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纖纖當然不會吃那些肉,雖然對方是好意,但她怎麼可能從她們這些普通人手里分享這些食物?
告別了那位熱情的婦人,慕容纖纖有點兒不知道何去何從的茫然,其實她此時最想去的地方是吞鯨城,但沒有獲得命令,她還不能離開這里.
這時,她的耳邊傳來一個呼喚她的聲音,慕容纖纖舉目望去,只見道路對面站著幾個人,為首的兩個人,一個是靖波神帝,另一位卻是天水老祖.此時這兩位淵海戰區最尊貴的人族指揮官,就跟兩名普通的人類一樣站在道邊,絲毫不引人注目.
這算是微服私訪嗎?
慕容纖纖撇了撇嘴,看了一眼街道兩旁,兩旁沒有什麼行人.
畢竟這里是貴族聚居的街區,顯得非常空曠,往日這里可謂是車水馬龍,不過現在是戰爭時期,除了那些不得不出來戰斗的人,其他人甯可老老實實地宅在房子里,也不願意拋頭露面.
看到四下無人,慕容纖纖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對面.
"我們原本正打算去找你呢."天水老祖說道.
"帝君大人,您是什麼時候到的?"慕容纖纖問道,對于這位北方軍團的指揮官,她雖然沒見過幾次,但總的來說,還是比較尊敬的.在吞鯨城撤離的時候,這位指揮官指揮轄下兵團做威懾狀,三族聯軍才沒有放肆地追趕.
"今天早晨我剛剛進城."靖波神帝說道:"這一次我是為了赤鯊衛而來."
說到這里,這位總指揮緊緊地盯著慕容纖纖,他希望能夠通過觀察這位吞鯨城主的神情,得知自己此行是否會一無所獲.
靖波神帝非常清楚,千嵐神尊之前的那分捷報,將他自己推到了一個極為不利的地步--他的腳下已然是懸崖,而懸崖下更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值此特殊時期,同盟高層對這種舉動深惡痛絕,哪怕你再善戰,違逆了同盟的法規,那就是重罪.
此刻能夠令火山暫時平息的,只有這位吞鯨城主,因為這一次,她的功勳毫無疑問最為卓著.更何況,千嵐神尊當初將自己推到火山邊,也正是因為試圖染指慕容纖纖的功勳,如果眼前這位吞鯨城主,能夠表現出寬容和善意,那麼同盟高層也沒有理由繼續追究.
正因為如此,這位總指揮才匆匆忙忙來到這里,他必須在事情無可挽回之前,說服至關重要的人物.
"我已從萬沙神尊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
慕容纖纖淡然地說道,她同樣也明白靖波神帝的意圖.
靖波神帝聽到這句話,立刻明白自己用不著再多說廢話,這種事情無須渲染,最終事情還要取決于這位吞鯨城主自己的判斷.過多的勸說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城主如何認為?"靖波神帝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本人和千嵐神尊之間,並沒有什麼恩怨可言."
慕容纖纖神色淡漠地說道:"所以我也並不希望和千嵐神尊有任何糾葛."
聽到這樣一說,靖波神帝既感到一絲寬慰,又感到有些擔憂.
寬慰的是,他此刻可以確信,慕容纖纖不會落井下石,將原本就已岌岌可危的赤鯊衛推入火山口里面.
不過令他犯愁的是,慕容纖纖這樣一說,等于將門也緊緊地關上了.
"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難憑藉個人的判斷進行取舍,其中的牽連和糾葛實在是太多,就拿我本人來說,同樣有許多事情不得不違背自己意願去做.不過我至少相信一件事情,那便是我知道什麼是正確的,什麼又是錯誤的."天水老祖說道.
"對于那些您認為錯誤,但是卻不得不違背心意去做的事情,您又會如何抉擇?"慕容纖纖問道.
"如果當時的情況,我不得不那樣去做,我會做那件我認為錯誤的事情,當然前提是那樣做更加值得,會給更多人帶來更大的好處,"但是我仍舊會告訴讓我這樣做的人,我認為這樣做是錯誤的,並且我會試圖對那件錯誤的事情加以補償."天水老祖說道.
他甚至差一點想要告訴慕容纖纖,當初讓慕容纖纖冒那樣大的風險,無論是他,還是武淵長老,都並不十分贊成.
不過,考慮到當時對紫毫牛族的陰謀了解甚少,更不知道他們所建造的那座新的基地,是否會給神城同盟帶來巨大的威脅,因為如此,他們倆終于放棄了堅持,鼓動慕容纖纖接受了這個危險萬分的使命.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和武淵長老始終未曾感到過後悔,如果不是這次冒險,即便淵海戰區仍然可以保持那種虛假的平靜,可在未來,整個神城同盟都有可能承受滅頂之災.
聽到天水老祖所說的話,慕容纖纖陷入了沉思之中,天水老祖所說的一切,令她想起了除了那些普通人之外,還有一些並不受到自私和利益所束縛的人--譬如在這一連串行動中犧牲的了神衛們.
即便被世俗和利益蒙蔽了人性,但是世人仍舊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可貴和高尚,真理並不會因為私心而遭到抹煞,至少還有許多人為了崇高的目標而自我犧牲.
"你們說得對,我確實忘卻了許多東西,許多值得保存的東西.對于千嵐神尊,如果需要在報告中提到我的名字,只要那分報告是公正的,我願意在上面簽字."慕容纖纖說道.
靖波神帝稍梢松了一口氣,顯然第一步已順利完成.但接下來的事情,他和慕容纖纖都沒有辦法干涉,那就是神城同盟高層的意志,他們才有決斷最後結果的權力,即便是他這個帝境強者,也無權干涉.
……
盛夏的天淵城異常炎熱,雖然有各種辦法可以令這座神城免受熱浪的侵襲,但沒有人願意刻意地隔絕大自然的恩賜--當然,他們可以在各自的私人空間之中,按照各人的喜歡進行布置.
淵海戰區突如其來的戰爭,並沒有影響天淵城的繁華,街頭巷尾之間,很多人都在談論這次戰斗,甚至有許多人為自己不能夠參戰,表現出巨大的遺憾.而他們特別津津樂道的是,神城同盟所公布的獎懲名單.
因為這次勝利,神城同盟對所有立下功勳的人,都慷慨地給出了獎賞.
除了一些熟悉的名字之外,更多的人名是普通人所不知道的.不過,沒有人在意這些人到底建立了什麼樣的功勳,叫什麼名字……事實上,人們真正關心的是他們得到了什麼樣的獎賞.
街頭的酒樓,廣場上圍攏成一團的人群,總是能夠聽到對那些名字羨慕不已的聲音.
至于這些'幸運兒’為此而付出了一些什麼,卻絲毫沒有人提及.
當然,偶爾也會有一兩個不太和諧的音符.
那十有八九,是為兩位名人叫屈的聲音--靖波神帝和千嵐神尊.
大多數人對此根本就不會加以理睬,因為廣場上的那塊留影璧上,早已經將獲得獎賞者的功勳,以及受到懲罰的人的罪行,全都羅列得清清楚楚.
大多數人更願意相信留影璧上的言辭,因為那些言辭顯得更加真實.
首先,便是那位第二戰區的總指揮靖波神帝.
留影璧上清清楚楚地記載著他的功勳,不過在很多人看來,這樣的功勳根本和這位總指揮不相符合,因為他的功勳只是守衛住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島--臥龍島.
不過只要稍微一打聽,就可以知道,臥龍島顯然並沒有什麼戰略意義,只不過他的臨時指揮部恰好設置在那里罷了.
除此之外,還在其後羅列著這位總指揮大人的幾條差錯,雖然留影壁上的內容相當隱晦,但看留影璧的人當中,不乏聰明者.
那些疏漏和差錯,同樣也指出了這位北方軍團的總指揮,不應該駐紮在臥龍島,而放棄了真正重要的北方領地的其它地方.
除此之外,還導致軍團主力陷入困境,難以調動和增援,更是讓看到這一條的人們,感覺到當初的那位英明神武的帝君大人,此刻已然變得怯懦和貪婪.
那些隱晦的辭句,自然而然地被看作是神城同盟對于失職將領的偏袒.
而這個被公認瀆職的前線總指揮,竟然仍被認可了他所建立的功勳,他所消滅的聯軍的數量,多多少少挽回了他的一些聲譽.
在很多人看來,這位靖波神帝,根本就沒有資格再一次獲得獎賞,但是同盟總部既然認定,他功過相抵後,仍舊功大于過,那又有什麼話好說呢?
正因為如此,對于那位唯一受到處罰的千嵐神尊,所有人都對他沒有什麼好感.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每當有人跳出來,為那位曾經立下赫赫戰功的英雄說話的時候,人們雖然沒有打算加以阻止,不過臉上多多少少會帶有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
每當這個時候,那些平民百姓便自以為是最為公正的法官,他們的判斷最為接近真實,只不過他們沒有力量,對于他們所認為的罪行進行宣判而已.但是又有誰知道,在另一座城市的另一邊,在另一群人的心中,不滿和怨憤已然像快要燒開的水一般,即將沸騰起來.而此刻最感到憂心忡忡的,毫無疑問便是靖波神帝.
和天淵城比起來,億萬里之外的月光城顯得涼爽許多.剛剛經曆過一番前所未有的動蕩,這座淵海戰區北方最為繁華的城市,此刻又迎來了另一場軒然大波.
和天淵城的廣場上那塊留影壁上一模一樣的公告同樣也出現在了這里.只不過,月光城的居民看到公告之後的反應,和天淵城的居民完全不同,尤其是對于靖波神帝和千嵐神尊的態度方面.
這里只有很少的人擁有和公告之中同樣的認識,而大多數人,則對這兩個人充滿了同情.
事實上,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認為,如果那個時候靖波神帝就在月光城,那噩夢般的景象,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們眼前,並且至今仍舊困惑著他們.同樣,這里的人對于赤鯊衛也絲毫不感到陌生,他們親眼看到赤鯊衛從前線駐紮地撤回來的淒慘景象.
更何況,北方軍團之中,許多人在淵海戰區有自己的親屬,那些人非常清楚,這支英勇的兵團遭遇到了一些什麼,並且在聯軍反撲的時候,做出了何等的貢獻.
正因為如此,淵海戰區北方,充滿了對于赤鯊衛和他們的統領千嵐神尊同情的言辭.而此時的千嵐神尊,已經被解除了赤鯊衛的指揮權.
很明顯,許多人對此不以為然,但依然有許多人感到憤怒,開始他們力所能及的破壞.
如果說赤鯊衛的遭遇令人感到同情的話,那麼此刻這些人的行徑,則讓人感到厭惡和恐懼.誰都無法得知,在這件事情上到底誰對誰錯.但有一點是確認無疑了--馬上就要有更大的麻煩了.
月光城的城門口附近的街道,全都可以稱得上是這座城市最為繁華熱鬧的地方.
不過這種繁華熱鬧完全屬于普通人,和城市中心那林立的,恢宏而又優雅的建築物交織在一起,所組成屬于上層社會的繁華熱鬧,完全不同.
一隊騎乘著赤紅天驥的神衛穿過了城門前的廣場,拐進了旁邊的小路.
小路兩旁建造著整整齊齊的樓房,這些樓房大多數有五六層高,元氣充沛,朝南的窗戶顯得頗為寬廣,延伸出來的陽台同樣顯得極為亮堂,能夠住在這里,顯然手里得擁有不俗的財富才能夠做到.而此刻,在其中的一幢樓房的前面,停著一隊清一色赤紅天驥神衛,這些神衛護衛著一輛由龍馬拉著的廂車.
一名神衛上前打開車門,那位淵海戰區北方兵團總指揮靖波神帝神色凝重地從馬車上走下來,他沒有立即上前敲門,而是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打量著這棟房屋.
良久,他歎了口氣,低聲嘟囔道:"希望還來得及."
說完,他吩咐旁邊的神衛:"去招呼一聲,就說我來找千嵐神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