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龍山秘事

第六回 龍山秘事



倒斗乃古時候就流傳下來的行當,其獨居一脈自成體系,東南西北各不相同,最早的倒斗手藝人,北方稱為"斗爺",南方稱為"闖客",而後又有"北盜文,南盜武"一.在此便也不一一細表.

卻云南的倒斗界,素來以南盜居多,除了長沙,陝西一帶跑過來的"淘沙人"之外,其余的便是云南本地的手藝人,這類人時常單獨行動,偶有一些合伙經營,許多年過去,便也分了山門派別.

其中若曾輝煌一時的,莫過于當年的"龍山".龍山最早由一批盤踞在山中的流寇所組成,拜的是明崇禎遼東總兵,清平西王吳三桂.當年吳三桂戰敗,部分余部逃入深山,落草為寇,曆經百年,便逐漸變作了倒斗的手藝人.

龍山全盛時期共分為"三山五嶺",下轄十二分堂,三山分別為大當家的"龍頭山",二當家的"傳號山",三當家的"過梁山";五嶺為"留客嶺","元寶嶺","斷香嶺","鷓鴣嶺","咎口嶺",乃三山最得力的五個手下,這五人又分別統領著下方的十二分堂,每個分堂大約有十來號人.

後來由于各種原因,龍山逐漸衰敗,直至四十年代末,人丁已不過二十.

我祖上原籍河北,幾代人均承正統的"文盜",已從事倒斗多年,後來遷到云南,我爺爺便在龍山插了香.龍山本已沒落多年,我爺爺入伙之時已快要解散.那時我們家初來乍到,首要之事便是要站穩腳跟,好不容易投靠了龍山,豈能坐視其亡?

我爺爺名為龍蒿,在當時乃是上山搏虎,下海擒龍的人物,生得五大三粗,卻又心思細膩.下定決心複興龍山後,便苦心鑽研了幾年,將南北兩派的倒斗技術結為一體,以文盜的陰陽之術配合武盜的奇淫巧計,幾年下來果真倒了許多"龍樓寶殿",聚了一批忠肝義膽的好漢.

然而我爺爺始終是外鄉人,複興龍山的功勞雖大,但也不能做正主,只得了個二當家"傳號山"的山名,後來行里人便以"龍山二爺"相稱.

龍山二爺手下有三名得力干將,分別為"水上飛"楊洛,"一把刀"劉天河,以及"神算子"毛三斗.這三人在道上均是心狠手辣之輩,可謂是凶名昭著,二爺多次苦勸三人,行走江湖當以仁義為本,不可亂生事端,然而三人本性難改,後來毛三斗因一時與人斗氣而將人害了個半殘.

二爺得知此事之後大怒,恨其不聽勸告,自知三名手下都是因為跟在自己門下,所以傲氣橫生,不知收斂,早晚要死于非命.只有失去了自己這個靠山,方能長存.于是他便首先將最愛惹事的手下"神算子"毛三斗逐出了龍門"傳號山".

毛三斗原本還對二爺將他趕出龍門心懷恨意,但後來聽二爺的其余兩名手下均因命案事發而入獄,吃了"花生米",這才明白了二爺的用心良苦,本想再回到二爺門下,表其悔改之意,但二爺卻再也不願見他.

他本以為這輩子都跟二爺沒關系了,但有一次二爺卻主動找上了他.二爺如今龍山人當道,欲陷他于不義,恐怕龍山大限已到,自己也活不了多少時日了.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獨生子龍豪.

龍豪也便是我爹,當年我爹年方二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二爺擔心自己不在之後,我爹難免要毀在年輕氣盛之下,他閱曆尚淺,即便繼承了二爺"傳號山"的位子,待龍山分裂之後,必然也將敗在仇家手上.


唯有手段狠辣,暗懷心機的毛三斗再次投效"傳號山",方能幫助龍豪避過此難,穩固龍家的根基.否則,云南今後對龍家來,也將不是長久之地了.

毛三斗當年時常給二爺惹麻煩,後來更是惹得二爺一怒之下將他逐出山門,卻沒想到多年過去,二爺最信任,同時最仰仗的人依然是他,他深感二爺大恩,當即跪下磕頭,發了毒誓,表面自己即便是赴湯蹈火,也要保得龍家根基.

于是過了不久,龍山果然分裂,各山門間相互明爭暗斗,二爺最終遭人暗算,死于非命.不僅如此,龍豪也多次身陷險境,好在毛三斗韜光養晦多年,複出之後果真不是一般人物,幫助龍豪成功鏟除了異己,並且從混亂的龍山中脫離出來,帶著"傳號山"的十幾個忠實部下自立為門,穩住了龍家的根基.

待"傳號山"鞏固後,毛三斗也已經心力交瘁,再加上年歲已高,便懇請龍豪將他再次逐出山門,從此退隱,感懷著二爺終老于鄉,再不過問世事.

龍豪雖然不舍,但毛三斗的心意已決,又是自己的叔父輩,所以他只能遵從,將毛三斗再次逐出"傳號山",讓他了無牽掛,可以安安心心地過完余生.

我和油子聽完毛三斗的敘述,頓時又驚又奇,我爹從我時候開始就教我習武,並且對我要求非常嚴格,在我九歲時他便去世了,臨走前將我托付給劉叔,並留下一本《望風覓龍術》和一柄"昆侖鉤",均是倒斗之物,我只知道那是祖上傳下來的,卻從未聽他過往事,也許是因為那時候我還.

而油子則只知曉毛三斗乃龍山二爺舊部,後被我爹逐出山門,卻不知其中還有這等秘事,我們二人此刻唯有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什麼.

毛三斗兀自歎了一口氣,又看了看我,:"既然是故人之後,我當拜見."

罷他便朝我拱拱手,我不知所措,心道這多半是舊時的禮數,便也學著他的樣子抱拳相舉,他此刻明顯熱了許多,又問我:"二爹最近可好?"

我知道他是問我爹,就假意笑著點頭,心知他這把歲數了,也沒必要再把我爹的事告訴他,以免他會認為這是他離開"傳號山"才造成的,只能徒增痛苦,就轉移了話題,:"毛老,既然不是外人,還恕我冒昧,跟您問一下'血燕’的下落."

毛三斗再次面露難色,油子知道他的擔憂,就補充道:"您老放心,我們對'血燕’沒有惡意,只是想知道跟他在一起的那幫人的下落."

他頓了頓,又補充:"而且今天的話從您嘴巴里出來,從我們倆耳朵里進去,絕不會告訴旁人."

毛三斗這才道:"也罷.唉,我這個師弟什麼都好,就是貪財這點我不苟同,我們兄弟倆的時候當跳牆佛爺(偷),飛簷走壁,偷天換日,雖然窮困潦倒,但那些日子是何等地快活.只可惜後來,他的欲望越來越盛,干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我才跟他分道揚鑣.不過這些年來,他倒仍是很尊敬我這個師兄,也時常來看我,他最近做的那些事我也知道,那'黑紐扣’絕不是省油的燈,我曾多次勸他心,沒想到還是被這伙人利用了.現在道上揚要殺他,我最近也便深居簡出,很少同他見面了."

油子皺了皺眉:"這麼……您現在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毛三斗沉默片刻,忽然緩緩出了三個字:"巫王墓……"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血燕"跟"黑紐扣"等人接下來恐怕要去巫王墓,我和油子得到了消息,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他,見他晚年窮困潦倒,便硬塞給他一些錢,就起身告辭.

離開的時候油子的臉色很難看,我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問道:"你,那幫人究竟有什麼目的?他們這次的行動明顯不是單偷文物那麼簡單,既然去了巫王墓,里邊八成還有更大的隱."

油子也點頭:"我隱約覺得巫王墓里可能有什麼秘密,既然那里是亞神族的遺跡,那麼咱們肯定不能手旁觀,更何況剛才我朋友也發消息來了,他們偷走的文物就是兕角金號."

商討片刻,我們便打算跟去巫王墓看看,于是回去稍作收拾,便坐車前往騰沖.

油子這次還帶了他大伯手下的一個伙計,名叫艾霞,是個看上去很精明的女人,聽油子艾霞的身手不錯,而且為人干脆利索,是個很好的伙計.

最近文物失竊事件鬧的風波不,所以我們也不太敢明目張膽,扮作游客偷偷摸進遺跡附近的山里,從另外的路線趕往巫王墓所在地.

山里叢林茂密,灌木橫生,我們三人一路披荊斬棘,走得異常艱難.翻過一道山谷,我便拿起望遠鏡觀察前方的山勢.只見前方又是一道垂直的山壁,兩邊延綿不見盡頭,也分辨不出該往哪里攀登上去.此處云霧繚繞,越往上白霧越厚,都被大山攔住,聚攏在了一起.

油子看了也直皺眉頭,他娘的這回繞大了,那巫王墓的方向肯定是在正前方沒錯,就是不知道還有多遠.

艾霞卻是拍拍胸脯:"油子哥,你就放心吧,這條路保准是最近的."

此次正是艾霞帶的路,他對云南的山地很熟悉,油子聽她這麼也就不再抱怨,于是三人再次開拔,往前穿過一片林海,就到了山壁下方.

想起那三眼神墓中的遭遇,還有石像眼睛里射出來的那道光,我心中對這巫王墓又不免產生了一點畏懼心理,不過眼下已經來到這了,那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實在不行,那就事先退回來,再作打算.

油子手中還有一張簡略的地形圖,是花錢讓一位住在深山里的獵戶畫的,我們當時一拿到地圖就趕路,也沒有細問,此刻再看,卻發現這里的地形與獵戶所繪大致相同,艾霞根據地圖分析,此去巫王墓有兩條路,第一條是往左繞過這道山壁,但那條路太容易被人發現蹤跡,而且也不是最近的一條,我們走的就是第二條路,直接翻過這道山壁.

然而此刻站在山壁前,三人才發現原先想得實在是太美好了,這道山壁哪是那麼容易攀登的?我們站在山壁底下往上看,所見這道天險陡峭無比,石壁平緩光滑,少有落腳之處,即便是借助飛虎爪登山繩等工具,也得頗費一般功夫,而且定然危險無比.


不過都走到這了,三人也不想再次遠繞,就打算在此歇息片刻,然後開始登山.于是我們順著山壁直走,想找一處平緩之地,卻忽然聽見前方有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艾霞走在最前面,她撥開一人多高的灌木叢,就回頭對我們前邊有一條河,那里有平坦的石灘,可以暫時在那里休息.于是我們就穿過了灌木叢,走到了河邊.

我剛要把背包放下准備休息,眼角處忽然瞥見下游的淺灘中躺著一個人.我們相互對視,均是感到疑惑,就走近去看,發現這個人竟然是個警察.

這名警察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穿著深藍色的制服,腰間帶著槍套,顯然是出警中途倒在這里的,不過槍套中已經是空空如也,手槍不在了.

艾霞上前試了試他的呼吸,轉過頭來對我們他還活著,我和油子對視一眼,雖然心中有點擔心,但總歸不能見死不救,便將他抬到了岸上,開始給他救治.

我見他面色泛青,以為他中毒了,就替他把了把脈,卻發現他脈象雖然虛弱,但卻並不是中毒.油子反應比較快,立刻就翻開了他的眼皮,我湊上前去看,就見他眼中有一條橫著的血線,而且雙眼都有.

見著這況誰都明白了,這名警察並不是中毒,也不是受傷,而是中了巫蠱.

油子感到很奇怪,就翻出這名警察身上的證件,卻發現他的直屬單位竟是市公安局,身份是刑警支隊的隊長,名叫李翔.我們此刻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名李翔警官為什麼會孤身一人到此,又為什麼會中了蠱術.

然而疑惑歸疑惑,人還是要救.油子和艾霞都不會治蠱,他們大眼瞪眼,最後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我.我搖搖頭:"我懂蠱,但懂得不多,如果我劉叔在就好了."

油子:"反正試試又不花錢,咱們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如果治得好,那就算是他的造化,如果治不好,那咱也沒辦法不是?"

艾霞也催促我:"你看這警察現在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你就快點吧."

我雖然無奈,但也只好硬著頭皮幫這個李翔治蠱.大概看了一下他的症狀,心中思索著劉叔曾告訴過我的方法,就開始讓艾霞去找救人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