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也就是說材木座義輝不太正常

由比濱結衣

生日

6月18日

特技

發短信 卡拉OK 與人相處

興趣

卡拉OK 料理(技術提高中)

度過假日的方法

和朋友一起買東西

和朋友一起唱卡拉OK

和朋友一起照大頭貼

和朋友一起打發時間

雪之下雪乃

生日

1月3日(因為寒假的緣故從來沒有和同學一起過生日的經驗)

特技

做飯洗滌掃除家事萬能

合氣道

興趣

讀書(一般文藝,歐美文學,古典文學)

騎馬

度過假日的方法

讀書 電影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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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才明白,侍奉部的社團活動是幫助解決學生們的願望而存在的.

如果不這麼認為的話,這個部的活動是要干什麼就真的不知道了,因為我和雪之下只是在普通的讀讀書而已.由比濱從剛才開始也只是一直在玩手機.

「嗯…話說回來你為什麼在這里?」

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呆在這里,但是由比濱又不是侍奉部的部員,話說回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部員,我真的是部員嗎,真不想干了.

「誒?啊,因為,今天我很閑咯」

「還'咯’?不用你說我也發現了,你在說廣島話嗎」

「啥?廣島?我是千葉人.」

我是說廣島話方言里經常使用「咯」這個音.不要一副「誒?我第一次聽說」的反應好不好.雖然男人說廣島話很可怕,但是妹子說的話是非常可愛的,廣島話可是在我心目中十大可愛方言排行中哦.

「切,在千葉出生的就有資格說自己是千葉人了嗎」

「那個,比企谷君,你在說什麼我完全沒搞明白」

雪之下一副從心底藐視我的表情,不過我是不在意的.

「開始了由比濱同學,被毆打導致內出血的地方叫做什麼?」

「烏青塊!

「切…答對了,這家伙不會千葉方言都知道吧,那麼第二問,配餐里一定會搭配什麼?」

「味增花生」

「哦…似乎的確是千葉人呢」

「所以我之前都說我是咯」

由比濱手叉著腰歪著腦袋一副「你在說什麼」的表情.旁邊的雪之下手肘支在桌子上扶著額頭歎了口氣.

「突然這是怎麼了?剛才的問答有意義嗎?」

當然不可能有.

「只是單純的千葉的地區超級問答而已.具體的話就是橫跨戶松到銚子間的地方」

(注:地名,最西以及最東部)

「距離好短!」

「切,那佐原到館山之間好了」(注:最北以及最南部)

「那是縱向…」——

……你們這幫家伙,僅從地名就能判斷出這些,到底是有多愛千葉啊.

「接下來,第四問.乘坐外房線往土氣方向坐,突然間出現了一種珍奇動物,請問它是?」

「啊,說到松戶嘛,小雪,據說那邊有很多拉面店.下次我們去吧.」

「拉面…….沒怎麼吃過所以不太了解」

「沒問題的!我也沒怎麼吃過的!」

「……誒?那是怎麼個沒問題法?能不能解釋一下」

「嗯.于是,松戶的那家店叫什麼來著~就那家店好像很美味」

「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嗯?在聽哦.啊,那邊那里也有不錯的店呢.就在我家附近,所以我超熟悉的.從這里出發只要五分鍾.帶著狗狗散步的時候經常會從那家店前面經過」

……正確答案是,鴕鳥.不,坐著電車突然窗戶外面閃出一只鴕鳥,那已經是比起吃驚更讓人覺得感動吧.

呼.

撇開熱烈討論著拉面店的女生二人組,我將注意轉回到書上.

一共有三個人而我卻又孤單一人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就這樣度過的時間也並非讓人覺得缺乏高中生的感覺.和中學生相比,高中生活動范圍更廣,會對時髦呀美食等種種產生興趣.拉面店的話題不正是很有高中生的氣息嘛.

……嘛,雖然普通人是不會去做什麼貫穿千葉的超級問答.

這是發生在次日的事.朝社團活動室走去,很意外地發現雪之下和由比濱站在門前不動.琢磨著她們到底是在做什麼,走近一看發現門只開了一點,她們在往里偷看.

「你們干嘛呢?」

「咿呀!」

聽到可愛的悲鳴的同時,兩人跳了起來.

「比企谷君…….嚇死我了……」

「被嚇到的是我吧……」

這是哪門子反應啊.你是半夜跟我在起居室偶遇了的我家的貓麼.

「能不能請你不要突然就向我們打招呼」

連一臉不爽地瞪著我這點都跟我家貓咪一摸一樣.話說,我家的貓只對我不親近.算上這一點,雪之下和我家貓真是超像.

「是我不好啦.那麼,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我又問了一次,由比濱像剛才一樣邊從只開了一道縫的門往里看,邊回答道.

「活動室里有個形跡可疑的人」

「可疑的是你們倆吧」

「好了.我們倆的事就先放放吧.你能不能進去看看那里面的情況」

雪之下有些生氣地命令道.

我按照吩咐,站到兩人前面,慎重地打開門進去了.

等待我們的是一陣風.

打開門的一瞬間,海風迎面而來.這所海邊學校特有的風,把教室里的文件吹飛了.

和魔術師帽子里飛出鴿子的情景很像.在那白色世界中矗立著一個男人.

「哼哼哼,真吃驚居然會在這里遇見你呀.——我都等得不耐煩了.比企谷八幡」

「什,什麼?!」

又吃驚還又等得不耐煩了這是怎麼回事啊.我才吃驚呢.

用手撥開飛舞的白紙,我看清了他的樣子.

結果站在那里的是……不,不認識不認識.材木座義輝什麼的我才不認識.

不不,這所學校里的學生我本來就基本都不認識.在那些所謂不認識的人當中,也有絕對絕對不想接近的人.雖然已經時近初夏,他卻身著大衣帶著露指手套還邊出著汗.

那種家伙我就算知道他也絕對不認識.

「比企谷君,那邊好像是認識你的樣子……」

雪之下藏在我背後,用驚訝的臉對比著我和我旁邊的某人.雪之下那不禮貌的視線讓某人產生了一瞬間的畏懼,但他馬上就把視線轉向我,雙手交叉在胸前哼哼哼地低聲笑起來.

他誇張地聳了下肩膀故弄玄虛地搖了搖頭.

「沒想到你竟然忘記了同伴的臉……我真是看錯你了,八幡」

「他都管你叫同伴的……」

由比濱冷冷地看著我.就好像在說「人渣快去死吧」一樣.

「是的同伴.你也記得吧,我們共同度過的仿佛穿梭在地獄的那段時光」

「只是體育課上分到同一組罷了……」

實在忍不了了就回了一句,他臉上浮現出了很厭惡的表情.

「哼.那種壞風俗,除了用地獄來形容還能有什麼.說什麼喜歡和誰就找誰一組?哼哼哼.吾乃在風中漂泊之身,隨時可能遭遇不測.所以吾不需要喜歡的人和愛之類的.……那種 吾不想再承受那仿佛全身撕裂一般的種離別之痛.如果那就是愛的話,吾便不需要愛這種感情」

他通過窗子遙望著遠方.恐怕是心中空虛地浮現出她深愛的公主的模樣了吧.話說大家都喜歡北斗神拳喜歡得過頭了吧.

嘛,到這種程度了無論多遲鈍的人也都該察覺到了吧.這個人,他就是那個.


「你有什麼事,材木座」

「唔,終于將銘刻在你心中的這個名字說出來了麼.是的我便是劍豪將軍·材木座義輝」

嘩地抖了一下大衣,用飽滿的很男人的表情看向我.看來是完全沉浸在了劍豪將軍的設定當中.

僅僅是看著他就讓我腦袋疼得嗡嗡作響.

不過比起頭,我的心更疼.並且,雪之下和由比濱的視線更讓我覺得疼.

「我說……那個是什麼?」

由比濱不愉快地,甚至可以說完全顯露出反感地盯著我.所以說為什麼是我?

「這家伙是材木座義輝……體育課的時候和我一組」

老實說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了.我和他的關系僅此而已.嘛……不過說是能夠和平渡過那地獄時刻的同伴也不為過吧.

真是的,找喜歡一起的人一組真的是地獄.

材木座也同樣體會著那痛苦以及那瞬間的悲傷.

我和材木座自從第一節體育課成為多余剩下的同志而組成一組之後,就這麼固定了.老實說一直想把這位中二病爆發期的隊友交易掉,但是哪都不收只能放棄了.

當然我也有考慮過自己宣告FA(Free Agent 自由契約),可惜的是我這種等級的選手由于契約金太高也很難推銷成功.不是真的,是騙人的,我也和那家伙一樣沒有朋友而已.

「物以類聚,朋比為奸呢」

最糟糕的總結.

「笨蛋啊你,別混為一談.我才沒有那麼疼,而且我們不是朋友!」

「呵,這點我不得不贊同呢.誠然,我們並非友人……都是獨自一人 嘿」

材木座有些悲哀地自嘲道,喂,你變回原形了啊.

「怎樣都好啦,你的朋友好像找你有事吧?」

雪之下的話讓我不禁淚濕雙眼,朋友這個詞彙能讓人如此悲傷的大概從中學那次以來這是第一次吧.

「我很欣賞比企谷君的溫柔,但是交往的話……請永遠做我的朋友吧」被香織說了那些話之後…我才不要那種朋友啊!

「木哈哈哈哈!險些忘了.我說八幡,此處可是侍奉部?」

重新進入角色的材木座發出奇妙的笑聲看向我.

那是什麼奇妙的笑聲,第一次聽到.

「沒錯,這里是侍奉部」

雪之下代替我回答了.材木座瞥了雪之下一瞬間之後又將視線轉向我,所以說為什麼是我?

「原來……如此麼,根據平塚先生的進言,八幡,汝有義務視線余的願望吧?跨越了數百年的時光依舊不變的主仆關系,這果然是八幡大菩薩顯靈吧?」

「侍奉部並不會幫你實現願望哦.只是幫助你去實現而已」

「……呃,嗯.八幡啊,助我一臂之力吧.呼呼呼,想來汝與余也是對等的關系,像曾經那樣再一次將天下納入掌中如何?」

「哪來什麼主仆關系啊,還有你能不能別看這邊了」

「呼嚕呼嚕,余與汝之間的小事不必計較,寬恕汝」

想靠這麼說敷衍過去的材木座發出不現實的咳嗽聲,依然看著我.

「抱歉.似乎人心在這個時代中一天一天不斷地被汙染了.真懷念曾經的室町啊……汝不這麼認為嗎,八幡?」

「不認為啊,還有快去死吧」

「呼呼呼,死亡什麼的毫無畏懼,只是到了那個世界繼續征服天下罷了」

材木座把雙手高高抬起,啪啪地拍打起外套.

果然對去死這個詞的耐性很高呢.

我也是由于經常被人惡語暴言相向,所以反擊或是和解的技能非常熟練.這是什麼令人悲傷的技能啊,淚流滿面.

「嗚哇…」由比濱真心受不了了,被惡心到了一樣臉色發青.

「比企谷君,那個…」

雪之下輕聲地在我耳邊低語.

「那個劍豪將軍,是什麼東西?」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聞到雪之下發出的清香,還能看到她可愛得犯規的臉,然而她說出的話卻一點都沒有女性的魅力.

回答她的提問只要一句話就夠了.

「那是中二病.對.中二病.」

「親二病?」

雪之下歪著頭看我.剛剛才注意到,女生說「親」的時候,嘴唇的形狀超可愛.發現了一大不可思議!

豎起耳朵在聽的由比濱也加入了對話.

「是生病了嗎?」

「並不是真的生病了.你就當做是俚語一樣的東西就可以了」

所謂中二病,主要是指在中學二年級時常有的一些蛋疼的行為舉止.

其中像材木座這樣的可以被歸入「廚二」或者是「邪氣眼」一類.

在漫畫,動畫,游戲,輕小說等中常出現的那些能力和不可思議的力量,材木座的言行舉止就好像自己正擁有那些一樣.並且毫無疑問的,在擁有那些的同時,必然他也會給自己安上類似:傳說中的勇者的轉世,被神所選中的男人,特務機關的探子等等的設定. 然後再按照那些設定去行動.

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因為覺得很帥.

嘛,中學二年級的時候無論誰都曾做過類似的想象吧.「在收看countdown

(過年時的綜藝節目)的諸位,晚上好.嗯這次給大家帶來的新曲,簡言之就是我以愛為題目所作的詩,」像這樣對著鏡子練習說,做過吧?

所謂中二病,總而言之就是這種事的極端.

就這樣我簡單地說明了一下中二病的種種,雪之下貌似理解了.每次都不禁這麼覺得,雪之下這家伙頭腦運轉速度真是快得驚人.

可以算是舉一就能反十吧,沒怎麼仔細說明她就能抓住事物的本質.

「聽不懂……」

相比之下,由比濱反感地張著嘴小聲嘟噥著.嘛,如果是我對剛才那樣的解說也肯定聽不懂.不如說是聽懂了的雪之下才奇怪.

「呼,就是說根據自己做出的設定來扮演這個角色一樣對吧」

「基本上對.他模仿的是貌似是室町幕府第十四代將軍足利義輝吧.因為名字是一樣的,所以容易以他為藍本吧.」

「那他為什麼把你當做伙伴?」

「是因為我叫八幡,這名字把八幡大菩薩的名號引出來了吧.清和源氏將其作為武神供奉的.你知道鶴岡八幡宮什麼的嗎?」

我回答後雪之下突然陷入了沉默.怎麼回事?←這樣用視線問道,雪之下瞪圓了眼鏡看向我.

「吃驚了.你懂得很詳細呢」

「……嘛」

腦中閃過了不好的回憶,我不經意地別開了臉.順便也把話題錯開了.

「雖然材木座一個接一個地引用史實很讓人頭疼,但他是以曆史為藍本這一點還算是好的了」

聽了這話,雪之下瞥了材木座一眼,打心底厭惡地問道.

「……還有比那更嚴重的嗎?」

「有的」

「作為參考姑且問一下,是怎麼樣的家伙?」

「這個世界本來有七個神:創造神的三柱神"賢帝迦蘭""女武神美希嘉""心靈守護者哈迪亞",破壞神的三柱神"愚王歐魯特""丟失的佛堂羅谷""疑心暗鬼萊萊",以及永久欠神"無名神".是他們一直在維持著世界的繁榮與衰退.

當今這個世界正好是第七次重生的世界,為了防止世界的毀滅,日本政府正在尋找這些神的轉世.作為在七柱神之中最為重要的一個,至今其能力還是未知數的永久欠神"無名神",那正是我比企——你誘導人別人回答問題的能力真強啊!真是讓人害怕得顫抖啊.一不小心就全盤托出了.」

「可是我根本沒有誘導你……」

「好惡心……」

「由比濱,要注意措辭.會一不小心去自殺的哦」

雪之下吃驚地歎了口氣,來回看我和材木座邊比較邊說:

「也就是說比企谷君和它是同類對吧.對什麼劍豪將軍也好什麼也好,了解得很詳細」

「不不不,你在說什麼呀雪之下小姐.才沒有那回事呢雪之下小姐.了解得詳細是因為那個喲.是因為我選了日本史的課哦.是因為我玩過"信長之野望"哦」

「哼?」

雪之下看著我的眼睛里仿佛寫著,敢有疑問就去死.

但是我卻不畏懼她.因為我和材木座不是同類.我有自信能對著雪之下的眼睛看回去.她的話中存在著錯誤.

我和材木座不是同類,是 曾 經 是 同類.

八幡這個名字意外得少見.所以,我曾經懷疑過自己是不是什麼特殊的存在.從小就喜歡漫畫和動畫的我會有這種妄想是沒有辦法的事.

在被窩里想象自己身上其實藏有什麼力量,會在突然某一天覺醒然後被卷入關乎世界存亡的戰爭當中,為了將來覺醒的時候在記"神界日記",每三個月就像政府寫一封報告書,這種事任誰都會做吧? 不會嗎?

「……嘛,什麼嘛.原來可能和他是一樣的.但是現在不同」

「是嗎,是不是呢」

雪之下惡作劇般地笑了笑,離開我走向材木座.

看著她的背影我陷入思考.

我真的和材木座不同嗎?

答案是 不同.

我已經不再做那些妄想了,神界日記和政府報告書也沒有在做.最近有在寫的最多也就是「絕對不會原諒的人記錄」.首當其沖的當然就是雪之下.

不會拿著做好的剛普拉一邊用嘴發出效果音一邊玩,也不會拿晾衣服的夾子來做什麼最強的機器人.也從拿皮筋和口香糖鋁箔紙煉成防身武器上畢業了.

也不再拿老爸的大衣和老媽的人造毛圍巾用來cosplay了.

我和材木座是不同的.

我猶豫中得出結論的時候,雪之下已經走到材木座眼前了.由比濱也小聲叫道「小雪快跑~!」 哎呀這樣做他果然還是有點可憐吧?

「我大概明白了.你委托的內容就是只好你的心理疾病吧」

「…….八幡呀.余與汝定下契約,今日為實現朕的願望急馳于此.這實在


是余崇高的欲望下唯一的期待」

從雪之下面前背過臉,材木座看向我.第一人稱和第二人稱亂糟糟啊.你倒

是有多混亂啊.

我于此注意到了某件事.這家伙……,只要雪之下對他說話他就必定會看向

我.

嘛,他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連我也是,在不知道雪之下的本性的時候她一

對我說話我心就怦怦直跳,是因為不常能看到她吧.

但是雪之下並不像常人那樣擁有"會在乎男人的純情"的心.

「是我在跟你說話吧.在別人說話的時候請轉過來對著對方」

用冰冷的聲音那樣說著的雪之下一把抓過材木座的領子硬是讓他的臉轉了過

來.

是的,雪之下明明自己很不客氣卻對禮節要求得很挑剔.多虧她這樣,我

現在每次來參加社團活動都好好地打招呼了.

雪之下一放開抓著材木座衣領的手,材木座真的就咳嗽起來了.看來果然現

在不是執著于角色形象的時候.

「…….唔哈,唔哈哈哈.這真是出乎意料」

「還有你那種說話方式,也不要用了」

「……」

遭到雪之下冰冷的待遇,材木座默不作聲地地下了頭.

「你為什麼在這種時候穿大衣?」

「……嗯,嗯啊.這件外套能防止瘴氣侵蝕身體,原本是我所擁有的十二件

神器之一.在我轉世到這個世界時,我讓它變化成了最適合現在的身體的外形.呼哈哈哈哈!」

「不要用這個說話方式了」

「啊,好的……」

「那麼,你這露指手套又是什麼?有什麼意義嗎?戴它不是沒法對手指進行

保護嘛」

「……啊,是的.那個……此乃繼承于前世,十二神器之一,能發射金剛鋼

線的特殊手甲,當時為了使之富有操作性而賦予了其自由度,所以指尖部分是

開著口……的!呼哈哈哈哈!」

「說話方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來放聲大笑的材木座,聲音到最後變成帶有水分的悲壯的歎息.自那笑聲

後就陷入了沉默.

于是,是看到他的樣子覺得傷感了吧,雪之下突然大變樣,臉上浮現出與剛

才不同的溫柔表情.

「總而言之,委托就當做是治好你這病,可以吧?」

「……啊,雖然這並不,是病」

材木座眼鏡離開雪之下用非常小的聲音這麼說道.一邊臉上有些為難,一邊

朝我送來晃晃忽忽的視線.

他已經被虐得什麼都不剩了.

他的容量似乎沒有大到在雪之下亮閃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時,還能繼續

扮演自己的角色.

啊啊!我看不下去!材木座太可憐了.都想要想辦法幫他一把了.

總之為了拉開雪之下與材木座間的距離,我向前走了一步,腳下發出了嘩啦

啦的聲音.

是社團活動室里飄著的五彩紙屑.

撿起來一看,胡亂地羅列著複雜的漢子,黑壓壓的字引人注目.

「這是……」

我從紙片上移開視線,望著教室里.四十二字X三十四行的字在教室里散亂

著.我把他們一張一張撿起來按照序號整理.

「嗯啊,不用我說你就能明白,真不愧是你啊.那段地獄般的時光,沒有白

白一起度過的嘛」

完全無視了感慨著的材木座,由比濱看向我手中的東西.

「那是什麼?」

將紙片交給由比濱,她便嘩啦嘩啦地檢查者紙片的內容.邊讀腦袋上邊顯現

著「??」的符號,由比濱深深地歎了口氣又把紙片還給了我.

「這是什麼?」

「我覺得是小說的原稿吧」

材木座對我的話有所反應,為了重新擺好架勢咳嗽了一聲.

「承蒙你明察.那正是輕小說的原稿.我想要去給某個新人獎投稿,因為沒

有朋友所以無法得到別人的意見.讀讀吧.」

「好像剛剛聽到有人毫不在乎地說了很令人悲哀的話耶……」

中二病患者想成為輕小說作家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想要把自己縮憧憬的事

物具現化實在是再正統不過的感情了.再加上他們會認為,有妄想癖的自己一

定能寫出來,這樣就更不讓人覺得奇怪了.再接著說的話,那就是能吃到自己

喜歡的東西果然會覺得很幸福吧.

所以材木座會以成為輕小說家為志向這一點也不奇怪.

不可思議的是他會特意拿來讓我們看.

「有投稿網站或者投稿的帖子之類的,拿去那里給人看不就好了嘛」

「我做不到.因為那些家伙毫不留情.被噴得一無是處的話我會死的」

……內心好軟弱.

但是確實,面對隔著電腦屏幕看不見臉的人會好不斟酌就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如果是朋友的話就會留些情面隨便說些感想之類的吧.

一般來講,像我們和材木座這樣的關系,很難說出什麼要求苛刻的意見.當

著面去說嚴厲的話果然還是會有所顧忌.說話的口氣會變得很緩和吧.但是那

只是對一般人來講.

「但是啊……」

我邊歎氣邊向身旁看去.視線相交後發現雪之下在發呆.

「恐怕,比起投稿網站雪之下會更不留情面哦」

我和雪之下還有由比濱決定分別拿著材木座給的原稿回家,用一晚時間讀完.

材木座寫的小說按題材來說,是學院異能戰斗類.

以日本的某個城市為舞台,在夜深人靜時,秘密組織和擁有前世記憶的能力

者暗中湧動,然後一個隨處可見的平凡少年突然隱藏能力覺醒,噼里啪啦地將

他們打倒,是這樣一個華麗麗的故事.

讀完這小說天已經亮了.

為此今天的課基本都睡過去了.即便如此我還是決定想辦法度過最沉悶的第

六節,再敲掉晚點名去社團活動室.

「喂!!等等!等下」

進入特殊樓,從背後傳來聲音.回頭看到由比濱肩上挎著很單薄的包包追了過來.

由比濱很有精神,就那樣和我並排走起來.

「小企,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呢,怎麼了?」

「不不沒事,讀了那種東西一般都會沒精神吧…….相當困啊.話說,我倒想問,為什麼讀了那種東西你還這麼有精神啊」

由比濱直眨起眼來.

「……啊.是,是的呢.呀,我也是真的很困呢」

「我說你,肯定沒看吧……」

沒有回答,由比濱轉過頭望向窗外還哼起了歌.裝得好像一無所知的樣子,冷汗卻從臉上一直流到脖子.……能不能把襯衫濕透啊?

我打開活動室的門,發現雪之下很難得地有些昏昏沉沉.

「辛苦啦」

我輕輕地打了聲招呼但是雪之下那邊只傳來像是睡著的呼吸聲.那個仿佛在微笑的睡臉和平時那張無懈可擊的表情相去甚遠,這反差是我心跳加速.

讓人不禁地想就這麼一直欣賞雪之下的睡顏.輕微拂動的黑色發絲,晶瑩通透的細膩肌膚,明亮的大眼睛,薄薄的櫻色嘴唇.

嘴唇輕輕地動了起來.

「……嚇死我了,看到你的臉就一下子醒過來了呢」


嗚哇……,我也被這句話一下子驚醒了.差點就看迷了眼神智不清了.真的想讓這女人長眠下去啊.

雪之下嗚~啊地打了一個像小貓一樣的哈欠,將雙手舉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看樣子你也苦戰了一番啊」

「嗯,好久沒有通宵了.我從來沒讀過這種類型的.……好像不怎麼吸引我呢」

「嗯.我也肯定不行」

「你根本就沒看吧.現在就給我看現在!」

聽我說完由比濱唔地嘟囔了一下從包里拿出那份原稿.保存得毫無折痕跟新的一樣.由比濱嘩啦嘩啦異常高速地翻著.

這家伙是真的覺得很無聊啊.在一旁觀察她的我忍不住開了口.

「材木座的小說也不能代表所有的輕小說,還是有許多有趣的作品的」

雖然我也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幫材木座說話,雪之下卻歪著腦袋提問.

「就像你之前在讀的那個?」

「嗯嗯 ,很有趣哦!我最推薦的是GAGA……」

「下次再說吧」

「說這種話的人是絕對不會看的法則」完全發動的同時,活動室的門被人用力敲打著.

「有勞了」

材木座一邊用有些古風的方式打招呼一邊進來.

「那麼,讓我來聽聽你們的感想吧?」

材木座摔倒一樣地坐到椅子上,非常自大地抱住雙臂.臉上充滿了不知哪來的優越感.一副充滿自信的表情.

相對地坐在他正對面的雪之下則難得地露出有些抱歉的表情.

「對不起,我對這方面不是很懂……」

聽完這鋪墊句之後,材木座立刻大聲回應.

「沒問題.我也想參考一下凡人們的意見……盡管說吧」

是嗎,簡短地回答後,雪之下輕輕歎了口氣下定決心.

「很無聊.甚至讓人覺得讀著很痛苦.超乎想象的無聊」

「噗~」

直接的一刀致命.

材木座嘎啦嘎啦地晃動著椅子努力爬起來,總算是重新恢複了姿勢.

「嗯,嗯.作,作為參考,哪些地方很無聊還請指教」

「首先,文法一塌糊塗.為什麼一直都是倒裝句?你會用『てにをは』介詞嗎?你的小學里沒教過嗎?」

「嗚,咳……那,那是因為更簡易的問題才能讓讀者覺得親切……」

「那最低限度至少你要先寫成像樣的日語再說吧?還有,那些假名標注也有好多誤用.能力上標的是chikara,根本就沒這種念法吧.而且明明寫作幻紅刃閃為什麼標注會變成Bloody Nightmare?nightmare是哪來的?」

「噗!嗚唔.不是的.最近的超能力戰斗作品這麼用標注已經是成為特征了」

「這種行為叫做自我滿足.除了你之外誰都看不懂的東西.到底打算讓人讀嗎?對了,說到讓人讀,接下去的情節毫無新意一點有趣的地方都沒有.還有為什麼女主角在這里就脫衣服了?毫無必然性太唐突了吧」

「咦!但,但是沒有這種要素就不好賣……這種……情節是,那個……」

「還有說明文太長了啰嗦的話太多讀得好累.而且,能不能別把沒完結的故事拿來給人讀好嗎?在文采之前先學一下常識吧」

「嗚哇!」

材木座四腳朝天發出悲鳴.肩膀還在不停痙攣.臉朝著天花板雙眼都翻白了.這誇張的反應也快讓我覺得煩了,是時候該打斷他們了吧.

「是不是差不多了,這麼一味批評也有點那啥」

「還有很多沒說到呢…….嘛,好吧.接下來輪到由比濱了吧」

「欸?我…我?」

材木座立刻將視線送往向正發出驚訝疑問的由比濱.他的雙眼噙滿了淚水.看著那副表情大概連由比濱都覺得有些可憐了,兩眼望向半空,似乎正拼命地搜索醞釀贊揚的語句.

「那,那個…….你知道很多生僻的詞彙呢」

「噗……」

「別給他致命一擊啊……」

對志願成為作家的人來說這是禁句啊.說是表揚不如說是除了這就沒有別的有點了?不過問那些不怎麼看輕小說的人感想是經常會得到這種回答的.說出這句話就等于是說這小說「好無聊」啊.

「那,那麼,小企來」

由比濱想要逃跑似的站了起來,把椅子讓給我.讓我坐到材木座正面後自己在我的斜後方坐下了.

已經被燃盡成灰的材木座光是直視就讓我覺得難受啊.

「呼,嗯.巴,八幡.你的話能夠理解啊?我所描繪的世界,輕小說的境界你很明白吧?這是愚蠢的人們根本無法理解的深邃的故事」

嗯嗯,我很明白.

我為了讓材木座安心而點了點頭.材木座的視線傳來「我相信你」的信息.

那麼,男子漢就應該說到做到.我深呼吸了一下,用最溫柔的口吻說道.

「你這是抄哪個作品的?」

「嗚噗!!噗嘰……噗嘰嘰」

材木座倒在地板上翻滾,猛地撞上牆壁後停下,保持著那個姿勢移動不動了.虛無的視線望向天空,臉頰上掛著一絲淚痕.一副我是不是去死算了的氣場.

「……你還真是不留余地呢.比我還刻薄」

雪之下表現出非常強烈的厭惡.

「……我說」

由比濱輕輕地用手肘敲了敲我的側腹.好像是——還有什麼該說的話吧?的意思.到底該說什麼呢…….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發現最根本的問題忘記說了.

「嘛,最重要的是插畫嘛.內容不用太在意啦」

材木座有一段時間就在不停地吸,吸,呼,這樣做著拉馬澤呼吸法,像剛出生的小鹿一樣四肢都在微微顫抖晃晃悠悠地嘗試站立起來.

然後啪啪地拍去身上的灰塵看向我.

「……下次,還願意再讀嗎」

我有點不相信我的耳朵.當我因為無法理解而保持沉默的時候,他又重複了一遍.

「下次,還願意再讀嗎」

灼熱的視線拋向我與雪之下.

「你……」

「是超級M嗎」

由比濱躲在我的身後對材木座投去厭惡的視線.就仿佛在說快去死吧變態.不,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

「你剛才都被說成這樣了還要再來嗎?」

「當然.的確是苛評.都覺得是不是該去死了,反正有生之年也不可能受歡迎,根本沒有朋友.真的,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去死吧.」

「那是當然的了,如果我被這麼說的話也會想死的」

但是,材木座在接受了這些話語後,繼續說道.

「但是.但是如此也很高興.自己憑著興趣寫下的東西會有人願意看,還能給我感想這感覺真是好啊.這種感想該如何命名呢.……有人能讀真的很開心啊」

說完材木座露出了笑容.

那並不是劍豪將軍的笑容,而是材木座義輝的笑容.

——啊啊,對了.

這家伙並不只是中二病,還是重症的作家病患者.

想要寫下什麼,為了能讓人讀而寫.並且以此打動人心為樂.所以會不斷寫下去.即使不被他人認同,他也會這麼寫下去.這種狀態就叫做作家病.

所以我的答案很明確.

「嗯,會讀啊」

不可能不讀.因為這是材木座的中二病發展到了究極的境地的成果.是即使被當做不正常,被翻白眼被當成笑話,他也依然毫不畏縮從不放棄拼命掙紮著將他的妄想變成實物的證明.

「等有了新作我就拿來」

說完材木座于是轉過身去,堂堂地走出了教室.

他關上的門讓我感到很耀眼.

盡管扭曲幼稚失敗,但是只要堅持下去就是正義.如果只是被人否定就要改變的話,那種東西既不是夢想也不是自我.所以,材木座不需要改變自己.

那之後經過了幾天.

第六節課,今天最後的是體育課.

我和材木座一如既往形成搭檔.這依然沒變.

「八幡喲.現在最熱的神畫師是誰?」

「你太急了吧,至少先拿個獎吧」

「嗯,言之有理.問題是我應該去哪個出版社出道呢……」

「所以說為什麼是以已經獲獎為前提啊」

「……如果大賣的話能不能和聲優結婚呢?」

「夠了,那種妄想夠了.先考慮原稿吧?」

我和材木座一整節體育課的對話就如此這般.如果說有什麼改變了的話就是這個.

嗯,內容之類的其實怎樣都好.也沒有特別愉快,像邊上的幾組人一樣一邊聊天一邊爆笑.

要說內容也就盡是這樣不怎麼優雅,非常糟糕可悲的對話.

就連自己都覺得腦子不好使.真心感到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啊.

但是,至少這不再是『令人討厭的時間』了.

嗯,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