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譯者:nidalaowo
校對:nidalaowo
潤色:cle(cleverchm)
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緋紅.從海的彼端湧現的云彩覆蓋了西邊的天空,似乎正熊熊燃燒著.
與此同時,大陸這一側則一點一點地被黑暗吞噬.會議室中也是一片暗流湧動的樣子.
結果,在平塚老師宣布散會之後,仍然毫無進展.悠子和遙帶頭離開了會議室,現場班的其他人也回到了各自所屬的社團之中.
我們則在原地等待著平塚老師和巡前輩的歸來.
材木座重重地歎了口氣,惡心地扭了扭身子.就像收到信號一般,由比濱和學生會的成員們也歎了口氣.
只有雪之下閉著眼睛,挺直腰板保持著嚴肅的姿態.
除了她一個人以外,其他人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于是,所有的視線自然地落到了一個人身上.
相模南.
曾擔任文化祭執行委員會會長,而這次擔任體育祭運營委員會會長的她卻全然沒有與她的頭銜相匹配的威嚴.
她只是嘴唇緊閉地趴在桌子上,偶爾聽到她的手指窸窸窣窣敲擊手機的聲音.
從我坐的座位上看不到她任何表情,不過估計也不是什麼快樂的表情.
文化祭時共事的朋友這次都不認同相模了,甚至還公然跟她唱反調,這也對她造成了沉重的心理負擔.
正是因為存在牽絆,切斷時才會感到疼痛.
我並不覺得她是活該.
反而是感到可憐.
本來關系就稱不上親密,卻只在失去的時候給人造成深深的傷害,流動性的人際關系就是麻煩.
明明沒有什麼回報,危險卻會隨意地擴散開來.
這種限定式的友誼好像是叫做「招呼式朋友」,總有一天我會教小町的.
可能會因為某種契機而成為知己,但現在僅有一面之緣,偶爾在校內見到的時候會說聲「喲」來打招呼,或許還會說上兩三句話的那種關系.
和班級或者社團活動那種固定的關系不同.
文化祭執行委員會,體育祭執行委員會就是典型的例子.打工那些或許也該包括在內.
……這是朋友嗎?你們朋友的門檻也太低了吧?
就相模而言,她的誤算是以為「招呼式朋友」遙和悠子這一次也會站在她這一邊.但是嚴格說來,這一次她們的立場是不相同的.
相模是屬于首腦部的一員,遙和悠子則是現場班的成員.
簡單的職能分工所造成的差異很容易變成導火線.如果她們三個這次也像文化祭那時一樣是站在同樣的立場上的話,關系也會很好吧.
那個委員長真糟糕啊,做事真懶啊,那些人只會使喚別人干活自己完全不動啊之類的,她們應該是這樣一邊聊天一邊快樂地工作的.那種背後搬弄是非的交流所產生的效果是難以估量的.
經驗,知識的共有,最終因共犯意識而團結起來.
明確展示自己的性格之惡,相互之間通過這些惡性掌握對方弱點所形成的共犯意識.
然後再通過講別人壞話的方法緩解氣氛,使得之後的交流能夠順利進行下去.
打小報告最棒了.只要打小報告無論和誰都能友好相處.
但是,被說壞話的一方卻無法承受這樣的攻擊.
在犧牲的基礎上所建立的友誼是時常都需要新鮮的祭品的.如果供應鏈斷裂的話,則必須從內部提供祭品.
自從立場的差異出現後,相模就不斷地失分了.再加上是二對一的構圖,所以從那一刻開始,就決定了相模會成為被當作祭品的羔羊.
現在,遙和悠子應該也正在熱烈地對首腦部進行著諷刺吧.
這樣想的話,就會覺得相模很可憐.更何況看到她這副緊緊握著手機,還想要緊緊抓住這種牽絆的樣子.
這種同情感不止我一個人有吧.
由比濱也撇了撇嘴,不時地瞟著相模.
無論動機如何,將相模推到體育祭運營委員長位置的人是我們.這個事實讓我們有一點罪惡感.
「巡前輩她們,好慢呢……」
由比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開口說道,會議室的氣氛因此變得輕快起來.
「是啊……」
雪之下一下子睜開眼睛,回答道.
「去看看情況吧?」
學生會的一名成員站起來這麼問,但雪之下搖了搖頭.
「估計她們之間的話還沒說完,現在去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冷靜從容的聲音讓那名成員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但是,學生會成員們顯然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平塚老師和巡前輩的談話時間比想象中還要長.
又過了大約20分鍾,兩個人才回到會議室里.
平塚老師臉上的表情比往常更認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巡前輩有些無精打采.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說完,平塚老師便在會議室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接著巡前輩也走到中央的位置.
平塚老師確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自己身上後,開口說道.
「我和城廻談了一下,決定明天運營委員會暫停運作一天」
「我們是想給大家一點時間冷靜一下……」
巡前輩接著補充道.
這個判斷應該算是妥當的吧.既然沒有辦法將這種冷淡的氛圍驅散,只能等待時間去淡化,或者說是沖淡那種情緒了.
但是,我不覺得這樣做是足夠的.
「但是,一天兩天的話倒還可以趕得上……」
由比濱嘀咕道.
「不可能吧……」
憤怒是一種持續時間很短的感情.所以一旦給一段時間冷卻下來,就能作出正確的判斷了.
但是,即便憤怒不再持續,憎恨也會持續下去.它們會在心靈深處繼續燃燒,如熾熱的火苗般靜靜地,緩慢地一直燃燒下去.
而更加惡劣的是,嘲笑,玩弄和蔑視的感情會更長時間地持續下去.貶低別人總是比誇獎別人要簡單,在其中混入一些俏皮話甚至會更讓人快樂.正因為讓人覺得輕快,于是能夠以「戲說」的感覺繼續這麼做下去.于是這種做法與憎惡及怨恨有別,在沒有犯罪意識的情況下長期而反複地進行下去.
經過幾天的時間後,情況會繼續惡化下去也是很有可能的.
「即便如此,還是繼續剛才的會議為好」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擔憂,平塚老師別扭地說道.
確實,即便明天突然讓她們相遇,也難說會不會有好的結果.而且,現在的相模這副樣子就更難說了.
偶爾望一望相模,她仍然緊咬嘴唇地沉默著.
「那麼,沒問題吧?」
平塚老師向相模確認道,相模點了點頭.
「是,呢……」
她低著頭,斷斷續續地回答道.
「……」
雪之下直直地盯著她的樣子,突然撇開視線,望向巡前輩.
「……那麼,中止的通知」
「嗯.這件事就讓學生會去做吧」
巡前輩回應道,學生會成員們明白了她的真意,開始行動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通過發短信還是第二天早會上通知,不過看他們一副工作很快就能完成的樣子,應該有很簡單的聯絡方式吧.
確認工作完成後,平塚老師說道.
「那麼,今天我們就先解散吧」
這句話說完,大家互道了一聲「辛苦了」,就准備回去了.
「嗯,明天見,八幡」
一直沉默地陪在旁邊的材木座迅速地把東西收拾好,便快步離開了會議室.其他學生會成員們也麻利地收拾好東西准備回家.
我也抓起書包准備走人,此時聽到一句專門對我們說的話.
「比企谷.你們再留一下」
「哎,不,今天有點別的事……」
盡管面有難色,但平塚老師還是用下巴對其他人下了指示.仔細一看雪之下似乎早已預料到要留下,以一副和剛才完全沒變過的樣子等著.由比濱則似乎大腦一片空白,正在發愣.
看來身為侍奉部的一員,留下來已經是決定事項了.在明白到抵抗也是徒勞的那一刻,我不情願地坐了下來.
那麼,還有什麼話要說呢.我正等著平塚老師說話時,她卻向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話了.
「還有,相模.你也留下」
被叫到名字的相模抽動了一下.但是,也並沒有表現出拒絕的樣子,小聲地回了一句「是」.
平塚老師望了我,雪之下,由比濱,相模,還有巡前輩一眼,開始說道.
「我就開門見山了.今後怎麼辦?」
無法理解話中含義的我和由比濱面面相覷.可是,這樣做也是無法回答的.另一方面,只見雪之下似乎是明白了平塚老師的真意,直直地盯著她.
「這是問今後的委員會怎麼運作下去的意思嗎」
「嘛,就是這樣.不過並不僅如此……」
平塚老師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又瞟了相模一眼.
「相模,你想怎麼進行下去?」
「哎……」
相模似乎沒料到問題會拋給自己,想了一想後開口說道.
「你這麼問,我想,只能繼續,干下去了……」
說出來的是斷斷續續的含糊聲音.
盡管這不能算是對問題的回答,但姑且她也是認識到了再這樣下去會很不妙.平塚老師問的是接下來怎麼辦,而不是她有沒有認識到這問題,對這種精神狀態下的相模問這種程度的問題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呢.
平塚老師沒有歎氣,而是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對著相模慢慢地說道.
「嗯.先整理一下課題吧」
平塚老師給了相模確認情況和整理要點的時間.似乎是堅持要相模自己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真是符合平塚老師風格的做法.
相模心神不定地左顧右盼,嘴巴微微地一張一合.似乎是不知道話應該從何說起.
相模的視線匆忙地向著四周的人們看去,然後又移開.雖然其中也有看向我,但是馬上就害羞而厭惡地移開了.
其他人都不說話,等待著相模的發言.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壓力,相模猶猶豫豫地開口了.
「嗯……,可以去問問現場班的人嗎」
「…………」
嘛,是這種辦法嗎.周圍的氣氛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理解.座位上的人鴉雀無聲.其中只有巡前輩一個人有點困擾地笑了.
「嗯…….是呢.即便是體育祭,要舉辦引人注目的企劃也需要現場班去尋求運動部的人的協助,才能順利進行呢.但是,這次無論哪一邊時間都不寬松,要保證時間很困難……是這個意思嗎」
「是,是啊」
相模迅速地回答道,但我很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巡前輩的意思才附和的.
不過也沒關系了.
既然擔任的是委員長,最後拍板的就是相模.所以,讓相模來想這問題是正確的.
可是,反過來說,只要得出最後的辦法的是相模就足夠了.
相模以外的人要做的就是引導相模得到這個辦法.
雪之下似乎是完全明白了這一點,所以稍微停了一下,向巡前輩的方向望去.
「那麼,各社團活動的折中和協調…….確認大會即將舉行這段時間社團活動的安排,再據此給他們分配任務吧」
雪之下的提議極為正確.
這是將遙和悠子她們所說的理由,或者說她們拿來作為擋箭牌的論據逐個擊破的做法.
但是,這樣還是不夠的.
說理的做法只對講道理的人有用.
「單單如此是不夠的吧」
「嗯……,或許是這樣」
聽到我的話,由比濱也輕聲地同意道.看來由比濱也意識到這件事背後的另一個問題了.
「說說」
平塚老師催促道,我極其簡單地說明了一下.
「既然對方抱有抗拒的心理,如果不進行妥當的處理,她們是不會行動的」
人類是憑著感情行動的生物.
判斷的基准不僅僅是合理不合理,還取決于感情.不僅如此,根據一時氣話所作出的行動甚至可能會構築成日後行動的理論依據.
為了將自己厭惡,避諱討厭的事情和事物的行為正當化,肯定會尋找一切理由支持自己.
無論它是多麼有道理,也可能會得出不同的結論.不需要特地舉出什麼例子.在這世界上將主觀和客觀混為一談的爭論比比皆是.
「不是很明白……」
相模有點焦急地說道.
……就是說你啊,相模.
雖然我想解釋得更清楚一點,但到現在還理解不了的她顯然是沒有這個自知之明的了.有必要通過諷刺的辦法讓她清楚意識.沒有自知之明的人說多了也是白費力氣.不懂和不存在是同義的.
雖然說清楚一些也是好事,不過如果這時候跟相模吵起來顯然會變成很麻煩的事態.所以我決定省去專有名詞和具體事例,直截了當地說道.
「如果她們對我們感到不爽的話,無論我們說的話多麼在理,她們也會憑著感情繼續批判的」
極為簡潔的回答.因為實在過于簡單明了,說是宇宙真理也毫不為過吧.我說的話任何人都無法反駁.
我說的話讓大家都語塞了,現場鴉雀無聲.不過這個道理也是有事實可以佐證的.不如說,文化祭時相模的例子就相當有說服力,甚至可能大家就是因此而沉默的.
平塚老師「呼」地歎了口氣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
「……既然相模繼續當委員長,這個問題就會一直存在下去啊」
這樣的認識是正確的.
信任一旦失去就無法簡單地再次取回了.
另一方面,要失去他人的信任著實太容易了.
相模失敗了.
而且,這個世界對失敗是很嚴厲的.
在高中初次見面及大學初次見面這些初期階段,失敗是致命的,而在最後階段或者決賽上的失敗則會永遠地受到指責.
成功者的失敗可以成為美談,但是那不過是作為成功的注腳而說出來的,偽裝起來的結果論而已.
失敗者的失敗是沒有言說的價值的.只是讓人覺得他沒有存在的必要.
即便同樣是失敗,只有從成功人士口中說出來才會成為美談,而沒有成功的人則無論如何都必須三緘其口,還未成功的人是不可能會相信這種像是砂糖點心一樣的天真話語的.(注:日語「甘い」既有甜的意思,也有天真的意思)
相模自己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敗,仔細咀嚼著平塚老師所說的話.
然後,注意到了平塚老師的弦外之意.
「這意思是說,我還是辭掉委員長比較好嗎?」
平塚聽到相模那極力頂撞的口吻,苦笑了.
「我沒這麼說啊.因為必須和現場班的人修複關系,所以之後會變得很辛苦.希望你能理解」
老師打馬虎眼一般地說道.
但是,過于委婉了.
雖然不能說失敗是不能招致成功的,但也決不是成功人士及年長的人說的那麼簡單,在許多時候,失敗只能招致更多的失敗.
這樣下去相模將在失敗的螺旋中不斷往下滑.
現在最簡單的做法,是將過去啊桎梏啊之類的一大堆東西都扔掉,在另一個世界上生存.
平塚老師就像是測試著相模的覺悟一樣,直直地盯著她.相模有點害怕.
「……啊,那個」
聽到相模的搭話,雪之下瞟了她一眼.
這視線是在尋求答案的視線.可是,這是個巨大的錯誤.要說錯在哪里,錯在尋求答案的對象上.這時應該向能夠得到理想答案的人求助才對.
雪之下還是一副跟往常一樣的冰冷表情,但是卻用比往常更冰冷的聲音對相模說道.
「你要辭了也沒關系.本來這只是我們的意願而已,並不完全是相模同學的意思.沒有必要勉為其難地繼續下去吧」
「但,但是……」
雪之下打斷了相模想要申辯下去的話.
「拜托你的人是我,這個責任我會負的」
換言之,為了承擔起任命相模的責任,雪之下將會代替她繼續完成委員長的工作.
這話實在是太現實了.雪之下的話確實比相模更能干.文化祭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
這樣就把相模的位置填補上了.阻止相模辭職的問題也解決了.
為了確認她的覺悟,平塚老師用嚴肅的聲音問道.
「相模,你怎麼辦……」
「我,我……」
相模回答的聲音顫抖了.
相模所希望的肯定是別人挽留她,安慰她的話語吧.
以此為借口,就可以把自己的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去了.
或者說,裝出一副悔恨地和自己的意志訣別的樣子,別人就看不出她是在逃避,這樣就可以保住自己的自尊心了.
可是,雪之下雪乃不允許她這麼做.
這是一個賭博.
現在,為了完成侍奉部所無法完成的委托,為了讓2-F班內的氣氛好轉,為了把相模南的自信奪回來,為了將負面的情緒全部消除乾淨,就必須將相模的退路切斷.
如果讓她逃了,又只會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又只會說別人的壞話來保住自己的自尊心了.
這樣的話,相模完全不會改變,班級的氣氛也不會改變吧.不,相模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或許會讓氣氛變得更糟也說不定.
為了防止這些問題發生,必須由相模自己做一個了斷.必須讓她憑自己的意志宣告自己要當委員長,切斷自己的後路才行.
「……」
相模無法馬上回答.
我也有一點意外.相模在這里辭掉委員長其實是沒有風險的.只要在班上找個比她地位低的人作替罪羔羊就可以保住她的面子了,即便是遙和悠子,也不過是其他班里的「招呼式朋友」而已,將這些關系切斷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傷害.只要一出校園很快就能若無其事地再次輕快地打招呼交談了.
對相模來說,唯一的擔憂是接受這一職位時葉山曾經幫忙說情.但是,因為葉山是不會說別人的壞話的,所以她的自尊心也並不會受到傷害.
這是個相當不利的賭博.
即便如此,既然雪之下是主動提出的,應該是有些勝算的.討厭失敗的雪之下雪乃,應該不會有勇無謀地進行一些高下立判的賭博的.
雪之下緊緊的盯著相模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她的呼吸.
相模注意到雪之下在看著她,也一直低著頭看著雪之下.
兩人的視線交錯了.
「……不用擔心之後的事情.盡管交給我吧」
拔出刀刃.
雪之下發出了追擊的斬擊.
這句話表面看像是在為相模擔心,其實是斷言相模已經沒有存在價值了.
這並不是拐彎抹角,而是直截了當地表示,相模在不在對委員會的運作沒有任何影響.
相模的臉頰微微動了動.嘴角稍微有點僵硬,擺出一臉頹廢的媚笑表情.
原來如此,這就是雪之下的算計嗎.
具體來說,並不是直接的斥責或辱罵,而是用這種帶刺的話去讓相模自己領悟.然後期待她的發奮,大概是這樣吧.確實,自己內心對自己的苛責比起別人的職責更能讓自己有切膚之痛.
要是別人說自己的壞話,只要對別人也說壞話就好了.但是注意到是自己對自己的傷害因而開始責備自己的話,就無法對別人再提出什麼意見了.
這是非常嚴厲,卻是很認真的追擊方法.
但是,雪之下的做法有點問題.是錯誤的.
這種突破方法的對象應該是某種程度上還有干勁的人,仍然有希望的家伙.對于只會推卸責任的人是沒有用的.不僅如此,堵塞她的退路,只會讓她向著放棄的方向前進.
現在的相模已經被打垮了,眼皮無力地垂落下來.
即便如此,雪之下仍然不打算手下留情.還想繼續說下去.
「相模同學,你……」
「別說了,雪之下」
我打斷了雪之下的話.
被打斷的雪之下瞟了我一眼.但是這視線里並沒有抗議的意思.即便如此除了雪之下以外的人似乎都對我的行動感到奇怪,都看著我等待我的說明.
嘛,既然插嘴了,或許還是把理由說出來比較好.我沒有看向相模,而是望著雪之下.
「就算繼續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人本來就不是被別人說了就會改變的生物」
無論是多麼珍貴的話語,都只能對願意聽的人起作用.如果一句名言能改變人的一生的話,世界就happy so life了,是beautiful world了.
因為金玉良言而取得成功的人無論是以什麼為契機,都能成功吧.
語言本身是沒有力量的.只是對願意接受的人有力量而已.
這樣說的話,相模就是用語言無法產生作用的人.不,不僅對相模,對許多人都是如此.對我也是如此.
我的打斷讓會議室又恢複了寂靜.
多虧如此,我聽到了一個蚊子般細小的聲音.
「……我干」
尖銳到有些嘶啞的聲音似乎像是纏繞在喉嚨深處一般,好不容易才擠出來了.聲音的主人盯著桌子,將裙子揉搓得起皺紋的拳頭不斷地顫抖.
即便如此相模南仍然明確地回答了.
平塚老師一直叉著的手臂放開來,輕輕地放到了桌子上.安心地深深吐了口氣.
「……是嗎.那麼,接下來就拜托了」
但是,我卻無法安心.不僅如此甚至還相當不安.為什麼相模南會選擇繼續當委員長呢.
在我的印象中,相模是那種一旦有路可逃就會毫不猶豫地去走,有救命稻草就會迅速去抓的人.更何況在這里,葉山和班里的人也不會圍在她身邊.
在這里的人,都是把她當作敵人,至少不是當作同伴的.
在這其中,相對對相模比較溫柔的巡前輩站起來,走到相模旁邊.
「那麼,首先要和她們修複關系呢」
「……是,啊」
相模沒有自信地嘀咕道.
「我覺得只要和她們解釋,她們會理解的」
巡前輩拍了拍相模的肩膀,循循善誘道.
但是,在發生武裝政變時,首相說這種話可是會被狠狠地殺死的哦…….
看著兩人談話的平塚老師突然轉向我們.似乎是認為將相模交給巡前輩處理比較好.
「和現場班的協調就拜托相模了……」
「我們負責和各社團之間的協調.有必要在下次會議開始之前,做一些總結和說明的准備工作」
雪之下立刻回答道,平塚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見此,雪之下拿出了圓珠筆和筆記本.
「確認各社團大會的日程安排,再整合分工的工作就由我來做……」
在飛快將待辦工作列表的雪之下旁邊,由比濱滑了一下椅子.
「運動部部長的聯絡就交給我吧.我大致都認識他們」
「嗯,拜托了」
雪之下微笑地說道,由比濱哼了哼鼻子.看來被別人拜托讓她感到很高興.
「接著是要將千馬戰的工作量削減多少為好,也必須檢討一下……」
雪之下用圓珠筆托著下巴,思索著.
然後,忽地把目光轉向我.
「……哎,什麼」
「……還有一個人是兩手空空的」(譯注:原文「手が空く」,意思是無所事事)
「哎呀,不,那個……」
這麼說著我望了望自己的手.啊咧?奇怪啊.我覺得完全不空啊—?手上可沒有開一個可以把怪物全吸進去的風穴啊—?(譯注:捏自『犬夜叉』中彌勒法師手上的風穴)
「那麼,比企谷君負責削減千馬戰的成本,推杆子並不麻煩,現在這樣就行了吧」
在我還沒想到如何回答前,雪之下迅速地繼續說下去了.
「你要我去商量也不可能啊.別讓我做這種溝通類的工作啊.我是一門心思在陰暗房間的角落里制作紙花,或者在面包工廠里一直把草莓放在面包上面的那種類型啊」
接下來還有在深夜便利店的儲存室里看雜志,不喜歡看的雜志可以隨便退貨之類的.
不,本來我就不適合工作.
「你說過要適才適所的吧」
我說出了不知何時說過的漂亮話.
可是,雪之下並沒有聽進去.
「嗯.所以啊.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你跟那個誰,財,財……財津君有話說的吧?」
雪之下說出了非常正確的話.可是,給我好好把名字記住啊!
「我也沒什麼話能跟他說的…….那家伙完全不聽別人的話的」
雖然我還想再抵抗一下的,但由比濱也開口說道.
「而且,你看,我們都沒有中二的聯系方式」
「不,我也沒有」
我曾經更換了一次郵箱地址,然後沒有告訴材木座.哎呀不好失敗,失敗一不小心就忘了(吐舌).在我想告知財木座郵箱地址更換的時候,不知何時出了錯沒法送過去呢.我覺得手機公司也差不多該考慮考慮怎麼修正這個錯誤了.
我也因為故意的疏忽,而將材木座的郵箱地址埋葬到黑暗之中了.不過這種故意的疏忽倒是跟秘密的戀愛有些相像.
總之多虧改了郵箱地址,我和材木座之間沒有了聯系方式,為我提供了完美的借口.這樣任何檢查官都無法逆轉了吧,正當我安心地這麼想,平塚老師卻扭了扭頭.(譯注:捏的『逆轉裁判』)
「這不可能吧.之前我才告訴過材木座的」
「是你啊……」
以前材木座突然發短信打電話過來都是平塚老師的錯嗎…….在『個人情報保護法』生效的現在你都干了什麼啊.
「果然是知道的啊」
由比濱呆住了.
可是,我也是有意見的.本來我就討厭發短信.
自己主動發短信總有一種輸了的感覺,所以我很討厭.為什麼會有短信必須由男生主動發出這種不成文的規定呢?因為這種謎之規則難度一下子提高了許多,如果發過去之後沒有回音我受到的傷害可不是一星半點的哦?多虧如此,自從中學以來,我把短信正文中的「?」記號全都刪掉了哦?
嘛,這次是材木座倒是無所謂.豈止是完全不擔心,就算是被他當作是比垃圾更低下的東西也完全沒問題,所以我的心情也比較舒暢.
「……嘛,我就隨便干干了」
我艱難地答應了,雪之下點了點頭.
「拜托你了」
「啊」
反正我都習慣了批評材木座的方案了.就說他的東西是一堆垃圾,把他的一切否定即可.
這樣子分工就完成了.
雪之下負責日程安排和換班調整,由比濱負責和各個運動社團的部長協調,我則是和材木座商量降低千馬戰的成本.這樣的安排可以說是妥當吧.
就算繼續增加我的工作也沒有什麼.只有這一點工作對我來說應該特別滿足了.不如說,在實際的工作量方面我是最輕松的.
可是,這樣好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她們.
尤其由比濱那邊肯定會很麻煩.委員會和運動社團的家伙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狀態,所以要進行溝通肯定會很困難.這樣子的話,這便是能夠幫她分擔的男人,超一流的孤獨精英,簡稱孤英的義務,不對,應該說是宿命.而且,我所認識的部長一個都沒有,怎麼能幫由比濱的忙啊啊啊啊啊啊!不是有嗎!不是有個我認識的部長嗎—.麻利的運動社團部長中有我的戶塚,錯了,是我的熟人.這不是有嗎—.
于是,我的慈悲心和良心開始陣陣作痛.這真是慈悲.
我一個勁兒地羅列出主觀原因.
這可是很重要的啊.
我結束了心中的借口辯論大會,然後像是才意識到一樣,輕咳一聲說道.
「啊,由比濱.因為我知道戶塚的電話如果可以的話順便也由我來聯絡吧?你看,我聯絡一個人和兩個人都是一樣的,順道聯絡一下也無所謂的.果然讓由比濱聯絡完所有人很辛苦啊.只是順便而已你完全不用介意」
客觀原因也是很重要的!
但是,由比濱瞠目結舌地擺了擺手.
「哎?不用了不用了,抱歉,戶塚的聯絡方式我也有.這是我的工作.請交給我吧!」
由比濱一下子雙手握拳,很可靠地挺起了胸膛.聽到她直截了當地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再說其他的來反駁了.那個,不是,我不是這意思…….
由比濱不容分說的樣子稍微側了側臉,眼睛微微往上看著我.
「但是,……那個,謝謝」
「……不用謝」
雖然我完全沒幫她的意思,不過現在也只能如此回答了.啊啊,能夠堂而皇之地和戶塚發短信的理由沒有了.不僅如此還顯露出了我的企圖,我的心好痛.
就在我忍受著良心的苛責時,平塚老師開口說道.
「方案定下來了啊.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她一下子站起來,對巡前輩說道.
「城廻.我會關門的,你可以先走了」
「啊,是」
一直在和相模談話的巡前輩舉了舉手回答道.然後,她摸了摸相模的背部,催促她回去.
「那麼,相模同學.下一周繼續努力哦」
「……是」
相模微弱地回應完,抓起了書包.然後,跟隨著巡前輩一起離開了會議室.
留下來的我們也終于可以走了.
我們拿著各自的書包向門口走去.平塚老師關閉了電源,燈立刻熄滅了.在穿透背部的黃昏之中她對我們說道.
「又麻煩你們了啊」
回過頭一看,平塚老師正站在夕陽之中.因為背光以及微微昏暗的環境,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聲音比以往要柔和.
「啊—,完全不會.我也很快樂啊」
「而且,這是社團活動啊」
回應的是開朗的聲音和穩重的聲音.
「本來就是老師要我們干的啊」
聽到接在兩人後面那倦怠的聲音,平塚老師爽朗地笑了.
× × ×
秋意漸濃,無人的電梯升降口更讓人感到寒冷.
三人的腳步聲稀稀拉拉地回響著.一個是按照一定節奏響起的,一個是啪嗒啪嗒地輕快跳躍著,還有一個是拖拖拉拉像是被人拖著走一樣.
由比濱穿著平底鞋,就像要將腳後跟磨破一樣蹭著地面,走到我前面一步,回過頭來.
「小模能繼續當委員長太好了」
「誰知道呢.我覺得如果那時候她放棄了對各方面都會有好處」
我一邊將鞋子扔到地上將腳伸進去一邊回答道,後面的雪之下靜靜地走上前來.
「從體育祭運營會一員的角度來看確實如此呢」
「但是,那樣子就什麼都不會改變了呢」
由比濱「嗯嗯」地點頭說道.
嘛,確實是這樣.兩個人說的都很對.
侍奉部接受的委托有兩個.
一是要讓體育祭成功.二是,讓相模的評價上升,讓她回複自信,使得班里的氣氛好轉.
現在確實是同時完成這兩個委托的絕好時機,但是正因為這兩個委托才造成了現在的兩難局面.
瓶頸正是相模南.她既無法排除也無法駕馭.嘛,在那種狀態下只能讓相模南繼續干下去了.
我驚訝地望向雪之下.
「話說回來,你還真要用那種突破方法啊.那樣子的追擊方法一般是不行的哦.要是我的話當時就走人了」
沒有干勁的話回去就好了哦,這可不能開玩笑的.那可不是能夠用飛天小女警或者威權碾壓的家伙.啊咧,飛天小女警是錯的嗎.(譯注:飛天小女警パワパフ是美國華納公司制作的動畫)
總之,雪之下是絕不能去帶新晉職員的那種類型.
但是,雪之下用手指抵住下巴,扭了扭頭,然後不以為然地說道.
「啊啦,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哦?」
「不,雖然是事實……」
事實啊真實啊什麼的,就算不是柯南我也知道.
可是,我聽說當今社會是在培訓新晉社員時應該「不要太嚴厲」「不要動怒」的時代了.說得太過火會產生反效果的.
我帶著懷疑的視線望著雪之下,她將肩膀上的頭發甩開,若無其事地說道.
「……被逼入絕境的老鼠也會反咬貓一口對吧」
「……」
這就是雪之下的培養人才方式嗎.與其說是貓,你那種追擊方法應該是獅子老虎的等級吧?
才不是被窮途之鼠反咬的貓那麼可愛呢.是獅子.
獅子會把孩子推到千尋之谷中殺了它.獅子狩獵兔子也要用盡全力撲殺它,要將獅子身上的蟲驅趕出來殺死它.真想留下這些格言.(譯注:以上三句格言都是有的,就是沒有後面的殺了它= =)
我不禁啞口無言,由比濱困擾地笑了笑,改變了話題.
「……啊哈哈.話說回來,小模真的非常討厭小企呢」
「哼,是吧」
「還很自滿!?」
由比濱不知為何非常吃驚.
事到如今這家伙還說什麼啊.這種事情很早之前我就清楚了.話說回來,如果那樣還能有人喜歡的話作為人類就太糟糕了.就像葉山之類的.
而且討厭我的也不只相模一個.
「不如這麼說.不只是相模,其他幾乎所有人都討厭我」
這樣說著由比濱「嗯」地稍微想了一下,說道.
「不是說這個啊,小模.在小企被鄙視的時候好像是最生氣的.在小企說別說了的時候,狠狠地瞪著……」
「嘛也是啊.被比自己卑微的家伙盛氣凌人地說了那樣的話,就算是湧起殺意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不—,倒不至于湧起殺意的地步……」
由比濱有些驚訝,不過人類即便是因為很無聊的理由也是可以殺人的,所以小心別一不留神被殺了哦?
尤其是要小心說話.
說話的對象比說話的內容更容易受人注意.即便是同樣的話,因為說話的人的地位,職位和所在群體的不同也會有很大區別.
正因為如此,不受群體束縛的人以及不與群體牽扯上關系的人則可以暢所欲言.
孤獨一人的時候能夠確保言論自由.處于上位群體的家伙總是喜歡牽制別人的言論.現在還管制言論那是怎樣黑暗的國家啊.孤獨才是真正的發達國家吧?
由比濱將再次戰勝上位群體的我撇在一邊,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將拍了拍手.
「啊,在那之後小模應該有些干勁了吧?」
「哈?」
由比濱莫名其妙,發出了糊塗的聲音.
她走到雪之下旁邊和她並排走著,看著她的臉.
「喂,小雪,你是明白小企的話的含義,才那樣說的嗎?」
「……誰知道呢」
雪之下簡短地回答完就先走了.我和由比濱不禁面面相覷.然後,由比濱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什麼啊,才沒有讀出人家心里想的是什麼呢…….
夕陽的空氣將校舍,庭院,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暗紅色.多虧如此我的臉似乎也被染紅了.
一天……八幡和材木座用手機談話.
八幡:千馬戰的准備工作進度好慢.
材木座:……哎?突然說什麼……
八幡:要減少人力成本真是痛苦.那活動就不能弄簡單點嗎.
材木座:……哈嘭.主,人發的短信太拙劣了
……就連我都受不了了.
確認我是否空閑,應該在最後加個「?」,要不然我實在是太難回答了.
八幡:這種像是在留言板上教導菜鳥『女生』『寫短信』『方法』一樣的知識是什麼.無所謂了,總之想知道服裝方面你能不能做點什麼.
材木座:哼,但是我對cosplay知道得不多哦?
八幡:那就算了.再見.
材木座:放棄得太早了吧!要想削減成本的話只能從做工上面去考慮了.
八幡:這麼說的話你是做不到的咯?
材木座:咳咳,不要以為宅男就什麼都能做啊.我服裝不會做,插圖不會畫,鐵路也知道得並不詳細.電腦設置也不是很會…….即便如此,為什麼我家老媽老是來問我呢……然後我一說不知道就一副鄙視的眼神……
八幡:嘛,老媽就是這樣的東西吧.要是有會做服裝的人就能更快點了.
材木座:要是有這樣的人就好了啊.
八幡:我心里有個人選.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聽我說.
材木座:哦,居然有這樣的人.那麼,是說.
八幡:那個,川什麼……是叫川內嗎.
材木座:川內…….輕巡洋艦嗎?好像很擅長夜戰的啊……(譯注:川內號輕巡洋艦是日本二戰時期使用的戰艦之一,參加了太平洋戰爭)
八幡:大概就是這樣.總之在這周之內做出一個精簡的提案吧.拜托了
材木座:交給我吧!……唔?話說,這周之內是真的嗎
材木座:喂~喂~?啊咧咧?奇怪啊—?現在已經是星期五晚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