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忘了她(下)

第四十四章 忘了她(下)

亥時兩刻.

趙碧凡身邊一個丫頭也沒帶,娉娉婷婷地走進甯王府後宅正堂.

"酒呢?"還沒進門,一個漠然的聲音就傳來.

那聲音如此冰冷,好像人間的煙火氣都消失也個乾淨,令她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盡管為了接近他,每天的酒都是她送的,可她卻還是怕他.大概,是因為知道他對她很無的緣故.

可是今晚之後,也許況就不一樣了.

趙碧凡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走上台階.

抬頭望去,那個男人半躺半倚在床上,一頭如墨烏發散著,臉色蒼白,唇色淡到幾乎沒有顏色,偏那雙眼睛黑得駭人.他那麼瘦削,身上那件淡青色挑絲長衫似乎都撐不起來,四肢李軟弱無力的垂著,可看上一眼,仍然令人心生恐懼的寒意.

"酒呢?"慕容恪又問,心里滿溢的痛苦達不到眼底,只有自己痛徹心扉,連動一動,都覺得骨頭碎成齏粉,無邊無際的苦楚把他沒頂.

玉,你為什麼不回來?明明,那棵蘋果樹沒有發芽開花,依照約定,你不得自由,為什麼連入個夢也不肯?日日沉醉,睡上大半天,只想哪怕夢中一會,可卻……不行.

"殿下,您吃點東西可好?"趙碧凡問.除非會餓死,不然慕容恪連一口東西也懶得吃.

"酒呢?"慕容恪三度發問,隱有怒意,那雙眼睛閃過血暗光,像要殺人似的.

老天恨他.若然不允許他擁有,為什麼曾經讓他幸福?他和玉彼此承諾,要為對方活下去,所以他不能隨她而去,那老天卻連死亡也不肯成全.把他的命拿去吧,他根本不稀罕.

"殿下,一醉方休不能解決問題.畢竟,您還會醒來."趙碧凡咬牙壯膽地.

"哦?"慕容恪笑了,毫無血色的臉上,眸色就如浸在血水中的上等墨玉,美,卻邪惡得可怕,"那你是要徹底解除本王的痛苦嗎?不愧是本王的好側妃,賢良淑德,全心為夫."

"殿下……"

"玉死了,這世上的事對我毫無意義."痛楚的神色在他眼底一閃而過,但他卻仍然笑著,拉開胸前的衣襟,"那來吧,只要你一刀從這里刺進去,就真的幫了本王.或許,本王會念在你這麼善解人意的份上,對你有一絲憐意."

趙碧凡不話,攏在中的手緊握成拳,指甲都陷在了肉里.刺痛,令她勉強保持理智.

石中玉是殿下的命

這認知她早就有,但心里明白和親耳聽到,感覺是不同的.妒忌像世上最毒的蛇,啃噬著她的心,竟令她生出一種近乎于撒潑的勇氣.本來在猶豫,現在卻突然想不顧一切.

"臣妾不需要您的憐意,只想要您完成願望."她雪白著臉.

"什麼願望?本王倒不知."慕容恪冷哼一聲,看向趙碧凡的眼神,就像看一片塵土.

趙碧凡忍著心中的屈辱感,抬起頭,直視著慕容恪道,"您的願望,難道不是得到天下?"

"那是你們趙氏的願望."慕容恪慢慢坐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一種無形的威壓在屋內鼓蕩著,"太多人想坐到最高的龍位,可于本王而,那就比如糞土浮云,根本不在本王眼里."

趙碧凡只感覺背上冷汗滾落,卻仍然咬牙道,"殿下難道不想讓大燕為玉妹妹陪葬?不想她成為大燕至尊的女子,哪怕只是死後尊榮嗎?".


慕容恪的眼睛眯了起來,殺氣頓起.

他是這麼打算的雖然因為生與死,一切都沒有了意義,可他終究是想把他所能給的最大的禮物送給玉.只是,他每天每夜的痛,那心痛讓他受不了了.

思念,悔恨,絕望,醉了陷入黑暗,卻連個夢也沒有,他真的被折磨得無法忍受.到這個時候,死都成了一種奢望,讓他如何面對那何時是盡頭的人生

"你找死?"他輕輕呼了口氣,就像羽毛落地一樣輕飄無聲,正是他怒極的反應.

到這時候,趙碧凡反而豁出去了,上前一步,大聲道,"殿下,好多事是死也放不下的."

慕容恪一愣.

是的,就算死,他也沒辦法放下玉.那永生永世的痛苦,要他怎麼辦?

"怎麼辦?"他不禁輕喃出聲,從出生那天起,就從沒有這麼脆弱過.

"忘記.殿下,請您忘記."趙碧凡又上前一步,誘哄道,"只有忘記才不會再痛苦,才有力量做別的事.忘了玉妹妹,才能為她複仇.難道您要讓她白白死去,靈魂難安不成?"

這話,可謂毒之又毒.

石中玉的"死",是慕容恪的心魔,戰勝不了的心魔.處在這種況下的他,看似仍然強悍,其實內心迷茫脆弱無比,非常容易被誤導.此時,他的恨被趙碧凡激發,心里湧上一個無比執拗的念頭:他要不惜一切代價為玉討個公道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萬劫不複哪怕……因此而遺忘.

"怎麼忘記?"他問.

趙碧凡被狂喜和恐懼兩種緒控制著,哆嗦著手,從懷里取出一只玉盒,雙膝下跪,把玉盒高舉過頂,"這里有個東西叫斷蠱,是從未開化的蠻地而來,極為神異.把這個蠱通過血液種在心田里,就可以忘記一切.直到……死的那天."

慕容恪屏住呼吸.

那玉盒就好像誘人的魔鬼,散發著不可抗拒的力量.他太痛了,沒有辦法形容的痛.那痛讓他的心沉入地獄,身體卻沒辦法死去.那麼也許,他要把自己的靈魂和心靈全部封閉,只等著他和玉可以相見的那一天.玉既然已經離開他,他的記憶還有什麼意義?

他想讓一切毀滅,包括自己

想到這兒,他緩緩伸出手,輕輕把那個玉盒拿起,打開.

玉盒中,有一個粉色的點點,肉眼幾不可見那蠱蟲的面貌,只聞到一種令人頭暈的腥香之味,還有仿佛黑暗的氣息.

他猶豫片刻,指風掠過,自己右腕的脈門就裂出個血口子.血液的溫度和氣味引得那蠱蟲興奮起來,以極快的速度爬上他的手,隨著傷口,進入他的血脈.

忘了她忘了她空氣中,似乎有人在告訴他.

"玉,我不會忘記你的.我怎麼能忘記?"慕容恪慘笑,極度的絕望和極度的溫柔混在一起,動人心魄,"只是等一等,等一等,等我做完我要做的,我們黃泉路上見"完,他只感覺心中一陣強烈的刺痛,就好像什麼東西斷了似的,把他拉進無邊的黑暗.

趙碧凡看著慕容恪倒下的身體,嚇得臉都白了,連忙撲上去檢查他的氣息.感覺到慕容恪的呼吸很微弱,她突然不確定起來.

這真是什麼"斷蠱"嗎?會不會是父親要殺掉裕王殿下卻沒機會下手,于是哄騙了她?不不,不可能.父親雖然還有底牌,但終究不是正統,而且要借且殿下的武力,不然只以陰謀詭計,如何能奪得天下.父親不會的那為什麼殿下會這樣?難道是他的身子和那蠱不能相合?

她越起越心驚肉跳,干脆爬上床,把整個臉都貼在慕容恪胸膛上,傾聽心跳.可還沒貼上他的身子,就有一股力量從背後傳來,直接把她拎到地上.

她忍住驚叫,抬頭看去,卻是宗政彌也.


"你"她更驚.

"你什麼你?"宗政彌也冷笑,"你弄這個怪,都不通知我一聲,還算是同盟嗎?".

"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斷蠱嗎?".宗政彌也輕蔑地望著趙碧凡,"你不信任我,我難道就能信任你?你和你那個狼子野心的爹做了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的.這幾天你以血養蠱,豈不知其中也有我一份的."

趙碧凡瞪著宗政彌也,氣得連話也不出.

"收起你那幅賤樣兒來."宗政彌也怒道,"殿下心中,眼里只有石中玉,聯手之是你提起的.石中玉就是葉明玉的事是我查出來的,熙海刺殺雖然沒有成功,但折損的也是我北魏的人手.你什麼也沒做,現如今有了好處就想拋開我嗎?".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趙碧凡反駁,眼色亂瞄,飛快的打著主意.

宗政彌也甩手道,"我想的什麼?我什麼也沒想.只是斷蠱是北魏以北更蠻荒之地的巫蠱術,我卻是比你還清楚的.此蠱難得,耗費豈止萬金,你的爹倒真是下血本.而且下蠱之前以自身之血養之,那麼中蠱之人以後就全聽那個人的.你想讓殿下以後只聽你一個人的,那是做夢"

"血養是我親手做的,沒有假手任何人,你是如何插了一腳?"到這時,趙碧凡稍冷靜了下來,態度也開始強硬.

"你就算把玉盒揣在懷里,可也是要睡覺的."宗政彌也瞄著眼睛陰笑,"這幾天,你難道就沒覺得自己睡得特別熟?"

"那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我的屋……"到這兒,趙碧凡的臉色變了,"難道是……"

"對呀,你提防著白芍,卻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白薇背叛了你."宗政彌也假歎息,"來也怪你,好聯手,你卻想拋開我.好讓白薇收了房,卻讓她蹉跎年華.你自己是女人,應該知道女人為了男人,那可是什麼瘋事都做得出來的."

"所以呢?"

宗政彌也冷笑,"殿下醒來後就如同一張白紙,所有的過往全會忘記.因為蠱蟲的緣故,只會相信你我二人的話.若我們各自為政,殿下的認知發生混亂,還不知要做出什麼來.所以我們也只能合作,平分了殿下的恩寵,看誰有本事先生出孩子來.你若聰明,就不要再耍手段."

"好"趙碧凡咬牙應下.

"算你識實務."宗政彌也突然歎了口氣,"看到殿下收蠱時的臉色了嗎?若不使這些下作手段,你我就是活一萬年,也得不到殿下的心.他的心里,就只有石中玉那個賤人而已,誰也擠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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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

好吧,這是底了.

雖然不會突然轉喜劇,以後的節就像春暖花開,慢慢往好的方向走了.

今天這章的字數還比較多,算我安慰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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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