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章 人質

二號繼續執行偵查六花動向的任務。鐵鈷鎳鎢一邊目送它離開,一邊思考著還有多久才能看到芙蕾米絕望的表情。

光是想象著芙蕾米的表情鐵鈷鎳鎢就興奮得想要手舞足蹈起來。

親眼見證六花的失敗,得知所有真相的時候,得知一直愛著自己的阿德雷特的感情是謊言的時候,芙蕾米會用怎樣的聲音哭出來呢,會以怎樣的表情痛苦掙紮呢,會叫喊著什麼自殺呢。

光是想想就愉悅起來了。如果親眼所見的話,自己說不定會高興得暈過去。

鐵鈷鎳鎢仰望天空,回想起自己至今為止的生命。越想越覺得那是漫長的充滿苦難的日子。

五百年前。鐵鈷鎳鎢作為一只與眾不同的凶魔誕生到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因為它擁有極為罕見的植物型肉體。不同尋常的是它的精神。

所有的凶魔在出生的時候就擁有著對魔神的忠心。為了為魔神奉獻生命,憎恨人類而出生的。但只有一頭是例外,那就是鐵鈷鎳鎢。只有它,完全沒有對魔神的忠心。

如果這樣的鐵鈷鎳鎢的真心被其他凶魔知道的話估計會被排斥、被殺掉吧。但是萬幸的是,鐵鈷鎳鎢擁有智慧。它學會了演技,對它而言,假裝像其他凶魔一樣持續向魔神效忠並不困難。

出生後大約十年,它獲得了和人類相當的智力。到了二十年的時候,它獲得了微弱的支配種的能力,變得可以操縱其他凶魔了。鐵鈷鎳鎢被認為是優秀的凶魔而被接受。但是鐵鈷鎳鎢很空虛,並且,很孤獨。

凶魔們為了准備下一次魔神覺醒而自己進化。如果能獲得新的能力的話就可以為魔神作出貢獻了,因而高興得全身都顫抖起來。如果能成功殺人的話魔神一定會非常高興。它們期待著打倒六花的勇者,解放魔神的日子的到來,熱烈地談論著夢想。

然而,對鐵鈷鎳鎢來說,它完全不能感受到其中的喜悅之情。在魔哭領度過的日子特別空虛,只是虛度光陰罷了。

長年累月下來,鐵鈷鎳鎢的孤獨感與日俱增。和誰都不能算是交心。那種痛苦看起來不管是對人類還是凶魔都是一樣的。

那時的鐵鈷鎳鎢苦惱著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誕生到這個世界上的。

愛。知道這個字的時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鐵鈷鎳鎢是統率著它當時隸屬的凶魔集團的高級凶魔,它被派去調查人類世界。為了追尋智慧和演技,鐵鈷鎳鎢操縱著變形型凶魔向著人類世界進發。

在那里見識到的是人類的生活和文化。與此同時,鐵鈷鎳鎢知曉了一個被稱之為愛的東西。鐵鈷鎳鎢的心被那個被稱為愛的東西深深地吸引了。

鐵鈷鎳鎢瘋狂地調查著關于愛的東西。愛就是祈望著自己以外的某人的幸福,就是和自己以外的某人產生某種羈絆,並執迷于維持這份關系。

人們互相愛著。從愛和被愛中獲得幸福。愛讓人類變強,愛讓人類感動。也時而會因愛犯錯。這就是鐵鈷鎳鎢所理解的愛。

然而,愛著某人是怎樣的一種感情,鐵鈷鎳鎢怎麼也無法明白。無論有多麼希望著想要愛些什麼,都沒有辦法愛上任何一個人。不管是魔神也好,凶魔也好,抑或是人類也罷。

凶魔愛著魔神,人類互相愛著。但是鐵鈷鎳鎢既不愛人類,也不愛魔神和凶魔。

人類只因有愛就能變得強大。凶魔一定也是這樣的。那麼鐵鈷鎳鎢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弱小的存在。據說只有愛能帶來幸福。那麼鐵鈷鎳鎢就是最不幸的存在了。

鐵鈷鎳鎢為自己的無力而感到痛苦。沒有誰懂他的心,沒有誰能讓他有興趣。

那時候的鐵鈷鎳鎢知道了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凶魔。

之後鐵鈷鎳鎢遇到了卡古伊庫。作為凶魔,它愛著魔神,也像人類那樣愛著其他的凶魔。在鐵鈷鎳鎢接觸的生命當中,包括人類與凶魔,它是在世界上比誰都幸福的存在。鐵鈷鎳鎢繼續假裝著愛著魔神的樣子,一邊也假裝著愛著其他的凶魔。

既單純也固執,不懂得懷疑他人的卡古伊庫,一下子就相信了鐵鈷鎳鎢的話。它握住了鐵鈷鎳鎢伸出的藤蔓,因為交到了第一個朋友喜極而泣。

鐵鈷鎳鎢與卡古伊庫接觸是因為覺得,說不定自己在他的身邊能明白愛是什麼。也是因為期待著自己能愛上誰。

然而,無論與他聊什麼,無論聽他說什麼,鐵鈷鎳鎢都不能明白愛是什麼。就算理解了愛的概念,就算把握了愛的性質,他也似乎無法去愛上誰的樣子。他所得到的,只有鐵鈷鎳鎢這個名字罷了。

不久,卡古伊庫交到了新的朋友,它叫做多茲,是一頭不值一提的瘦弱凶魔。卡古伊庫和多茲在鐵鈷鎳鎢身邊融洽地相處時,就會令鐵鈷鎳鎢感到十分嫉妒。

鐵鈷鎳鎢憎恨著不知道無法得到愛的自己的煩惱,而自顧自快樂著的他們,不過表面上卻不流露出這種態度。兩頭凶魔雖然覺得鐵鈷鎳鎢是個難以捉摸的家伙,但依舊相信他們的友情。無異于普通凶魔的卡古伊庫,與無異于雜魚的多茲,在鐵鈷鎳鎢面前增長著力量。為了魔神,為了其他凶魔竭盡所能的他們,被授予了新的力量。那簡直就是奇跡。

鐵鈷鎳鎢追求愛的想法愈發強烈了起來。只要有愛就能獲得力量。只要有愛就能創造奇跡。那成為了鐵鈷鎳鎢的心中近乎于信仰的東西。鐵鈷鎳鎢憎恨所有能愛上別人的家伙。

三百年前的那天發生的事情,現在鐵鈷鎳鎢都能清晰地回憶起來。那是與第二代六花一決雌雄的時候的事情了。

幸存下來的只有三位勇者,刃之聖者瑪麗、時之聖者哈猶哈與雷之聖者梅爾拉尼亞。鐵鈷鎳鎢預測她們會計劃突破大意的卡古伊庫他們的破綻,襲擊魔神。

然而那個時候鐵鈷鎳鎢突然想。

它想看看凶魔們哀歎、悲傷的樣子。一半原因是如果看到了悲傷的樣子,就能明白愛是什麼的期待。另一半原因是出于自己憎恨凶魔而希望看到它們痛苦的報複心理。

鐵鈷鎳鎢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同伴們。

如同鐵鈷鎳鎢所想的一樣,六花向魔神發動奇襲,由梅爾拉尼亞一擊將魔神封印。

六花們的取勝的原因,並不是鐵鈷鎳鎢的背叛。卡古伊庫和多茲已經用盡了渾身解數。沒有統率者的凶魔本來就沒有贏面。

然而如同鐵鈷鎳鎢所期望的,魔神敗了,魔哭領回蕩著凶魔們的哭聲。

聽到那些哭聲,鐵鈷鎳鎢內心被喜悅充盈了。從魔神體內誕生至今的兩百年,鐵鈷鎳鎢第一次品嘗到喜悅的滋味。

心中滿滿的挫折感和自卑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大功告成一般的喜悅,這讓他非常興奮。

對凶魔的憎恨、對人類的憎恨,都已經忘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神祇一般滿滿的優越感。

以往的鐵鈷鎳鎢,忍受不了無法愛上任何人的自己。然而現在,它可以肯定自己的全部。自己得不到愛,但是,可以得到遠比愛美妙的東西。

可以得到這種踐踏愛所帶來的愉悅感。

從此鐵鈷鎳鎢找到了他一生的目標。

讓擁有愛的人失去愛,欣賞哀歎著的人的表情。

讓擁有愛的人背叛愛,欣賞悲傷著的人的表情。

讓擁有愛的人守護愛,欣賞他們為此不得不備受折磨的表情。

不過它對欣賞毫無意義的受折磨的人的表情一點興趣都沒有。不是為愛所困的就不感興趣了。

然後,只是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事情也沒什麼好玩的,不是自己親手造成的折磨也不行。

凶魔們痛苦的表情是與第二代六花戰斗造成的,相當有趣。並且凶魔們的愛很純粹,思維也是一樣簡單的東西。幾次三番看同樣的東西,鐵鈷鎳鎢的心是得不到滿足的。不久鐵鈷鎳鎢的興趣就轉移到別的地方了。

想看卡古伊庫痛苦的表情。想看多茲痛苦的表情。當然,最好能看到人類痛苦的表情。他們的愛與單純而無聊的凶魔的愛完全不一樣。

踐踏他們的愛的時候,自己能獲得其他任何人都無法體會到的,最美妙的喜悅感。

鐵鈷鎳鎢開始追尋它空中樓閣般的遠大夢想。為了踐踏愛,他必須要得到相當強大的力量。鐵鈷鎳鎢是沒有能力的,它的身體與孱弱的無花果實無異。而且也完全找不到志趣相投的同伴。

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唯一能帶來奇跡的力量——愛,鐵鈷鎳鎢卻始終無法得到。

只是,鐵鈷鎳鎢覺得那根本不是問題。

鐵鈷鎳鎢確信自己能獲得那份力量。

如果不能獲得愛的能力的話,去操縱別人的愛就好了。就這樣開展故事不是很好嗎?

命運神殿以西十公里左右的地方,莫拉用最大限度抑制了亮度的光之寶石,照亮著腳下的路,一個人跑著。

「來、來人啊!我在這里!我一個人實在逃不掉了!」

莫拉用回音之力叫喊著。說實話,莫拉對演技沒有自信。可是剛才的幾句話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凶魔們大概會覺得莫拉真的是在求援吧。

莫拉被大約三百五十頭凶魔包圍了。而對她進行攻擊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為了讓莫拉絕對無法逃脫,凶魔們組成了好幾層包圍圈。莫拉一邊以鐵甲防禦不間斷的攻擊,一邊向目的地逃跑。

那是三座山丘相連,而在中間形成的盆地。北側有巨大的斷崖絕壁,東側是平緩的斜坡,而南側和西側則是平地,所以那周圍千里眼的能力看不到。

爬滿青苔的石質建築在周圍星星點點地分散著。千年之前,這里還是有很多人生活著的街道。建築物全都被魔神釋放的瘴毒染紅了。在漫長的歲月中損壞崩塌的、或者仍保有原樣的各種各樣的建築物都靜靜佇立在這里。

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住,街道已經荒廢了。草木在石階上叢生,遺跡幾乎像是被森林吞噬了一樣。

「「「阿德雷特、多茲,你們那邊聚滿了凶魔!從東邊繞過去!」」」

莫拉再次使用回音之力叫喊著。

「向北逃!在那里抵擋凶魔的攻擊!我們馬上突破包圍追上來!」

憑借千里眼的能力,莫拉看到阿德雷特在呼喊著,隨後像他說的一樣向北側的懸崖跑去。

幾分鍾之前,六花們接近了凶魔的大本營,打探了大本營的情況,但是被發現了就撤退了。那時失誤的莫拉被孤立,她正為了和同伴彙合而迂回行進。在敵人眼里看來是這樣的,然而這都是演技。真正的目的是讓凶魔們聚集到一個地方,莫拉就是誘餌。

「唔……」

莫拉朝著懸崖邊跑去,與其他凶魔拉開了距離。但是不久追來的凶魔的攻擊又迫近了。由于防禦不及,莫拉的腳受傷了。本來是很輕的傷,莫拉卻故意裝成拖著腿的樣子,隨後更是假裝防禦不住凶魔進一步的攻擊,倒了下去。

「不好!」

莫拉從懷中取出一個樁子紮在地上。張開了一個拒絕入侵者的結界,范圍大約是周圍的五十米。大多數凶魔都被結界阻擋了腳步。然而已經進入結界范圍的凶魔,無所顧忌地向莫拉發起了攻擊。一邊繼續假裝受傷,一邊應付攻擊,實在不容易。

「莫拉!」

此時響起了葛道夫的聲音。莫拉繼續保持著對凶魔的拒絕,口念神言將葛道夫放了進來。葛道夫穿過結界,如同疾風一般沖了過來。

「總算、趕上了。」

葛道夫將襲擊莫拉的凶魔打倒了。莫拉又一次對葛道夫的使用長槍的高超技藝感到佩服。

「你的傷、嚴重嗎?」

「對不起啊,被擺了一道。現在開始治療的話很快就能跑了。」

莫拉和葛道夫故意用凶魔能聽見的音量進行對話。一只凶魔聽了他們的對話,向空中飛著的傳令凶魔用暗號叫喊著什麼。

「你、專心、治療自己。傷治好了、就突圍。這期間、你、由我來守護。」

葛道夫說完就去和結界里的凶魔打了起來。莫拉在木樁旁邊蹲著,繼續對自己的腳進行治療。

莫拉用千里眼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入侵到結界里的凶魔大概是五頭,這是葛道夫能應付的數量。大約一百頭凶魔正對結界進行著攻擊,這周圍還有大概二百五十頭凶魔包圍著。

他們覺得這是個把莫拉徹底抹殺的絕好機會。

「莫拉,結界、被突破了。」

葛道夫說。凶魔們一起攻擊,把結界的一部分突破了。幾十頭凶魔蜂擁而入。莫拉向木樁注入自己的力量,將結界重新修補好。

雖然避免了結界被完全打破,但還是讓十幾頭凶魔沖了進來。沒有喘氣的功夫,葛道夫向著闖入的凶魔們展開了攻擊。

「結界可以打破!攻擊別停!」

包圍著的凶魔當中,一透像指揮官一樣的凶魔叫喊著。聽到喊聲,莫拉假裝驚慌失措。

一切都按照阿德雷特所設想的進行著。全部兵力的一半左右的凶魔,注意力完全被葛道夫和莫拉所吸引。

凶魔們所在的地方,被茂密的樹林所覆蓋。風是從北邊吹來,並且空氣很干燥,這是放火的理想環境。之後就只要忍到放火的准備工作完成就可以了。

「跳蚤蟲子垃圾渣渣別過來比豬糞還不如的渣渣殺殺殺殺光你們給我道歉不准停!」

在莫拉的所在地以南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洛洛尼亞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向凶魔突擊,嵌在她鎧甲中的光之寶石照亮著周圍。

「洛洛尼亞!你太顯眼了!而且,一個人沖得太靠前了!」

阿德雷特叫道。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洛洛尼亞拼命地揮著鞭子。

和洛洛尼亞戰斗的是包圍著莫拉和葛道夫的三百五十頭凶魔。它們迎擊突擊而來的洛洛尼亞,以阻止她救出莫拉。

包圍圈滴水不漏。洛洛尼亞他們完全接近不了莫拉,葛道夫和莫拉也不能逃出來與其他同伴彙合。

「洛洛尼亞小姐!我們沒辦法從正面突入!現在還是先撤退吧!」

娜謝塔尼婭沖了上去,支援被敵人左右夾擊的洛洛尼亞。

「但、但是,不、不幫助莫拉女士的話,如果莫拉女士不在了的話,就全完了。」

洛洛尼亞又一次大喊著進行突擊。

「去死啊去死吧對莫拉女士來說你們這些家伙就是臭蟲你們這些家伙該死!」

「請冷靜一下,洛洛尼亞小姐!

不理會娜謝塔尼婭的勸說,洛洛尼亞持續攻擊著。她用身體將凶魔們沖散,但是洛洛尼亞的身體被彈飛到地面上滾了幾圈,而包圍莫拉的凶魔的包圍圈仍然牢不可破。

洛洛尼亞從阿德雷特那里收到了這樣的指示。

為了幫助莫拉,去魯莽地突擊。只是,不能真的救出莫拉。故意突擊失敗,然後撤退。然後換個地方繼續突擊。然後再失敗,再換地方再突擊。像這樣重複很多次。在莫拉周圍一公里的范圍里,一個勁兒地來回跑,將凶魔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太妙啊,洛洛尼亞小姐。這樣下去會被包圍的。」

在後面支援自己的娜謝塔尼婭叫喊道。從南側傳來了幾十頭凶魔的腳步聲。

「快、快跑!娜謝塔尼婭小姐,快跟上!」

洛洛尼亞向西跑去。她抑制了光之寶石的亮度,控制到了凶魔發現不了的程度,然後在一排排的樹林中穿梭,在遺留的各個古代建築物的陰影下躲藏,好爭取從凶魔手上逃脫。

「追!殺掉洛洛尼亞和娜謝塔尼婭!」

凶魔們的叫聲從後面傳來。

這里古代建築物林立,並且樹林覆蓋,地形錯綜複雜,不乏藏身之處,也不缺逃跑的手段。洛洛尼亞和後面跟著的娜謝塔尼婭沒費多少工夫就甩掉了追兵。

到達了包圍圈的西側,洛洛尼亞大聲叫喊著。她再次用光之寶石照亮周圍,故意大聲說話引起注意。

「莫拉女士、葛道夫先生、我現在就來幫你們!嗚哦啊啊凶魔們六花會把你們的內髒命核打爆踩碎讓你們死掉爛掉!」

又一次地,洛洛尼亞魯莽地向包圍圈里突擊,娜謝塔尼婭跟在她後面支援。

洛洛尼亞的任務是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在洛洛尼亞和凶魔戰斗期間,娜謝塔尼婭做放火的准備。她的任務是,把從阿德雷特那里拿來的附有藥劑和火藥的枯葉散布到森林的各個角落。

這個任務責任重大。如果被凶魔發現枯葉中混有藥劑的話,很快鐵鈷鎳鎢就會發現六花的目的吧,這樣作戰計劃就流產了。

突擊的洛洛尼亞沒能突破包圍圈就撤退了,並再次甩掉了追趕的凶魔。

洛洛尼亞一邊跑著,一邊回頭查看,看放火的准備工作有沒有順利進行。

注意到洛洛尼亞視線的娜謝塔尼婭微微揚了揚嘴角,露出了笑容,一副不用擔心的表情。

失去了一條胳膊的娜謝塔尼婭,從肩上吊著的東西里,小心地取出一枚枯葉。她手上仍握著細劍,只用無名指和小拇指夾著枯葉。

然後她揮動一下細劍,她手中的枯葉就消失不見了。洛洛尼亞連枯葉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雖然確實光線不足,很難看清,但洛洛尼亞仍然驚歎于娜謝塔尼婭高超的手法。

作戰計劃順利地推進著。洛洛尼亞再次覺得相信阿德雷特真是太好了。果然阿德君是地上最強的男人。無論陷入怎樣的危機,阿德君肯定能做些什麼的。

從結界里傳來的莫拉的聲音回蕩著。

「「「阿德雷特!芙蕾米!在敵人的主力包圍我們的期間去狙擊鐵鈷鎳鎢吧!雖然和原定計劃不一樣,但也是無可奈何啊!」」」

莫拉會這麼叫喊,也是依照阿德雷特的計劃。洛洛尼亞與娜謝塔尼婭交換了眼神,輕輕點了點頭。

阿德君,加油。很快複仇就會有結果了。一面在心里呢喃著,洛洛尼亞再一次向敵人發起了突擊。

芙蕾米和洛洛尼亞一樣,為了救出莫拉而反複攻擊包圍圈,然而並沒有真正救出莫拉的打算,歸根結底只是裝裝樣子。阿德雷特和多茲也與芙蕾米一道,假裝和凶魔拼命地戰斗著。

「「「阿德雷特!芙蕾米!在敵人的主力包圍我們這段時間,去狙擊鐵鈷鎳鎢吧!雖然和原定計劃不一樣,但也是無可奈何啊!」」」

聽到莫拉用回音之力傳來的聲音後,芙蕾米和阿德雷特交換了眼神。到目前為止,作戰進行得都很順利。芙蕾米他們按照計劃離開了此處。

狼型凶魔率領的假大本營的部隊,在莫拉的東南一千五百米外左右的地方布下陣來。那里是主干道的遺跡,周圍很平坦,並且離山有一定距離,是莫拉的千里眼觀察不到的位置。大約一百頭凶魔組成了防禦陣型,保護著在中間的狼型凶魔。

然後,芙蕾米他們真正的目標,豹型凶魔也在陣中,就在狼型凶魔的身邊。

「哈,多茲。是多茲嗎?明明剛剛走近了一點卻馬上逃掉,讓我很寂寞啊。」

敵人沒有馬上攻來。狼型凶魔模仿著鐵鈷鎳鎢的語氣向他們搭話。

「為什麼和六花們在一起呢?快想起來吧,我們過去可是朋友啊,可是共同在希望著凶魔能幸福的不是嗎?拋棄那些愚蠢的想法,和我一起戰斗吧。」

說到底,狼型凶魔只是在繼續裝著鐵鈷鎳鎢的樣子而已。

「鐵鈷鎳鎢,我以被你稱為朋友為恥。」

多茲假裝相信狼型凶魔是鐵鈷鎳鎢。

「你誤會我了,我是從我的角度為凶魔的幸福著想的。」

「多說無益。在我理想的共存世界里,沒有你的生存空間!」

多茲向狼型凶魔發起突擊,這時阿德雷特喊道。

「我和多茲攻擊鐵鈷鎳鎢!芙蕾米你去對付空中的飛行凶魔!」

芙蕾米點了點頭。莫拉他們肩負著危險的任務,洛洛尼亞他們似乎快要完成艱巨的任務了,自己也絕不能失敗。如此想著,芙蕾米瞄准了從樹梢縫隙間能看到的飛行凶魔。

「嗯……該怎麼辦呢?」

聽了二十四號的報告,鐵鈷鎳鎢嘟囔著。他在莫拉以南五公里左右的地方伺機待發。

周圍很安靜,六花和凶魔們戰斗的喧囂傳不到這里。鐵鈷鎳鎢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悠哉地思考著六花的目的。

芙蕾米愛著阿德雷特。確認了最重要的事實,現在,可以安心地把心思放在和六花的戰斗上了。

他明白六花幾乎沒有逆轉的可能了。然而,即使這樣,放松警惕還是大忌。如果死掉了的話就看不到芙蕾米因愛而痛苦的臉龐了。

「阿德雷特、芙蕾米和多茲向假大本營突擊了。洛洛尼亞和娜謝塔尼婭像在救莫拉……吧。」

它用筆把六花們的所在地在地圖上標了出來,不管是誰,都離鐵鈷鎳鎢的所在地很遠。從狼型凶魔那里聽到的情況來看,好像他們根本想不到鐵鈷鎳鎢是到某個地方藏起來了的樣子。

六花覺得鐵鈷鎳鎢在假大本營那里,然後他們用些手段把假大本營孤立起來,並趁此機會打倒狼型凶魔。然而單獨行動的莫拉被發現,作戰失敗了。只從狼型凶魔的報告來看,只能這樣想了。

然而鐵鈷鎳鎢緊緊捏住筆,一言不發。

「……鐵鈷鎳鎢大人。」

鐵鈷鎳鎢注意到了二十四號的聲音。

「狼型凶魔請求指示。」

思緒被打斷了,鐵鈷鎳鎢歎了口氣,它無可奈何地通過二十四號向狼型凶魔下達了指示。

『派三百五十頭凶魔,就這樣把莫拉圍在里面。只要她逃不出那個地方就好了。你們在那個地方等待時機,迎擊阿德雷特他們。從剩下的凶魔里,分出一百頭左右牽制洛洛尼亞和娜謝塔尼婭。再用一百頭牽制阿德雷特、芙蕾米和多茲。』

『屬下領命。』

通過二十四號,狼型凶魔說。

『隨便跟他們打打就好了,沒有必要強行殺了他們。』

『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聽了狼型凶魔的回話,鐵鈷鎳鎢有點不耐煩了。你們能做到的本來就只有這些,難道說你們以為自己的力量能打倒六花?

『當然,這邊也會有所行動。』

說著,鐵鈷鎳鎢環視四周。

「十三號。」

在它身邊的五十頭左右的凶魔中,其中一頭向著鐵鈷鎳鎢走上前去。這是一頭又粗又短的蛇型凶魔。

「在這里,你的能力能用嗎?」

蛇型凶魔……特質凶具十三號過了一會,像在探查什麼似的,頭左右晃動了起來。

「……應該、可……以。」

十三號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大概還要多久才能使用能力?」

「大、概……兩……個半……小時」

十三號和其他特質凶具一樣,遵從鐵鈷鎳鎢的命令,為了得到新的能力,持續進化了幾百年。他為了得到那項能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作為結果,他的智力和語言能力全部退化了。

正因如此,它的能力非常強大。

「大概兩個半小時,對吧。好吧,快點去准備吧。范圍是全部的遺跡。把那周圍十公里以內都給我變成地獄。」

「明……白……了……」

草草回答後,十三號從鐵鈷鎳鎢身邊離開了。

十三號的能力是大范圍的大規模攻擊。在鐵鈷鎳鎢陣營的凶魔之中,沒有比它的殺傷力更大的家伙了。過去的六花們也應該沒有遭遇過這種規模的攻擊。

鐵鈷鎳鎢向狼型凶魔傳達指示。

『十三號開始行動了。兩個半小時以後六花應該就會全滅了。明白了吧,狼。絕對別讓阿德雷特和芙蕾米死,絕對要准備好保護他們的手段哦。』

『屬下明白。保護阿德雷特他們的准備已經完成了。十三號的能力,也可以很好地應對。』

『當然啦。』

就在此時,來自狼型凶魔的聯絡中斷了。阿德雷特、芙蕾米和多茲,大概是襲向假大本營了吧。鐵鈷鎳鎢一點兒都不擔心狼型凶魔的安危,倒不如說是把妨礙思考的東西丟到了一邊。

「那麼……該怎麼辦呢。就這樣把六花打倒嗎?還是說……」

鐵鈷鎳鎢小聲嘟囔著。

芙蕾米他們仍在艱苦地戰斗著。和他們戰斗的是在假大本營聚集著的大約一百頭凶魔,與此同時,他們還承受著凶魔的游擊小分隊的騷擾。

「阿德雷特先生,請支援我!」

多茲向假大本營放出雷擊,阿德雷特使出了秘密道具協助多茲,芙蕾米一邊守護著他們,一邊擊落空中的凶魔。

「可惡,攻不下來!准備撤退!」

阿德雷特喊道。在被完全包圍之前,芙蕾米向凶魔不多的地方跑去。她用煙霧彈阻礙了凶魔們的視線,再一邊用炸彈牽制一邊逃跑。

「哈哈,還不明白這些都是沒用的嗎?只有你們幾個能做到什麼?」

狼型凶魔拼命地維持著早就暴露了的偽裝。

只有兩個人與多茲,與兩百頭為敵,重複地進行著突擊與撤退,並不是輕松的任務。不過茂密的樹林可以躲避空中的眼線,與入夜的黑暗和地形融為一體可以不被地上的凶魔發現。如果沒有這些天時地利,一會兒工夫就會被包圍,然後被消滅了吧。

「……天亮之前,必須得做個了斷。」

阿德雷特說道。恐怕離天亮還有兩個半小時左右吧。清晨日光開始照耀大地的話,作戰就很難繼續下去了。娜謝塔尼婭到處散布的混有藥劑的枯葉也會暴露。

「沒問題。就在那之前做個了結。」

阿德雷特說道。但是,作戰計劃中最重要的步驟還沒有完成。把被泥團包住的光之寶石附到豹型凶魔的身上。如果這件事沒做到的話,就追不上去傳令的豹型凶魔了。

「沒問題嗎?你那邊。」

芙蕾米詢問道。

「放心吧。目前為止設下的所有圈套還有一會就出結果了。」

阿德雷特回答道。芙蕾米點了點頭。既然阿德雷特這麼說,那就快了吧。自己不拿出點成果可不行,一定要將空中飛著的傳令凶魔擊落,切斷鐵鈷鎳鎢和狼型凶魔的聯絡。

空中,有一頭凶魔大聲鳴叫著。那一瞬間,芙蕾米看都不看就拔槍開火,只憑聲音就打中了凶魔。

剛剛墜落的是鐵鈷鎳鎢的親信,特質凶具二號。這樣,空中飛著的凶魔還剩下七頭。

「要從左邊來了,別讓它們跑了。」

阿德雷特他們故意弄出腳步聲向右逃跑,然後在遺跡的背後停了下來,追來的凶魔們追過頭了,與六花錯之交臂。阿德雷特他們沿著來路跑回去了。

准備工作一切順利。這樣下去不出意外的話,能贏。

「沒錯,這樣戰斗下去的話我會被找到的。」

鐵鈷鎳鎢嘀咕著。

他確信了。六花不只是在攻擊狼型凶魔。不只是為了救莫拉而四處奔走。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但實際上是為了殺掉鐵鈷鎳鎢在做准備。

「為、為什麼。六花根本完全沒有接近鐵鈷鎳鎢大人。需要注意的莫拉現在也完全不能行動。要找到鐵鈷鎳鎢大人根本不可能。」

十一號說。

「說的是呢。我也覺得六花要找到我是不可能的。但是呢,那都不是關鍵。六花一定會把那不可能變成可能。我很明白這一點。」

鐵鈷鎳鎢盯著十一號說。

「要說為什麼的話,是因為我相信愛的力量啊。」

十一號呆在了那里。鐵鈷鎳鎢並沒有讓他明白的打算,就歎了口氣。

愛才是最強的力量。只有愛能創造奇跡,只有愛能帶來勝利。鐵鈷鎳鎢深信著這一點。正因為鐵鈷鎳鎢無法體會愛,才能明白愛是多麼強大的力量。

莫拉愛著丈夫和女兒。葛道夫愛著娜謝塔尼婭。洛洛尼亞則愛著阿德雷特和同為聖者的同伴們。茶末愛著她的父母。

然後,比什麼都重要的是,芙蕾米愛著阿德雷特,阿德雷特愛著芙蕾米。為了相互守護,盯上了鐵鈷鎳鎢的性命。

不管鐵鈷鎳鎢設下了多麼堅固的防備,愛的力量必定會將其突破。

愛是美妙的。正因如此,才有踐踏與破壞的價值。打破這個世上最強大、最美妙的東西。鐵鈷鎳鎢能從中發現快樂。

「……對了。愛一定會創造奇跡。」

芙蕾米他們仍向著假大本營進行著攻擊。他們用煙霧彈吸引注意,用炸彈消滅敵人,創造機會。

部下們將身體緊緊相連,如銅牆鐵壁一般守護著狼型凶魔。在他們後面,悠哉地關注著戰斗情況的狼型凶魔,紅色的二十四號和豹型凶魔就在它身邊。阿德雷特和多茲向著他們前進,在他們後面,芙蕾米一邊注視著他們,一邊架著槍。

阿德雷特從袋子里取出一個瓶子,夾在指間。他向著密集的凶魔們投了過去。瓶子在空中破裂了。

白色的液體灑向凶魔們,一旦被觸及就會牢牢黏在凶魔身上。阿德雷特投出的是特殊的粘著劑,粘在身上就很難弄下來,然後可以長時間限制身體行動。阿德雷特事先說明過。

「非常感謝你的支援!」

多茲同時放出雷擊。好幾頭凶魔來不及防禦就被雷擊燒焦了。緊接著,穿過這個縫隙,芙蕾米放了幾槍。

「芙蕾米,那種東西可打不倒我啊。」

狼型凶魔輕松地躲過了子彈。

「已經夠了。這種沒有意義的戰斗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啊。」

狼型凶魔說。阿德雷特向狼型凶魔扔出粘液瓶。狼型凶魔伸出觸手把瓶子彈開了。

但其中一個瓶子在空中碎裂了,灑出的粘液不偏不倚地濺到了豹型凶魔身上。作戰仍舊順利地進行著,芙蕾米暫時安心了下來。這次攻擊的目的就是讓豹型凶魔粘上粘液。

豹型凶魔粘上的粘液很少,對行動沒有什麼影響。它看起來對粘液並不在意。但是,這個粘液粘上光之寶石的話,就不容易剝下來了。

接下來只要阿德雷特假裝偶然接近豹型凶魔,把光之寶石粘在他身上,目的就達成了。

但是此地不宜久留。如果不改變策略的話就會被包圍。

「不行啊!粘液的量不足以阻止它行動!重整架勢!」

阿德雷特喊道。芙蕾米他們暫時撤退,看起來又是要從假大本營那里撤退的樣子。

假大本營的凶魔們,為了不讓他們逃走而追了出來。有一頭凶魔從樹上襲向芙蕾米,芙蕾米用子彈射穿了那頭凶魔。

就在此時,狼型凶魔叫道。

「所有人,別打了!」

追來的凶魔停止了行動。對于這意料之外的情況,芙蕾米驚訝地回了頭。阿德雷特和多茲也停了下來,觀察事態的發展。

「再隱藏也沒有意義了吧。芙蕾米,你就是黑之徒花,是我為了把六花殺光而送去的王牌啊。」

雖然知道狼型凶魔只是在假裝著鐵鈷鎳鎢的樣子,但是他的背後是真正的鐵鈷鎳鎢。他想說什麼,芙蕾米覺得很奇怪。

「身為黑之徒花的你,被送到了六花的身邊,然後讓第七人保護你,這就是我的想法。然而已經失敗了,黑之徒花的真身已經暴露了,你的使命……也結束了。」

「你想說什麼?」

芙蕾米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你非常恨我吧。這是當然的啦。畢竟,我傷害了你。

但是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啊。這是讓你成為真正的六花的勇者必須經曆的事情啊。必須要讓你憎恨凶魔。實際上,我並不想傷害你啊。」

「……閉嘴。」

怒火從胸中湧了上來。像那樣讓自己痛苦,像那樣隨便地利用自己,榨取自己的價值,即使這樣也要主張自己是無可奈何的鐵鈷鎳鎢,即使明白在那里的只是個假裝出來的鐵鈷鎳鎢,也無法原諒。

「繼續這樣戰斗下去,我就不得不殺了你。然而我不想這樣。你真的非常努力。你比誰都對我盡心盡力。為了我,你經曆了他人所無法想象的艱難。這樣的你,誰會想殺掉呢。

別再做六花的同伴了。回來我這里吧。回到你本該在的地方。」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

芙蕾米決定無視狼型凶魔的話,然而滿腔的怒火卻不允許她這麼做。看到芙蕾米架起了槍,阿德雷特對她說。

「別聽他說的!快跑!」

「……對不起。」

芙蕾米一邊用炸彈牽制著敵人,一邊在遺跡之間穿梭。後方傳來了狼型凶魔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慮。

「芙蕾米,別做人類的同伴了!即使這麼做你也得不到幸福的!我認為,只有我的部下們,才是你真正的伙伴!只是因為我的命令,它們才對你裝出憎恨的樣子啊!」

狼型凶魔繼續喊道。

「好好珍視著你的同伴,你也要殺掉嗎!」

「我說了閉嘴!」

芙蕾米投出了炸彈。狼型凶魔被好幾頭凶魔保護了起來,其中有被爆炸的氣浪吹飛的家伙。剛才為止看到這些都沒什麼感覺,但是現在,芙蕾米在觸及到它們的下一秒就移開了視線。

「沒事吧,芙蕾米。」

阿德雷特很擔心地看著她。芙蕾米想,原來我的表情那麼明顯啊。

「……沒事的。事到如今,那種話根本改變不了我的心意。」

芙蕾米堅定地回答道。隨著這句話說出口,芙蕾米像是放下了之前的迷惘。

這之後,芙蕾米繼續戰斗著。然而,凶魔們對芙蕾米的攻擊漸漸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異口同聲地勸說芙蕾米回去。

「對不起啊芙蕾米,我誤會你了。我……」

之前咒罵過自己是半人類的凶魔這麼說道。它的話說完之前芙蕾米就射穿了它的臉。

「芙蕾米,不對你道歉不……」

之前蔑視過她的家人,敲詐過她的凶魔說道。它把話說完以前,芙蕾米就用炸彈炸碎了他。

「我,是被命令的啊。要傷害你這件事,我是……」

空中飛舞的凶魔說道。那是小時候想把芙蕾米生吃了的家伙。芙蕾米毫不猶豫地打碎了它的翅膀。

沒有必要在意。芙蕾米對自己說。鐵鈷鎳鎢只是為了欺騙自己才說一些聽起來像是真情實感的話而已。

「住手,不要再殺害同伴了。為什麼要做人類的朋友,人類接納你這種事……」

芙蕾米一言不發地繼續開火。讓那些對她說話的凶魔噤聲。

如果是不久之前的自己的話,說不定會考慮背叛。

從半年前,被家人和鐵鈷鎳鎢徹底拋棄的那天起,芙蕾米就一直有著這樣的希望。這也是鐵鈷鎳鎢的計劃的一環,它只是假裝對自己棄之不顧罷了,而實際上是很珍惜自己的。芙蕾米一直等著凶魔們這麼對自己說。

就算明白凶魔說的都是謊言,就算知道這只是虛假的溫柔,也說不定會接受他們說的話。

「芙蕾米小姐,雖然我覺得不會不過……」

「放心吧多茲。要背叛的想法什麼的,一點也沒有。」

芙蕾米斬釘截鐵地說。她一邊忍受著胸中傳來的痛楚,一邊繼續開火。

芙蕾米覺得,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啊。為什麼自己能夠毫不猶豫地無視他們的勸降呢。現在的自己和不久之前的自己有什麼差別呢。

芙蕾米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阿德雷特的臉龐,浮現出了在命運神殿里,面對著槍林彈雨也要保護自己,繼續戰斗的他的身影。

芙蕾米搖了搖頭,揮去雜念。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

凶魔們仍然鍥而不舍地向芙蕾米呼喊著。然而漸漸地,說話的家伙越來越少了,不過它們好像真的沒有殺芙蕾米的打算。它們對其他同伴都毫不留情地攻擊著,但在襲擊芙蕾米的時候,只是對著她的槍或者手腳進行攻擊。

就在此時,一頭飛行凶魔向著周圍數公里用響徹云霄的聲音大聲叫喊。不是暗號,而是用連芙蕾米也聽得懂的語言。

「你在哪里!你在干什麼!第七人!難道想向六花倒戈嗎!絕對不允許背叛!如果敢透露任何一點兒事情的話,鐵鈷鎳鎢大人立刻就會懲罰你的!」

飛行凶魔繼續喊話。

「保護鐵鈷鎳鎢大人!抵禦六花的攻擊!把他們全殺掉!你也應該明白的!如果鐵鈷鎳鎢大人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你所愛的人也會沒命的!」

是在和漢斯說話吧。芙蕾米毫不留情地將飛向遠處的飛行凶魔擊落。

「這說不定是鐵鈷鎳鎢為了讓我們麻痹大意而說出的謊言。別在意。」

阿德雷特這麼說道。話說回來,漢斯在做什麼呢。別想這些了,現在就算想也得不出答案。

「芙蕾米,為什麼你還要戰斗?你沒聽到同伴們的話嗎!」

狼型凶魔仍在勸降芙蕾米。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要戰斗的話,我就不得不殺掉你了哦!」

狼型凶魔如此重複著。芙蕾米無視這些,繼續與凶魔戰斗。

從凶魔們開始勸降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鍾了。芙蕾米他們為了繼續朝假大本營發動奇襲,潛伏在了遺跡的陰影下。

「……?」

阿德雷特向周圍張望,像是注意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嗎,芙蕾米也找了起來。

就在此時。

芙蕾米感覺到了胸口的劇痛。她明白這是氣管破裂,血流進了肺里。芙蕾米捂住了嘴,血從指間噴出。

「!」

追兵還沒有甩掉,現在必須躲藏好,不能咳出聲。芙蕾米拼命地抑制聲音,喝下口中溢出的血。從黑暗中都能看得出,阿德雷特的臉色發白。

芙蕾米環顧四周,附近應該沒有凶魔的氣息才對,完全搞不清到底是受到了哪里來的攻擊。阿德雷特和多茲看起來並沒有感覺到痛苦,他們應該平安無事。看起來受到攻擊的,只有芙蕾米一人。

「芙蕾米!」

悲傷得驚慌失措的阿德雷特,抱住了芙蕾米的肩,支撐著她的身體。芙蕾米輕聲示意阿德雷特保持安靜。

芙蕾米把從莫拉那里拿來的止血藥含在嘴里,這是藥之聖者通隆制作的秘藥,這種藥能夠止住氣管出血。

疼痛很劇烈,不過,看起來不會危及生命的樣子。

芙蕾米解開了斗篷,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阿德雷特和多茲也望了過來。

芙蕾米的胸口有一個形狀奇特的印記。印記是紅色的,如線般纖細,形成了幾十個橢圓形的同心圓的形狀。從未見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印記,直到剛才為止,自己的胸口還什麼都沒有。

「這是……什麼?」

芙蕾米摸了摸胸前的紅色的印記。觸碰的過程中,疼痛感一絲絲傳來。

阿德雷特的臉色依舊蒼白,嘴唇開始發抖。看起來他什麼都說不來的樣子。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狼型凶魔的聲音。

「我再勸你一次哦,芙蕾米。你如果再這樣戰斗下去的話會死的。如果不想這樣的話就回到我這里來吧。」

聽了這番話,芙蕾米終于理解了發生了什麼。

「鐵鈷鎳鎢預先在我胸中埋下了寄生蟲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為了能在我妨礙它的時候派上用場。潛伏著的寄生蟲成現在開始活動了呢。」

寄生蟲是什麼時候被埋下的呢,芙蕾米覺得想也沒用。要說機會的話,要多少有多少。芙蕾米從生下來就是被鐵鈷鎳鎢撫養長大的,有可能早在嬰兒時期就被下了毒手。

「……這樣下去繼續戰斗的話,我會死。如果說了投降就會得救,還真想這麼說呢。」

「這樣說就很奇怪了。在此之前,鐵鈷鎳鎢為什麼都沒有啟用這個東西呢。」

正如多茲所言,漢斯差點要殺掉自己了。為了繼承黑之徒花所擁有的能力而動手。然而鐵鈷鎳鎢卻在向芙蕾米勸降,對她的攻擊手下留情。胸中埋下的種子至今為止也沒有使用過。漢斯和鐵鈷鎳鎢,明明應該是同伴,所做的事情卻背道而馳。

「要是被威脅了,我覺得即使是投降也是可以考慮的呢。我在想,比起殺掉你,還是把你作為同伴一起戰斗要來的愉快。」


芙蕾米說道。

「被當成白癡了呢。我絕對不會向鐵鈷鎳鎢投降。我會戰斗至死。」

驚慌失措的阿德雷特發出了茫然的聲音。

「和洛洛尼亞,和……莫拉彙合去。胸口不及時救治的話……」

「說什麼傻話呢。」

芙蕾米斷然拒絕。那兩人都肩負著重要的使命。怎麼都不可能讓作戰中斷。

「但是,我決定要保護你。」

「別說了。」

握住搭在肩上的阿德雷特的手腕,勉強地把它挪開,芙蕾米看著阿德雷特的眼睛說道。

「現在應該繼續作戰喲。看起來,我不可能馬上死掉。所以說,在我的生命終結之前殺掉鐵鈷鎳鎢就好了,治療什麼的之後做也行。」

阿德雷特就這樣惘然若失著,內心非常動搖。

這時多茲開口了。

「不管怎麼做,只要不打倒鐵鈷鎳鎢,我們就全滅了。所以現在應該集中精力打倒鐵鈷鎳鎢。」

伴隨著多茲的話語,芙蕾米他們沖了出去。阿德雷特臉色蒼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戰斗能繼續進行嗎,越來越不安了。讓光之寶石附著在豹型凶魔身上是阿德雷特的任務。現在的他不像是可以執行這個任務的樣子。

「阿德雷特,那個寶石給我。不能把這個任務交給現在的你了。」

芙蕾米邊跑著邊伸出了手。如果阿德雷特做不到的話只有自己能做到了。然而阿德雷特搖了搖頭,看起來是想說沒關系吧。

「芙蕾米、快回來、我們這里。我們、不會、放棄、勸說!」

凶魔在遠處叫喊著。芙蕾米眉頭緊鎖。這種沒意義的事情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啊。完全不打算接受勸說這件事,他們是不是還不明白啊。

作戰的准備工作繼續進行著。阿德雷特和多茲,再次向假大本營突擊。芙蕾米一邊對他們進行支援,一邊擊落著空中飛著的凶魔。飛行著的十四頭凶魔中,有十二頭被擊落了。

向著剩下的兩頭,射出了火藥粉,而不是子彈。飛行凶魔的翅膀根部,附著上了火藥粉。雖然不足以殺死凶魔,但是對于限制飛行能力來說,已經足夠了。

芙蕾米的任務暫時告一段落。

芙蕾米事先制作了一枚摔炮。如果芙蕾米動一個念頭,摔炮爆炸的話,准備好的火藥就會跟著爆炸。這是除了制造引爆裝置以外,為預防自己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而准備的。

阿德雷特下達了撤退指令。芙蕾米用炸彈牽制追趕的凶魔以便逃跑。凶魔們沒有緊追不舍,追擊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結束了。

「……阿德雷特,這個給你。」

芙蕾米說著,把引爆裝置給了阿德雷特。然後阿德雷特和芙蕾米兩人只要有一人平安作戰就能繼續進行。

「你那邊怎麼樣?」

芙蕾米詢問著,阿德雷特輕輕點了點頭。在之前的亂戰中,光之寶石好像已經附著在了豹型凶魔的身上了。芙蕾米也不知道阿德雷特是什麼時候完成的這件事。

這樣阿德雷特這邊的准備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剩下的只有娜謝塔尼婭和洛洛尼亞她們那邊了。只要她們在森林里散布完枯葉,作戰就開始。

會成功的吧。能殺掉鐵鈷鎳鎢吧。芙蕾米並不確定,她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絕對不能讓鐵鈷鎳鎢活著,為了自己。也為了同伴。

然後,比什麼都重要的是,為了阿德雷特。

在遺跡的一角等待機會的鐵鈷鎳鎢聽到了狼型凶魔的傳話。

『鐵鈷鎳鎢大人,芙蕾米完全沒有投降的意思。不僅如此,甚至堅定了殺害我方的想法。這樣真的好嗎?』

鐵鈷鎳鎢想,這家伙到底在說什麼呢。

就在這時,鐵鈷鎳鎢想起來了。說起來它還沒有向狼型凶魔透露作戰內容呢,只是命令他勸降芙蕾米而已。

『勝負,已經見了分曉了哦。』

鐵鈷鎳鎢並不能看到狼型凶魔的表情。不過,在鐵鈷鎳鎢的想象中,它一定是張大了嘴巴吧。

『與六花的戰斗已經結束了。都不用等到十三號出手。六花會在黎明前全滅。多茲和娜謝塔尼婭也能收拾掉。剩下的只有摘取勝利果實而已了。』

『但、但是……』

『聽好了,狼型凶魔。愛呢,是一定會創造奇跡的。而愛的奇跡,無論何時都是我的同伴喲。』

說完鐵鈷鎳鎢就切斷了聯絡。真是無聊的對話,難得的好氣憤被破壞掉了。鐵鈷鎳鎢繼續靜候捷報傳來。

做完准備的阿德雷特和芙蕾米他們一起在森林里跑著,他們在等著娜謝塔尼婭和洛洛尼亞完成散布枯葉的工作。阿德雷特在心里嘀咕著。

對不起,芙蕾米。

讓你有了危險的經曆了吧。讓你有了痛苦的回憶了吧。

守護著命懸一線的芙蕾米,一定要讓她幸福。明明這麼發過誓了,我卻讓她受了苦。

什麼是地上最強?是誰說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護芙蕾米的?阿德雷特因為自己的不中用,眼淚看起來快要溢出來了。

但是阿德雷特忍住了自己的淚水,做好了突破接下來開始的戰斗的覺悟。

不好好保護鐵鈷鎳鎢的話,不行。

然後,除了芙蕾米以外的所有六花的勇者,不全部殺掉的話,不行。

獲得操縱愛的能力。腦海中閃過了這個念頭以後,鐵鈷鎳鎢就堅定不移地讓自己的身體持續進化著。僅僅花了一百年的時間,它就能夠完全操縱一個人類的愛意,這對于凶魔來說,已經是難以置信的快了。

不過,鐵鈷鎳鎢對操縱凶魔的愛,並沒有產生過興趣。鐵鈷鎳鎢思考過,凶魔的愛創造不了奇跡。事實上以前的兩次,凶魔都敗給了六花,明明那樣深沉地愛著魔神了。鐵鈷鎳鎢得到了結論。凶魔的愛對于創造奇跡來說還少了點什麼吧。

操縱愛的能力是無敵的。鐵鈷鎳鎢如此確信著。憑借這份力量,好幾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實現了。

從持花聖者那里,鐵鈷鎳鎢知曉了魔神的真身、持花聖者的真身與所有被嚴格隱藏的秘密。它還奪來了第七枚紋章,吸取了持花聖者殘留的力量。這是無論是凶魔,還是人類,又或是持花聖者自己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吧。拯救世界,並持續守護世界的持花聖者,向區區一頭凶魔俯首系頸。

然而,鐵鈷鎳鎢也有失算的地方。當初他得到持花聖者的時候覺得一切都結束了。它思考著如何解開魔神的封印。覺得只要把身為六花的勇者的力量源泉的持花聖者壓制住的話就不會成為阻礙了。

然而持花聖者的所有聖具都與自己的意志無關,而是被設計成了自動運作的模式。

即使持花聖者自己,也無法解開魔神的封印,同樣也無法阻止六花的勇者出現。持花聖者自己也決定不了誰會被選為六花,甚至連誰被選上了都不知道。

持花聖者用盡自己全身的力量,結果形成了一個像蟬蛻一樣的東西。這樣,讓持花聖者去殺掉六花的勇者也是不可能了。

雖說拿到了持花聖者的力量,但結果,鐵鈷鎳鎢還是不得不和六花正面交戰。

不過,鐵鈷鎳鎢得到了強力的武器,它從成為了蟬蛻的持花聖者那里強行榨取的力量。還有,她自己暗地里制造的第七枚紋章。第七枚紋章到底要給誰呢?隱藏的力量要何時使用呢?鐵鈷鎳鎢把這些的決定權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第七枚紋章本身沒有殺掉六花的能力。紋章里所蘊含的力量,對鐵鈷鎳鎢來說,都是派不上用場的。

即使如此這也是可以使用的道具。把第七枚紋章給自己的棋子就好了。然後讓他混入六花的勇者當中就好了。

接下來,鐵鈷鎳鎢利用從持花聖者手中奪取的力量,制造出了黑之徒花。但是,獲得的力量實在太弱,制造出的黑之徒花沒能成為一定能將六花殺掉的王牌。

鐵鈷鎳鎢不得不絞盡腦汁,來有效使用黑之徒花的力量,同時也要保護黑之徒花。無論如何都需要一個能保護黑之徒花力量的存在。

比任何人都強,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賴,並且還能被鐵鈷鎳鎢自由操縱,鐵鈷鎳鎢需要這樣的人類。

為了能夠做好周全的准備,可以花時間在任何東西上,這就是鐵鈷鎳鎢的信條。鐵鈷鎳鎢首先從准備用來養成第七人的環境開始。

他盯上的是住在古恩拜亞的大商人——奧特羅·斯派克這樣一個人物。以雄厚的資本為後盾進行科學研究,以出售其成果營生。他用了十年時間,將自己在二十歲的時候繼承的資產翻了幾十倍。

為了讓奧特羅憎恨凶魔,鐵鈷鎳鎢派部下將他的家人全部殺害了。奧特羅下定決心,將所有財產和殘生全部放在複仇上。

選中奧特羅的原因是,他開發出了有效殺害凶魔的道具。符合既是高人一等的學者又是合理主義者的他的身份的想法。這也在鐵鈷鎳鎢意料之中。

然後,鐵鈷鎳鎢為了限制奧特羅,讓凶魔們在人類社會的四處潛伏。警戒著奧特羅的同時,也讓他覺得它們想要竊取他的研究成果。奧特羅如鐵鈷鎳鎢預想的一樣,在深山老林里閉關,下定決心僅憑一人之力進行打倒凶魔的研究。

奧特羅揮金如土,從各地搜集關于凶魔的情報。就連凶魔的尸體都有好幾具都被送到了奧特羅那里。鐵鈷鎳鎢派往人類世界的凶魔、多茲的不走運而殞命的同伴,這些都是奧特羅所研究的。

然後,奧特羅制造著對抗凶魔的武器的同時磨練技術。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些都和鐵鈷鎳鎢設想的一樣。

最初,奧特羅以自己成為六花的勇者為目標。複仇的果實如果不是自己親手摘下,就毫無意義了。然而魔神尚未覺醒,決戰之日遲遲不來,日複一日,奧特羅老了。

不久後,他開始考慮選拔繼承人了。他將各地有潛力的年輕人帶回來,給他們自己造的秘密道具,教給他們自己全部的技術。

奧特羅在收弟子之前,會徹底調查這個人的情況。他用雇來的情報員在調查年輕人的背景。他借助語言聖者的力量,確認對方不是來盜取奧特羅技術的人後,方才收為弟子。

不用說,奧特羅的收留的年輕人里沒有人與鐵鈷鎳鎢有絲毫瓜葛。他們所有人都些認真想成為六花的勇者,賭上性命也要保護世界的偉大人物。

對鐵鈷鎳鎢來說,沒有必要冒著危險在奧特羅那里安插部下。只要把奧特羅培養出來的弟子收入囊中就好了。

鐵鈷鎳鎢讓部下隱匿在奧特羅所在的山里,小心翼翼地探明他們的動向,然後思考奧特羅所培養的弟子里,誰能勝任第七人。

某天,它的部下找到了這樣的人。

為什麼要花那樣的工夫去做這些呢。

特質凶具二號也好,作為身體使用的三翅凶魔也罷,知曉鐵鈷鎳鎢所有計劃的部下們也同樣迷惑著。

去保護黑之徒花的強者沒有必要特意去培養。有才能的戰士也好,擁有強大力量的聖者也罷,之後要多少就會有多少的吧。只要從中找出適當的人選,用操縱愛的力量將其納入賬下就好了吧。他們這樣說道。

他們不明白。奧特羅·斯派克培養的人是為將來決戰之日准備的。作為鐵鈷鎳鎢為獲取勝利而打出的一張牌,五十年的歲月磨礪是必要的。

耗費五十年光陰的計劃,現在就要到收獲的時候了。阿德雷特·麥亞——鐵鈷鎳鎢選出的,一個自稱地上最強的男人。

驀地,鐵鈷鎳鎢回憶起來了。那是大約是四年前的事情吧。難得有反對鐵鈷鎳鎢的凶魔出現了,那是作為身體使用的三翅凶魔。

「為何、是阿德雷特·麥亞?」

三翅凶魔說。它罕見地態度強硬地忤逆著鐵鈷鎳鎢。它說,如果不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的話,它就拒絕繼續被作為身體使用。

三翅凶魔質問著。

為什麼不是茶末·羅素?為什麼不是葛道夫·奧沃拉?才能也好,實力也罷,論這兩點阿德雷特遠不如他們兩人,為什麼他會被選上?奧特羅收為弟子的人之中,阿德雷特是最無長處的。

如果在策略上,利用奧特羅是必要的話,讓神殿或者皮埃納王國施以手段,讓茶末或者葛道夫拜奧特羅為師不就好了?

鐵鈷鎳鎢歎了口氣。

「你呀,還沒搞明白呢。我相信阿德雷特遠遠比他們優秀。我是知道的,阿德雷特他擁有葛道夫和茶末所缺少的東西。如果是他的話,一定可以實現我所構想的作戰。不管誰說什麼,我都會選擇阿德雷特。他就是我翹首以盼的那個人啊。」

鐵鈷鎳鎢向現在已經死掉了的三翅凶魔的心中傳話。說著“我是正確的”。

從發現芙蕾米胸口的印記開始,已經過去了三十分鍾。

對芙蕾米實行感化策略。告訴大家真的把她當作同伴。鐵鈷鎳鎢如此命令狼型凶魔。

當然,鐵鈷鎳鎢對她沒有哪怕一丁點的愛,盡管他不愛的不僅僅是芙蕾米。並且,凶魔們也接受不了區區一個半人類的芙蕾米。

芙蕾米也明白這些吧。憎恨著鐵鈷鎳鎢,愛著阿德雷特的她,不可能有投降的意圖。鐵鈷鎳鎢命令勸降是另有所圖。

在遺跡的南端,鐵鈷鎳鎢暫且等待著時機。沒有著急的必要。

從遠處傳來微弱的聲音。一頭飛行凶魔的大聲呼喊,傳到了鐵鈷鎳鎢那里。

「芙蕾米,聽我說。我是被命令的啊,說要去傷害你。」

聽起來,飛行凶魔就是在說服芙蕾米。

「喔,好想試試看呢。啊哈哈,淨說那些沒心沒肺的話。」

「我對那些事……」

飛行凶魔的聲音中止了。

「啊,被擊落了啊。真是愚蠢啊。」

鐵鈷鎳鎢笑道。接著鐵鈷鎳鎢向狼型凶魔下達了指示。派飛行凶魔向第七人下達指示。不一會兒就行動了起來。

再等上幾分鍾,鐵鈷鎳鎢嘟囔著。

「……差不多,時機成熟了吧。」

鐵鈷鎳鎢停止了對凶魔身體的操縱。以無花果狀的本體移動,從凶魔的腹中出來了。

然後鐵鈷鎳鎢張開了嘴,無花果的果實上產生了巨大的裂痕,形成了唇齒。它伸出長長的舌頭,舌頭上出現了一片紫紅色的花瓣。

阿德雷特在遺跡中四處逃竄,甩掉追來的凶魔,尋找再次向假大本營發動襲擊的機會,以便讓光之寶石附著在豹型凶魔身上。

「等一下、芙蕾米!別再做人類的同伴了!」

「如果做人類的同伴的話,你會墮落的啊!」

到處都聽得到凶魔們的聲音。從約十五分鍾前開始,它們就一直在向芙蕾米勸降。阿德雷特對芙蕾米說。

「你明白的吧,芙蕾米。它們根本就不是真的在乎你的事情,它們只是想利用你罷了。」

「不用你說。」

芙蕾米回答道。但是,阿德雷特察覺到了她的聲音在顫抖。芙蕾米在動搖著。鐵鈷鎳鎢在攻擊芙蕾米的心理防線,它是打算誘使她大意吧。

一如既往的卑劣至極呢,這個家伙。阿德雷特對鐵鈷鎳鎢的憎恨更深了。

「……對。凶魔們不可能在乎我的。」

芙蕾米自言自語道。

驀地,阿德雷特想到了。鐵鈷鎳鎢毫無疑問是個卑鄙的家伙。然而,這家伙的心里真的一點情感都沒有嗎?雖說凶魔們討厭芙蕾米。但是真的是所有的凶魔都憎恨著她,嫌棄著她嗎?說不定會有實際上在內心深處,好好珍視著芙蕾米的凶魔。

為了保護芙蕾米而死的白色蜥蜴凶魔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阿德雷特突然想到,芙蕾米回到凶魔那邊會變得幸福也說不定。

搖了搖頭,他把這個想法拋之腦後。芙蕾米恨著鐵鈷鎳鎢。她發誓,鐵鈷鎳鎢一日不除,戰斗一日不止。

就算凶魔里有珍視著芙蕾米的家伙也沒關系。打倒鐵鈷鎳鎢,打倒魔神,只有這才是能讓芙蕾米幸福的事情。

頭頂上傳來飛型凶魔的叫喊聲。凶魔不是在沖著芙蕾米叫喊,而在向第七人……漢斯叫喊著些什麼。

「你在哪里!你在干什麼!第七人!難道想向六花倒戈嗎!絕對不允許背叛!如果敢透露任何一點兒事情的話,鐵鈷鎳鎢大人立刻就會降下懲罰!」

飛行凶魔繼續道。

「保護鐵鈷鎳鎢大人!抵禦六花的攻擊!把他們全殺掉!你也應該明白的吧!如果鐵鈷鎳鎢大人有個萬一的話,你所愛的人也會沒命的!」

鐵鈷鎳鎢也沒有掌握漢斯的所在地嗎?阿德雷特這麼想。是把茶末打敗了嗎?還是判斷形勢不利就逃走了呢?或者是在考慮去救出自己所愛的人呢?

「這說不定是鐵鈷鎳鎢為了讓我們大意而編造的謊言。不要在意。」

阿德雷特如是說。

自那以後大約過了二十分鍾左右,阿德雷特他們躲避著凶魔的追擊,藏到了隱蔽的地方。凶魔繼續向芙蕾米勸降。芙蕾米依舊無視著這些。鐵鈷鎳鎢誘使芙蕾米動搖的行動失敗了。一瞬間阿德雷特有了一個想法。

突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了陌生的女性的聲音。阿德雷特環顧四周。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初次見面……千年後的、不知名的戰士。人們稱呼我為,持花聖者。』

那是威嚴而又慈悲,並帶著深不可測的強大力量的聲音。阿德雷特覺得是命運神殿里被抓住的持花聖者複活了。他覺得她會是自己的同伴。但是很快,阿德雷特察覺到了,現在的聲音是從右手的紋章里傳來的。

芙蕾米和多茲仍在戰斗。凶魔也依舊叫喊著。能聽見這些話的只有阿德雷特一個人。

然後,聽了接下來的話,阿德雷特像是凍住了一樣。

『充滿勇氣的戰士啊。給予你第七枚的紋章。將世界……』

與聽到聲音時一樣,聲音突然中止了。阿德雷特茫然地等待著聲音繼續。

剛剛,確實說了,給予你第七枚紋章。阿德雷特望著自己右手發光的紋章。

難道說,這就是第七枚紋章嗎?難道說,我就是第七人嗎?

這不可能,阿德雷特想。然而,剛剛紋章傳來的話有著難以言喻的說服力。並不是因為什麼表面上的道理,而是阿德雷特本能地確信了。

自己所擁有的這個紋章,與其他的東西不同,與六花的紋章不同。它的里面蘊含著某種特別的力量。也就是說,阿德雷特才是第七人,這才是事實。

自己就是第七人這件事,阿德雷特連懷疑都做不到。

「好,這樣就行了吧。」

鐵鈷鎳鎢這樣嘟囔著。舌上載著的花瓣一瞬間消失了。那個花瓣是千年前持花聖者所造的,它是用來操縱第七枚紋章的聖具。擁有這片花瓣的人可以決定將第七枚紋章給予誰。

然後擁有這枚花瓣的人可以將千年前持花聖者的遺言,通過紋章傳達給第七人。阿德雷特聽到的只是最初的部分。

鐵鈷鎳鎢輕易地將絕密的信息告訴了阿德雷特。即他就是第七人的這個事實。

「不能再磨磨蹭蹭地做事了。十七號,該干活了。」

被叫進來的是長有觸手的青蟲型凶魔。它的模樣,一般來說,人類連一眼都不願意看。

它擁有強大的治愈能力,但沒有任何戰斗力,取而代之的是,它可以治愈所有凶魔所受的傷。可怕的是,它可以治愈某種程度的命核的損傷。

被稱為十七號的凶魔有兩頭。其中一頭被派往了狼型凶魔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為芙蕾米提供治療。還有一頭則留在了鐵鈷鎳鎢的身邊。

「好了,重要的工作哦。不允許失敗。要小心行事。」

說著,鐵鈷鎳鎢從造型詭異的角里伸出藤蔓動了起來。它的頂端尖銳地貫穿了自己的身體。

自己擁有的紋章是第七枚。得知此事的阿德雷特陷入了混亂。更糟糕的是,沒有時間鎮定下來,下一個異常情況就出現了。

察覺到阿德雷特奇怪樣子的芙蕾米向他搭話,就在此時,芙蕾米突然吐血了。

「芙蕾米!」

看到這一幕的瞬間,他把剛剛聽到的都拋之腦後。保護芙蕾米,才是阿德雷特的一切。第七枚紋章的事情,大概在第二、三位吧。

阿德雷特望向了芙蕾米的胸口,他看到那里有呈現輪狀的紅色的奇怪的印記。

阿德雷特對這個印記有印象。

大約兩年前的事情了。在奧特羅·斯派克那里,阿德雷特修行的日日夜夜里,奧特羅一直堅持著凶魔的研究。


某天,從某地,有好幾具凶魔的尸體被送到了奧特羅身邊。聽說是在深綠之國,士兵們發現了潛伏著的凶魔。被士兵發現的同時,一頭凶魔將爪子刺入了自己的胸口,自殺了。與此同時,其他凶魔也吐血而亡。為什麼沒有打斗就死了呢,士兵們抱有疑問。

這是常有的事啊,通過上面的途徑獲得凶魔的尸體。

阿德雷特翹首以盼,等著奧特羅研究完凶魔的尸體。

過了一會,奧特羅展示著凶魔的尸體說道。

「凶魔之中,有擁有著詭異能力的家伙。」

「什麼嘛。凶魔不全都是有著奇怪能力的家伙嘛。」

「並不是能力本身,而是其目的很奇怪。」

奧特羅將尸體展示給阿德雷特。用爪子自殺的凶魔的尸體,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是其他的尸體的胸口,有一顆詭異的印記,它以紅色的線條圍成輪形。

「凶魔們的身體是經過改造的。首先,用爪自殺的凶魔,在這家伙的體內找到了寄生蟲一樣的東西。

然後,在其他的凶魔的身體里,有像腫瘤一樣的詭異東西。是腫瘤的力量讓這些家伙死掉的。某個凶魔,對這些家伙的身體使用了什麼能力吧。」

「什麼能力呢?」

「某個凶魔死亡的時候,其他的凶魔會陪葬而死。應該是這樣的能力沒錯。奇怪,這種能力有什麼目的呢?是害怕秘密被泄露嗎……」

奧特羅在思考著什麼。阿德雷特認為這不是重要的事情,就離開那里繼續修行了。後來聽說奧特羅繼續研究陪葬的能力,但沒有能獲得很大的成果,于是將研究棄之不顧了。

嵌在芙蕾米的胸口的紅色的輪形的印記,這毫無疑問是陪葬凶魔的能力。恐怕能力尚未完全發動。然而,凶魔中要是有誰死了的話,芙蕾米就會與之同時死去。

阿德雷特應該立刻把這件事告訴芙蕾米和多茲。然而,這個瞬間,阿德雷特想到了一件事。之前,飛行凶魔叫喊著的話,對著第七人說的話。

『絕對不允許背叛!如果敢透露任何一項實情的話,鐵鈷鎳鎢大人立刻就會降下懲罰!』

那些話並不是向漢斯說的,而是對著自己說的。

不允許透露任何一項實情,鐵鈷鎳鎢是這麼說的。這就是說,不能將陪葬的能力告知同伴們的意思吧。鐵鈷鎳鎢如果是想殺掉自己的話,無所謂,但如果懲罰對象是芙蕾米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不能將陪葬的能力告知同伴們。就算是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阿德雷特也不想讓芙蕾米犯險。

「鐵鈷鎳鎢預先在我胸中埋下了寄生蟲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為了能在我妨礙它的時候派上用場。潛伏著的寄生蟲現在開始活動了呢。」

寄生蟲是什麼時候被埋下的呢,芙蕾米覺得想也沒用。要說機會的話,要多少有多少。芙蕾米從生下來就是被鐵鈷鎳鎢撫養長大的,有可能早在嬰兒時期就被下了毒手。

「……這樣下去繼續戰斗的話,我會死。如果說了投降就會得救,還真想這麼說呢。」

「這樣說就很奇怪了。在此之前,鐵鈷鎳鎢為什麼都沒有啟用這個東西呢。」

什麼都不知道的多茲和芙蕾米推測著鐵鈷鎳鎢的意圖。阿德雷特進一步地想起了飛行凶魔的話。

『保護鐵鈷鎳鎢大人!抵禦六花的攻擊!把他們全殺掉!你也應該明白的!如果鐵鈷鎳鎢大人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你所愛的人也會沒命的!』

阿德雷特明白了。如果某個凶魔死了,芙蕾米就會成為陪葬。除了鐵鈷鎳鎢以外,想不到別人了。

阿德雷特的身體像被冰凍住一樣慢慢地動不了了。如果殺了鐵鈷鎳鎢的話,芙蕾米也會死。這個事實,鐵鈷鎳鎢向阿德雷特傳達到了。

要殺掉鐵鈷鎳鎢,變得做不到了,向同伴們表明陪葬能力的存在也不行。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阿德雷特的腦袋有點跟不上了。如果第七人是阿德雷特的話,正如類似于持花聖者的聲音所說,那麼芙蕾米被作為人質這件事,也只有阿德雷特知道。

該怎麼辦呢,阿德雷特持續煩惱著。

花了五十年的策略,正在逐漸結著果吧。鐵鈷鎳鎢如此確信著。

鐵鈷鎳鎢利用奧特羅,全都是為了這個時刻——以黑之徒花為人質,威脅第七人。

重要的事情有兩件。陪葬能力的存在和事先告知他是第七人。不把芙蕾米是人質這件事告訴他,沒有任何意義。

更加重要的是,陪葬能力的存在,除第七人以外,誰都不能知道。奉行秘密主義的奧特羅,除了弟子以外,隱藏了幾乎所有的研究內容。為了發展至此,鐵鈷鎳鎢費心安排著一切。

在六花之中,誰都不知道芙蕾米被劫為人質了。阿德雷特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六花。

如果鐵鈷鎳鎢與芙蕾米生死相連的這件事被察覺的話,六花里不一定有人能將芙蕾米解救出來。而且,說不定芙蕾米會為了不讓自己成為負擔而自殺。

但是,如果壓根不讓他們知道芙蕾米被劫持為人質這件事的話,就不用擔心了。

鐵鈷鎳鎢很樂意劫持人質。不,應該說是執著于。

要問為什麼的話,人質是一個充滿愛的策略。因人質被劫持而痛苦煩惱的人類的表情,無論何時都能讓鐵鈷鎳鎢滿足。

「好了,阿德雷特。如果是你的話會明白的吧,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阿德雷特拼命地整理著現狀。

自己是第七人這件事,阿德雷特對此深信不疑。剛才被告知的那些話,瞬間就感受到那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漢斯就是真的六花了。如果這樣的話,就不存在能夠繼承的能力了。在神殿時,阿德雷特認定他是第七人,將他陷入圈套之中。然後結合他至今為止的行動,推測會有繼承黑之徒花能力的存在。利用白色蜥蜴型凶魔和娜謝塔尼婭,將這一點傳達給了六花們。然而,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繼承黑之徒花的能力什麼的根本不存在。只要殺掉芙蕾米,黑之徒花就會停止了。

如果自己是第七人這件事暴露了的話,繼承能力是謊言也會暴露。這樣的話,六花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掉芙蕾米的吧。並且芙蕾米自己也會選擇死亡吧。必須要保守住這些秘密。

話雖如此,鐵鈷鎳鎢到底在考慮什麼,為什麼要選擇我為第七人呢?如果第七人的任務是保護芙蕾米的話,鐵鈷鎳鎢為什麼能看穿自己的想法呢。

冷靜一點。這樣想著,阿德雷特重整旗鼓。第七人的事情怎樣都好。鐵鈷鎳鎢的想法也一點都不重要。

比什麼都必須優先考慮的事情是怎樣去保護芙蕾米。

作戰不得不暫時中斷了。阿德雷特如此下定了決心,把手搭在芙蕾米的肩頭說。

「和洛洛尼亞和……莫拉彙合去。胸口不及時救治可不行。」

不解除芙蕾米被設下的陪葬制約的話不行,殺死鐵鈷鎳鎢的事情,要等到這成功以後。在此之前,不管發生什麼,都絕對不能殺掉鐵鈷鎳鎢。

但是,芙蕾米推開了阿德雷特的手說。

「說什麼蠢話呢。」

如果就這樣打倒鐵鈷鎳鎢的話,你會死的。阿德雷特想這麼說,然而,這話不能說出來。

「但是,我決定要保護你。」

芙蕾米推開了阿德雷特的手。

「別說了。現在應該繼續作戰的。再怎麼說,我也不可能馬上死掉。既然如此,在我的性命終結之前殺掉鐵鈷鎳鎢就好了,治療胸口之後再做也行。」

不對啊,芙蕾米,不是這樣的。

「不管選擇哪條路,不打倒鐵鈷鎳鎢我們就會全滅。現在必須要集中精力打倒鐵鈷鎳鎢。」

多茲和芙蕾米跑了出去。他們看起來想要將作戰繼續下去。該怎麼辦呢,阿德雷特的心中反複思考著。

自己是第七人這種事隨便怎樣都好。自己是真正的六花也好,第七人也罷,只要芙蕾米能夠平安無事就好。

該怎麼保護芙蕾米呢。這件事完全占據了他的腦子。

芙蕾米胸口被設下的陪葬的制約。只要解除這個的話就全都解決了。然而阿德雷特想不到該怎麼做。奧特羅只確認過這種能力的真實情況,解除的方法或是研究對象都是沒有的,阿德雷特對此也沒有頭緒。

如果莫拉在的話,如果洛洛尼亞在的話。但阿德雷特瞬間就放棄了,對她們來說這也是很難的。她們的能力在治療傷情方面受到過強化,但是,阿德雷特不覺得她們能解除凶魔設下的制約。

多茲或者娜謝塔尼婭。如果是他們的話說不定可以借助到什麼力量。阿德雷特如是想著,卻又馬上駁回了這個想法。說到底,那些到處都在的嘰嘰喳喳地叫著的凶魔,它們應該是在監視阿德雷特他們的動向。

阿德雷特他們試圖解除陪葬能力的話,一定會被發現。鐵鈷鎳鎢不可能坐視不管。說不定它真會降下懲罰。鐵鈷鎳鎢肯定不會自殺,但它能夠殺死芙蕾米,也不只有利用陪葬制約這一種。可能讓芙蕾米陷入危險的事情,阿德雷特做不到。

不能指望莫拉和洛洛尼亞的能力。也不能與多茲和娜謝塔尼婭交流。

芙蕾米馬上就要做完作戰的准備工作了。沒有接到來自娜謝塔尼婭她們的聯系,說明引火物的准備也很順利。這樣下去的話,殺掉鐵鈷鎳鎢的作戰就要展開了。

阿德雷特考慮著故意丟掉腰間袋子里的光之寶石,暫時把作戰逼向失敗。然後逃離這里,爭取時間。

然而,他注意到了這也是沒有意義的,什麼都解決不了。同伴們會考慮新的打倒鐵鈷鎳鎢的作戰計劃,然後去執行它的吧。

要妨礙六花,阻止作戰嗎?這也是做不到的。多茲、娜謝塔尼婭和葛道夫會懷疑自己的吧。漢斯和茶末一旦知道了這些的話,會大力地主張阿德雷特是第七人的吧。

芙蕾米現在還沒有被六花殺掉,正是因為阿德雷特主張殺掉芙蕾米也是沒有意義的。他讓大家相信了,黑之徒花被隱藏的能力是繼承之力。如果謊言暴露的話,芙蕾米就會死,絕對不能讓真相有任何一點兒暴露的可能性。

阿德雷特拼命地反複思考著。有沒有既能保護芙蕾米,又能殺掉鐵鈷鎳鎢的方法呢?不殺掉鐵鈷鎳鎢也可以,總之有沒有不讓芙蕾米死掉的方法呢?

「阿德雷特,那個寶石給我。不能把這個任務交付給現在的你了。」

這時候,芙蕾米伸出了手。看起來芙蕾米已經發現了阿德雷特在動搖,看上去一副很擔心的樣子。阿德雷特搖了搖頭,告訴她自己沒事。

思考仍然沒有結果,阿德雷特他們繼續向假大本營跑去。

保護芙蕾米。他明白辦法只有一個。只有遵照鐵鈷鎳鎢所說,把六花全殺掉。

他明白,對于現在的自己來說,這是件相當簡單的事情。

然而,遵照鐵鈷鎳鎢的話,把六花全殺掉的話,芙蕾米會怎麼樣。她發過誓要戰斗到死。僅憑一人向鐵鈷鎳鎢挑戰的話,絕對會死的。

不管怎麼做都沒轍了。沒有能夠守護芙蕾米的方法。不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是地上最強的男人的話,一定能想到什麼方法的。

遠處傳來了凶魔的聲音,打斷了阿德雷特的思緒。他尋找著這個聲音的來源。

「芙蕾米,回來、我們這里。我們、不會、放棄、勸你的。」

聽到凶魔說話的瞬間,阿德雷特看到芙蕾米的表情變得很痛苦。

那個瞬間,阿德雷特暗下決心。

芙蕾米憎恨著鐵鈷鎳鎢,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然而芙蕾米絕不可能憎恨著所有凶魔。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著被凶魔們接受的。過去,芙蕾米那愛著凶魔的心還沒有被完全消失。

把芙蕾米以外的六花全殺掉。

然後,讓芙蕾米回歸凶魔之中去。

芙蕾米會保護同伴的吧,她會為了殺死鐵鈷鎳鎢繼續戰斗的吧。然而,這些都會被阿德雷特阻止。就算搭上自己的生命也要說服芙蕾米。

要讓芙蕾米明白,回歸原來的地方是最幸福的。

好辛苦。他明白這是比至今為止所遭遇的任何戰斗都要辛苦的事情。

芙蕾米體會到了洛洛尼亞的友情,也覺得莫拉沒有什麼惡意。她們的死會讓芙蕾米傷心的吧。

並且,芙蕾米相信著自己。知道自己是第七人的時候,芙蕾米會受到打擊的吧,會憎恨自己的吧。明明發誓要讓她幸福,自己卻反而傷害了她。這比什麼都痛苦。

即使這樣,也必須這麼做,必須要保護芙蕾米。不管會有多麼艱辛,都必須去忍受。

如果是我的話可以忍得住。如果,是地上最強的我的話……

幾乎就在阿德雷特下定決心抹殺六花的同時,遺跡北側的莫拉叫喊著。

「不好意思,葛道夫,再堅持一會兒。」

在半徑五十米的結界中的是葛道夫和莫拉兩人。葛道夫打倒的凶魔的尸體,加起來大約有二十頭。莫拉拼命地握住樁子,向其中注入自己的力量。

被結界擋住的凶魔們一起持續著全力的攻擊。這樣下去,結界也堅持不了多久了。結界破損的話莫拉很快就修補好。進入其中的凶魔,由葛道夫負責解決。就這樣重複著。

莫拉持續向結界注入力量的同時,也沒有停止用千里眼觀察周圍的狀況。娜謝塔尼婭和洛洛尼亞在離莫拉一公里遠的地方四處奔走。

娜謝塔尼婭經過過的地方,混著藥劑的枯葉四處散落著。附近有沒有撿起枯葉就能察覺到異樣的凶魔呢,自己的行動有沒有暴露呢,娜謝塔尼婭小心謹慎地繼續著。

娜謝塔尼婭的工作完美得令人贊歎,任何一頭凶魔都沒有注意到枯葉的存在。

阿德雷特他們的情況,莫拉在所在地那里感知不到。假大本營在莫拉的千里眼的范圍之外,因此和他們戰斗著的阿德雷特他們,莫拉也觀察不到。

不過,飛行凶魔的數量確實減少了,可以認為芙蕾米那邊的作戰也很順利。只要森林里的火燒起來了,莫拉和葛道夫就可以按照計劃披上阿德雷特事先給他們的防火布,從凶魔的包圍中突破出去了。還有一會兒,還有一會兒作戰就要開始了。

與此同時,洛洛尼亞一邊暗中保護著娜謝塔尼婭,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最初心里感到很惶恐,阿德雷特的計劃在洛洛尼亞看來是相當危險的。娜謝塔尼婭和多茲會不會真的執行他的計劃,也是件值得懷疑的事。

更讓她不安的是,她對自己的演技不自信。如果阿德雷特的計劃被自己斷送了的話,那就太糟糕了,想到這一點洛洛尼亞就膽怯了起來。但是,這些不安都已經沒那麼要緊了,恐懼漸漸地淡化了,凶魔們已經被自己騙到了。

娜謝塔尼婭來到了洛洛尼亞的身邊,在她的耳邊低語道。

「騙得很棒。簡直完美哦。」

就算來自敵人,被表揚了也會很坦率地開心起來。

「話說回來,剛剛的聲音,你聽到了吧。」

娜謝塔尼婭說道。這聲音是向芙蕾米勸降的凶魔們的叫喊聲吧。在遺跡中來回奔走的過程中,飛行凶魔的聲音,傳到了洛洛尼亞她們這里了。

「也許該准備點什麼對策了,如果芙蕾米小姐背叛了的話。」

「不、不可以的。那種事,請不要做。」

洛洛尼亞以她的立場死死地盯著娜謝塔尼婭。

「芙蕾米小姐,是絕對不會背叛的。這一點根本不需要擔心。」

「……我明白了。那樣心思柔弱的你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的話,我也相信是這樣的吧。」

娜謝塔尼婭意外地輕易退讓了。

阿德雷特和芙蕾米、多茲一起,再次向假大本營發起進攻。阿德雷特的目的與之前完全反過來了。不是為了打倒鐵鈷鎳鎢,而是為了打倒六花而行動著。

同伴們信任著阿德雷特。大家為了准備作戰,都盡著全力。沒有不利用這個狀況的道理。

作戰准備就這樣繼續進行著。堅決執行,按照計劃進行。

但是,在這之前,必須瞞著同伴,將作戰計劃告知鐵鈷鎳鎢。

知曉了我們的作戰計劃的鐵鈷鎳鎢會怎麼做呢。它會利用作戰計劃,將計就計,將六花全滅的吧。它會讓豹型凶魔前往鐵鈷鎳鎢不在的地方,在那里事先布下陷阱,將六花誘騙到那里,然後全滅了他們。想來應該就是這樣的策略了吧。

包括芙蕾米在內的其他同伴們,應該會因為作戰的順利進行而大意。把芙蕾米以外的人全部殺掉這種事情,以鐵鈷鎳鎢方面的戰力來說並不困難吧。

不需要很長時間。用一招,就能將芙蕾米以外的同伴們打倒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必須要利用現在這個狀況。

首先,必須要完成作戰的准備工作。阿德雷特和多茲一起,一邊在假大本營和凶魔戰斗著,一邊尋找著將光之寶石附著上去的機會。

至今為止,已經進行了好幾次突擊了。這個過程中,阿德雷特設下了機關。向聚成一群的凶魔,阿德雷特投出了好幾樣秘密道具——煙霧彈、麻痹藥劑、絆馬索、阻礙行動的粘液。用這些東西沾染凶魔的身體,讓它們受傷。

阿德雷特確認了豹型凶魔的狀況。被同伴們守護著的豹型凶魔幾乎毫發無損,只有背上和臀部粘上先前灑出的粘液。粘液上還附著有樹葉、小石子與炸彈碎片之類的東西。

這是個好機會,阿德雷特行動起來了。多茲和芙蕾米掩護著他向敵陣中心突擊。魯莽的突擊被凶魔輕易地阻止了。為了救出被圍的阿德雷特,多茲放出了雷擊。

敵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阿德雷特將無數的針和光之寶石同時投出。被雷擊和投針動作分散了注意力的敵人,沒有注意到阿德雷特也投出了光之寶石。

光之寶石精確地粘在了豹型凶魔的屁股上。粘液將光之寶石牢牢地固定在豹型凶魔的身上。

躲避著凶魔的攻擊,阿德雷特又開始潑出粘液了。周圍的凶魔們被粘液蓋住了。粘液也粘在了豹型凶魔的屁股上。光之寶石混在粘液里,從外面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豹型凶魔也好,狼型凶魔他們也罷,看起來沒有察覺到阿德雷特所做的事情。它們所看見的,只是阿德雷特橫沖直撞突擊著的樣子而已。

這以後,阿德雷特他們繼續戰斗著。不久以後,阿德雷特就下達了撤退指令。兩人與多茲一起,從假大本營撤離了,躲在了追兵找不到的地方。

芙蕾米擊落了大半的飛行凶魔,剩下的飛行凶魔也隨時可以殺掉。隨後她將為了作戰計劃而准備的引爆裝置交給了阿德雷特。

「你那邊怎麼樣了?」

阿德雷特點了點頭,告訴她這邊的准備工作也完成了。

「一開始的時候還想著不知道會怎麼樣呢……看起來還算順利。」

芙蕾米說。看起來她並未察覺到阿德雷特的真正意圖。

「就差一點了呢。」

多茲說著。從它的態度來看,看不出有懷疑阿德雷特的跡象。

「很擔心莫拉他們呢。他們應該沒事吧。」

「沒問題的。葛道夫先生是越陷入危機,戰斗力越強的類型,他一定能保護好莫拉女士的。」

「一定要說問題的話,我有些擔心他會背叛。」

聽著被蒙在鼓里的他們的對話,阿德雷特插嘴道。

「就算和娜謝塔尼婭彙合了,也不能立刻開始作戰。有沒有哪里做錯了,鐵鈷鎳鎢有沒有設下陷阱,這些都確認之後再行動。暫時先觀察凶魔們的動向,然後再實行作戰,可以吧。」

多茲和芙蕾米點點頭。

「……有什麼、奇怪的氣息。」

這麼說著,阿德雷特站了起來。他想盡快將作戰計劃告知鐵鈷鎳鎢。但如果被其他同伴發現的話就完蛋了,阿德雷特必須小心行事。

幸虧阿德雷特他們的所在地遠在莫拉的千里眼的范圍之外。娜謝塔尼婭和洛洛尼亞與任意一方彙合都要花上一些時間,只要躲過芙蕾米和多茲的眼睛就好了。

「芙蕾米,多茲,查探一下周圍的狀況。我負責北邊,芙蕾米負責西南方向,東南方向就交給多茲了。」

這麼說著,他們從潛伏著的遺跡里出來了。芙蕾米和多茲如他說的那樣監視著周圍。

首先要從芙蕾米和多茲身邊離開。然後,悄悄地和凶魔接觸。

普通的凶魔還不行,一定要有一定的智力水平,能理解阿德雷特是第七人的家伙才行。

就在這時,阿德雷特他們潛藏的遺跡附近,有一頭凶魔在來回踱步。它是從鐵鈷鎳鎢率領的真大本營里派來的。它的任務就是和阿德雷特接觸,問出作戰計劃。

它是一頭身長五十厘米的小小的蜈蚣型凶魔,擅長秘密行動,有著特質凶具三十號都比不上的敏銳的五感。如果阿德雷特能夠單獨行動的話,接觸起來就容易了。

蜈蚣型凶魔看到多茲和芙蕾米從遺跡出來了,然後很快就看到了阿德雷特的身影。

他獨自一人,環視著四周,並不是在警戒著敵人的行動,而是在尋找接頭的對象。蜈蚣型凶魔覺得搭話的時機就是現在了。

「阿德雷特!多茲!不好了!」

如同撕裂黑夜一般,芙蕾米的聲音響起。

「茶末要過來了!」

在阿德雷特看到蜈蚣型凶魔的身影之前,他折返了回去,向著之前的遺跡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