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春城飯店(中)
工作組在春城賓館住了幾天,蘇梅每日都殷勤相陪,漸漸她也看了出來,別看唐逸工作是王主任負責,但實際在唐逸面前,王主任和個跟班沒什麼兩樣,不但王主任這副模樣,接待辦的人員好像也比督查室的低一等似的,各個都是陪著笑臉奉迎人家,也難怪,接待辦油水足,但最怕的就是紀檢督察這些部門,真給你鞋穿,哪個屁股上也太乾淨不了,有人,接待辦就是名正順的進行腐敗,倒也有一定的道理.
蘇梅看出了端倪,就對唐逸越發熱心起來,晚上為接待工作組在舞廳舉行了個舞會,組織酒店服務員和工作組同志跳舞,蘇梅就領著一個服務員到了唐逸面前,笑著:"唐主任,梅可是第一次跳交誼舞,您多教教她."
舞廳里,燈光幽暗,一對對男女翩翩起舞,王主任那大肉球也樓了一個年輕的服務員在舞池中央扭來扭去,看得唐逸啼笑皆非.
坐在場邊看舞場里摟在一起扭動轉圈的男男女女,唐逸突然就想到昨晚督查室有名科員發牢騷的話:他老婆以前最喜歡跳交誼舞,兩人經常為這個吵架生氣.
他,交誼舞的誘惑力就在于給男女親密接觸提供了合理合法的場合,沒有合法關系的男女如果平日這樣摟抱在一起,不成為法律制裁的被告,也得成為道德譴責的目標.而在舞場上,這種行為卻變得合合理而且有了藝術包裝,難怪很多男女對跳舞趨之若鹜,樂此不疲.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在舞場上他們可以跟異性做平時不敢做也沒有機會做的事.什麼鍛煉身體,豐富文化娛樂生活等等都不過是冠冕堂皇地借口而已.
現在想想.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有一定道理,尤其是這種舞會上,就更有了些不清道不明地感覺.
唐逸回頭看了看蘇梅領來的服務員,白白淨淨的挺漂亮,穿著淡藍色酒店制服.看年紀應該也就是十八九歲,有些羞怯的低著頭.
唐逸擺擺手拒絕:"算了,我不會跳舞."
蘇梅嬌笑道:"唐主任這是看不上我們梅吧?是不是想和我跳呢?我可從來不跟人跳舞的,不過唐主任要跳地話,咱就跳一支?"
唐逸微微蹙眉,:"那我還是和梅姑娘跳一支吧."
梅確實是第一次跳舞.黑皮鞋幾次踩到了唐逸的腳,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一個勁兒低聲對不起,唐逸就笑,寬慰她:"沒什麼,第一次都這樣."在唐逸帶動下,她心漸漸安定,倒也跳得一板一眼起來.舞曲結束後倒贏得了一陣彩聲,跟在唐逸身後回座位,梅低聲道:"謝謝您."唐逸微微點頭.
一曲奏完,服務員就開始送飲料,啤酒,端茶倒水,這都是免費的,所以人們便都開始牛飲.
回到座位.蘇梅在梅耳邊低語了幾句,梅就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蘇梅和唐逸坐了一張茶幾,微笑道:"唐主任還不會跳舞,謙虛的可過頭了,以後您可得常來玩兒.梅作你的專業舞伴怎麼樣?"
唐逸笑笑.端起了茶杯,慢慢吟了一口.舞曲再次響起,王主任又換了舞伴進了舞池,蘇梅鄙夷的道:"也不怕累著,這個人跳舞最不規矩了,以前管著我們酒店地時候最喜歡騷擾女職工,聽有個服務員還被他弄大了肚子."
唐逸放下茶杯道:"蘇經理,咱還是談談工作吧."
"您."蘇梅好整以暇的拿起果汁杯吸了起來,但唐逸接下來的話卻使得她的動作滯住.
"我覺得吧,春城賓館現在作為股份制企業,管理上確實存在和省委省政府對不上發條的況,不再適合作為省委省政府的主要接待賓館,尤其是不能用來接待各部委領導或者中央首長,當然,一般的接待活動還是沒問題的."
蘇梅就笑:"話是沒錯,可是一招和二招有春城飯店這樣地別墅區嗎?難道要首長們去睡硬炕頭?"她倒是有恃無恐,別墅區就是她最大的籌碼.
唐逸微微點頭:"你得沒錯,一招和二招條件是不好,但這個問題也好解決,將你們春城飯店分離,將別墅區劃出來,當初不是折了兩百萬嗎?省里出錢再買回來,從東面開門,重新修條路就解決了,反而更安全保密."
蘇梅臉色就有些變了,看了唐逸一眼,:"這是你的主意還是老王和你的?"
唐逸笑笑:"是我自己的主意,還沒和王主任談呢."
蘇梅臉色就更加難看:"唐主任,雖春城飯店的股份還有一多半屬于國家,但你們也不能怎麼來就怎麼來吧?什麼都得講個規矩,我們現在是股份公司,一切都講章程的."
唐逸點點頭,拿起了茶杯,蘇梅看不透他心里想什麼,想問,又忍住.
唐逸回十樓房間地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接起一聽,卻是妹,"唐逸,我在春城呢."妹清脆淡雅的聲音就令唐逸心中一甯,仿佛淡淡的清泉,可以洗滌他這段日子的疲累.
"怎麼,想我啦?"唐逸愉快的笑起來,令正跟在他身邊的工作組成員面面相覷,誰也沒聽過唐主任用這種語調和人話.
王主任揮揮手,這些工作組成員忙四散回房.
妹沉默著沒有話,唐逸就不再逗弄她,:"在哪呢?我去見你吧."可不想甯妹駕著寶馬來春城飯店,唐逸不想讓自己地身份成為被人注目地焦點,那樣會掩蓋掉自己工作能力的表現.
甯妹就了地點.在城郊春水河地橋頭,唐逸又忍不住笑道:"哈.約會的好地點嘛,不錯不錯,我們妹越來越懂得浪漫了."不知道怎麼搞地,在甯妹面前,唐逸越來越喜歡口花花.或許是因為這個時候,觀察妹的反應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吧.
妹又沉默了,然後就掛了電話,再見都沒一句,唐逸卻是笑笑,心出奇的好.
"唐主任.要去見朋友啊?"王主任笑呵呵的問.
唐逸糾正他:"是女朋友."
王主任嘿嘿笑道:"那晚上還回來不?"
唐逸一蹙眉:"你呢?"
王主任知道自己地話有點過,訕訕笑笑,:"那我晚點來和你研究工作."他見機的快,知道怎麼彌補剛才的失誤.其實他卻是打定主意晚上是不再找唐主任的,萬一他不回來,自己可不做了人?
春水河石橋是建國初期所建的拱橋,作為鴨綠江的支流,春水河很窄.尤其是春城這一段,只有十來米寬,已經厚厚地結了冰.
唐逸駕著自己的桑塔納趕到石橋的時候已經十點多,車燈射出的長長光束中,已經隱隱可以看見那輛色的寶馬.
唐逸其實最近也有換車的想法,自從和陳珂那次遇險之後,唐逸怎麼都覺得這輛車越用越別扭.
到了近前.唐逸才發現距離寶馬不遠處,還停著一輛綠色軍用吉普,唐逸失笑,這個妹,帶著大部隊和自己約會嗎?
色跑車旁,甯妹穿著純白的風衣俏然而立.好似凌波仙子飄飄出塵.脖頸間那條隨風飄舞的雪白絲巾又為她添了幾分可愛地氣息.
唐逸一下車就喊:"傻丫頭,你冷不冷啊?怎麼站外邊等我?想我想瘋了嗎?"可不是.唐逸一下車就險些打個噴嚏,春城飯店溫暖如春,工作組的成員在里面大多穿著秋裝,唐逸出來時也忘了換厚點的衣服.
甯妹靜靜看著唐逸沒有話,唐逸卻是尷尬的發現,甯妹身後不遠處,還有三四名軍人,各個神色古怪,好像比唐逸還要尷尬,想想可不是,甯妹對待下屬的態度唐逸閉眼也能想出來,恐怕在這些軍人眼里,甯妹可不是一個大美女,而是一個不苟笑,不可親近的領導,這些軍人肯定對她又怕又敬,但突然聽得有男人這樣調笑他們敬畏的上司,他們卻是比唐逸還要尷尬地.
甯妹卻只是平靜的:"不冷,你呢,穿這麼點?"
唐逸呵呵笑笑:"不冷不冷."卻不好再調笑甯妹的話了.
那幾名軍人就悄悄挪動腳步,免得再聽到什麼聽不得的話,甯妹轉頭看了他們一眼,他們的腳馬上生了根似的,再不敢動.
甯妹:"我們來協助沈陽軍區建立特種兵部隊."
唐逸哦了一聲,想來她工作很忙,也就有這麼個機會和自己見一面,所以才帶了下屬.沈陽軍區要建立特種兵部隊也不是秘聞,關心軍事地人大都知道這個消息.
甯妹看了唐逸一眼,:"很忙,我走啦."
唐逸一陣苦笑,這個甯妹,以為到了春城就必須見自己一面才是女朋友地本分嗎?大半夜讓自己來回折騰,總共了不超過三句話,那還不如不叫自己來呢.
甯妹已經回身上了寶馬,唐逸恨得牙根癢癢的,更加覺得自己那次在電影院欺負她絕沒有錯,以後找到機會定要再好好欺負她,才能解自己心頭之恨.
甯妹才不管他怎麼想地呢,色跑車已經嗡嗡發動.
唐逸無奈,想了想,就去和那幾個軍人握手,甯妹不近人,自己總不能和她學.
為首的一名軍人是黑塔似的一條大漢,和唐逸握手時親熱的道:"您就是姑爺少爺吧,早聽您了."更偷偷一翹大拇指,壓低聲音道:"也就您敢這麼和姐話,了不起."
聽他這話茬就知道他和甯家關系匪淺,唐逸忙笑道:"啥少爺不少爺的,又不是舊社會,叫我唐逸吧."
黑大漢憨厚一笑,:"那哪成?是我爺爺叫我這麼喊的,我可不敢不聽他的話."
唐逸就問:"你爺爺?"
黑大漢:"我爺爺是老首長的警衛員,我叫大周."
甯老爺子的警衛,姓周,唐逸腦海里霍地閃過一個人名,就笑:"原來是他老人家啊!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吧?"心原來是周司令的孫子,怪不得會用這種不倫不類的稱呼.
周司令不是什麼司令,這就是他的名字,他本來是占山頭的舊時軍閥,拉了一支隊伍,自己就成了什麼保安司令,漸漸周司令這個花名就成了他的名字,後來被俘虜投了誠,聽有一身硬功夫,就作了甯老太爺的警衛員,建國後,甯老太爺幾次想安排他進軍分區,他死活不去,屬于舊式的綠林作派,講義氣,沒什麼組織紀律性,他逼著自己孫子叫甯妹姐,叫自己姑爺少爺倒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唐逸知道了這是甯家的自己人,就更親熱了幾分,笑著搖他的胳膊,:"有時間可得找我喝幾杯."
大周憨厚的點頭,卻又突然臉色一變,原來甯妹的寶馬已經駛出,大周急忙:"姑爺少爺,改天再聊."回身急匆匆向吉普跑去,此時的他,倒好像受驚的兔子,看模樣也知道他怕極了甯妹.
看著遠去的車輛,唐逸笑笑,雖然這次見面沒有超過五分鍾,他心倒是變得愉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