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百善孝為先

第929章 百善孝為先

"啊!瞻基!"

朱高熾一抬頭,見是自己兒子,不由露出了笑容.

朱瞻基年紀還,力氣單薄,哪里拉得動朱高熾.朱高熾看他辛苦的樣子,不禁澀然一笑,道:"瞻基,爹爹迎接你皇爺爺遲了,有失臣儀,受了你皇爺爺的懲罰,沒有你皇爺爺的旨意,爹爹是不能起來的!"

朱瞻基道:"爹爹,孩兒方才看見爹爹受罰了,孩兒知道要皇爺爺允准爹爹才能起身.所以馬上便去求皇爺爺,皇爺爺答應了孩兒,叫爹爹起身,隨儀仗回城呢!"

朱高熾目光一亮,道:"當真?"

陪同朱瞻基過來的一個中官躬身道:"太子爺,您起來吧,皇太孫的是真的."

朱高熾大喜,這才想要起身,可他雙腿已跪麻了,左右兩個內侍趕上來攙他,竟然攙不動.費了好大的勁兒,在東宮屬官的幫助下,太子才得以站起,也不等他把發麻的腿腳全都活動開,便趕緊叫人挪他上車,追著隊尾去了.

皇帝回京,上朝,受百官朝拜,在此過程中,太子做為儲君,始終都要緊隨在皇帝身側的,朱棣雖然不喜太子迎駕遲緩,在內外臣工面前,卻不能剝奪太子的權利,因此一直要他隨行于側.

朝覲完畢,朱棣便下旨大排筵宴,君臣同樂.

皇帝這些可能的吩咐,早在朱高煦的預計之中.皇帝剛剛回京,尤其是有這麼多的外國使節朝拜入貢,這是大明開國以來前所未有之盛事,皇帝十有**要予以慶祝的.所以這些准備工作他早就做好了.

皇上若不賜宴沒有關系,皇上若賜宴,總不能臨時抱佛腳,太過倉促.宮中各種准備井井有條,禦膳房自然是做足了准備,就連皇親國戚,勳卿功臣,文武百官的座次位置,包括各國使節的座次位置,都已有過預演,因此毫無慌亂局促.

朱棣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沉沉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夏潯從燕子磯伴駕回來,一直到朝堂站班,始終沒有機會問清太子那邊的形,直到皇帝賜宴,這才得了機會,偷空離開了自己的席位.

太子伴隨著皇帝,想要到他身邊去而不被人注意是不可能的,所以夏潯並沒有試圖接近朱高熾,而是選擇了東宮屬官楊士奇.夏潯靠近楊士奇,急急問道:"怎麼回事,太子何以迎駕來遲?"

楊士奇扭頭一看,見是夏潯,連忙低聲道:"國公,此事實屬意外……"楊士奇把事經過簡略地了,又道:"現在不得機會,我們打算等宴會散了,再隨太子去向皇上明原委……"

夏潯立即打斷他的話,沉聲道:"重要的不是解釋,而是請罪!解釋的話不必由太子去,太子只需要請罪!最好是由太孫去,你也看得出皇上最疼皇太孫,由他解,事半功倍.還有,一切思慮不周處,都要有人搶過來擔著,務必保住太子!"

楊士奇臉色一變,道:"國公,只是因故誤了迎駕而已,有這麼嚴重麼?"


夏潯目光沉沉地盯了一眼禦座上的皇帝,朱棣正側頭與坐在近前的渤泥國王談話,夏潯低低地道:"我只希望……不要比這更嚴重!"

夏潯轉身離去,楊士奇盯著他的背影,神色瞬息幾變,略一猶豫,他也急急閃身離去!

宴會結束以後,百官退出皇宮,朱棣將渤泥國王和其余諸國使節一直送到丹陛之下,態度非常親切.

日本國使節和帖木兒國使節目前是最著急的,他們的國家正打得如火如荼,他們恨不得立刻就拉住永樂皇帝好好談談這件事,如果能夠得到大明的支持,他們才好回去交差.如果這位大明皇帝能夠在軍事上予以配合一下,那更是意外之喜.

可他們也知道永樂皇帝今天剛剛回京,又剛剛設宴款待了外使和群臣,此時不宜再議軍國大事,只好忍耐著,好象一對久不受君王臨幸的怨婦似的,只把一雙幽怨的眼睛望著朱棣.

他們入貢的原因朱棣已經知道,瞧見他們這副模樣,不禁莞爾,吩咐中官告訴他們,會擇時專門接見他們,兩國使節這才大喜,欣欣然辭駕出宮.朱棣這一路舟車勞頓,回京後又馬不停蹄地接受群臣朝拜,宴請各國使臣,著實有些累了,便擺駕後宮歇息.

剛剛走到乾清宮,朱棣就看見太子跪在路旁,臉色登時又沉下來.朱高熾聽到腳步聲來,微微抬頭看見一角龍袍的袍袂,馬上重重叩下頭去,高聲道:"兒臣誤了迎駕時辰,有失臣禮,大罪,恭請父皇懲處!"

朱棣冷冷一笑,道:"你也知道失禮?俺自北京回來,滿朝文武,中外使節,一個不缺,你是俺的兒子,又是監國,居然遲遲不到,最後狼狽于路旁迎駕.高熾!你還沒有當上皇帝,這皇帝的架子,卻比為父還大了!"

這句話太過誅心,驚得朱高熾汗下如雨,連連叩頭,只道:"兒臣有罪,兒臣知罪,願受父皇懲罰,以立國法,正綱常!"

夏潯急急授與楊士奇的兩句話,正合朱高熾心意,他方才在筵會上只是強做平靜,一直在思忖著該如何向皇帝解.朱高熾深知自己父親的性為人,思來想去,總覺得與其辯解,不如請罪,就只是很單純地請罪.

盡管該讓皇帝知道他延誤迎駕的理由,也不能由他自己出來,得了夏潯的提示,朱高熾更是拿定了主意,因此只是叩頭請罪,絲毫不其它.

朱棣冷聲道:"身為儲君,一一行當為百官表率.立國法,正綱常?不錯,原來你也明白這個道理.你以為像朕請罪,便能饒了你!高熾,兒子有錯,為父能饒你.臣子有錯,君王卻得賞罰分明!你我不只是父子,更是君臣!"

朱高熾聽他弦外之間,愈加惶恐,別不敢,只是一味叩頭:"兒臣願受父皇責罰!"

人的感就是這樣,縱然是父子之間也是一般無二,若是老子瞧你不順眼,你好端端坐在那兒吃飯,老子看著看著莫名地就惱了,放下筷子就要罵你,一臉的厭惡,你能奈何?他那瞧著喜歡的兒子,今兒偷了他藏在褥底的錢去買零食,明兒踢球一腳把鄰居家的玻璃窗震個粉碎,這老子照樣把他當眼珠子稀罕.

朱胖吃虧就吃在從不討父親喜歡上,這麼一件可大可的事兒,才弄得他這般狼狽.若這迎駕遲緩的事兒是朱高煦,朱高燧做出來的,恐怕朱棣連罵都懶得罵上一句.胖心里委屈,卻是只管叩頭請罪,不敢有一語辯解.

他老子正在氣頭上呢,若他辯稱冤枉,任何理由朱棣都只當狡辯.


你馬失前蹄?你車子壞了?你早干嘛去了?為何連自己的座騎和車駕都不注意修繕?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你車子壞了?你就不能騎了馬先往江邊接駕嗎,非得坐著車子四平八穩?你錯估了朕趕回的時間?敢你本來就打算掐著點兒來迎駕的,你心里頭還有我這個父親麼?

朱胖老實認錯,可是看朱棣的樣子還不想饒他,朱棣怒容不消,還待責斥,遠處一個少年忽然"噔噔噔"地跑來,二話不,便往朱高熾旁邊"卟嗵"一跪.朱棣一瞧,正是他的寶貝孫子朱瞻基,不禁奇道:"瞻基,你這是做什麼?"

朱瞻基道:"皇爺爺責罰父親,孫兒來與父親一起受罰."

朱棣驚道:"你這孩子,你父有失臣儀,與你何干?不要瞎摻和,快起來."

朱瞻基大聲道:"古賢人:孝子事親,不可使其親有冷淡心,煩惱心,驚怖心,愁悶心,難心,愧恨心.父親受了皇爺爺的責罰,驚怖愁悶,悔恨莫名,孫兒感同身受,既不能代父受過,那就只有與父親一同受過了,孫兒這是在盡孝心!"

朱棣聽得龍顏大悅,臉上露出了笑模樣,溫聲道:"孫兒啊,你父親犯了錯,並不是你犯了錯,皇爺爺是在行國法,不是施家法.乖孫,快些起來,你那胳膊嫩腿兒的,一會兒還不硌青了,快起來快起來."

朱瞻基哪肯答應,只抬起頭道:"皇爺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在孫兒眼中,父親就是父親,可分不得你錯我錯,父親若真的有錯,那就是孫兒的錯,請皇爺爺懲罰孫兒,饒過孫兒的父親,成全孫兒的一片孝心!"

朱棣有些驚訝,看看他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朱瞻基大聲道:"這是師傅教,聖人訓!孫兒早就記在心頭了!"

朱棣默然片刻,輕輕歎了口氣,摸著他的頭道:"好孫兒,好孫兒,你起來吧,爺爺不罰你父親就是了,快起來!"

"謝皇爺爺!"

朱瞻基大喜謝恩,急忙叩頭,太子朱高熾忙也叩頭道:"兒臣謝過父皇!"

朱棣向他一轉臉,馬上又晴轉多云,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你呀,有你兒子一分乖巧,老子就不知要省多少心!回太zǐgōng靜思己過去吧!瞻基,咱們走,陪爺爺洗個澡去!"

"哦!"朱瞻基答應一聲,爬起來牽住朱棣的手,扭頭向父親擠了擠眼睛.

朱高熾好不郁悶:"我一老本實,循規蹈矩,怎麼就讓你操心了?你看著好,怎麼都好.你看著不好……我有什麼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