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⑥他仍未能觸及那所求的真貨,真貨在不停出錯。

烤箱和廚房定時器的吵鬧聲此起彼伏。每當那聲音響起,烹飪室里就會充滿歡聲與歎息,空氣中滿是甘甜的香味和芬芳的味道。

看了看聚在烤箱前的一群人,三浦使出渾身解數的精心作品似乎已經順利完成了。

三浦小心翼翼地打開烤箱,慌慌張張地將從里面取出來的巧克力蛋糕遞到了雪之下面前。

雪之下開始確認三浦的成果。她花了一、兩次呼吸的時間慢慢地,仔仔細細地觀察,其間站在她身邊的三浦則如坐針氈一般無法平靜,一旁的由比濱也捏著把汗。

很快,雪之下在短短吐了口氣後抬起頭:

「……應該沒什麼問題。我覺得已經做得很漂亮了」

聽雪之下說完,三浦哈啊地舒了口氣,肩膀也一下子松了下來。

「優美子挺能干的嘛!」

由比濱咚地抱了上去,三浦也跟著放松了表情。

「嗯,謝謝你結衣。……還,還有雪之下」

她的臉雖然朝向一邊,但唯獨眼珠卻偷偷地瞟向雪之下,這樣的道謝方式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很怪異,而回應的話語更是顯得怪異。

「因為還沒有嘗味道所以還不好說什麼,不過暫且應該可以說是及格了吧」

就不能老老實實說句不客氣嗎。這家伙……。不過,雪之下所說的也的確在理。這次的活動目的並不僅僅是單純地學習制作點心的方法。

「優美子」

由比濱仿佛要給三浦以勇氣一般,輕輕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被如此催促的三浦連手套都忘了取,小心翼翼地端著巧克力蛋糕走了。接著,走到葉山面前的她,顯得很不好意思一樣扭扭捏捏地開口。

「隼、隼人……。你能,幫我嘗嘗這個……嗎?」

看到她那不好意思直視,只是不停偷瞥的窺探一般的視線,葉山以平靜的微笑回應。

「當然可以,不嫌棄我的話」

「唔……。唔嗯」

三浦似乎尋找了一番自己該說的話,但結果她只是用通紅的臉頰拼命地點了好幾次頭。

不錯不錯真是努力,我正這樣想著暗暗在心中鼓掌的時候,旁邊似乎有個家伙在苦吟著。

「唔唔唔……」

「你在哼哼什麼呢」

我把視線瞟向一色,只見她正向三浦輸送著怨恨的視線。而她的手上正緊緊握著一袋被漂漂亮亮包裝好的,連明信片都備齊了的混合裝烤點心。

「還挺有實力的嘛,三浦前輩……」

「是啊,那個巧克力蛋糕意外的做得還挺漂亮」

說完,一色卻發出「啊?」的一聲用看到了可疑人物一般的目光看了過來。能不能不要用那種:這家伙在說些什麼玩意啊?一樣的表情對著我麼……正這麼想著,一色裝模作樣地假咳一聲,然後開始一邊比劃一邊解釋起自己的意思。

「不不,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是反差啦,反差。平時那樣一副性格超級壞的樣子到了這種時候卻變得那麼可愛這完全就是犯規不是嘛!」

「哦哦,你說這個……」

不愧是是耍小聰明大師。說到底,三浦的話想必絲毫不會意識到要耍這種手段吧。那個樣子不過是少女心現場直播罷了。一色似乎也明白這一點,還嘟嘟囔囔念叨著「再說那個人的性格又一點不壞!」,說的一點沒錯,你的性格倒是挺壞的……。

雖然呻吟了老半天,但發完牢騷後的一色似乎已經滿足,忽地露出微笑。

「不過,就是要這種程度才更有競爭更有樂趣呢~。況且有些人就算是想要競爭也毫無意義」

說完仿佛很無奈一般歎著氣的一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地說了句:「啊,對了」,接著從圍裙口袋里摸來摸去掏出了什麼,嚯地一下扔給了我。

「前輩,順便請你收下這個」

拿在手上一瞧,那是一小袋用塑料袋裝起來的曲奇。上面除了一條小小的絲帶纏著以外沒有任何其他像是裝飾物的東西,和一色正拿在手上的那份豪華絢爛的烤點心套裝有著天壤之別。

「什麼?給我嗎?謝謝?」

因為送到我手上的方式實在太隨便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該不該道謝。話說回來,這家伙還說過義理巧克力云云還有男人的尊嚴怎麼樣怎麼樣的吧,什麼嘛,一色真是好人啊!剛才覺得你性格糟糕什麼的真是對不起哦?

聽到我的道謝後一色撲哧一笑,豎起食指輕輕放到唇前。

「……對其他人要保密哦?」

她的臉上浮現出小惡魔般的微笑,然後又一邊眨著一只眼說:「畢竟被人知道了會很麻煩的~」,一邊小跑著離開了。看樣子是要往葉山那邊去。

而我,則被一色剛才的舉動和表情所驚住,呆呆著站在了原地。這已經不是耍小聰明的等級了,老實說很可怕……。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話,剛才那一瞬間就已經被擊落了吧?

為學妹的破壞力而戰栗著的我朝葉山一行人的方向看去,好拜見她奮斗的樣子。

只見一色以女子力全開撒嬌模式全開的哀求目光向葉山遞出了她的混裝烤點心。

「葉山學長也嘗一嘗我的嘛~」

「哈哈,我吃的完呢嗎」

葉山雖然還在嘗著三浦的巧克力蛋糕,但他也時刻不忘以颯爽的笑容,以十分成熟的對應迎接著一色的到來。于是乎他又一次被夾在了三浦和一色的中間。

這時,喀啦喀啦咀嚼著雙色格子曲奇的戶部朝葉山豎起大拇指。

「隼人,要是你吃不下了我隨時來幫你」

「不不,我可沒准備戶部前輩的份」

戶部那火熱的告白被一色冰冷的聲音凍住。受到如此待遇,戶部開始向葉山哭訴。

「小彩羽也太過分了吧!?隼人~」

「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戶部你還是專心吃你那邊的比較好」

葉山悄悄地像是耳語一般對戶部說道。于是,戶部又一次豎起大拇指啊哈哈笑起來。

喔喔,原來如此。看來那格子曲奇是海老名做的吧。真是意外啊……這樣想著,我朝做出曲奇的本人望去。

「唔嗯~,葉戶嗎~。還是沒什麼感覺啊~」

海老名正一臉不滿地,一邊啃著格子曲奇一邊冥思苦想。看樣子那邊也是前途多舛啊……

這邊先不管,其他的家伙們怎麼樣了呢,我如此想著看向三浦一行人所在的相反側——海濱綜合高中一行的方向,他們似乎也差不多跋涉到了終點。巡前輩她們正和海濱綜合高中的新舊學生會一起,有說有笑地做著點心。

其中一個人——折本薰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並朝我揮著手,啊,這種時候揮手什麼的,這家伙還和中學的時候一樣沒變啊……。不過,反正現在看到她的舉動也不會再多想什麼,所以倒也無所謂。

只見折本沙沙沙地在烹飪台上准備著什麼,然後快步跑了過來。

「比企谷~,這個給你」

說著遞出來的是一塊盛在紙盤上的巧克力布朗尼。之前說過要送我的東西似乎就是這個。啊~,沒有包裝什麼的啊……。不過,光是能吃到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嗯,這樣的交流也很好呢。脫離學校的界限而重視無縫的聯系,這在今後想必也是有必要的。」

光是聽到這樣的說話方式就能立刻判斷是誰來了。來者正是身為海濱綜合高中學生會會長的玉繩會長。

「啊,會長也在啊。給,會長也來一個」

「謝,謝謝。……這個姑且,算是我送的」

玉繩一邊道謝,一邊靜悄悄地取出了什麼東西。那是一塊被漂亮地切好了的戚風蛋糕。看樣子是他們自己做出來的東西。

折本則一臉茫然地看著那塊戚風蛋糕。

「呃?為什麼?」

被這麼問到的玉繩裝模作樣地又咳又喀,開始像做陶藝一樣打著手勢解釋起來。

「情人節在海外一般是由男性來送禮物的,這次我是想應該意識到這樣的全球性方式。在日本這大概算是引領潮流吧」

「是嗎~」

但是,折本的反應卻很微妙,並沒有說出「這個可以有!」這樣的話。也許是對如此淡薄的反應感到在意,玉繩又添上了幾句,做陶藝的速度也變快了。

「日本和海外也許是因為社會意識的不同吧,由此也就產生了文化差異。比如說在法國裙子是在重要的人面前穿的,打比方的話就是這麼回事」

噢,也就是說,戶塚之所以沒有穿裙子也是這個原因啊!得再加把勁了!這個可以有!

正在我如此下定新的決心時,折本忽地捏起了那塊戚風蛋糕。

「挺好吃的嘛。謝啦」

「哦哦,嗯。那什麼……。那邊正好開始咖啡時間了,不如回去吧?」

「咖啡時間什麼玩意。真逗」

折本咯咯咯地笑著,然後隨意地朝我揮手說了句「那就這樣」,朝原來的海濱綜合高中的那群人的方向回去了。留下來的玉繩則以帶刺的眼光看著我。

「那……。下次就光明正大的來吧」

丟下謎之台詞後,玉繩颯爽地離開了。

「不不,我可不來……」

說到底我的嘀咕聲到底有沒有傳到他的耳中呢。不,一定沒有吧。恐怕如果不是高逼格的詞彙他一定不會聽進去。

話說回來玉繩的那態度。難不成,剛才那一出算是他所作出的努力嗎。貌似根本沒能讓折本理解呢……。管他的,反正只是玉繩而已關我屁事哈!

玉繩的事先拋到腦後,我也要加把油了。主要朝著讓戶塚穿上裙子的方向。

嗯嗯,戶塚戶塚裙戶塚……。我干勁十足地尋找著戶塚的身影,而她很容易就被我找到了。不愧是戶塚,感覺不管在世界哪個角落都能立刻找到她耶!

我踏著步子靠近那邊,只見戶塚和材木座似乎正在一起陪著京華。仔細一看,川崎正在旁邊的烹飪台做著收拾。他們兩人想必是接下了在川崎收拾桌子時看護小孩的任務吧。

不過,乍一眼看上去,兩人似乎並不習慣與小孩子打交道,都是一副陷入苦戰的樣子。材木座更是已經完全進入了地藏模式。托他的福戶塚只好一個人奮斗著。只見她呃呃呃地,顯得有點困擾地向京華搭話:

「初次見面,小京華。我叫戶塚彩加。請多指教哦」

「喔——。彩加……。彩加……。小彩?小,小沙……?(譯注:沙希的日文發音為sa ki,彩加為sa i ka,京華用第一個音做稱呼,所以兩者都成了sa-chan,後文中八幡提示京華叫sai-chan解決了問題)」

也許是因為聽到了和姐姐一樣的名字,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戶塚的京華陷入了混亂。嗯嗯,那種混亂,我也懂哈。我也因為戶塚那出格的可愛度陷入過混亂哪(混亂)。

還好,對于對付幼女的方法我也有那麼點自信。就讓我來幫戶塚照顧一下幼女好了。

我悄悄地潛到京華身後,將手輕拍在她的腦袋上。

「啊,八幡」


「是小八!」

戶塚像是松了口氣般看向我,京華則一臉天真無邪地抬頭看了過來。我一邊揉摸著京華的小腦袋,一邊讓她的臉朝向戶塚。

「小彩,叫小彩就可以了哦」

「嗯。小彩!」

京華的混亂狀態似乎得到了解除,正確的識別了戶塚的身份。而戶塚聽到京華叫她的名字好像也很高興,啊哈地一聲笑了起來。

好了,接下來就只剩另一人,那個戶塚後面的地藏了……。

「這位是材木座義輝,叫他小材就行」

我用下巴指著材木座說完,京華嗯地點了點頭,指著材木座。

「材木座」

「直,直接叫名字!?只有我是直接叫名字!?難道這在吾等業界是表示贊揚嗎!?」

雖然材木座是那副樣子的家伙,但被幼女直呼其名似乎也感到了意外。滿腹驚愕的樣子愕然怔在那里。不對,是在高興嗎?無所謂了,反正只是材木座而已。

但是,溫柔可人的戶塚不會忘記圓場。

「別,別在意啦。再說了,小孩子本來就很容易記住些奇怪的詞」

「唔,嗯唔唔……,話說吾的名字並不是什麼奇怪的詞語啊……」

材木座一副還沒能接受的樣子左思右想。

正當我們扯著這些,川崎一邊用手利落地抹著圍裙,一邊啪嗒啪嗒地快步趕了回來。接著,京華也一邊喊著小沙,一邊沖過去抱住了姐姐。

「抱歉,麻煩你們看著她」

「不不,沒關系。況且八幡也來幫忙了。川崎同學你收拾完了嗎?」

「托您們的福」

川崎一邊向戶塚道謝,一邊緊緊盯著我。顯得有點難以說出口一樣嘴巴一張一合地。

「那什麼,我們差不多要回去了。……要去,准備晚飯」

「喔喔,這樣啊」

聽到她的話看了看時間,確實差不多是這個點了。這也是為什麼川崎會那麼著急收拾的原因吧。雖然就那麼放著不管也行的,意外的還是個挺用心的好女孩嘛,川崎。主婦力真高。

「好了,小京,回去吧」

「嗯,……小沙」

川崎溫柔地撫摸著京華的肩膀。京華拉了拉川崎的裙子,用撒嬌般的語氣回應。對于做姐姐的川崎來說似乎很清楚京華這麼做的意思。

「知道了,等一下」

說著,她很快地從包里取出一個裝滿巧克力的袋子,交到京華的手里。京華以一副很滿足的樣子看著接過來的巧克力,然後遞到了我的眼前。

「給,小八!」

「這孩子,說是想要送給你。……接下吧」

「噢噢,謝了。做得挺好的嘛,真是厲害啊,小京」

我不停揉著京華的腦袋,而京華則緊緊抱住我的腰。哈哈哈,真是纏人的小家伙,我這樣想著用更大的幅度摸著她的腦袋。

「……還,還有我做的可能也有點混在里面了」

川崎一邊穿上大衣,一邊把臉撇到一邊嘟囔道。聽她這麼說,我看了看手中的松露巧克力。

「是嗎。……分辯不出來啊。你妹妹真厲害啊」

「很厲害吧!但是,小沙也很努力的哦」

得意地挺著胸膛的京華以高高在上的語氣表揚著自己的姐姐。而川崎像是很無奈一般地笑了。

「東西也給了,小京。走吧」

話畢,小京卻還是緊緊抱著我不放手。川崎以質詢的眼光盯住京華。接著我感到京華嚇得抖了一下。喂喂,也不至于擺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吧……。

「好了,走吧。小京」

我這樣說著,保持著被京華抱著的狀態邁開了步子。

「嗯,走吧!」

京華跟著我走了起來。川崎則在身後哈啊地歎息著跟了上來。

「拜拜小京~。下次再見哦」

「唔嗯,再會也!」

戶塚和材木座的目送著我們離開,京華也說一邊著「拜拜~」一邊揮手。就那樣我們一直來到烹飪室外面,從樓梯往下走。其間,川崎又是給京華穿上外衣,又是給她系上圍巾,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妹妹。

在她做著這些事的時候,我們到達了交流中心的門口,此時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要我送到車站嗎?」

「不用了,反正平時也一樣是這時候回去。再說你也有要做的事對吧?」

川崎扶了扶背上的包和購物袋,「嘿咻」地發出使力的聲音,彎下腰抱起了京華。這時,川崎的裙底有什麼在眼前晃了一下,我則全力地將其無視。感覺好像是黑色的蕾絲,但我絕對什麼都沒看到。

「那就,再見」

「小八,拜拜!」

川崎淺淺地低了下頭道別,接著她懷里的京華也跟著向我告別。

「……路上小心啊」

我對就要踏上回家路的兩人如此喊畢。又目送她們的身影遠去。

既無風,又無云的冬夜天空閃爍著明快的晴光,但也讓人感到相同程度的寒冷。那兩人緊緊地貼在一起,所以應該不會覺得如此的冷。

稍稍後悔自己沒有穿上大衣就出來。

雖然只要趕緊回到室內就行,但不可思議的是我卻沒有從原地挪動一步。

搖搖晃晃地在門口的台階上坐下,我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

明明沒有做哪怕一點點值得一提的事,即便如此我卻似乎依然感到了疲勞。

但同時,我應該也感到了著更多的充足感。

聽了三浦、海老名和川崎姐妹的委托,和一色她們一起舉辦活動,還有一塊兒參加的折本和玉繩一行海濱綜合高中的學生們,巡前輩和陽乃姐也趕了過來,連葉山和戶部也都順利的作為品嘗者參加進來,還有戶部和材木座,平塚老師還給我們帶來犒勞。

簡直已經足夠得過頭了。

真開心啊。

我在喉嚨里如此呢喃道。

如同螞蟻在身上爬一般的瘙癢感蔓延到我的脖子,嘴巴的兩角保持在了揚起的狀態。也許這是因為寒冷而讓臉上變得僵硬了吧。

我搓揉著自己的臉以緩解寒冷,最後終于站起身來。

※ ※ ※

回到烹飪室,里面已經沒有誰在烹飪的聲音,大家都各自吃著點心喝著茶,享受著閑談。

情人節前的點心制作活動差不多也就這樣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度過這段悠閑的時光,然後結束活動。

我朝放著自己包裹的座位走去,雪之下正在那兒。她以優雅而流暢的動作准備著茶壺和紅茶。

烹飪台上擺放著的便攜爐子正在加熱水壺,現在里面的水正好沸騰了起來。雪之下從水壺中倒出開水,准備泡紅茶。

被擺在那里的,並不是看慣了的茶杯,而是紙杯子。看樣子到底還不至于特地帶過來。

雪之下往紙杯中倒入紅茶,准備完三杯茶後,又坐了下來。然後,她注意到走近的我,朝我打招呼。

「啊呀,辛苦了」

「我倒沒做什麼累人的事」

我一邊如此回答一邊坐下後,雪之下迅速地把紙杯遞到我面前。她的眼中閃著捉弄我的神色。

「是嗎?和你說的相反,你看起來倒是匆匆忙忙的」

「匆匆忙忙……」

是因為巧克力嗎,沒錯,巧克力和瑪卡在緩解疲勞上確實讓人覺得很有效果。話說回來,我一直在四處亂瞅這點說得並沒有錯,所以實在有點難以否定她的話。 (譯注:匆匆忙忙,日語原文為ちょこまか[chokomaka],與本段中的巧克力[choko]和瑪卡[maka]分別同音。瑪卡[西班牙語:Maca]。是原產南美洲安第斯山脈的一種十字花科植物。富含高單位營養素,對人體有滋補強身的功用,食用過的人會有體力充沛、精神旺盛不會疲勞的感覺。)

「總算可以休息了呢」

說著,雪之下抿了一口紅茶。我也一邊呼呼地吹著熱氣品嘗了一口茶。

與平素用的那個茶杯不同,紙杯子無論如何都讓我覺得不習慣,而且,因為熱量會直接傳到手上,喝茶的速度也自然地變緩。盡管如此,也足以溫暖剛才因為在外面而受涼的身體。喝過幾口,我大大地舒了口氣。

「你也辛苦了」

「嗯,說的沒錯呢,真的累壞我了」

說著,雪之下的視線滑向了烤爐的方向。

由比濱正在那兒。

只見她兩手牢牢地戴著手套,端著烤盤啪嗒啪嗒地往這邊跑來。

噢噢,原來如此。雪之下不只是在教三浦和川崎做點心。順便還一起教了由比濱把。那自然是會累的啦。

「小企!嘗嘗這個!」

鏘鏘!地將盤子上盛著的手工巧克力曲奇遞到我眼前。由比濱應該是一直在烤箱前待命,所以曲奇飄散著一股剛出爐特有的香氣。

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曲奇。雖然形狀有些參差不齊,但是並沒有很明顯的燒焦痕跡,看上去也沒有什麼異物混在里面。目前來說還沒有什麼問題。

那麼,剩下的就是味道了。

瞥了一眼正前方的由比濱的樣子。映入眼簾的是充滿期待閃閃發光的眼瞳,無法冷靜下來而不安地晃動著的肩膀,還有因為顯得自信不足而半做掩飾浮現出笑容的嘴角。


看到這種表情的話就不得不吃了……。

喉嚨咕咚地一響。當然,我吞下的並不是饞涎。非要說的話,吞下去的乃是覺悟!

「……好嘞,吃了」

吸——呼——地做一次深呼吸,然後一下挽起袖子!正在我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地伸出手時,一旁的雪之下卻若無其事地開口道:

「雖然你像是在做著什麼悲壯的覺悟,不過沒關系哦。好歹我也一起動了手的」

「……什麼啊,那我就放心啦」

「我好像聽到很過分的話了!?」

長舒一口氣,放松了肩膀的我以輕快的心境把曲奇扔進嘴里。一邊大嚼特嚼一邊吞下。稍微等了一會兒後身體似乎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好厲害,居然能吃」

「能吃是什麼意思啊……。曲奇當然是能吃的啊,本來就是用來吃的啊」

最直接的感想下意識地漏出了口,由比濱聽到後不滿地鼓起了臉頰。不不,要是知道你的料理技術怎樣的話我這已經是相當程度的贊揚了哦親?

不過我的驚訝是真的,由比濱真的超級用心啊。雖說這一切可能都是多虧雪之下的指導……。我這麼想著看向雪之下,只見她撩開肩膀上的頭發,得意洋洋的挺起胸膛說: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可是一直巨細無遺地監視著她的」

「那是在監視嗎!?我還以為,那只是正常地在教我呢……」

雖然由比濱很消沉,不過在雪之下語里監視和教育基本是一個意思,所以其實用不著在意的。實際上,雪之下也像是真的對兩個詞彙的區別毫不在意,正忙著把曲奇從烤盤移到紙盤上,仔細地檢查著。

然後,她用手捏著下巴,嗯地點了一下頭。

「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味道也已經嘗過了,那我也吃一點吧」

「所以說,那根本就是試毒啊……,為什麼要讓我做那麼危險的事啊?」

「所以不要再說毒什麼的了!而且我也要吃的」

三個人都坐回座位,朝曲奇伸出手。

酥脆的口感和留過鼻腔的黃油的香氣。柔軟的甜味和巧克力留下的余香讓人無法自拔。

「……好好吃」

吃下一個後,由比濱如此嘟噥道。雪之下聽著也不停點著頭。兩人互相看向對方,由比濱馬上很開心地發出羞澀的笑聲,雪之下也回之以微笑。

接著,由比濱又骨碌一下把整個身子轉向我這邊。

「很好吃對吧?對吧?」

「呃,都說了味道還行」

剛才明明這麼說了的吧。沒說嗎?被由比濱的氣勢壓迫的我這麼回答後,兩人的表情都稍稍染上了陰霾。

「還行……」

「還行,嗎」

由比濱耷拉著肩膀,雪之下則稍稍橫著眼瞪過來。呃呃稍微等一下,這種情況下應該說點什麼話才好呢……。我翻開腦內的比企谷八幡哥哥語錄,將對小町用詞彙全部動員了起來。

「啊,呃,怎麼說,那啥,曲奇超好吃的。……謝謝了」

畏畏縮縮摸摸索索地用怕的要死的語氣說完,由比濱的表情刷的一下明亮起來,雪之下的視線也變得柔和。

「嗯!」

由比濱很精神地答了一聲,雪之下則依然無言地,為我把紅茶滿上。

太好了,小町,哥哥我好像找到了正確答案哦……。

就這樣,雖然還拉上了小町,但說老實話,這些曲奇確實很美味,心懷感謝也確實是事實。

香甜的曲奇,溫暖的紅茶,有了這些已經讓我感到足夠滿足了。理應如此。所以,我再一次在喉嚨里,發出了一聲真開心啊的感歎。

然而,卻存在著一股違和感。

就在我察覺到這一點時,咔嚓地,響起了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

那腳步聲的主人絲毫不掩飾自己朝這邊靠近的意圖,甚至仿佛像在炫耀自己的存在一般,一步又一步地走進,顯露出本體。

注意到高跟鞋的聲音,雪之下往我身後瞥了一眼。緊接著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僅憑這些已經足夠判斷現在來到我後面的人是何許人也。來著正是雪之下陽乃。

「姐姐,有什麼事嗎?」

陽乃姐並沒有回答雪之下的提問。而是無言地,直直地看著我。她的手指輕輕劃過嘴邊,那妖豔的嘴唇緩慢地張開。

「這就是比企谷同學說的真貨?」

這一瞬間,一股寒氣爬過我的背脊,我不由得把臉別開。但陽乃不允許逃避,她又踏出一步逼近了我。

「這樣的時光就是你說的,真貨?」

「……不知道」

我無法作出任何有意義的回答。

陽乃姐的質問中有著冰冷,同時,也有純粹。

像是在說自己真的不明白一般,那向我坦白著自己無法理解這一切的聲音,如同要放棄我一般。

「姐姐,你到底想干什麼?」

「就,就是,這,那,那什麼……」

我輕輕抬手,制止了似乎已經忍無可忍,正要開口的雪之下和由比濱。現在,被提問的是我。

雖然,原本我並不需要作出如此舉動。雪之下陽乃仿佛除了對我的回答以外都毫無興趣,只是一直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注視著我的一舉手一投足,注視著我的每一次呼吸。

「這就是嗎?……我以為你不是這樣的孩子的」

說到這里,陽乃姐靠近我的背後,從我脖子的位置窺視著我的臉。

「你是這麼無聊的孩子嗎?」

距離明明近到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明明她就在只要稍微動一下就幾乎會觸碰到的近旁,然而這句話卻讓人覺得是從遠得驚人的他處傳來。

「要是我那麼有趣,早就變成班上的人氣王了」

「我喜歡你的這一點哦」

面對我將頭別向另一邊作出的回答,陽乃姐撲哧一下像從心底感到好笑一般笑道,然後,她終于離開了我一步。

要是就這麼離開的話想必我會很輕松,但是,雪之下陽乃不會如此。我也早就知道她不是那樣容易打發的人。

陽乃站到離我們一步遠的地方,睥睨著我們。

「……不過,現在的你們,感覺有些無趣。要我說的話……更喜歡之前的雪乃妹妹呢」

這句話讓我倒吸一口氣。我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緊繃著。

雖然無法窺見正俯下臉的雪之下與由比濱的表情,即便如此,恐怕現在她們的表情也和我一樣吧,我如此擅自揣測。

陽乃察覺到沒有人會作出回答,呼地短短歎了口氣。很快,高跟鞋踏響地板的聲音漸漸遠去。

聽著那聲音,我清楚地理解了她所想要表達的東西。

雪之下陽乃的潛台詞是:這種東西不可能是真貨。

我很贊同。

對這樣的狀況,這樣的關系,我確確實實地抱有著違和感。

只是因為沒有習慣,沒有經驗,所以,我一直認為這僅僅只是違和感而已。一直覺得只要等待時間流過,馬上就能習慣,能夠接受一切。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過這一點。

一直像在與胸口凝結著一般附著著的東西。無法沉靜下來的絲絲寒意。至今為止潛伏在體內未曾表露症狀的,那股惡心感。

我讓自己不去想的事,被雪之下陽乃直指了出來:

「那並非信賴,而是更加不可原諒的,讓人厭惡的某種東西。」

※ ※ ※

盛會之後殘留的永遠都是寂寥。

在這個烹飪室舉行的活動也不例外,一色作完簡單的結束辭後,大家便開始各自收拾東西,三三兩兩地離開。

人漸漸變少,原本熱鬧的烹飪室也徹底變得安靜。只剩下現役學生會成員與我們奉仕部一行。

我幫著學生會收拾垃圾和複原設備時,去回收海報的一色回來了。

「剩下的就給學生會來干沒關系了哦?」

聽到她的話,我再次環視了一圈室內,確實已經沒有留下多少大不了的事。之後交給他們似乎也沒什麼大礙。

但是,我的回答卻是相反的。

「唔嗯……。不過,我還是幫忙幫到底吧。」

「嗯,沒必要太顧慮我們的」

無論是由比濱、雪之下還是我。我們都選擇了留下來幫忙。

聽到我們的回答,一色似乎感到很意外,她以尋求確認的視線瞟向我,在我回以首肯後,她嘻嘻一下露出微笑。

「是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雖然一色如此說,但實際上恭敬不如從命的是我才對。因為一旦就這樣結束,我便無法制止自己不去想那件事,所以我才想盡可能的拖延時間。

不過,這樣的抵抗也無法持續多長時間。

收尾工作差不多完成,最後只剩下我們用過的烹飪台的清理。

將已經徹底冷掉的紙杯捏癟,塞進垃圾袋,緊緊封住袋口後,便已經沒有任何其他可做的事了。


確認好門鎖,檢查完忘拿的行李,大家一起離開交流中心。將垃圾袋扔到指定場所後,已經不剩下任何留在這里的理由。

「好了,前輩,辛苦了」

在交流中心的入口附近,一色向我行了個禮。學生會成員也跟著點頭示意。這次的活動太過突然,大家都顯露著疲憊的神情。

沒有人還有力氣說出「去辦慶功會吧!」這樣的話,而是各自踏上了歸途。

我們三個也是一樣。

雪之下正了正自己的包和略有些大的隨身行李。那里面應該裝著紅茶和自用的料理用具之類的東西吧。

「……走吧」

「啊」

跟著雪之下,我也推動自行車,准備先朝車站前進。但由比濱卻一把抓住自行車的後架。

「干嘛啊……」

問畢,由比濱露出了窘迫的笑容。

「我,我是想,去吃個飯嗎?」

她唐突的提議讓我和雪之下面面相覷。

「怎麼辦?現在已經不早了」

「那就那就,反正我今晚要睡在小雪家,就在那附近吃點什麼吧」

「今晚……你根本是擅自決定下來的吧」

由比濱的確經常睡在雪之下的家里,印象中似乎每有這樣的活動她們都是一起回去的。

「又,又沒關系,不行嗎?」

由比濱用撒嬌般的聲音說道。雪之下則輕輕歎了口氣。

「我無所謂……」

「太好啦!那就走吧!小企……你呢?」

這聲提問與剛才對雪之下說時帶著不一樣的撒嬌語氣,讓我感到一股緊迫感。因此,沒有想到合適的拒絕理由的我,只好點頭同意。

「我也去,反正肚子也餓了。在車站集合行嗎」

「嗯!」

得到這樣一聲回答,我點頭回應。

轱轆地一下轉變自行車的方向,我毫不遲疑地踩起了踏板。

※ ※ ※

當我到達目的地所在的車站時,兩人正好從檢票口出來。

她們乘坐電車,而我是騎自行車。當然,電車的速度比較快,但有時,因為要等車的緣故與自行車所花的時間並沒有多大區別。這次似乎正巧是一樣的時間。

彙合後,為了讓雪之下把行李放回去,我們先朝她家前進。

雪之下的家離車站並不是很遠,我們三人時而交換著沒什麼意義的閑談,時而感受著無言的時間行走著。

穿過碩大的公園小徑,看慣了的高塔式公寓映入了眼簾。

走過人行橫道,眼看就要進入公寓的大門,這時雪之下卻忽地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

「啊,沒有……」

問過之後,雪之下的反應卻很遲鈍,她訝異的眼光正在盯著什麼東西。我跟隨她的視線看去,一輛汽車正停在那兒。我對那輛黑色的高級轎車留有印象。

那好像是……正當我想到這里,車門被打開,一位女性下了車。

豔麗的黑發被盤起,穿著盛裝行走的樣子在散發出華貴感的同時也包含著威嚴。此人正是雪之下的母親。

「媽媽……。你為什麼在這里?」

「我從陽乃那兒聽到有關你志願的事情了。所以來這里本來想跟你談談。雪乃。這麼晚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面對母親關切的視線,雪之下低下了頭。看到她的反應,雪之下的母親淺淺地歎了口氣。

「我本來還以為你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孩子」

聽到這句話,雪之下有一瞬間抬起了臉,目不轉睛地看向母親的眼眸。但是,卻沒能說出任何反駁的話,只是淺淺咬住嘴唇別開了視線。溫柔而冰冷的話語束縛住了雪之下。要將她自身定于規中,否定她的話,這一句話便已經足夠了。

雪之下母親的視線里絲毫沒有銳利。聲音中也沒有包含憤怒或脾氣,不如說更近乎于悲歎。

「我相信你,所以給你自由,但是……。不,這是我的責任,是我的失敗」

不給任何人留下反駁的余地,雪之下的母親如此說完靜靜地搖了搖頭。

「我……」

雪之下發出微弱的聲音想要說些什麼,但那也僅僅被母親的一句話就抹去了。

「也許是我不對吧……」

滿懷歉意地後悔著一般,輕輕歎出口的自言自語顯得孱弱,自罰的態度毫不允許他人的指責。即便是身為當事者的雪之下,也毫不例外。

看准雪之下的母親吐出悔恨地歎息的時機,由比濱畏畏縮縮地開口了。

「那個……今天是,因為學生會的活動,所以才,幫忙幫到這麼晚……」

「是嗎,你是來送她的吧,謝謝。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了,你的家里人一定也很擔心你。……你說呢?」

所以,請趕快回去吧。雖然沒有直接說出口,雪之下的母親卻在用著無論何處都完全找不到任何帶刺的地方的語氣,以及溫柔而親切地笑容傳達著相同的意思。

與此同時,她的態度還劃分出了一條明確的分界線:這是我們自家的問題,旁人不可以多言。如此一來,我們也不得不罷手。我和由比濱都直觀地感覺到自己不能在這樣的場合再多說什麼。

我們不再開口後,雪之下的母親靜靜地拉近距離,輕輕的觸碰了雪之下的肩膀。

「我希望你能夠做自己,能夠自由的生活……。但是,我害怕你走向錯誤的道路……。今後,你到底想要怎麼辦呢?」

這句提問中包含著多少的意志,我連這一點也無法讀明白。

「……我會好好說明的,所以今天你先回去」

「是嗎……。既然你這麼說……」

聽到低著頭的雪之下說出的話語,雪之下的母親顯露出為難的表情。然後,她的視線朝我和由比濱瞟了過來。

「……走了,反正人也安全送到家了,我回去了」

說著,我朝雪之下的母親敬了個禮,轉過身去。在外獨居的女兒身邊老是有個男的在,想必不是什麼讓人舒服的事。繼續待在這里很可能會讓雪之下陷入不利。

「我,我也走了……回頭見哦!」

身後的由比濱跟著說完,噠噠地踏著步子跑了起來。這種狀況下她到底還是說不出要留宿這樣的話吧。

走開了幾米的距離後回頭一瞥,雪之下似乎和母親交換了幾句對話。說完話後,雪之下的母親回到了車內。剩下的呆呆站在原地的雪之下也很快消失在了公寓的大門里。

我和由比濱在人行橫道前邊等待著信號燈的時候,雪之下家的轎車緩緩的從前方駛過,後座的車窗貼上了反光紙,我無法看見里面的情況,但卻有著被對方看到的感覺,變得如坐針氈。

很快,信號燈變綠,由比濱跑到幾步遠的的前方後,又轉過身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我送你」

說完,由比濱卻搖了搖頭。

「不用了。這里離車站很近了。而且,感覺這樣……太不光明磊落了」

「……這樣啊」

我僅僅無力地回答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就那麼看著由比濱邁開步子的背影。

僅僅繞到車站的這點路,並不會拉長多少我回家的距離,但即便如此我也沒能追上去。

目送著路燈下的由比濱的身影遠去,我終于開始蹬自行車。

風並不大,但冬日冰冷的空氣刺痛著露在外面的臉頰。

不顧一切地不停踩著自行車,與熱起來的身體相反,頭腦卻變得冷靜無比,

我的樣子。她的樣子。自己的樣子。

不論是誰,一定都一直擁有著被某人所劃定的自我,同時卻也總是與之相齟齬。不論是我還是她都是如此。我們總是與我們的「樣子」有著分歧。

這是不需要向任何人確認就能明白的事實。

因為,過去的我說過,從前的比企谷八幡一直都在號叫。

這樣真的好嗎。這就是你的期望嗎。這就是比企谷八幡嗎

將那咒罵,那怒號,那咆哮,捂緊耳朵,閉上雙眼,拒之身外。代替話語冒出口的,是凝聚著熱氣的歎息。

就連自己都無法斷言那就是自己的樣子。那麼,真貨這種東西,真正的我們又到底存在于何處呢?為什麼,這樣的我們能夠劃定關系這種東西呢?

「違和感」,一旦將之如此命名,便不得不在這一框架中思考。

這份感情,這一關系,一定是不能被定義的東西。一定是不可以被命名的東西。一定是不應該探尋其意義的東西。因為一旦為之賦予意義,它就會失去所有其他的功能。

如果能為其對號入座,一定更加輕松,但之所以沒有這樣做,是因為我知道:一旦為其定型,再要改變,就只能將其破壞。

正因我追求永不磨滅之物,所以我一直避免為其命名。

無論是我也好,她也好,是否都在依靠著無形的言語?我的腦中塞滿了這樣的想法。

至少,能讓一場雪來覆蓋掉隱藏掉各種各樣的東西的話,我就不用考慮這種多余的事了吧。

但是,這座城市里的雪卻是難得一見,而今晚的夜空也澄澈鮮明。

星星的光芒如此明亮,將現下的我照耀得原形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