審美觀本來就獨樹一幟,不過這種奇特的綿羊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菲爾的評語雖然刻薄了些,替娜奇平反卻也有違洛克的良知,因此他只好保持沉默.
「當初繡上這個圖案的時候,娜奇不小心在衣服上鉤破了一個針頭大的小洞,結果她笑著對我說要找個跟綿羊一樣可愛的裝飾將小洞補起來,順便替整體的造型增添一點流行的氣息.你們倒是說說看,我能夠拒絕她嗎?能夠拒絕現在的娜奇嗎?」
面對微微苦笑的愛莉西亞所提出的質問,兩人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當初上船的時候,娜奇也堅持要替大家搬行李,結果不小心滑了一跤.」
「當時幸運的看到娜奇地白色小褲褲,所以我的印象特別深刻.」
朝著出言輕浮的菲爾就是一記爆栗之後,洛克輕輕地歎了口氣.自從失去長戟之後,娜奇就顯得格外焦躁.
——她的個性一板一眼,又很在乎自己在團隊中的貢獻,總是想為大家做些什麼.如今失去了武器,深怕在戰斗中派不上用場,所以才會處處想要表現自己.
「之前的料理如何呢?」
洛克所品嘗的那兩盤料理,其實是愛莉西亞主動請娜奇傳授廚藝的產物.
「我才想問你呢.看你吃得那麼痛苦,想必我的料理……也罷,想必娜奇的料理也是失敗之作吧.」
「……倒也還沒到難以下咽的程度.」
這已經是洛克最保守,也是最慎重的回答了.接著他又重複先前的問題.
「料理期間的情況如何?」
「還是一樣.求好心切的結果,就是適得其反.」
洛克聞言,再度重重地歎了口氣.
事實上就算失去了武器,洛克依然將娜奇視為不可或缺的伙伴.
表明心跡固然很簡單,卻未必能夠化解娜奇的疑慮.前陣子洛克也面臨了類似的狀況,他能夠體會娜奇現在的心情.
現在也只能靜待娜奇重新省視內心,找出屬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就如同洛克先前所付出的努力.否則就只能默默地陪伴娜奇,直到她獲得新的長槍了.
「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即使是想破了頭,腦袋依然空白一片,洛克只好向兩名同伴求救.
「辦法倒不是沒有.」
菲爾的發言頓時換來洛克與愛莉西亞驚訝的眼神.只見她面不改色地繼續開口,語氣十分平靜.
「我認為娜奇將大家視為不可或缺的伙伴,深怕失去了這種親密的革命情感.」
「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不必拐彎抹角.所以呢?」
強忍著內心的不安,愛莉西亞示意菲爾繼續說下去.
「所以只要締造更親密的關系就行了.簡而言之,就是跟洛克結婚——」
『果然是高招啊.』
「這是哪門子的爛招!」
現場唯獨魔劍對菲爾的提議大為歎服,面紅耳赤的洛克和愛莉西亞卻是忍不住破口大罵.兩人的氣勢雖然令菲爾為之退縮,她卻沒有就此屈服的意思.
「你不是說過要娶她為妻嗎?難道是騙人的?」
洛克頓時為之語塞.其實洛克大可宣稱是酒後戲言一笑置之,內心的良知卻不允許他這麼做.這是洛克的缺點,也是優點,菲爾早就將他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了.
然而愛莉西亞的鐵拳卻毫不留情地落在暗自竊笑的菲爾頭上.
「不要太過分了,菲爾.」
以銳利的一瞥懾服藍發少女之後,愛莉西亞雙手扠腰,轉身面向洛克.
「你也一樣,給我認真一點.」
「嗯,嗯……」
愛莉西亞的霸氣更勝言語,洛克頓時是點頭如搗蒜.只見愛莉西亞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有點嚴肅,卻又有點哀怨的神情.
「洛克,你忘了當初娜奇為什麼願意加入我們了嗎?我跟菲爾是透過師傅和奈傑爾的介紹才認識你的,娜奇卻不一樣.」
娜奇的祖先是騎士,本身也為了繼承父親的遺志而以騎士道為目標,後來深深地被洛克打倒魔王的夢想所吸引,才成為大家的伙伴.
「我知道你自己也有很多問題必須處理,不過在我們三人之中,只有你才能成為娜奇心中最堅定的支柱.」
洛克無法將內心的思緒化作言語,只能保持沉默.于是愛莉西亞繼續開口: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腹案,一切都聽你的.相信你也不會做出讓娜奇失望的決定吧.若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跟我說一聲就是了.」
語氣雖然蠻橫了些,言辭之間卻流露出對洛克的信任.只見洛克搔搔砂色的頭發,朝著愛莉西亞露出尷尬的微笑.
「現在才說或許晚了些,不過我真的很慶幸有你在身邊.」
愛莉西亞先是睜大了雙眼,旋即滿臉通紅的轉過身去.
「突,突然說這些做什麼啦,真是的……!」
只見愛莉西亞無意識地玩弄細長的金色發辮,水藍色的瞳孔四處游移,嘴里更是不停地埋怨.這副景象看在眼里,菲爾翡翠色的雙眸頓時流露出一抹促狹.
「大老婆的胸襟就是不一樣.」
菲爾的挪揄頓時讓又羞又氣的愛莉西亞漲紅了雙頰.只見她猛然轉過身來,怒氣沖沖地盯著眼前的菲爾.
不過愛莉西亞的反應早在菲爾的預料之中.愛莉西亞還來不及發作,菲爾就一溜煙地自身旁飛奔而過.順勢掀起了愛莉西亞的裙擺之後,立刻躲到兩眼發直目瞪口呆的洛克身後.
當愛莉西亞轉過身來的時候,注意力也從菲爾轉移到洛克的身上.
「……你看見了?」
洛克是個正直老實的年輕人,當然不能昧著良心表示否定.
半刻鍾之後,洛克才終于從人間煉獄中死里逃生.
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洛克將魔劍靠在牆上之後,無力地倒在床上.
昏暗的油燈自布滿水漬的天花板垂下,照亮了狹小的房間.洛克靜靜地凝視著吊在半空中的油燈,突然朝著牆邊的魔劍開口.
「——目前還撐得住吧?」
『暫時不成問題.』
洛克身上有個詛咒.
詛咒來自名叫拉娜希的強大魔物,作用在于破壞洛克所使用的魔劍.當洛克得知詛咒的那一刻開始,魔劍使的人生等于是劃下了句點.畢竟各大都市所販售的魔劍,根本無法抵抗詛咒的威力.
然而斜斜倚靠在牆邊的賀布卻擁有更勝于詛咒的強度.若不是巧遇這把具備自主意識的魔劍,即使洛克的決心再怎麼堅定,也不可能繼續當個魔劍使.簡而言之,就跟現在的娜奇一樣.
『那個叫做賁巴拉的魔物是個強敵.』
魔物死後會產生瘴氣.愈是強大的魔物,瘴氣也就愈是濃密.
『往後若再次遇上了等級相同的魔物,置身于同樣濃密的瘴氣之中,詛咒的力量勢必也會益發強大,甚至有可能超越我的耐力極限.就算是普通等級的弱小魔物,累積了數以百只的瘴氣之後,結果恐怕也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勢必得構思不會造成瘴氣的戰術.」
『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這可不是一味的閃避就能解決的問題.到時候在攻擊之際投鼠忌器,反而會消耗自己以及同伴的戰力,讓整個隊伍陷入危機之中.』
「這樣啊.」
雖然毫無頭緒,但看來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才是正道,而且還必須與尋找娜奇的長槍同步進行才行,否則在洛克失去魔劍之後才找到娜奇的長槍,也是毫無意義.
「賀布,別在大家的面前提起這件事.」
『關于你身上的詛咒,三人應該都已經知之甚詳了吧?』
「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替娜奇尋找新的武器,我不希望讓大家分心旁騖.」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也沒有反對的必要.』
魔劍的寶石閃閃發光,接受了洛克的提議.于是洛克壓低了音量,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否則你也無法將全副的精神集中于戰斗上面,對不對?』
「……會不會覺得我是個麻煩的持有者?」
洛克朝著牆邊的魔劍瞥了一眼,表情十分嚴肅.
『原來你也有這種自知之明.』
魔劍的回答令洛克微微一怔,然而魔劍接下來的『開玩笑的.』云云卻更是讓洛克大吃一驚.洛克並不是第一天認識魔劍,今天卻是第一次聽見魔劍將「開玩笑」三個字掛在嘴邊.
『當作是讓你在毫無後顧之憂的情況下面對敵人的必要措施就好了.』
「有勞你了.」
于是洛克弄熄油燈,閉上雙眼,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幾天之後,船只抵達貝亞費爾.
相較于其他都市,貝亞費爾的城牆顯然矮了許多.
當都市的身影自大海的另一端浮現的時候,這就是洛克一行人對貝亞費爾的第一印象.
「這種高度的城牆真的有防禦力可言嗎?」
按著被海風吹亂的黑發,娜奇面露疑色.
都市遭到魔物攻擊的時候,外圍的城牆可說是第一道防線.有些魔物會直接破壞城牆入侵都市,有些則是以利爪和手腳翻越城牆,因此城牆的厚度以及高度自然是非常重要.
「從沒看過這種粗制濫造的城牆.」
娜奇身旁的愛莉西亞將雙手交抱在胸前,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或許我們沒有批評的資格,不過那根本就是隨便將幾塊大石頭堆積起來罷了.與其說是城牆,還不如岩壁來得貼切.」
「我倒覺得挺有意思的.該說是不拘小節,還是粗獷呢?」
話雖如此,洛克的看法卻並未獲得兩人的認同,甚至連菲爾也表示反對.
「城牆的角度雖然近乎垂直,結構卻十分松散,魔物應該可以輕而易舉地翻越吧.」
然而隨著距離愈來愈近,眾人的評價頓時為之丕變.貝亞費爾的城牆之厚實,可說是位居洛克一行人所行經的都市之冠.
「利姆利克的城牆也是低矮而厚實,想不到貝亞費爾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幼生活在利姆利克的娜奇不禁大為贊歎.愛莉西亞也雙手扠腰,以感佩的眼神仰望眼前的城牆.
「城檣的厚度確實令人瞠目結舌……」
洛克和菲爾也望著城牆出神.
貝亞費爾的城牆下半部是以黑色的巨岩堆積而成的,形狀和大小卻並非一致,岩石與岩石之間的縫隙以及突出的部分隨處可見.少數縫隙以小石頭與黏土填補,絕大多數的縫隙則是維持原狀並未處理.
然而第一次來到貝亞費爾的人,大概都會對城牆的堅固與牢靠留下深刻的印象.事實上貝亞費爾的城牆並不僅僅是洛克口中的粗獷所能形容,超乎想像的厚度更是替所有的居民帶來絕對的安全感.
至于城牆的上半部,則是以木材以及切割整齊的石材組合而成的,結構十分紮實.
「為什麼不將所有的縫隙填補起來呢?」
「啊,關于這點,我聽過一種說法.」
面對菲爾的自言自語,面帶微笑的娜奇忍不住探出上半身.
「城牆的石材與石材之間若是毫無縫隙,累積其中的水分不易排出,反而會對整體的強度造成影響.」
「水分?」
「最明顯的例子大概就是雨水吧,所以才要保留排水的縫隙.利姆利克的城牆不是也設置了好幾個類似排水管的裝置嗎?」
「原來如此.」
菲爾雙手一拍,翡翠色的瞳孔為之一亮.洛克雖然也大為欽佩,娜奇受到贊美之後的反應卻引起了他的注意.與其說是害羞與靦腆,看起來更像是松了口氣的感覺.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過去的娜奇不也常常若無其事地告訴我們很多地方上的趣聞嗎?
進入港口之後,洛克一行人再度睜大了雙眼.港口與都市之間聳立著一面城牆,仿佛將兩者區隔開來.城牆共有五道等距排列的雙開城門,城內的居民以及外來的旅客都必須經由城門來往于都市與港口之間.
「感覺跟其他都市不太一樣,港口旁邊也沒有市場.」
環視港口之後,愛莉西亞難掩內心的疑惑.碼頭附近只有負責搬運貨物的粗工,才剛上岸的旅客以及負責指引航道和檢查貨物的管理人員.
普洛多米爾斯和利姆利克的港口與都市之間沒有城牆,碼頭附近就有一個市集,到處都是販賣南北雜貨以及美味小吃的流動攤販,與這座都市大不相同.
「不過看起來似乎挺有趣的.」
這座陌生的都市雖然跟自己的故鄉大異其趣,卻還是替洛克帶來莫大的新鮮感.下船之後,洛克一行人朝著通往都市的城門緩步前進.
走近一看,牆上刻著『歡迎來到貝亞費爾』的文字,語言和文字之神歐古瑪以及醫藥之神迪安的雕像則是分立左右.
數名男女正站在敞開的城門兩側,身上都披著白底藍條紋的長袍.從他們正在仔細地檢查所有人的行李看來,應該是這座都市的警務人員.
「歡迎來到貝亞費爾.」
臉上雖然露出親切的微笑,接下來的台詞卻是大出洛克等人的意料之外.
「身上有任何的書籍,木簡或是石板嗎?若是經商之人,應該會攜帶帳冊吧?請提供給我們制作副本,我們也會奉上相對的回禮.」
「副,副本……?」
「是為了充實大圖書館的館藏嗎?」
愛莉西亞立刻察覺對方的用意,臉上不禁露出既欽佩又訝異的神情.這時一名男子點點頭.
「上至重要的曆史文獻,下自市井小民的日記,甚至連燕麥粥的食譜都不能錯過.凡是對人類有益的文字記載都要盡可能地流傳後世,這就是貝亞費爾的使命.」
「我明白你們的用意了,可惜我們身上沒有那種東西.」
面露苦笑的洛克打開行李的袋口.愛莉西亞,娜奇和菲爾猶豫片刻之後,也將行李交給女性的警務人員檢查.
「對了,如果是在大陸發現的書籍,你們願意高價收購嗎?」
「這就要視情況而定了,畢竟殘缺不全難以辨識的古書也不在少數.」
警務人員以略微歉疚的神情回答菲爾的問題.
確定大家的行李當中都沒有書籍和其他的文字記錄之後,所有的警務人員朝著洛克一行人欠身行禮,讓出了一條路.
「——太誇張了吧.」
一行人穿越城門,遠離了警務人員之後,愛莉西亞才忍不住輕聲抱怨:
「以前就聽說貝亞費爾的盤查特別嚴格,想不到現在還是一樣.」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大圖書館的館藏應該不會讓我們失望才對.」
替眾人加油打氣之後,洛克環視四周.從港口往左右延伸的道路兩旁,並列著許多攤販.
「攤販的性質似乎有所區別.右邊是賣吃的,左邊則是販賣魔鋼和日用品的攤販.」
「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落腳,順便飽餐一頓?反正今天也查不出什麼,不如明天再去大圖書館吧.」
愛莉西亞的提案獲得菲爾和娜奇的附議.洛克雖然也點頭同意,注意力卻被某種東西所吸引.只見他要三人在原地稍候片刻,旋即跑向路旁的攤販.
被留在原地的三名少女面面相覷,大家都不知道洛克的用意.大約過了數到五十的時間之後,洛克才快步返回原地,手中多了一根差不多跟洛克等高的木棒.
「這是什麼?」
「魚叉,前端已經請店家拆掉了.我在販賣捕魚器材的攤子看到這個,就把它買了回來.」
回答面露好奇的菲爾之後,洛克將木棒遞給娜奇.
「先頂著用,至少拿來護身吧.」
娜奇練習用的長槍已經掉入海中,此舉顯然是出自洛克的體貼.接過木棒的娜奇向洛克點頭致謝,瞳孔深處卻浮現出一抹的哀愁.
洛克很想說幾句話鼓勵娜奇,卻還是打消了主意.在這種情況之下,即使是善意的鼓勵也會對娜奇造成莫大的壓力.
——真不容易.
當初自己陷入低潮的時候,愛莉西亞她們應該也有同樣的感受吧.
「——走吧.」
洛克一行人沿著道路緩緩前進,尋找今晚的旅店.道路鋪著平整的石磚,兩旁種植著修剪整齊的行道樹,每一棵樹的間隔都是一樣的.
來往的行人大多都是身穿長袍系著腰帶的學者型人物,穿著打扮顯得乾淨而整潔.每個人的身上幾乎都帶著書籍,不是挾在腋下,就是以繩索綁著提在腰間.
最後洛克一行人找到了一間適合的旅店,決定今晚在此落腳.旅店看起來挺乾淨的,附近還有幾家餐廳,生活機能十分便利.
預先支付兩天的費用之後,眾人將行李留在房間,旋即離開了旅店.
即使是在中午時分,旅店正對面的酒店依然是熱鬧非凡,占席率高達五成以上.選了一張離門口較遠的大圓桌之後,一行人立刻開始點菜.
「自從離開葛多諾之後,今天還是第一次在都市吃飯呢.」
環視人聲鼎沸的酒店,菲爾感慨萬千地開口.
「沒辦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海上航行.不過多尼可爾島的料理倒是挺不錯的.」
不久之後,一道道的美食被送上了桌,包括了以洋蔥和胡蘿蔔慢火燉煮的羊肉鍋,蒸蛋,酥炸魚片,以薯泥和培根為夾心的三明治,紫菜蘑菇湯等等,幾乎擺滿了整個桌面.尤其是羊肉和酥炸魚片更是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分量小少呢.」
娜奇輕掩嘴角,一雙眼睛睜得老大.愛莉西亞見狀,不禁發出開心的笑聲.
「往後還有得忙呢,趁現在多補充一點體力.」
「可是,每次吃飽之後,你幾乎都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說愛莉西亞呀,難道你沒發現最近胖了不少嗎?」
「……不打緊啦.」
沉默了片刻之後,愛莉西亞才沒好氣地回答.接著三名少女舉起蜂蜜酒,洛克則是拿起裝滿果汁的陶杯互相慶賀.
「洛克,你怎麼不喝羊奶?」
直到干杯之後,菲爾才察覺洛克杯中的飲品有異.
「羊奶喝膩了,想喝點別的.不過蜂蜜酒還是不行.」
「如果是在房間里面,愛喝多少就讓你喝多少.反正有新娘會照顧你嘛.」
無言以對的洛克只能微微苦笑,打量著眼前的料理.一方面是因為冒然回話只會讓自己陷入絕境,而且這麼豐盛的料理擺在面前,更是令洛克感到饑餓難耐.
羊肉鍋的青菜和羊肉十分入味,酥炸魚片除了香味之外,酥脆而不油膩的炸衣也令人印象深刻.湯品的調味恰到好處,清爽而不重咸,三明治的面包更是柔軟而富有彈性.
娜奇的擔憂顯然是多余的,四人沒花多少時間,就將滿桌的料理一掃而空.
「真好吃.」
「是呀,待在貝亞費爾的這段期間,干脆每天都來這里用餐好了.」
娜奇展露歡顏,洛克也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眼見娜奇終于露出笑容,洛克總算是放下了心頭的一顆大石.一旁的菲爾則是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兩人.
最後送上桌的是盛滿水梨和葡萄的水果拼盤,四人紛紛拿起自己喜歡的水果大快朵頤.甜中帶酸的滋味剛好中和先前的油膩,感覺格外的清爽.
甘甜多汁的水梨固然可口,唯一的缺點就是容易在指尖留下黏答答的痕跡.于是菲爾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卻惹來愛莉西亞的輕聲斥責.
「菲爾,這樣不好看.」
「有什麼關系?」
菲爾索性別過頭去,藉以逃避愛莉西亞的視線.洛克的臉龐映入眼簾之後,菲爾的視線又落在他的手上.洛克也吃了一片水梨,手指跟菲爾一樣黏答答的.
于是菲爾探出上半身,一口含住洛克的手指.菲爾的動作就跟發現餌食的魚一樣敏捷,吃飽喝足的洛克正處于飽憨狀態,完全來不及反應.
一舉得手之後,菲爾仔細地以舌尖舔食被她含在口中的食指.溫熱滑膩的舌頭掃過食指表面的感覺格外刺激,愛莉西亞和娜奇也不約而同地僵往原地,呆呆地注視著菲爾的怪異行徑.
過了數到十的時間之後,洛克才終于有所反應.正當菲爾准備攻略另一根指頭的時候,大夢初醒的洛克忍不住伸出左手,在菲爾的頭上輕輕一拍.
「差不多該離開了,就此打住.」
菲爾抬起頭來仰望洛克,雙眸露出撒嬌的眼神.發現砂色頭發的年輕人不為所動之後,這才悻悻然地放過洛克的食指.
「真是無趣,還以為你會慌了手腳呢.」
「我的確是被你嚇了一跳.」
「我不是這個意思.」
菲爾似乎有所不滿,卻也不再開口.以濕毛巾擦擦手之後,一行人旋即離開酒店.
洛克和娜奇走在前面,菲爾和愛莉西亞在兩人的身後並排而行.
「菲爾,你剛剛是怎麼了?」
「沒什麼.」
愛莉西亞面露憂色,菲爾卻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既然開口閉口都說我們「三人」,代表洛克並未忽視我的存在.雖然知道他很關心我,不過……
就客觀的角度來看,平常洛克面對菲爾的時候總是以兄長自居,將菲爾視為需要被照顧的小妹妹.雖然偶而可以跟洛克撒嬌,菲爾卻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尤其是洛克現在又將全副精神放在娜奇的身上,雖知是無可厚非,但菲爾還是有一點點不是滋味.
——算了,別想那麼多.
灰色的巨大建築物映入眼簾,應該就是貝亞費爾的大圖書館.
——先完成眼前的任務再說吧.
貝亞費爾的正中央是一座大廣場,左右分別是治理都市的議會以及大圖書館.身為貝亞費爾的象征,大圖書館位居要沖的地理位置更是證明了它的重要性.
「……這已經不是圖書館,而是圖書塔了.」
抬頭仰望高聳入云的圓筒型建築物,愛莉西亞不禁喃喃自語.高度雖然與城牆相仿,圓筒型的底部卻是占地遼闊,容納一般的民宅依然是綽綽有余.
走進大門之後,柔和的光線照亮了石板砌成的走廊.仔細一看,天花板和牆壁竟然自行釋放出微弱的光芒.
「……這不是火精靈的力量.」
光芒的來源無從分辨,菲爾不禁露出好奇的神情.
穿過大門之後再往前走幾步路,就是圖書館的櫃台.一名年輕的男子坐在櫃台之後,應該是圖書館的館員.男子身後的牆上貼了一張布告,上面寫著『館內禁止喧嘩』的大字.于是洛克走到男子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們想查資料.」
「沒問題,不過,請先將武器交給我們保管.」
男子的回答十分正常,洛克卻不禁露出為難的神情.猶豫片刻之後,這才拔出背上的魔劍,連同裹在外層的防水布一起放在館員的面前.
「這家伙有自主意識,也會說話,真的不能帶著它一起進去嗎?」
『我保證絕對不會惹是生非.』
魔劍的說話聲傳入耳中,大吃一驚的館員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約過了數到五的時間之後,驚魂甫定的館員這才恢複了冷靜.只見他稍稍整理略顯凌亂的衣擺,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魔劍.
「……擁,擁有知性的魔劍嗎?過去曾經有所耳聞,今天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
館員的用字遣詞令洛克暗自擔心會觸怒賀布.不過魔劍卻是一句話也不說,絲毫沒有發怒的跡象.
「這把魔劍的知識非常豐富,有助于我們尋找資料.」
面色凝重的館員低頭沉思了片刻,旋即搖頭歎氣.
「對不起,規定就是規定.這次若開了先例,恐怕會引起其他人的抗議.」
館員書之有理,洛克也不便強人所難.
『那就沒辦法了.』
「不好意思,還請多多體諒.」
年輕的館員不忘向魔劍低頭致歉,看來是個善良的好人.于是洛克輕敲魔劍的劍柄表示回頭見,其他三人也紛紛教出自己的武器.
「有個問題想要請教,為什麼室內這麼明亮?」
交出狀似鐵錘的魔劍之後,菲爾以好奇的語氣提出內心的疑惑.只見年輕的館員滿不在乎地回答.
「那是因為館內的石材都參雜了名叫光苔的苔蘚.」
「苔蘚……?」
意外的答案頓時令菲爾為之一愣.
「是的.煉成術誕生之前的時代,居住于大陸的人們就已經開始使用這種苔蘚了,不過僅限于極少數的區域.只要受到強光的照射,這種苔蘚就會自動發光.
「似乎挺好用的,不過我在其他都市倒是沒見過這種苔蘚.」
「苔蘚十分脆弱,照顧起來非常費事.不過相較于油燈的火焰,苔蘚的自然光不會點燃紙張,因此大圖書館的每一層樓都采用這種照明方式.」
「原來如此,確實是很方便.」
菲爾仰望天花板,臉上露出欽佩的神情.
沿著走廊繼續前進,不久就來到一處開闊的大廳.
四人見狀,不禁睜大了雙眼.大廳呈現圓形,四周的牆壁幾乎擺滿了書架,除了多達好幾千冊的藏書之外,還堆放了好幾百卷的文獻.空下來的牆面,則是雕飾著從地面延伸到天花板的壁畫.
圓形大廳的正中央設有一座通往上層的螺旋階梯,支撐圖書塔的兩根巨大圓柱則是聳立一旁.階梯與圓柱的周圍設置了許多桌椅,好幾個貝亞費爾的居民正默默地翻閱書籍,或是在紙上做起筆記.
偶而也會聽見竊竊私語的聲音,不過容納了數十人的空間依然是靜得出奇,不禁令洛克想起貼在櫃台牆上的那張告示.
「……樓上該不會也是一樣的吧?一想到就頭痛.」
洛克向身後的愛莉西亞低聲抱怨.
「那是因為你平常就沒有看書的習慣,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親近書本吧.」
愛莉西亞雖然也感到渾身不自在,不過在場四人之中就屬她看的書最多,因此很快地就習慣了圖書館的氣氛.只見她的視線四處游移,似乎正在尋找什麼,最後水藍色的瞳孔突然停留在某個特定的位置.仔細一看,原來是張貼在牆上的圖書分類表.
「這一層的藏書以數學和醫學為主,我們要找的資料屬于哪一類?」
「既然是武器,應該是兵學類吧?不對,那不是一般的武器,可能要從曆史或是神話著手,或者是咒術,詩集等等也有可能.」
愛莉西亞身旁的菲爾也抬頭打量著分類表.這時另有他人想要查詢牆上的藏書分類,于是洛克一行人離開原地,來到館內的一角商量後續的行動.
「現在怎麼辦?館內的藏書和卷軸少說也有好幾十萬冊,天曉得要找到什麼時候.」
洛克難掩內心的焦慮.親眼目睹龐大的藏書之後,這才發現尋找長槍的線索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洛克的說法雖然誇張了點,卻也有幾分真實性.看到這麼多的藏書,真的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愛莉西亞也是面露難色.打從進入大圖書館之後,娜奇就一直保持沉默.不過這是因為此
行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她的長槍,自然是不便表示意見.
「從圖書分類表看來,其實也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面無表情的菲爾環視眼前的三人.
「愛莉西亞負責詩集的部分,尋找跟光之槍與雷光烈槍有關的詩歌.娜奇負責兵學的藏書,重點放在跟長槍有關的記錄.我跟洛克前往最上層的曆史與神話區進行調查.雖然不可能在一天之內搜尋完畢,至少也是一個辦法.」
大圖書館一共有七層樓.菲爾爬上三樓就已經筋疲力盡,只好由洛克一路背上七樓.
「每一層樓都是數不清的書籍和石版呢.」
同樣的畫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映入眼簾,洛克不禁為之啞然.
「居然有這麼多書啊?」
「據說人類居住于大陸期間所編篡的書籍比這還要更多呢.」
被洛克背在身上的菲爾表情一派輕松,完全沒有走不動的模樣.
「貝亞費爾自古以來就有搜集藏書的傳統,不過數量還是十分有限.直到人類逃離大陸之際攜帶了大量的書籍,才造就了今天的規模.」
「……真是了不起.」
這是洛克唯一的感想.
「簡直就像高塔對吧.根據老師的說法,古時候的人將自己的想法和意念化作文字,後人閱讀了這些文字之後,加入自己的想法和意念,一代又一代地在這個地方不斷累積.于是人們憑著先人的智慧制造出各式各樣的物品,改善全人類的生活,讓自己的血脈以及思想流傳後世.」
菲爾口中的老師自然是指煉成師奈傑爾.他是洛克的師父巴特達斯的摯友,洛克在光複卡利亞的作戰當中也曾經受到他的特別照顧.
抵達七樓之後,洛克將菲爾放了下來.
「現在怎麼辦?」
洛克完全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只好詢問菲爾的意見.
「那就跟我來吧.」
七樓的景象跟一樓差不多.人數大概只有一樓的五成,大家都靜靜地研讀手中的書籍.雖然沒有對外的窗戶,天花板的光苔卻將室內映照得燈火通明.
菲爾稍微觀察了一下七樓的擺設之後,旋即朝著其中一座書櫃前進.洛克見狀,也默默地跟在身後.只見菲爾在書櫃前面停下腳步,注視著排列整齊的書背之後,從架上抽出好幾本書塞給洛克.
「把這些書放在空的座位上.」
于是洛克選了一張靠近書櫃的桌子,輕輕地將書本放在桌上.在這種肅靜的環境之中,哪怕只是一點點的聲響,都有可能遭致其他人的白眼.洛克回到菲爾身邊後,菲爾又挑了好幾本書.大約挑選了二十幾本書之後,菲爾才離開書櫃坐在桌前.
「謝謝.接著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翻開書本之後,菲爾淡淡地開口說道.或許是察覺洛克內心的疑惑吧,菲爾又抬起頭來看著洛克,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剛剛那座書櫃旁邊的架上,好像有幾本跟咒術有關的書籍.」
「……替娜奇尋找長槍的線索,不是現在的當務之急嗎?」
「破解你身上的詛咒,也跟尋找長槍一樣重要.」
菲爾收起臉上的笑容,翡翠色的雙眸流露出一抹嚴肅.
「再說目前愛莉西亞從詩歌,娜奇透過跟騎士有關的記載,我則是以煉成術的觀點尋找長槍的相關線索,可是你呢?你又能為娜奇做些什麼?」
洛克無言以對.這也是他只能跟菲爾一起行動,從旁提供協助的原因.
「記得愛莉西亞在船上時曾經說過要盡力而為,這點我也同意.所以長槍的線索就交給我們,你去忙你的吧.到時候我會跟其他人解釋清楚的.」
只見菲爾輕輕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仿佛是個淘氣的孩子.洛克無奈地搔搔後腦,旋即溫柔地輕撫菲爾的頭發.
「下次買個東西送給你好了,你想要什麼?」
「賢慧的新娘從不提出具體的要求,而是默默地不斷付出.」
被菲爾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洛克只好乖乖離去.如果魔劍在場,應該會幫洛克說幾句話吧.
——希望這里有我看得懂的書.
洛克依照菲爾的指示,來到陳列咒術相關書籍的書櫃.但光是從書背的書名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洛克只好從架上抽了一本書出來隨手翻閱.
艱深難懂的辭彙映入眼簾,洛克當場闔上書本.
——不行,我辦不到.
為了研究煉成術,菲爾常常接觸各式各樣的書籍.愛莉西亞的母親是知名的吟游詩人,在母親的耳濡目染之下,也養成了閱讀詩集的習慣.相較于熟稔文字的兩人,洛克顯然是大為不同.
洛克將書本放回架上,轉頭望向身後.菲爾正坐在不遠處的桌前心無旁騖地翻開書本,還不時在便條紙上做筆記.
——才第一天就舉白旗投降,未免也太沒用了點.
更何況身上的詛咒可是自己必須面對的問題,即使拿起書本看沒兩行就頭暈目眩,也不應該丟給其他人處理.
于是洛克做了幾次深呼吸,再度拿起先前的書本.洛克盡可能地忽略艱澀的專有名詞,試圖在淺顯易懂的描述之中尋找記憶深刻的字句.
大圖書館巡禮的第一天,就在接連閱讀了好幾本書之中落幕.
抵達貝亞費爾之後,已經過了四天.
「明天換另一家店吃早餐吧.」
在旅店對面的飯館用完早餐之後,菲爾突然提議.
「每次都吃同一家,幾天下來也吃膩了.」
愛莉西亞也表示同意,聲音卻少了以往的霸氣.事實上除了這家飯館之外,愛莉西亞真的不知道附近還有哪些替代方案.
這幾天以來,洛克等人一直來往于旅店,餐廳和大圖書館之間.除了偶而會光顧大眾浴池或是給水處等等位于平日必經之路的設施之外,幾乎不曾涉足其他的場所.需要活動筋骨維持體能的時候,也是跟旅店老板商借位于後門的小小空地.
如今走在通往大圖書館的道路上,四人都倦容滿面.
「找了那麼久,還是找不到有用的線索……」
經過數日的努力之後依然是毫無斬獲,也難怪愛莉西亞忍不住出言抱怨.菲爾和娜奇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其中娜奇的表情更是異常地黯淡.
「即使細分成那麼多項目,每一個項目的藏書還是多得不像話.做學問的人真的每一本書都要看嗎?」
這四天以來洛克一口氣看了十幾本的書,如今總算是逐漸掌握了閱讀的技巧.不過跟其他三人比較起來,速度還是慢了許多.
「應該吧.光是研究領域之內的書籍,也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看得完呢.」
「……直接詢問這方面的專家,會不會比較有效率?」
「早知如此,離開多尼可爾島之前應該跟師傅或是奈傑爾問個清楚.」
菲爾的感觸引起了愛莉西亞的共鳴.
「怎麼少了我的師父?」
「俗話說有其師必有其徒,問了也是白問.」
愛莉西亞對巴特達斯的批評固然令洛克有些沮喪,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個不爭的事實.
「欸,洛克,不如今天提早休息,去逛逛市集吧.說不定古董攤販的老板知道跟長槍有關的情報,運氣好的話,搞不好還可以找到被當成古董品販售的長槍呢.」
察覺走在一旁的娜奇面色逐漸凝重了起來之後,愛莉西亞立刻靈機一動,做出上述的提議.連續好幾天泡在圖書館里面,每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已經疲憊不堪,需要好好地放松一下.
「說的也是.難得來到這座都市,趁這個機會四處逛逛似乎也不錯,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發現呢.」
洛克立刻表示贊同,娜奇卻似乎是有所顧忌.
「可是……這樣子等于是平白浪費大家的時間……」
「來到這座都市也不過才四,五天而已,沒那麼嚴重啦.」
『話是沒錯,不過這種心態會不會過分樂觀?』
笑容滿面的洛克才剛把話說完,就被魔劍消遣了一番.雖然進入圖書館的時候必須交出武器,不過為了防身,大家還是將自己的武器帶在身上.
不等洛克反駁,愛莉西亞就笑著開口:
「沒關系,樂觀就樂觀吧.反正洛克本來就不是深思熟慮的人.」
乍聽之下似乎是一種嘲諷,言語之間卻流露出愛莉西亞對洛克的信任,因此洛克選擇了沉默.于是愛莉西亞看著娜奇繼續開口:
「不必在乎是否浪費大家的時間,娜奇.就某方面而言,這次的調查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畢竟浸淫于詩集之中的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呢.」
「說的也是.書籍不易保存,旅行的時候又不能帶在身上.」
菲爾也點頭稱是.這段時間以來,菲爾一直跟著大家來往于都市之間,偶爾還會前往大陸冒險.為了維持隊伍的機動性,除了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之外,冒險隊伍都不會攜帶多余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手頭十分寬裕.前陣子大家在卡利亞和葛多諾一起賺了不少錢,當初在利姆利克身無分文的窮苦生活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遠眺萬里無云的晴空,菲爾有感而發.娜奇聞言,臉上終于浮現一抹微笑.
「……說的也是.」
進入已經熟門熟路的大圖書館之後,眾人按照慣例將武器寄放在櫃台.然而年輕的館員卻只收下愛莉西亞和菲爾的武器,將賀布退了回來.
「這是知性之劍,不應該視為一般的武器.只要以軟布妥善包裝,特別允許您帶著這把魔劍進入圖書館.」
男性館員的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容.這下子洛克可好奇了,連忙向他問個清楚.
「不好意思,這家伙在寄放期間是不是做了些什麼?回去之後,我會好好數落他的.」
截至目前為止並沒有什麼異常,不過這畢竟只是洛克單方面的認知.櫃台的館員是在中午時間交班,這幾天洛克等人離開圖書館的時候,都是從換班後的館員手中接過寄放的武器.只見年輕的館員微微牽動嘴角,露出有點尷尬又有點無奈的苦笑.
「這四天以來,他總是纏著館里的工作人員東問西問,大家都有些焦頭爛額呢.」
「這,這真是不好意思……」
洛克連忙向對方致歉,年輕的館員卻搖搖頭.
「雖然對工作有所妨礙,不過跟擁有知性的魔劍交談也是難能可貴的機會,這幾天大家都獲益良多呢.」
或許真是如此吧,洛克心想.自從離開普洛多米爾斯之後,洛克等人造訪了各處的都市,見到了許多魔劍使,卻從未遇見擁有知性之劍的人物.
「結果敝館的一名職員向這把魔劍提出挑戰,由雙方輪流出題進行辯論.只要魔劍贏了,就可以在館內自由行動,萬一輸了,就必須依照館內的慣例,乖乖地接受安置.」
「……聽來似乎是這家伙贏了.」
愛莉西亞悻悻然地開口.身旁的洛克則是鐵青著臉,惡狠狠地瞪了魔劍一眼.
「昨天怎麼沒聽你提起這件事?」
『這種程度的勝利不足掛齒.』
「事情就是這樣,還請幾位盡量保持低調.若引起其他人的不滿,請務必通知我們一聲,由我們來處理.不過也請容許我再度強調,若因此而發生了言語爭執甚至是肢體沖突,到時候只好請幾位離開圖書館了.」
年輕館員的表情雖然平和,眼神卻是格外銳利.洛克和愛莉西亞互望一眼,再度向對方低頭致意.
跟櫃台借了一塊大大的軟布之後,洛克將魔劍包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小節劍鍔.于是一行人離開櫃台進入圖書館,確定櫃台的職員聽不見自己的說話聲之後,洛克這才壓低音量訓斥魔劍.
「你又不是從來沒有被寄放在櫃台的經驗,為什麼這次就是不肯聽話?」
『他們安置我的地方擺放了很多其他的物品,我只是單純地詢問那些物品的來曆,並沒有折服對方的意思.』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你感到這麼好奇?」
緊跟在洛克身後的菲爾忍不住開口.
『好奇?不,應該是懷念才對.基于圖書館的配置以及物品本身的狀態,倉庫里面有許多無法公開展示的物品,其中也包括了我在進入長眠之前曾經見過或是聽聞過的東西.』
——……和賀布的過去有關嗎?
這段描述引起了洛克的興趣,然而魔劍卻就此閉口不語,洛克頓時陷入了該不該問個清楚的掙紮.不過轉念一想,若魔劍有意繼續這個話題,自然會主動開口,而且那畢竟是好幾百年前的往事了,恐怕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交待清楚.最重要的是一行人已經抵達圖書館的階梯了.
于是大家依照昨天的慣例,分別進入自己所負責的區域.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爬到三樓的菲爾先將魔劍背在背上,再由洛克背著直上七樓.
「菲爾,其實你可以獨自爬上七樓吧?」
「也許可以,但就怕爬上七樓之後耗盡體力,什麼也不能做.」
「……幸好你的體重還算輕.」
在其他人的眼中看來,或許是相當奇特的景象吧.抵達七樓之後,洛克和菲爾各自展開行動.洛克背著魔劍,走向收納詛咒相關書籍的書櫃.
『這些書籍跟長槍的線索有何關系?』
「說的也是,這件事你還不知道吧.」
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洛克壓低了音量,簡明扼要地將菲爾對自己的體恤說明了一遍.
『原來如此,所以你打算從何找起?』
「大概就是將所有跟拉娜希有關的文獻記載,以及解除詛咒的相關資料搜尋一遍.除此之外——」
這時洛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旋即從架上抽出一本藏書.
「這本書是我昨天發現的.里面有些描述似乎挺有趣的,不過我大概只看得懂一半的內容,幫個忙吧.」
于是洛克來到書櫃附近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將魔劍倚靠在牆邊,坐在地上攤開書本.翻了幾頁之後,指著書中的某個地方.
「就是這里,這個『被詛咒的魔劍使』的章節.」
『哦,被詛咒的魔劍使帝姆那……』
距今大約五十年前,有個叫做帝姆那的魔劍使.
年紀輕輕的帝姆那擁有一身傲人的劍術,曾經與金色頸環的魔物斗得旗鼓相當,之後卻中了邪惡的詛咒,所使用過的每一把魔劍都會莫名其妙地斷成兩截.
「是不是跟我身上的詛咒很類似?」
『先別急著下結論,繼續看下去吧.』
接下來的文章,就是洛克看不懂的地方.
即使無法使用魔劍,帝姆那也未曾放棄戰斗.雖然不具煉成術的天賦,帝姆那還是造訪了所有的都市,學習煉成術問世之前就已經廣為流傳的咒術與妖術.
最後帝姆那為了解除詛咒,獨自前往名為歌里亞斯的土地,從此失去了行蹤.
聽完賀布的解釋之後,洛克難掩內心的失望.
「沒有跟詛咒有關的描述嗎?例如該怎麼解除詛咒之類的.還有,是不是沒提到那個叫做帝姆那的魔劍使到底有沒有解除詛咒?」
『的確是沒有.』
魔劍的回答簡明而扼要,大失所望的洛克忍不住歎了口氣.不過他立刻抬起頭來,重新振奮起精神.
「沒辦法,只好繼續尋找其他的資料了.」
魔劍的寶石微微閃爍,似乎對洛克的反應感到十分滿意.
『我倒是有個提議.洛克,還記得當初遇見拉娜希的場所嗎?不是洞窟,而是類似神殿的地方.』
「——當然記得.」
洛克的語氣流露出些許的熱意與斗志.位于大陸一隅的聖森,通往地下神殿的洞窟,洛克一行人就是在那里遇見拉娜希.
當時四人被為數眾多的魔物所包圍,陷入了九死一生的苦戰.若不是幸運之神的眷顧,恐怕早已落得魂歸西天的下場.
『那就好,所以你也記得神殿牆上的拉娜希之詩吧?』
「……有嗎?我怎麼沒印象?」
『當時你看不懂詩歌的內容,所以是愛莉西亞代為朗讀.』
魔劍的聲音雖然一如往常的平靜,洛克卻有一種受到斥責的錯覺.
『我要的是被你們稱之為古代文字的那段記載.』
「原來是指那個,等我一下.」
明白魔劍的意思之後,洛克一連從架上抽出好幾本書,仔細檢視書中的內容.大約翻閱了將近十本書籍之後,才終于找到魔劍所說的那段文字.
「應該是這個吧?」
在魔劍的指示之下,洛克輕手輕腳地翻頁.原本他只是望著內頁發呆,刹那之間卻感到一絲的突兀.
——我居然看得懂部分的內容……?
雖然只是幾個零零星星的單字,卻已經足以讓洛克推敲出整篇文章所表達的意思.
——難道是賁巴拉的知識?
賁巴拉是卡利亞之役當中,被洛克打倒的黃金頸環魔物.接觸魔物所遺留的魔鋼之後,魔物的片段記憶流入體內,替洛克增添了有別于自身體驗的知識.
魔劍的閱讀速度相當驚人,很快地就讀完了整本書.
『洛克,下一本.』
「先等一下,別這麼急啦.」
洛克翻到某一頁之後,旋即熱切地凝視著書中的內容.
「賀布,知道上面寫些什麼嗎?」
『當然.』
「我只看得懂一半的內容,不過這上面寫的方法,或許派得上用場吧?」
『洛克,你——』
洛克積極的態度令魔劍吃了一驚.不過魔劍很快就明白個中的緣由,因此也不再多說什麼.
『……或許派得上用場.不過光憑書中的片面描述,並不保證一定管用.』
「之前我根本就沒有這種念頭,或許可以列入參考.」
過了中午之後,四人暫時離開大圖書館.一方面是因為注意力已經無法集中,需要出來透透氣,然而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大家都餓了,得找個地方填飽肚子.
來到旅店對面的飯館,老板立刻替這群熟客安排了最里面的位置.將服務生送上來的飲料一飲而盡之後,愛莉西亞環視眼前的三名伙伴.
「有什麼收獲?」
娜奇和菲爾沉默不語,表情十分無奈.除了跟自身的詛咒有關的線索之外,洛克也是毫無斬獲.然而洛克並不想在這種沉重的氣氛之下享用午餐,于是他主動提出建議.
「不管怎樣,還是談談大家的心得吧.」
「心得?」
愛莉西亞眉頭一皺.洛克見狀,趕緊將腦中的想法轉換為言語.
「這幾天我們應該都看了不少書.除了跟傳說中的長槍有關的線索之外,應該也有其他有趣的記載或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新發現吧?」
「原來如此,我懂了.」
愛莉西亞點點頭之後,旋即低頭凝視著桌面,搜尋腦海中的記憶.
「據說擁有光之槍的太陽神路在戰事告一段落之後浪跡天涯,甚至還舍棄了隨身攜帶的四種寶具.」
「舍棄?」
「不過根據神話的描述,路的寶具原本就是四座都市的贈禮,這你也知道吧?」
愛莉西亞的眼神流露出試探的意味.洛克點點頭,表示他也知道這個傳說.愛莉西亞雖然報以懷疑的視線,最後還是決定回歸主題.
「所以應該只是將四種寶具歸還各自的都市罷了.路的身邊有人稱四賢的四名祭司,負責保管四種寶具.其中光之槍似乎是交給了名叫艾斯拉斯的祭司.」
「哦?既然如此,命令四名祭司歸還寶具就好了,又何必浪跡天涯?」
洛克就是這里搞不清楚.不過神的想法本來就不是洛克這種凡人所能臆測的.
「原因嘛……這就眾說紛紜了.」
愛莉西亞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
「比如說呢?」
娜奇提出疑問,洛克和菲爾也同時望向愛莉西亞,希望得到合理的答案.愛莉西亞的眼神流露出一絲的懊悔,不過她還是歎了口氣低聲開口:
「最常見的說法是四下走訪,消滅危害城鎮的魔物,我也認為這是最合理的原因.除此之外,還有為了療傷而尋找溫泉,為了打倒惡人而四處云游,以及逃避妻子的說法,甚至還有人認為是為了跟外遇對象見上一面……」
愛莉西亞的臉色愈來愈難看,甚至還對洛克報以輕蔑的視線.這下子洛克可是慌了手腳.
「……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到竟然連太陽神都會留下這種不怎麼光彩的傳說,心中有些感慨就是了.主流神話中的路,可是連妻子和外遇對象都沒有呢.」
「始原之神達克沙可是有三妻四妾喔,大老婆.」
一本正經的菲爾突然放起了冷箭,愛莉西亞頓時為之語塞.只見菲爾以真摯的眼神凝視著洛克,不再理會狼狽的愛莉西亞.
「所以你盡管放心吧,洛克.」
「呃……至少等到消滅魔王之後再說吧.」
將這個敏感的話題強行送進遙不可知的未來之後,洛克打量著娜奇.
「娜奇,你呢?有沒有什麼收獲?」
洛克一心一意只想遠離這個要命的話題,然而娜奇卻以細長的指尖抵著嘴唇,若有所思地開口:
「或許跟愛莉西亞口中的神話有關吧.太陽神路結束所有的戰爭之後,為了讓後人繼承光之槍,特別托付給侍奉自己的賢者——這個部分跟愛莉西亞的描述是一樣的.之後賢者將光之槍封印于自己所治理的都市,由屈服于路以及光之槍的強大怪物負責守護.」
「賢者是指四賢之一的祭司艾斯拉斯吧?」愛莉西亞開口.
「有沒有跟怪物或是那座都市有關的記載?」
洛克主動詢問,娜奇卻無奈地搖搖頭.
「完全沒有,只留下『都市』以及『怪物』的字句而已.」
「是歌里亞斯喔.」
菲爾漫不經心地開口,洛克等人的視線頓時集中在她身上.
「歌里亞斯?」
「都市的名字.古文獻清楚地記錄了將寶具贈送給太陽神的四座都市的名字.」
「真,真的嗎?」
愛莉西亞雙手往桌面一撐,忍不住站了起來.
「詳細地點並不清楚,只知道是在泉水一帶的位置.不過……我所找到的文獻倒是沒有太陽神將寶具歸還都市的記載.」
「連都市的名字都知道,這可是一大進展呢!」
相較于喜形于色的娜奇,愛莉西亞卻難掩內心的疲憊.
「可是最重要的位置卻是毫無線索……雖然搜尋歌里亞斯或許有所斬獲,不過那畢竟是神話中的都市,說不定早就不存在了.」
「……不對.」
洛克以又驚又喜的神情環視三人.
「說不定還存在喔.」
「難道你知道在哪里?」
菲爾睜大雙眼,愛莉西亞一臉茫然,娜奇則是屏氣凝神,靜待洛克繼續開口.面對氣勢洶洶的三名少女,洛克連忙搖了搖手.
「我想想看……好像是『步行沙漠數日之後,終于抵達位于泉水之畔,徒留斑駁墓碑的地下都市歌里亞斯』吧.五十年前的文章之中,出現了這段描述.」
這段文字應該就是描述魔劍使帝姆那的旅程.
「……想不到不愛看書的你居然將這段被菲爾遺漏的描述記得一清二楚.」
愛莉西亞面露疑色的模樣映入眼簾,洛克不禁微微一驚.他不想讓愛莉西亞和娜奇知道自己正在尋找跟詛咒有關的資料.
「沒,沒有啦,是賀布發現的.我只是對沙漠的字眼有點印象而已.」
「賀布?」
愛莉西亞的視線移往倚靠在牆邊的魔劍.
「這就難怪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大發現.」
菲爾突然提高了音量.
「漫無邊際的閑聊居然全都指往同一個方向,這絕對不是單純的巧合.不如就將歌里亞斯和沙漠當成接下來的目標,備齊相關資料之後,再一起實地探險如何?」
「雖然跟當初預定的計劃有所出入,聽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娜奇,你覺得呢?」
「當然沒問題!」
只見娜奇興奮得握緊雙拳,聲音之大更是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發現自己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之後,娜奇頓時羞紅雙頰低頭不語.
「上菜啰.」
這時餐廳的女服務生剛好送上了大家所點的料理.女服務生的身材略嫌豐腴,年紀大約在四十歲上下.
「瞧你們高興的模樣,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嗯!」
搶先回答的不是別人,正是娜奇.洛克,愛莉西亞和菲爾互望一眼,同時露出欣慰的笑容.經過長時間的摸索之後,總算是找到了明確的方向.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