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花開(四)

夢里花開(四)



將真意扶到草地上坐下,韓柔從馬上取了茶壺下來喂真意喝了兩口,她清楚梅子釀酒勁不大,即使酣醉,休息片刻也定能緩過來.眼下陽光還算暖和,便打算坐一會兒等真意醒了些再帶她回去.

"也讓馬兒喝一口茶吧!它們跑累了."真意軟軟的已沒什麼力氣,靠著韓柔昏昏欲睡,卻還想著那匹送她到了這里的馬會口渴.

韓柔將真意攏在懷里,面上是溫柔的笑,輕聲道:"馬兒不能喝茶,喝了茶就要瘋跑的,還會傷人,公主要記著啊!"

"嗯……"真意答得迷迷糊糊,嘴里還不知呢喃著什麼,可須臾便沉沉合上了通的眼睛.正要睡去,卻聽見有人與韓柔起了話,精神不由得又提了半分.

"姑娘的茶壺可否借給我一用?我們路程跑得遠一些,帶著的茶水都用盡了."

"壺里是新泡的茶,您若不介意,請便吧!"

"多謝姑娘了……這位是你的妹妹?"

"啊……是的,她有些累了,我們在這兒坐一會兒就要走的.夫人如果需要,可以拿走這壺茶,我們也不用了."

"這孩子的臉通,會不會發燒了?"

"不是……她只是有些累了!"

"我能看看她麼……對了,我們的馬車上有毯子,她這樣睡著會著涼的,我們拿了姑娘的水壺,就用毯子來換吧!"

韓柔的聲音帶著尷尬,真意聽得很真切,可另外那個人她也覺得好熟悉,這溫柔的語調這親切的聲音,一定在哪里聽到過,一定聽過.

可是對話就此結束了,自己還想再聽一聽,就什麼都聽不到了.真意感到前額發緊發疼,後腦也沉甸甸的,心里歎一聲:還是安心睡吧!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卻突然一暖,好像被一條柔軟的毯子裹了起來.下意識睜開眼睛,但見眼前一張美麗溫柔女子的笑臉,女子那深潭一樣的眼睛里透出的神,竟這樣熟悉.

"睡吧!"女子含笑輕聲哄了自己一句,"裹著毯子就暖和了."

"你真好看!"隨著口中的話出,真意赫然發現自己頭不疼,眼皮也不沉重了,精神跟著大好起來,她伸出手輕輕捧著面前女子的臉,"我們在哪里見過的,是不是?"

"你呢?"女子的笑暖如春風,輕拂後能化解冬寒.

"我不記得了,可是……我們一定見過的,是不是?"真意坐起來,拉著女子的胳膊笑道,"那你見過我嗎?也許你記得我們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

"我當然見過你."女子也伸手捧起了自己的臉,眸中微微含露,嘴角卻不減一分笑容,"你是我的女兒,我當然見過你?"

"女兒?什麼女兒?"真意心頭一緊,感覺喉間的喘息很沉重.

"你是我的女兒真意啊!"女子溫和道,"我的真意."

"母後……"真意幾乎哽咽,"你是母後嗎?是我的娘親?"

女子頷首肯定,繼續含笑道:"好孩子,你長得與母後年輕時一模一樣,看著你好像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母後!"真意不信,她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已故十五年的母後怎麼會跑到自己的眼前來,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你還是很不舒服嗎?臉那麼!"女子眯起眼睛笑了,輕輕捏了捏自己的臉蛋,面上露出疼惜,卻嗔道,"要學會愛護自己,不會喝酒就不該喝,這會兒那麼難過,誰又能替你呢?母後多心疼啊,如果能替我的意兒難受就好了.我的寶貝,往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咱們不必想別人如何,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是不是?"

真意卻懷疑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雖然感到好溫暖,雖然感到好安心,雖然眼前的女子和自己真的好像,可是這不可能,母後怎麼會死而複生?

"我的母後十五年前就崩逝了,你怎麼會是我的母後?她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子,誰也不能替代她.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騙我?"真意幾乎要哭了,她不願意相信,可心里卻是信的,這是一種什麼感覺?為什麼會這樣奇怪?

"我是你的母後,意兒,你不認得了嗎?"女子的眼眸里露出淒哀,亦了眼睛道,"難道你怪母後拋下你那麼多年麼?難道你在心里怨恨母後把你帶到世上,卻只留下你一個人麼?可是你還有哥哥啊……他答應母後會好好照顧你,意兒,我的孩子,你……"

"母後?"真意難抑哭泣,"你是我的娘親?"

"我們走吧!孩子沒事就好,不要讓她太難過了."不知從那里冒出一把男聲,那聲音真意從沒有聽過,可是很親切,一點也不陌生.

真意抬頭去尋,卻誰也沒有看到,自己剛想去抓女子的手,旁邊卻伸出一張寬厚的手掌將女子扶起離開了自己.

"意兒,母後要和父皇走了,記住母後的話,要好好照顧自己."女子依依不舍,但還是轉了身要離開.

"不要走……"真意哭著伸手想拉住女子,卻什麼也碰不到,"母後不要走,你不要離開我."

女子沒有回頭,但她的身影沒有漸行漸遠,而是越來越淡.

"一定要離開嗎?"真意淚如泉湧,已哭得無法呼吸,"那再叫我一聲好麼?母後,你再喊一聲意兒好麼?"

"意兒,意兒……"

"意兒……"

真意聽見了呼喚,可隨著呼喚前額又開始疼,太陽穴也脹得緊,而那喚自己的聲音,似乎……是哥哥.

倏得睜開眼睛,真意發現自己是平躺在一間屋子里,這屋子像是來過的,床邊坐著的人,真的是哥哥.

原來,那只是一場夢.莫名地,真意萬分失落.

臻昕來到馬場時,真意已經在韓柔的屋子里睡著了.在妹妹身邊守了許久,因見她在夢中哭泣,才出聲喚醒她,可是丫頭醒來卻只呆呆地直直地看著自己,神里仿佛還帶了一股子天大的委屈.

"為什麼不自己不能喝酒?"臻昕沒有訓斥,只是一邊把妹妹扶起來,一邊用平常地口氣道,"哪一天你安安分分了,那一定是病了."

可是卻看到真意開始抽噎,忽而一頭紮進自己的懷里,即刻放聲大哭起來.委屈之極,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纖柔的身子在懷里抽搐著,時不時又喘不過氣來咳嗽幾聲,哭得像個孩子一般.

臻昕有幾分不安,但更多的是心疼,將妹妹摟在懷里笑著嗔道:"誰罵你了?這麼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