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殺人的游戲
不出來不知道，一出來嚇一跳。羅崗乘電梯下到天一大廈的一樓，走出去一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展現在羅崗面前的是一個純粹的鋼筋混凝土的世界，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小山一樣的建築物比比皆是。羅崗直到這一刻才深深體會到什麼是摩天大廈了，因為在目力所及的范圍內，所有的樓房都高大無比，至少有數百上千層高。抬頭仰望，只看見白云朵朵，根本看不見樓頂在哪里。白大褂在臨走的時候曾經告訴過羅崗，他的活動范圍局限于建築物第三十八層以下，羅崗根本沒在意。因為羅崗認為，三十八層已經算是很高的大廈了，他的受限制區域很小，可是現在一看才知道，自己可以活動的區域尚不足十分之一。
因為樓房都很高大的緣故，因此每棟樓房之間的距離都很大，最小的三百多米，有的甚至上千米范圍內只有一棟樓房。仰望天空，可以看到在樓房之間有許多天橋相連，天橋縱橫交錯，如同蜘蛛網一般，把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相對而言，這里的道路很平整，也很寬闊，都是嶄新的水泥路面，平均寬度大約五十米左右。車道上奔馳的汽車羅崗都認識，大多數是奔馳，寶馬之類的世界名牌，樣式也和二十一世紀初葉大體相同，只不過引擎可能更先進一些，因為幾乎聽不到聲音。道路兩側沒有種植任何高大的樹木，也看不見任何路燈電線。外面沒有風，氣溫也很適宜，行人們大多穿著得很暴露，三三兩兩的走來走去，有的在說笑，有的在打鬧。
小C說的沒錯，這里的確比羅崗所見到過得最繁華的大都市還要繁華一百倍。
按照小C的指示，順著天一大廈一樓邊緣往右行大約一百五十米，就有一家出售快餐的小飯店。小店的名稱很特別——愛吃不吃。這是一個快餐連鎖店，天一大廈下面的這一間編號1152。走進飯店一看，羅崗啞然失笑，這哪里是什麼小飯店，分明是一個大食堂。整個飯店大廳的面積幾乎有上萬平方米，飯店內沒有座椅，只有三十多張同心圓的桌子。這些桌子最外圍的直徑大約一百米，最里層的直徑大約二十米。在最小的一張圓形桌子的中央，是一個一米多高的平台，邊緣安裝了一道金屬防護欄，如同一個巨型鳥籠子一樣。奇怪的是桌子上面既沒有任何餐具，也沒有任何食物，只有一個個面積大約五平方分米的小屏幕，幾千個人站在桌子邊緣，對著小屏幕指指點點，不知道在干什麼。
羅崗學別人的模樣，走到最外圍的一張桌子旁邊一看，小屏幕上顯示的竟然是一個點菜系統。小屏幕的最上端有一個倒計時表，下面是兩行英漢對照的文字——距離開餐時間還剩下十五分鍾二十五秒。再下面是一個菜單，羅崗粗略的瀏覽了一下，震驚的發現，這個菜單上面竟然羅列了上萬種熱菜，七千多種涼菜，一千多種果盤，酒水飲料的數量也有四千多種，價格也從最低的十五個信用點，到最高三十萬信用點應有盡有。羅崗不由得大發感慨，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和服務水平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一家小小的快餐廳，竟然可以供應如此多品種的食物。
通過查詢功能，羅崗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點了一份京醬肉絲，一份米飯，一杯鮮澄汁。按照上面的標價，一共需要支付四百個信用點。
羅崗按下了確認鍵，屏幕上出現了一行文字：“歡迎羅崗先生第一次光臨本店，你本次消費的金額是四百五十個信用點，確認請按一，重新點菜請按二。”
怎麼多出了五十個信用點？羅崗檢查了一下，發現在已訂購菜單中多出了一道沒有點過的菜——龍鳳開胃湯，而且在這一欄中沒有取消的選項。羅崗看了看兩側的人，發現他們的菜單中也都有這道菜。羅崗認為，這也許是吃飯前的列湯，于是毫不猶豫的點擊了一下確認鍵，“嘟”的一聲，腕表上的信用點數字自動減去了四百五十，變成九千四百五十了。
屏幕上又出現了一行文字：“感謝你的光臨，現在請你投注。”
在文字的下方出現了兩個人的全身圖像，一男一女，男的叫做北極熊，女的叫做百靈鳥，並且分別標注了他們的年齡、籍貫、身高、體重、原動力指數等信息。在信息欄的下面，是許多選擇項目，分別是勝利、失敗、第一回合、第二回合……一級傷殘、二級傷殘……死亡。
羅崗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一場帶有賭博性質的拳賽。羅崗天性好賭，在被冰雪掩埋之前經常和隊友們打麻將，推牌九，在登山隊中擁有賭王的稱號。羅崗考慮了一會兒決定，既然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來到這個時代，不如慶賀一下，賭一把大的，于是羅崗在那個代表死亡的按鈕上點了一下。“嘟”的一聲響，羅崗的信用點竟然一下子減去了三千。
“辣塊咚咚，不會吧？”羅崗追悔莫及，早知道每注是三千信用點，打死他也不會進行投注的。羅崗每個月只有一萬信用點，現在才過了半天，就已經消費了三分之一強，照此下去，不用到月底就會餓死了。
然而更令羅崗懊惱的事情還在後面。十多分鍾之後，終于到了開飯的時刻，小屏幕上的畫面一閃，變成了一盤京醬肉絲，一碗米飯，一杯鮮澄汁的圖畫。與此同時，屏幕旁邊的桌子伸出了一根管子，“突突突”三聲，彈出三枚糖果一樣的東西。羅崗拿起一看，只見上面分別寫著“C型京醬肉絲”、“一級云頓米飯”、“賽班島鮮澄汁”。
看著這三枚總重量不足三十克的糖果，羅崗氣得差點暈到。四百五十個信用點，就買來了三粒黑乎乎的糖果，這難道就是這個時代人類的食物？這麼一點東西，連塞牙縫都不夠，看己原先的估計錯誤了，如果想吃飽，自己的一萬個信用點頂多能支撐兩天時間。羅崗環顧左右，發現所有人面前都是幾粒這樣的糖果，有的人已經開始在吃，看他們漫不經心的樣子，味道似乎很糟糕。羅崗終于明白了，這個小飯店之所以能夠供應兩萬多種食品，原來是這樣做到的。
生氣也好，後悔也罷，花費四百多個信用點買來的東西還是要吃的。羅崗拿起那塊標記著京醬肉絲的糖果丟在嘴里，咀嚼了幾下。糖果軟軟的，入口即化，的確有一股京醬肉絲的味道。再嘗嘗代表米飯的糖果，也能品嘗出泰國香米的味道。米飯和京醬肉絲相混合，立刻口齒流香，另羅崗食欲大增了起來。只可惜兩粒糖果太少了，短短十幾秒鍾之後，羅崗只能用咀嚼的方式來品嘗鮮澄汁的美味了。
這樣的進食方式的確很省事，短短三分鍾，即便是最磨蹭的食客也吃完了自己的飯菜。所有人吃完之後都沒有走，站在原地往中間的金屬籠子內看。羅崗也沒有走，他在等候菜單上的另外一道菜——龍鳳開胃湯。羅崗盯著剛才吐出糖果的地方，熱切的期望再吐出一塊糖果來，因為他實在是沒有吃飽。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響起，中央圓台上出現了一個身穿紅衣服的黑人。羅崗從這個人出場的方式和速度來判斷，這個黑人也是一個虛擬影像。
“先生們，女士們，歡迎光臨愛吃不吃大看台。”虛擬黑人手拿一個麥克風，用一種非常誇張，非常具有煽動性的語調喊道：“你們期待已久的龍鳳開胃湯來了，今天為大家開胃的是聖彼得堡的丙級玩具北極熊，和昆明的乙級玩具百靈鳥。兩件玩具已經分別在本大看台打滿了五十場，從來沒有失敗的紀錄，今天是他們兩個第一次親密接觸，精彩不容錯過……”
一聽到玩具兩個字，羅崗立刻想到了剛剛學到的知識。通過幾個小時的學習，羅崗已經大致了解了D、E、F級身份人類的來曆。甲級玩具是人類千百年來通過自然繁殖，一代代傳承而來的。在三百多年前，甲級玩具和其他人具有同等的權利，地球聯邦實行六級分類身份認證體系之後，他們因為腦域開發指數和原動力指數都不過關，被排除在了人類范疇之外，淪落為可悲的玩具。當初這部分人類的總和大約有四十五億，他們因為不能忍受成為玩具的屈辱，曾經組織過幾次暴動，被A級和B級人類聯合鎮壓，到今天只剩下不足十億人口了。剩下的這些人，已經接受了自己玩具的命運，自暴自棄，每日里只知道醉生夢死。
乙級玩具和丙級玩具並不是經曆自然繁殖傳承而來的，而是克隆技術的產物。地球聯邦進行了大量挖掘工作，幾乎把地球上所有墳墓中的尸骨都挖掘出來了，經過基因提取，通過克隆技術在培養箱中培養出了大量人類。根據尸骨的主人死亡年代的不同，科學家們把這部分人類劃分為兩大類，凡是在公元五世紀以後，公元十九世紀以前死亡的人類，從他們尸骨上提取基因培養出來的玩具為乙級玩具。乙級玩具數量大約二十五億，他們可以接觸到相當于公元十世紀前後人類的文明，擁有統一的文字，初具規模的商業體系，甚至還可以組成國家。丙級玩具是由公元五世紀以前的人類尸骨克隆而來，數量六十多億，他們的文明停滯在原始社會的後期，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
甲級玩具生活在巨型城市的底層，乙級玩具生活在巨型城市周圍的平原，丙級玩具生活在深山老林中。A級身份和B級身份的人類在玩具們生活的地方布置了大量偵察裝備，時刻監控著玩具們的生活狀態，大到成千上萬人之間的戰爭，小到夫妻兩個人的性事生活，都會成為上層人類的電視節目，以現場直播的形式為上層人類提供感官上的快樂。
羅崗感覺到悲哀，同樣是作為玩具，甲級玩具不思量自己的悲慘命運，反倒把智力比他們低下的人類也抓來當作玩具。玩具的玩具，玩具在玩弄玩具，人性和良知沒有了，這個世界亂套了。
羅崗的思緒被一陣震天動地的呐喊聲打斷了，抬頭一看，才發覺決斗已經開始了。
看台上的兩個人，男的看不出年齡，身高兩米多，體重三百多斤，紅褐色的頭發，豹鼻環眼，赤身裸體，渾身上下覆蓋著半寸多長的毛發，如同一個野人。女的大概二十來歲，身材要矮小的多，黑頭發，黑眼睛，皮膚微黃細膩如綢緞。少女用一根黃色的發帶束緊頭發，身上穿一件白色的緊身衣，胸口高高隆起，不知道是豐滿的乳房，還是強健的胸大肌？
羅崗瀏覽了一下屏幕上的資料，知道這兩個人的原動力指數差不多，北極熊六十七，百靈鳥六十二。如果這個數值是正確的話，北極熊無疑是大廳中原動力指數最高的人。羅崗曾經用腕表探測過，在自己周圍原動力指數最高的人的樹值只有二十五。
北極熊和百靈鳥之間的打斗十分激烈，一上來就是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勢。北極熊顯然不懂得什麼格斗技巧，他只是憑借自己身高體重力量大的優勢，嗷嗷怪叫著一個勁的往前沖，希望能夠抓住百靈鳥。而百靈鳥卻靈巧的很，身輕如燕，根本不給北極熊靠近的機會。百靈鳥在金屬籠子內跳來跳去，躲避北極熊的追打，並且時不時地趁北極熊疏忽的時候發動偷襲。很快，北極熊就挨了好幾拳，嘴角和鼻孔中開始往外淌血。